第
1
节
市一院外科手术室的无影灯终于暗了下来,陆则摘下沾着汗水的口罩,指尖在手术服上轻轻蹭了蹭
——
刚结束的
8
小时肝癌切除手术,他在
0.3
毫米的肝动脉上缝了
12
针,手稳得没让监护仪的心率曲线波动超过
3
次。
陆主任,手术视频我初步剪好了,止血点标在时间轴
2
小时
17
分的位置。
苏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班后的疲惫,却又刻意放软了语气。她递过来一瓶温水,瓶盖已经拧松,是陆则多年的习惯
——
他术后手劲还没缓过来,拧瓶盖总要用两次力。
陆则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苏蔓手里的平板上：把第
3
段血管分离的镜头再放大,明天早会要给年轻医生讲细节。
他的语气没带半分情绪,像在交代一项普通的工作,没提苏蔓凌晨三点还来手术室等他的事。
苏蔓的指尖在平板上顿了顿,突然翻出一张照片：你还记得这个吗去年科室团建,你帮我挡酒,结果自己喝多了,抱着电线杆说‘这根血管得缝紧点’。
照片里的陆则穿着休闲装,眉头皱着,却把酒杯往自己这边挪,苏蔓站在旁边笑,马尾绳歪了一半。
陆则的目光在照片上停了两秒,又移开：别耽误时间,明天还有两台手术。
他知道苏蔓想说什么
——
自从
3
年前他帮她扛下
误输液体
的实习失误,帮她通宵补完护理记录保住护士证后,她就总用这种
旧情
的方式靠近。
苏蔓的眼神暗了暗,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陆则手术服上的疤痕
——
那是去年抢救车祸患者时,被玻璃划的,缝了
7
针。你这道疤还疼吗当时我天天给你换纱布,你还说‘这点伤比缝合血管简单’。
她往前凑了凑,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的那颗痣,声音发腻,陆主任,你上周答应我的,帮我调去门诊药房,什么时候办呀急诊夜班太熬人了,我快扛不住了。
陆则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调岗要走流程,你的护理考核还没通过,药房主任那边卡得严。
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我给你一周时间,把考核补上,别总想着走捷径。
苏蔓的脸瞬间垮了,刚要再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着,备注是
沈总,消息内容跳出来：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款祖玛珑柑橘香水,我给你带了,明晚铂悦见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手忙脚乱按灭手机,慌乱地说：急诊那边好像有点事,我先过去看看！
转身时,平板差点摔在地上,还是陆则伸手扶住了
——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只觉得她的手在发烫。
记得补护理记录。
陆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蔓没回头,脚步急促地走出手术室。走廊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残留着
沈总
的备注。她想起沈亦舟在药品采购会上帮她理马尾绳的动作,想起他说
你穿白大褂好看,但穿裙子更好看,又想起陆则刚才的冷淡,咬了咬唇,给沈亦舟回复：明晚铂悦见,不见不散。
回到急诊护士站,苏蔓翻出抽屉里的护理考核重点
——
那是陆则去年手写的,字迹工整,标满了重点。她盯着
老年患者静脉穿刺技巧
那一行,想起陆则当时说
你手稳,多练几次就能掌握,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她又想起沈亦舟送的铂金
spa
卡,想起他说
调岗的事我跟院长提了,包在我身上,愧疚就被压了下去。
她把考核重点塞进抽屉深处,拿起手机刷沈亦舟的朋友圈
——
全是高端酒会、海外出差的照片,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落地窗前,笑容自信又迷人。苏蔓摸了摸自己洗得发白的护士鞋,突然觉得,陆则的
稳定,好像真的太像白开水了。
第
2
节
医院药品采购会的会议室里,空调温度调得有点低,苏蔓抱着文件夹缩了缩肩膀。她刚值完夜班,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却不敢走神
——
今天来的供应商里,有沈亦舟。
接下来介绍我们公司的新款靶向药,临床数据显示,术后并发症率比同类产品低
18%。
沈亦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来,中英双语切换流利,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他穿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袖口别着纯金袖扣,目光扫过台下时,精准地停在了苏蔓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苏蔓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文件。她想起上次在急诊门口,沈亦舟开车来接她,说
夜班太辛苦,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车内放着她爱听的爵士乐,是小众的法国乐队,连陆则都不知道她喜欢这个。
采购会结束后,沈亦舟主动走过来,递上一张烫金名片：苏护士,刚才看你记笔记时,笔杆转了
17
圈,是不是对我们的并发症数据有疑问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递名片时,指尖无意擦过苏蔓的耳后皮肤,一阵发麻。
没、没有疑问,数据很清楚。
苏蔓的脸有点红,接过名片时,指尖碰到他的手,温度比陆则的手高,带着点烟草的淡香。
沈亦舟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马尾绳上：你的马尾绳松了,小心散下来挡眼睛。
他说着,伸手帮她理了理,动作自然又温柔,手指轻轻蹭过她的头皮,上次在急诊看到你,就觉得你扎马尾的样子很可爱。
苏蔓的耳尖彻底红了,想躲开,却被沈亦舟的目光定住。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掌控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我送你回护士站吧刚好跟你聊聊靶向药在急诊的使用情况。
坐进沈亦舟的奔驰轿车时,苏蔓还有点恍惚。车内的香薰是她喜欢的柑橘调,中控台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祖玛珑香水,和他消息里说的那款一模一样。知道你夜班累,这个香水前调是柑橘,能提神,后调是木质香,晚上睡觉也能喷。
沈亦舟递过香水,包装精致,上面贴着一张便签：苏蔓专属。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蔓下意识拒绝,手却诚实地接过了香水
——
她想拥有这款香水很久了,专柜要一千多,她舍不得买。
不算贵重,就是觉得适合你。
沈亦舟发动车子,语气轻松,对了,你上次说想调去门诊药房,我跟院长提了一句,他说你的急诊经验很宝贵,要是想去
VIP
药房,还能涨
20%
工资,不用再值夜班。
苏蔓猛地抬头：真的吗院长真的这么说
她跟陆则提了三次调岗,每次都被
考核不通过
驳回,没想到沈亦舟一句话就搞定了。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
沈亦舟侧过头看她,眼神认真,不过有个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
陆主任下周要评估我们的新药,他的评估表初稿,能不能帮我看看就当是……
我们互相帮忙。
苏蔓的心跳顿了一下。她知道这是违规的
——
评估表是医院的机密,不能外泄。可一想到
VIP
药房的轻松工作,想到不用再熬夜,想到沈亦舟温柔的眼神和昂贵的香水,她的犹豫就像泡沫一样碎了。
我、我试试吧,不知道能不能拿到。
她小声说,手指紧紧攥着香水的包装盒。
沈亦舟笑了,伸手帮她调了调座椅：别给自己压力,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调岗的事我一样帮你办。
他的手臂无意环过苏蔓的腰,停留了两秒,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却没立刻收回,你肩颈劳损很严重,是不是夜班总低头写记录下次我帮你按按吧,我学过专业按摩,比医院的理疗师还厉害。
苏蔓的呼吸变重了,想推开他,却又舍不得。她想起陆则帮她改护理记录时,总是坐在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从不会有这样亲近的动作；想起陆则从来不会夸她
可爱,只会说
这个记录写得不错；想起陆则的办公室里,永远只有冷掉的外卖和手术方案。
车子停在急诊护士站门口,苏蔓解开安全带时,沈亦舟递上一张铂金
spa
卡：这家
spa
馆就在医院附近,专门缓解肩颈劳损,我帮你充了卡,有空去试试。
这太麻烦你了……
苏蔓的声音有点虚,却还是收下了卡。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沈亦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明晚我有空,请你吃个饭就当是谢谢你帮我留意评估表的事。
苏蔓点点头,推开车门时,沈亦舟突然说：对了,你穿裙子肯定很好看,下次吃饭可以穿裙子来。
苏蔓的脸又红了,快步走进护士站,后背还能感受到沈亦舟的目光。她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打开香水的包装,喷了一点在手腕上,柑橘的香味散开,心里像有只小鹿在跳。她拿出手机,给沈亦舟发消息：明晚见,我会穿裙子。
抬头时,正好看到陆则从手术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她昨天没补完的护理记录。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香水上,皱了皱眉：护理记录还没补完明天早会要检查。
苏蔓的心跳瞬间慌了,赶紧把手机按灭：我马上补,现在就补！
她低下头,不敢看陆则的眼睛,心里却在想：陆则,对不起,我只是想过得轻松一点。
第
3
节
晚上九点,苏蔓站在
悦榕庄
spa
馆
门口,手里攥着沈亦舟给的铂金卡,还有点恍惚。她从来没来过这么高端的地方,门口的迎宾穿着旗袍,笑容恭敬：苏小姐,沈先生已经为您预约好了
VIP
包间,这边请。
走进包间时,沈亦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是一本原版的《医学伦理》。看到苏蔓进来,他放下书,笑着站起来：你来得正好,我刚跟技师交代完,让她重点帮你按肩颈。
包间里的香薰和沈亦舟车里的一样,是柑橘调,暖气开得很足,苏蔓脱外套时,沈亦舟递过来一件柔软的浴袍：先去换衣服吧,技师马上就来。
做
spa
时,女技师的手法很专业,却没沈亦舟说的
厉害。苏蔓趴在按摩床上,想着沈亦舟说
下次我帮你按
的话,心里有点期待。突然,门被轻轻推开,沈亦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姜茶：刚做完
spa
喝这个暖身,我特意让厨房煮的,没放糖。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技师帮苏蔓按肩颈：她的手法还是太轻了,你这处结节硬得很,得用点力才能揉开。
说着,他示意技师让开,我来帮你按吧,保证比她按得舒服。
苏蔓的心跳猛地加快,想拒绝,却已经来不及。沈亦舟的手落在她的肩颈上,力度精准,刚好能揉开结节,又不会太疼。你以前是不是总低头写护理记录这里的肌肉都僵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带着点热气,以后别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苏蔓的脸贴在按摩床上,发烫。她能感受到沈亦舟的手指在她的肩颈上移动,带着点掌控力,却又很温柔。她想起陆则从来不会这样
——
陆则只会说
肩颈疼就去医院理疗科,从不会亲手帮她按。
舒服吗
沈亦舟的手指无意滑过她的锁骨,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锁骨很好看,上面那颗痣很特别。
苏蔓的呼吸变重了,点了点头,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沈亦舟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按摩结束后,沈亦舟送苏蔓回家。车子停在她租房楼下,沈亦舟递过一个精致的盒子：今天谢谢你陪我,这个是给你的小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颗小钻石,在路灯下闪着光。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蔓赶紧合上盒子。
不算贵重,就是觉得适合你。
沈亦舟笑着把盒子塞回她手里,就当是我请你帮我留意评估表的谢礼。对了,评估表的事,你有头绪了吗
苏蔓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陆则办公室里的评估表初稿
——
她昨天去送手术视频时,看到陆则放在桌面上,还没锁进抽屉。我、我看到陆主任把评估表放在办公室了,明天我试试能不能拿到。
太好了,谢谢你。
沈亦舟的眼睛亮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放心,调岗的事我已经跟院长说好了,等你拿到评估表,我就帮你办手续。
苏蔓点点头,推开车门时,沈亦舟突然拉住她的手：明晚我在铂悦酒店等你,把评估表带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回到租房,苏蔓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钻石很小,却很亮,衬得她的锁骨更好看。她想起陆则帮她补的旧护理记录,翻出来看了一眼
——
上面有陆则的批注,这里要写清楚患者的过敏史静脉穿刺时间要精确到分钟,字迹工整,带着他一贯的认真。
苏蔓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可一想到
VIP
药房的轻松工作,想到沈亦舟的温柔和礼物,她还是把旧护理记录扔进了垃圾桶。她给沈亦舟发消息：明天我会把评估表带给你,你别忘了调岗的事。
对方很快回复：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凌晨一点,苏蔓突然想起还有护理记录没补,赶紧去医院拿。走进外科走廊时,看到陆则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她透过门缝看进去,陆则坐在电脑前,正在改手术方案,桌上放着一份冷掉的外卖,是他常吃的牛肉面,已经坨了。
你怎么来了
陆则突然抬头,看到苏蔓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点意外。
我、我来拿护理记录,还没补完。
苏蔓的声音有点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则指了指桌上的护理记录：在那里,拿完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提她扔旧记录的事,也没提她脖子上的项链。
苏蔓拿起护理记录,转身要走,陆则突然说：评估表在我抽屉里锁着,别打它的主意。
苏蔓的身体僵住,猛地回头：你、你知道了
陆则的目光落在她的项链上,又移开：我给你一周时间,把护理考核补上,调岗的事我帮你跟药房主任再说说。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苏蔓的心里一紧,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拿着护理记录,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项链的吊坠晃来晃去,像在嘲笑她的贪心。
第
4
节
周六上午,苏蔓坐在咖啡馆的包间里,手里攥着偷来的评估表初稿,手心全是汗。她昨天趁陆则去手术,偷偷打开他的抽屉,把评估表复印了一份
——
陆则的抽屉没锁,像是故意给她留了机会。
门被推开,沈亦舟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拿铁：久等了,加了双倍奶,你上次说喜欢喝浓一点的。
他把咖啡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苏蔓手里的评估表上,眼睛亮了,拿到了
嗯,复印了一份,原件我放回去了。
苏蔓把评估表递过去,心里有点不安,陆主任好像知道我想拿评估表,昨天还提醒我别打主意。
别担心,有我在。
沈亦舟接过评估表,快速翻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笑,陆则的评估很严格,不过有了这个,我就能提前调整数据了。
他放下评估表,坐在苏蔓身边,你肩颈还疼吗我帮你按按,昨天没按尽兴。
苏蔓还没反应过来,沈亦舟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肩颈上。他的手法比
spa
馆的技师好太多,精准地揉开每一个结节,力度刚好,带着点温热的触感。你这处结节比上次硬了点,是不是昨天又熬夜补护理记录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带着点心疼,以后别这么辛苦了,调岗的事我已经跟院长敲定了,下周就能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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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蔓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她能感受到沈亦舟的手指在她的肩颈上移动,偶尔划过她的锁骨,带着点痒意。陆主任昨天说,要帮我跟药房主任说说调岗的事。
她小声说,心里有点矛盾
——
陆则明明在帮她,她却还在背叛他。
陆则就是故意刁难你,他根本不想让你调岗。
沈亦舟的手指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冷,你想想,他要是真想帮你,早就帮你办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是我靠谱,一句话就搞定了。
苏蔓没说话,心里却认同了沈亦舟的话。她想起陆则的冷淡,想起他永远只关注手术和工作,确实不像真心想帮她。
对了,还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沈亦舟的手从她的肩颈移到她的手背上,轻轻握住,我们公司的靶向药,最近在急诊的采购量有点少,你能不能多签几张申请单就当是帮我冲业绩,以后我不会忘了你的好。
苏蔓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是虚报用药,是违规的
——
急诊的靶向药用量有严格标准,多签申请单就是造假。可一想到沈亦舟帮她调岗,想到他的温柔和礼物,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我试试吧,不过不能签太多,会被发现的。
没关系,签个
10
支就行,我会跟药房那边打好招呼。
沈亦舟笑了,捏了捏她的手背,你真是个好人,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离开咖啡馆时,沈亦舟给了苏蔓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两万块,算是给你的辛苦费,别跟我客气。
我不能要你的钱。
苏蔓赶紧拒绝,她虽然贪心,却还没到收现金的地步。
拿着吧,就当是我请你买衣服的。
沈亦舟把银行卡塞进她的口袋,下周调岗手续办好,我再请你去国外旅游,好好放松一下。
苏蔓的心动了,最终还是没再拒绝。回到医院,她趁着护士长不注意,在靶向药的申请单上签了字,申请量写了
10
支,事由是
急诊重症患者紧急用药。她知道这是谎言
——
急诊根本没有需要用靶向药的重症患者,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下午,苏蔓去
VIP
病房送护理记录,看到沈亦舟正在探望
3
床的患者。患者是个老人,子女不在身边,沈亦舟拿着一个礼品袋,笑着说：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水果,您多吃点,对身体好。
谢谢你啊,沈总,总来看我。
老人笑得很开心。
沈亦舟看到苏蔓,招了招手：苏护士,你来得正好,帮我把礼品袋给阿姨送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先走。
苏蔓接过礼品袋,走进病房。老人拉着她的手：沈总是个好人,不仅给我送水果,还帮我联系专家,比我家子女还贴心。
苏蔓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笑着说：沈总确实很好。
她帮老人整理好被子,转身要走,老人突然说：对了,沈总上次说,要给我用一种新的靶向药,说是效果特别好,你知道这事吗
苏蔓的心里一紧,赶紧说：我不太清楚,您还是问医生吧。
她快步走出病房,心里突然有点慌
——
沈亦舟不会是想让老人用他的靶向药吧可老人的病历上,根本不需要用靶向药。
回到护士站,苏蔓赶紧查
3
床患者的病历。果然,患者的用药清单里没有靶向药,可她的护理记录上,却写着
已使用沈亦舟公司的靶向药,患者无不良反应——
这是她昨天按照沈亦舟的要求写的,当时她还觉得只是走个流程,现在才知道,沈亦舟是想真的给患者用药。
苏蔓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起陆则说的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心里第一次有了恐惧。她拿出手机,想给沈亦舟发消息,让他别这么做,却看到沈亦舟发来的消息：申请单签好了吗我已经跟药房说好了,明天就把药送过来。
苏蔓看着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按下发送键。她知道自己错了,可她已经骑虎难下
——
调岗手续还没办,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最终,她还是删除了打好的消息,回复：签好了,明天等药送过来。
晚上,陆则找苏蔓要护理考核成绩,苏蔓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你是不是根本没准备
陆则的语气有点冷,我再给你最后三天时间,要是还考不过,调岗的事就别想了。
苏蔓的心里一沉,却还是点了点头。她看着陆则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愧疚,可一想到沈亦舟的承诺,她还是把愧疚压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第
5
节
周三的新药评估会,陆则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沈亦舟公司的靶向药临床数据,指尖在
术后并发症率
1.2%
那一行轻轻敲着。他的眉头皱着,眼神冷得像手术台的无影灯
——
上周他刚做了一例使用该靶向药的手术,患者术后出现了轻微的溶血反应,可数据上却写着
无不良反应,这明显不对劲。
沈总,你们的并发症率数据,是不是有点问题
陆则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科上周有一例患者,使用贵公司的靶向药后,出现了溶血反应,虽然不严重,但也不该在数据里完全不提。
沈亦舟坐在对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可能是个别案例,我们的临床数据是基于上千例患者的,偶尔出现一次反应很正常。
他说着,目光扫向苏蔓,给她递了个眼色。
苏蔓的心跳猛地加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文件。她知道陆则说的是哪例患者
——
那是她按照沈亦舟的要求,在护理记录上写
无不良反应
的患者。她没想到陆则会这么细心,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个别案例也要写进数据里,这是对患者负责。
陆则的目光落在沈亦舟身上,我希望贵公司能重新提交真实的数据,否则我们医院不会考虑采购。
沈亦舟的脸色有点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重新整理数据,尽快提交。
评估会结束后,陆则叫住苏蔓：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苏蔓心里发慌。
走进办公室,陆则把一份采购记录放在桌上：你看看这个,最近三个月,你签字的沈亦舟公司靶向药采购量,比同类药多了
30%,急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需要用靶向药的患者
苏蔓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解释：是、是最近重症患者多,所以用量大了点。
重症患者多
陆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点失望,我查了急诊的病历,最近三个月,需要用靶向药的重症患者只有
5
例,每例用量
2
支,总共
10
支,可你申请了
30
支,剩下的
20
支去哪了
苏蔓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没想到陆则会查得这么细,连病历都翻了。
还有这个。
陆则又拿出一份考勤记录,上面标着苏蔓的
6
次
急诊加班,这
6
次加班,你根本没在急诊室,监控显示,你每次都跟沈亦舟一起离开医院,去了铂悦酒店、咖啡馆,还有他的公司。
苏蔓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沈亦舟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不让我调岗。
是他逼你的,还是你自己贪心
陆则的声音有点冷,却带着点痛惜,3
年前你实习时,误输液体,是我帮你通宵补完护理记录,保住你的护士证；去年你说想调岗,我帮你跟药房主任提了好几次；你肩颈疼,我给你手写护理考核重点,让你多练静脉穿刺……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苏蔓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错了,陆主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帮沈亦舟了,我一定好好考护理考核,再也不贪心了。
陆则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上,又移开：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沈亦舟公司药品的成分检测报告,某成分比国家标准高
15%,长期使用会损伤肾小管,我已经把样本送去省药监局了,结果下周就出来。
苏蔓的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相信：沈亦舟骗我,他说他的药没问题！
他不仅骗你,还利用你。
陆则的语气很平淡,他让你虚报用药量,伪造护理记录,就是想把违规的责任推到你身上。你以为他真的想帮你调岗他只是想利用你拿到评估表,打开医院的采购渠道。
苏蔓的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她想起沈亦舟的温柔和承诺,想起他送的香水、项链和
spa
卡,原来全都是假的,他只是在利用她。
我该怎么办药监局要是查下来,我会不会被吊销护士证
苏蔓的声音带着哭腔,抓住陆则的手,陆主任,你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则的手被她抓得很紧,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旧情
——3
年前那个紧张到手抖的实习生,现在变成了这样,他有点不忍心。我会帮你,但你要配合我。
他说,明天你去跟沈亦舟说,评估表的数据有问题,需要重新复印一份,把他约到医院附近的私房菜馆,我会带院长过去。
苏蔓点点头,眼泪还在掉：我听你的,我一定配合你。
离开办公室时,苏蔓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她想起自己扔了陆则手写的护理考核重点,想起自己虚报用药量,想起自己伪造护理记录,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拿出手机,给沈亦舟发消息：评估表的数据好像有问题,我需要重新复印一份,明天我们在私房菜馆见,我把新的评估表带给你。
对方很快回复：好,明天见,我会跟院长一起去,顺便帮你敲定调岗的事。
苏蔓看着消息,心里冷笑
——
沈亦舟还在骗她,他根本不是想帮她调岗,只是想利用她见院长。她擦了擦眼泪,心里暗暗发誓：沈亦舟,你骗了我这么多,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
6
节
周五晚上,苏蔓站在铂悦酒店的总统套房门口,手里攥着重新复印的评估表,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按照陆则的要求,约沈亦舟来这里,想趁机拿到他承认利用自己的证据,可一想到要再次面对沈亦舟的虚伪,她就觉得恶心。
门被打开,沈亦舟穿着丝质睡衣,笑容温柔：你来了,快进来。
套房里布置得很精致,玫瑰花瓣铺在地上,香薰是她喜欢的柑橘调,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评估表我带来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苏蔓把评估表递过去,语气冷淡,没有了之前的期待。
沈亦舟接过评估表,快速翻了一遍,笑着说：没问题,还是你靠谱。
他放下评估表,走过来想抱她,却被苏蔓躲开了。
调岗的事,你跟院长说好了吗
苏蔓问,目光落在他脸上,想看出他的破绽。
放心,我已经跟院长说好了,下周就能办手续。
沈亦舟的笑容很自然,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是不是太累了我帮你放了热水,你泡个澡放松一下。
苏蔓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
她想起陆则的话,想趁机套他的话,却又有点害怕。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去泡个澡。
走进浴室,热水冒着热气,沈亦舟已经帮她准备好了浴球和毛巾,都是她喜欢的牌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着光,像一个耻辱的印记。她想起沈亦舟的温柔和谎言,想起自己的贪心和背叛,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泡澡时,沈亦舟敲门进来,递过一杯红酒：喝点红酒放松一下,这是法国进口的,味道很好。
苏蔓接过红酒,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却让她更加清醒。沈亦舟,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帮我调岗你只是想利用我拿到评估表,打开医院的采购渠道。
她突然问,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沈亦舟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是真心的,怎么会利用你
他走过来,坐在浴缸边,握住她的手,等我打开医院的采购渠道,赚了钱,就带你去国外定居,再也不用做护士了。
苏蔓的心里冷笑,她知道他还在骗她。你别再骗我了,陆主任已经把你的药有问题的事告诉我了,成分超标,长期使用会损伤肾小管。
她说,语气很平淡。
沈亦舟的脸色瞬间变了,手也松开了：是陆则告诉你的他就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我的药没问题,是他嫉妒我,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
你的药有没有问题,药监局下周就会出结果。
苏蔓站起来,裹上浴袍,你利用我虚报用药量,伪造护理记录,就是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不会再帮你了。
沈亦舟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敢不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帮我偷评估表、虚报用药量的事告诉院长,让你被吊销护士证,永远做不了护士！
苏蔓的心里一紧,却很快冷静下来：你以为我没准备吗我已经把你承认利用我的录音录下来了,你要是敢揭发我,我就把录音交给药监局,让你不仅拿不到采购渠道,还得罚款坐牢！
沈亦舟的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相信：你敢录我的音
他伸手想抢苏蔓的手机,却被苏蔓躲开了。
是你先骗我的,我只是自保。
苏蔓的语气很坚定,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把虚报的用药量退回去,跟院长承认错误,否则我就把录音交出去。
沈亦舟的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苏蔓说得出做得到,要是录音交出去,他就全完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医院,但你必须把录音删掉。
等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删掉。
苏蔓拿起手机,转身要走,沈亦舟突然从身后抱住她：蔓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听起来很可怜。
苏蔓的心里闪过一丝动摇,可一想到他的谎言和利用,她还是推开了他：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好自为之。
走出铂悦酒店,苏蔓给陆则发消息：沈亦舟同意跟我去医院退药,承认错误。
对方很快回复：好,我在医院等你。
坐在出租车里,苏蔓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五味杂陈。她为自己的贪心和背叛后悔,却也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没有一错再错。她知道,这次的教训会让她记一辈子,以后再也不会被欲望和诱惑冲昏头脑。
回到医院,陆则已经在办公室等她了。沈亦舟跟在后面,脸色难看。院长已经在会议室等了,我们过去吧。
陆则说,语气很平淡。
走进会议室,院长坐在主位上,看到沈亦舟,脸色很不好：沈总,你要是早点承认错误,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沈亦舟低着头,小声说：我错了,我不该虚报用药量,伪造数据,我愿意把虚报的药退回去,接受药监局的处罚。
院长点点头：既然你承认错误,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医院以后不会再采购你的药,你也别再踏进医院一步。
沈亦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苏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了恨,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苏蔓,你虽然犯了错,但能及时醒悟,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院长说,调岗的事你别想了,好好在急诊做,以后别再犯这种错。
苏蔓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谢谢院长,谢谢陆主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做,再也不犯错误了。
陆则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欣慰：好好做,护理是个神圣的职业,别辜负了它。
苏蔓用力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个好护士,对得起自己的护士证,对得起陆主任的信任。
第
7
节
周一上午,省药监局的处罚文件送到市一院时,陆则正在手术室给一位胃癌患者做淋巴结清扫。护士长在手术间隙把文件递进无菌区外的传递台,压低声音说：沈亦舟那边,罚得挺重。
手术结束后,陆则摘下手套,指尖还带着消毒水的凉意,他翻开文件
——
沈亦舟公司因
成分超标、批号不符
被罚款
500
万,吊销《药品经营许可证》,且三年内不得参与本省医药采购投标。最后一页附着一张清单,是沈亦舟公司未结清的药品回款,院长已经批注
暂停支付,待药监局进一步核查。
通知财务科,把沈亦舟公司的所有账目冻结。
陆则把文件递给护士长,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手术耗材清点,另外,把急诊所有沈亦舟公司的靶向药封存,等着药监局来回收。
护士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苏蔓那边……
还在急诊待着吗这几天她倒是挺踏实,夜班都主动留下来整理护理记录。
陆则的目光落在手术台旁的器械盘上,那里还留着苏蔓早上递过来的止血钳
——
她递器械时的手稳了很多,不像以前总带着点急切的颤抖。让她去人事科办手续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说社区医院那边缺有急诊经验的护士,我已经跟那边的护士长打过招呼了,保留她的护士证,算主动调动,不写处分。
护士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
陆则还是给苏蔓留了体面,既没让她在市一院难堪,又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苏蔓接到通知时,正在给一位糖尿病老人测血糖。老人握着她的手说：姑娘,你比上次来的护士细心多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扎针一点都不疼。
苏蔓的眼眶有点热,她想起第一次给老人扎针时,手抖得扎了三次才成功,是陆则在旁边说
别怕,找准血管走针角度。
去人事科办手续的路上,苏蔓特意绕去了外科办公室。陆则不在,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外科学》,书页间夹着她三年前实习时写的护理笔记
——
笔记上有陆则的批注,患者术后体温监测要每小时一次,不能漏静脉穿刺后要按压
5
分钟,防止皮下血肿,字迹还是那么工整。
她轻轻把笔记合起来,放在桌角,留下一张便签：陆主任,谢谢。我会在社区医院好好做,不辜负你留的机会。
走出市一院大门时,苏蔓看到沈亦舟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乱糟糟的,正隔着车窗往医院里看。看到苏蔓,他赶紧下车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银行卡：蔓蔓,我知道错了,这卡里有
10
万块,你拿着,帮我跟陆则求求情,让他别让药监局追究了好不好
苏蔓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沈亦舟,太晚了。你做错的不是药的问题,是你把所有人都当工具。
她指了指自己的护士证,这个证是我自己考的,陆主任帮我保住了它,我不会再因为贪心毁了它。
沈亦舟的脸瞬间垮了,银行卡掉在地上：我公司没了,钱也赔光了,我什么都没了……
他蹲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英模样。
苏蔓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公交站。阳光照在她身上,护士证放在口袋里,硬硬的,像一块定心石。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
当天下午,沈亦舟就离开了这座城市。据医药圈的人说,他卖了仅剩的房产,还清了一部分罚款,买了去国外的单程机票,走的时候连行李都没带多少。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再提起他
——
就像他从未在市一院的药品采购名单上出现过一样。
第
8
节
街道社区医院的护士长叫周敏,是陆则的大学同学。苏蔓来面试那天,周敏正在给一群老人讲高血压防治,看到苏蔓进来,笑着招手：陆则跟我提过你,说你急诊经验丰富,手还稳。
苏蔓的脸有点红,局促地递上简历：周护士长,我以前犯过错,要是您觉得我不合适……
谁还没年轻过犯过错
周敏打断她,翻着简历说,我看你护理考核成绩不错,陆则还在后面写了评语,说你‘静脉穿刺和老年护理是强项’。我们这儿刚好缺能扎老年血管的护士,你明天就能来上班。
第二天早上,苏蔓穿上社区医院的白大褂,站在护士站镜子前照了很久。白大褂比市一院的旧一点,却很干净,领口别着的护士证,是她重新开始的证明。
社区医院的工作很琐碎,却很踏实。每天早上,她要给二十多个老人测血压、量血糖；上午帮周敏整理居民健康档案；下午偶尔会跟着医生去辖区里的独居老人家里巡诊。没有铂悦酒店的玫瑰,没有钻石项链的闪光,却有老人递过来的热茶水,有孩子扎针后说的
谢谢护士姐姐。
有一次,苏蔓给独居的张奶奶测血糖,发现数值偏高。张奶奶叹着气说：孩子在外地,我自己也忘了吃药。
苏蔓没走,陪着张奶奶找出药盒,帮她把每天的药量分好,写在便利贴上贴在药盒上：张奶奶,我每天下午来给您测一次血糖,您记得按时吃药。
连续一周,苏蔓都准时来给张奶奶测血糖。张奶奶的儿子回来时,特意给社区医院送了面锦旗,写着
细心护理,温暖人心。苏蔓站在锦旗旁边,第一次觉得,护理工作的意义,不是靠别人给的好处,是靠自己手里的针管和耐心。
有天下午,一位患者家属偷偷塞给苏蔓一张购物卡：我妈总说你照顾得好,这卡你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苏蔓赶紧推回去：大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劝阿姨按时吃药,比什么都强。
家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好,我们听你的。
晚上下班,苏蔓坐在公交上,翻看着手机里的护理笔记。笔记上是她在社区医院记的重点：老年患者静脉穿刺要选较粗的血管,进针角度
15
度糖尿病患者要提醒控制主食量,旁边还画了小图标,像陆则以前教她的那样。
她给陆则发了一条微信,附了张锦旗的照片：陆主任,谢谢您。我现在在社区医院挺好的,老人们都很可爱。
过了很久,陆则回复：好好做,别辜负自己的护士证。
后面跟着一个点赞的表情
——
这是苏蔓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收到他的表情。
苏蔓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公交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她脸上,像在为她的新生祝福。
第
9
节
林溪来市一院外科报到那天,陆则正在做一台胰腺癌根治术。她站在手术间外的观摩区,手里拿着笔记本,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屏幕
——
陆则正在分离肠系膜上静脉,超声刀的频率控制得刚好,既切断了血管分支,又没损伤周围的神经。
手术结束后,陆则摘下口罩,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溪,有点意外。陆主任,我是新来的护理专家林溪,主要负责外科手术配合和护理培训。
林溪递上简历,笑容很温和,刚才看您的手术,您处理血管的手法太精准了,我记了很多笔记,想向您请教。
陆则接过简历,翻了两页
——
林溪毕业于南方医科大学,有十年的外科护理经验,还发表过两篇关于
微创手术护理配合
的论文。明天早上
8
点有台肝癌手术,你过来配合。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点期待。
第二天的手术,林溪的配合让陆则刮目相看。他说
递止血钳,她递过来的钳尖角度刚好对准血管；他说
换细一点的缝合线,她立刻找出
6-0
的
prolene
线,连包装都提前拆好了；手术到关键步骤时,她会递上一块温热的纱布,刚好擦去他额角的汗
——
这些细节,连跟了他五年的护士长都没注意过。
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角度的止血钳
手术结束后,陆则忍不住问。
我看过您所有的手术视频,您处理肝动脉时,喜欢用
15
度角的止血钳,这样不容易损伤血管壁。
林溪笑着说,递上一杯咖啡,您上次手术结束后,喝的是
70
度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我帮您温到这个温度了。
陆则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壁,温度刚好。他喝了一口,苦味在嘴里散开,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暖意。他想起苏蔓以前递的温水,总是随便放在桌上,从来没注意过温度；而林溪,连他喝咖啡的习惯都记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溪成了陆则手术的固定配合护士。她会提前整理好手术需要的器械,按使用顺序排好；会在手术前一天,把患者的过敏史、既往病史整理成表格,贴在手术台旁；会在陆则加班时,留一份温热的夜宵
——
不是什么昂贵的饭菜,是简单的番茄鸡蛋面,面条煮得软烂,适合术后肠胃弱的人。
有一次,陆则连续做了两台手术,累得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林溪没叫醒他,只是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坐在旁边整理手术记录。等陆则醒来时,看到桌上的记录已经整理好,每一页都标好了重点,旁边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要喝牛奶
陆则问。
您上次连做
6
小时手术,醒来后喝了一杯牛奶,说比咖啡养胃。
林溪抬头笑了笑,我记在笔记本上了。
陆则看着她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关于他的细节：陆主任喜欢
70
度黑咖啡术后喜欢喝温牛奶处理血管时用
15
度角止血钳讨厌手术时有人说话。这些细节,他自己都没刻意记过,林溪却一一记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办公室里的冷掉的外卖,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第
10
节
周五晚上,陆则和林溪一起加班整理
肝癌微创手术
的科研数据。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偶尔的讨论声。
这里的并发症率数据,是不是还要再核对一遍
林溪指着屏幕上的一行数字,上次您说,要结合患者的术后随访记录,我已经把随访数据整理好了。
陆则凑过去看,屏幕上的表格做得很细致,每一例患者的并发症情况、随访时间、恢复状态都标得清清楚楚。不用核对了,你做的肯定没问题。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信任。
林溪笑了笑,从保温桶里倒出两碗番茄鸡蛋面：我妈说,加班吃热面最养胃,你试试。
面条煮得刚好,不软不硬,鸡蛋煎得金黄,上面撒了点葱花,是陆则小时候爱吃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番茄鸡蛋面
陆则拿起筷子,有点意外。
您上次跟院长聊天,说小时候您妈总给您煮这个面,说吃了有力气读书。
林溪低头吃面,语气很轻,我就记下来了。
陆则的心里突然有点暖。他想起小时候,妈妈煮面时会把鸡蛋煎成心形,说
吃了就能考第一；后来妈妈走了,他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直到今天,林溪煮的面,让他找回了一点小时候的味道。
吃完面,林溪收拾保温桶时,手指无意碰到了陆则的手。两人同时顿住,林溪的耳尖有点红,却没躲开：您上次手术视频里,有个处理门静脉的细节,我没看懂,想请教您。
陆则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定了定神,打开手术视频,指着屏幕说：这里要注意角度,门静脉壁薄,太用力会破……
他讲得很认真,林溪听得很专注,偶尔点头,两人的头靠得很近,能闻到林溪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洗发水的清香。
下周我休年假,想去周边的古镇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陆则突然说,说完又有点后悔
——
他从来没主动邀请过别人。
林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古镇的青石板路了。
年假的第一天,陆则和林溪一起去了江南古镇。古镇的青石板路很窄,两旁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河边停着乌篷船,摇橹声慢悠悠的。林溪穿着浅色的连衣裙,走在前面,偶尔会停下来拍照片,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你看这个木雕,花纹很像你手术时的缝合手法。
林溪指着老房子的窗棂,眼睛亮晶晶的。
陆则走过去看,确实很像
——
螺旋状的花纹,和他缝合血管时的手法一模一样。你这比喻还挺贴切。
他笑着说,伸手帮林溪挡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自然地护在她身前。
晚上,他们住在古镇的民宿里。民宿有个小院子,种着桂花树,月光洒在院子里,很安静。林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以前觉得,做护理就是做好本分,直到遇到你,才知道还能和搭档一起进步。
陆则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杯热姜茶：我也是,遇到你之后,才觉得工作之外,还有值得期待的事。
他的手指无意碰到林溪的手,她没有躲开,反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月光下,林溪的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星。陆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手术和工作的外科主任了
——
他开始期待加班后的夜宵,期待手术时的配合,期待和林溪一起做的每一件小事。
陆则,
林溪抬头看着他,语气很认真,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技术,是因为你对患者的负责,对工作的认真,还有你骨子里的温柔。
陆则的心跳猛地加快,他看着林溪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那晚的星光很好,桂花很香,两个懂彼此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第
11
节
陆则和林溪从古镇回来后,科室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以前,陆则的办公室总是关着门,没人敢随便进去；现在,他会偶尔打开门,和年轻医生讨论手术方案,林溪也会在旁边补充护理细节,偶尔还会传来笑声。
有天早上,护士长拿着一份医药圈的新闻走进来：你们看,沈亦舟在国外找了份普通工作,好像是在一家小医药公司做销售,再也不是以前的沈总了。
陆则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新闻
——
照片上的沈亦舟穿着普通的衬衫,头发剪得很短,站在写字楼门口,笑容很勉强。新闻里说,他因为之前的违规记录,在国外也只能做基层工作,再也不能参与药品采购。
也是他自己选的路。
陆则把手机还给护士长,语气很平淡,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
林溪递过一杯咖啡：别想他了,我们今天还要讨论新的手术方案呢。
她的语气很温柔,却带着点坚定,像在提醒他,过去的已经过去。
陆则点点头,翻开手术方案。林溪坐在他旁边,一起讨论
肝癌微创手术的切口选择,偶尔会有年轻医生进来请教问题,林溪会耐心地给他们讲护理配合的重点,陆则在旁边补充手术细节,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温暖的氛围。
下午,陆则接到了社区医院周敏的电话：陆则,谢谢你啊,苏蔓现在做得特别好,上周还被评为‘社区优秀护士’了。
她能做好就好。
陆则说,心里有了一丝欣慰。
对了,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说等她下次来市一院培训,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当初留的机会。
周敏笑着说。
吃饭就不用了,让她好好做就行。
陆则拒绝了,他知道,最好的告别就是互不打扰,让苏蔓彻底开始新的生活。
挂了电话,林溪问：是苏蔓的消息吗
嗯,她在社区医院做得很好,还评了优秀护士。
陆则说。
那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林溪笑着说,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我们的科研项目申报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陆则接过材料,翻了两页,做得很细致,连专家可能提出的疑问都提前列好了应对方案。没问题,就按这个报。
他抬头看着林溪,眼神里带着点温柔,谢谢你。
我们是搭档嘛。
林溪笑了笑,转身去准备下午的护理培训。
看着林溪的背影,陆则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太单调了
——
只有手术、工作、冰冷的器械。而现在,有了林溪的陪伴,办公室里有了热咖啡的温度,加班时有了夜宵的香气,连讨论手术方案都变得有趣起来。
他打开电脑,在科研项目申报材料的
合作人员
一栏里,郑重地写上了林溪的名字。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他对未来的期待
——
和林溪一起,在医学的路上走得更远,也在生活的路上,过得更温暖。
第
12
节
半年后的一个周六上午,市一院组织医护人员去社区医院义诊。陆则和林溪一起去了,负责外科咨询和护理指导。
社区医院的大厅里很热闹,老人们排着队测血压、问健康问题。苏蔓穿着社区医院的白大褂,正在给一位老人测血糖,手法熟练,笑容温和。看到陆则和林溪,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来：陆主任,林老师,好久不见。
苏护士,听说你评上优秀护士了,恭喜。
陆则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点真诚的祝福。
谢谢陆主任,要是没有你当初留的机会,我也走不到今天。
苏蔓的语气很感激,她指了指自己的护士证,这个证我一直好好保管着,每天上班前都会看一眼,提醒自己别再犯以前的错。
林溪主动伸出手：苏护士,我常听陆主任提起你,说你急诊经验很丰富,以后多交流护理经验。
她的笑容很大气,没有丝毫的敌意。
苏蔓握住林溪的手,心里松了一口气
——
她以前还担心林溪会介意她和陆则的过去,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好啊,以后我有不懂的,还要向林老师请教。
这时,之前苏蔓照顾的张奶奶走过来,拉着苏蔓的手说：姑娘,快帮我看看,我这血压是不是又高了
看到陆则和林溪,她笑着说：这是我们社区最好的护士,比我家闺女还贴心。
苏蔓笑着帮张奶奶测血压,一边测一边说：张奶奶,您最近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血压有点高,我给您写个服药时间表,您贴在冰箱上,每天都看看。
陆则和林溪站在旁边看着,林溪小声说：她现在真的变了很多。
陆则点点头：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她抓住了。
义诊结束后,苏蔓送陆则和林溪到门口。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护理笔记,递给陆则：陆主任,这是我在社区医院记的护理重点,有几个老年护理的问题想请教您,您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看看。
陆则接过笔记,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很多标注：张奶奶有糖尿病,要提醒她少吃甜食李爷爷有帕金森,测血压时要多等一会儿。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苏蔓写的一句话：护理不是冰冷的流程,是温暖的陪伴。
写得很好。
陆则把笔记还给苏蔓,有不懂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问林溪也行。
谢谢陆主任,谢谢林老师。
苏蔓的眼眶有点热,她知道,自己终于彻底放下了过去,和陆则、和过去的自己,都和解了。
陆则和林溪走在社区的小路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很温暖。林溪挽着陆则的手,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公园散散步吧。
好啊。
陆则点点头,心里很平静
——
他没有报复沈亦舟的快感,也没有对苏蔓的愧疚,只有一种
一切都回到正轨
的踏实。
公园里,老人们在打太极,孩子们在放风筝。陆则和林溪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退休了来公园散步
林溪问。
会的。
陆则握住林溪的手,语气很坚定,等我们老了,就去古镇住,每天看星星,煮番茄鸡蛋面。
林溪笑着点头,靠在陆则的肩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个懂彼此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而社区医院里,苏蔓正在整理居民健康档案,笔记本上的
温暖陪伴
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但她会一直走下去,带着陆则的祝福,带着自己的初心,做一个温暖的护士。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没有恨,没有遗憾,只有满满的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