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钟声响起,我却在河边给一个溺水女孩做人工呼吸。
救活了她,我的人生彻底崩塌,错失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女孩的家人拿着锦旗感谢我,却对我的未来无能为力。
我成了见义勇为的典型,也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笑柄。
直到一纸加急快递,打破了所有的嘲讽。
录取我的,是连做梦都考不上的985名校。
01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湿润气息,混杂着一丝只有在决定命运的日子里才会出现的,名为紧张的独特味道。
我叫陈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三学生。
我的书包里,装着十二年寒窗的全部希望,我的心脏,随着离考场越来越近的脚步,鼓噪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那双常年做工的手粗糙有力,话语却很简洁：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母亲在一旁,眼眶泛红,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煮鸡蛋。
凡凡,吃了它,考个一百分。
我笑着接过,心里是对未来最热切的憧憬。
我们家境普通,父母是工薪阶层,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高考,是我能回报他们的唯一路径。
就在我即将拐进通往考点的那条林荫道时,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呼救,如同利刃划破了这片宁静。
救命啊！有人掉河里了！
我猛地转头,不远处的景观河边围了几个人,惊慌失措地指着水面。
河中央,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小身影正在胡乱扑腾,时沉时浮,每一次冒出头,都伴随着绝望的呛水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本能,一种无法用理智解释的冲动,攫住了我的身体。
我甚至来不及多想一秒,甩开书包就冲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要考试了！身后传来父亲惊怒的吼声。
可我听不到了。
我的眼里只有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女孩。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我,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用尽在体育课上学到的那点蹩脚泳姿,拼命向女孩划去。
河水比我想象的要深,也更浑浊,女孩的身体已经开始下沉。
我潜下去,抓住她纤细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岸上拖。
她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沉重得可怕。
当我终于把她拖上岸时,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
女孩躺在草地上,脸色青紫,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顾不上湿透的衣服,顾不上刺骨的寒意,更顾不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我跪在地上,开始笨拙又坚定地为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按压,吹气,再按压。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胸腔起伏的韵律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咳……咳咳！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女孩吐出几口浑浊的河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活了,她活了。
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长而沉闷的钟声。
那是考场关门前的最后一声回响。
我僵住了,机械地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上的指针——八点五十九分。
而我的考场,在五分钟路程之外。
一切都结束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和女孩家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是女孩的母亲王姨,疯了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孩,然后转向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恩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女儿的命！
我慌忙扶起她,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们簇拥着女孩上了救护车,那辆白色的车子鸣着笛,带走了别人的希望,也碾碎了我的。
我的父母终于赶了过来。
母亲看到我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样子,捂着嘴,眼泪瞬间就决了堤。
父亲的脸色铁青,嘴唇紧紧抿着,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愤怒,更有无法言说的失望。
我的心,被狠狠地扎穿了。
周围的路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小伙子真是个英雄啊！
可不是嘛,真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唉,可惜了,为了救人,高考都耽误了,这辈子算完了。
是啊,太傻了,这年头,还有这么实在的人换我,我可不一定下水。
英雄
傻子
我低着头,看着地上那滩因为我而湿漉漉的水渍,感觉自己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傻子。
我是一个废人。
一个亲手毁掉了自己和父母十二年希望的废人。
02
高考后的日子,像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凌迟。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一切光亮,也拒绝面对任何人。
白天,我能听到客厅里母亲压抑的啜泣声,和父亲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天花板上浮现的,全是考场那扇紧闭的铁门。
新闻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很快找上了门。
本地电视台、报纸,甚至一些网络媒体,都开始报道我的英雄事迹。
我的照片被放大,挂在街道的宣传横幅上,标题写着弘扬社会正气,点赞见义勇为好少年陈凡。
照片里的我,笑容腼腆,眼神清澈。
可我知道,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条冰冷的河里,死在了那声无情的钟响里。
几天后,王姨和她的丈夫带着被救的女儿小蕊登门了。
他们提着一大堆水果,手里还捧着一面金光闪闪的锦旗,上面写着舍己救人,品德高尚。
陈凡同学,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王姨握着我的手,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丈夫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鞠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硬要塞给我。
这里是一千块钱,不多,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一千块。
我的人生,在他们看来,就值一千块。
我父母强颜欢笑地应付着,收下了锦旗,却执意把钱退了回去。
送走他们一家后,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母亲看着那面刺眼的锦旗,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伤心。
锦旗有什么用能换来大学上吗我儿子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父亲在一旁抽着闷烟,呛人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客厅,也迷蒙了我的眼睛。
我的死党李明,是唯一一个敢在这时候来看我的人。
他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凡子,别憋着了,我知道你难受。
他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是班级群的聊天记录。
我看到了张扬的发言。
张扬,我们班那个成绩中等偏上,最喜欢踩低捧高的家伙。
哎哟,咱们班出了个大英雄啊,陈凡牛逼！用一辈子前程换了面锦旗,这买卖,划算！
下面一堆附和的表情包。
可不是嘛,感动江城十大人物预定！
以后咱们同学聚会,陈凡可以把锦旗挂胸前,多威风！
一个傻子罢了,真以为自己是超人高考都不要了。
张扬还在继续表演他的刻薄。
我听说他家条件一般,这下好了,直接进厂打螺丝,也算是为国家制造业做贡献了。不像我们,还得苦哈哈地上四年大学。
我的手指攥得发白,胸口一阵阵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明一把抢过手机,怒骂道：这帮孙子！老子现在就去撕烂他的嘴！
我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李明,他们说的……或许没错。
深夜,我偷偷打开电脑,搜索着因见义勇为错过高考,是否有特殊招生政策。
一条条信息看下来,心一点点沉下去。
有,但条件极为苛苛,需要层层上报审批,而且成功的案例,凤毛麟角。
希望的火苗,被现实的冷水彻底浇灭。
我开始听到父母在门外压低声音的谈话。
……老刘说他厂里缺个学徒工,要不让凡凡去试试
学徒工我儿子是能考985的料啊！怎么能去当学-徒工！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这样,能有条出路就不错了！总不能在家待一辈子吧！
我成了家里的负担。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家门,想透透气。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有人认出了我,投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
小伙子,好样的！别灰心！
但更多的是窃窃私语。
看,就是那个傻小子。
是啊,读书读傻了,为了个不认识的人,把自己搭进去了。
啧啧,真可怜。
那些声音,比直接的辱骂更伤人。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身上挂着见义勇为的牌子,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和嘲笑。
我落荒而逃,回到家中,冲进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头发乱糟糟的自己,我感到一阵陌生的恐惧。
那个曾经自信满满,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年,去哪儿了
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凡,你可真是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03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我没有勇气去查分,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整个世界。
是父母替我查的。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可怕。
过了很久,客厅里终于爆发了争吵。
我就说他！当时就该拉住他！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了！现在怎么办一个大专！他要去读大专吗这是父亲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吼什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儿子心里不难受吗他救了人,他有错吗你不安慰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而绝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不够‘灵活’！救了人,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非得把自己搭进去
你……
我捂住耳朵,感觉自己就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是这个家一切痛苦的根源。
如果我没有去救人,现在我们应该在庆祝。
如果我没有那么冲动,现在父母的脸上应该挂着笑容。
都是我的错。
几天后,李明打来电话,说班里要搞个同学聚会,庆祝大家金榜题名,硬要拉我去。
凡子,出来散散心吧,别老憋着了,会憋出病来的。
我本能地想拒绝,但李明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哀求。
就当陪我,行不行我怕张扬那孙子又说些有的没的,你去了,他好歹收敛点。
我最终还是去了。
或许,我心底也存着一丝幻想,想看看那些曾经的同学,想证明自己还没被彻底击垮。
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
聚会的包厢里,乌烟瘴气。
张扬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考上了省内一所还不错的211大学,正被一群人围着吹捧。
他看到我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夸张的惊讶,随即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哎呀,陈凡来了！快坐快坐！我们的大英雄！
他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李明紧挨着我,警惕地瞪着张扬。
酒过三巡,张扬端着酒杯晃悠到我面前。
唉,陈凡啊,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真的,我特佩服你。不过呢,这牺牲也太大了,高考可不是儿戏啊。你看,现在大家都有学上,就你……啧啧。
那副伪善的嘴脸,比直接的辱骂更让我恶心。
你他妈闭嘴！李明猛地站起来,指着张扬的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教育谁呢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张扬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这是关心同学。陈凡,你说是不是我这是为你好,提醒你以后做事要多动动脑子。
你再说一句试试！李明气得脸都红了。
好了,李明。我拉住他,声音沙哑,我们走。
我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我和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场,身后传来张扬不大不小的声音：看看,英雄就是英雄,脾气还挺大。
回家的路上,夏夜的晚风也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
李明一拳砸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手背瞬间就红了。
凡子,别理那帮傻逼！大不了,咱们复读！我陪你！明年咱俩一起考个牛逼的学校,闪瞎他们的狗眼！
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里面有真诚,也有不甘。
他考得不错,完全可以去一所很好的大学。
我知道,这只是他善意的谎言。
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不了,我摇摇头,我不想复读了。
回到家,我收到了几条匿名的短信。
作秀的英雄,感觉怎么样出名了吧
沽名钓誉的家伙,为了博关注连高考都不要,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蠢吗
听说你只能上大专了哈哈哈哈,活该！
恶毒的文字像一条条毒蛇,钻进我的心里,啃噬着我仅存的自尊。
我冲进房间,翻出那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课本和笔记。
我想学习,我想找回那个自信的自己。
可当我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时,眼前却一片茫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些曾经代表着希望的符号,现在只剩下无情的嘲讽。
第二天,父母没和我商量,就给我报了一个驾校。
凡凡,去学个车吧,以后也算多个技能。母亲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让我有件事情做,不再胡思乱想。
我没有反抗,麻木地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又走到了那个河边。
就是在这里,我做出了那个改变一生的决定。
河水依旧平静地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坐-在岸边的草地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回忆着那个瞬间的每一个细节。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还会跳下去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光亮。
泪水,终于在无人的角落,无声地滑落。
我的人生,在十八岁的夏天,彻底跌入了深渊。
04
生活被切割成一块块麻木的碎片。
去驾校练车,回家,吃饭,发呆。
教练的咆哮,父母的小心翼翼,构成了我世界的全部声响。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在一个普通的大专里耗尽青春,然后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
那天下午,我正在驾校练习倒车入库,车身歪得一塌糊涂,教练在旁边吼得唾沫横飞。
你眼睛长哪儿了看线！看线会不会！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母亲。
我熄了火,不耐烦地接起。
喂,妈,什么事我练车呢。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奇怪的颤抖。
凡凡……你快回来一趟！家里……家里收到一个奇怪的快递！
快递
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烦躁。
什么快递啊,不是推销就是寄错的,你们看着处理就行了。
不是！这个不一样！你快回来！地址是你！加急的！母亲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敷衍地嗯了几声,挂断了电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那个异常醒目的快递信封。
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只有我的名字、地址和电话,以及右上角用红色印章盖着的三个大字——加急件。
父母都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像是面对着什么国家机密。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我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拿起信封。
信封比想象中要重,里面似乎装着硬质的纸张。
我随手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份东西。
不是传单,不是广告。
而是一张烫着金色字体的硬壳纸张。
我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张纸的瞬间,凝固了。
纸张的正中央,一个庄严的校徽烙印其上,下面是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我的身体猛地一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几乎是把脸贴了上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录取通知书。
校徽下面,那几个大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华夏大学！
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无数考生梦寐以求的殿堂,那个我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985名校。
是什么凡凡,是什么
母亲见我半天没反应,焦急地凑过来。
父亲也站起身,紧紧盯着我手里的东西。
他们一把抢过那份通知书,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听到母亲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录……录取通知书……陈凡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入生命科学学院学习……
念完,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先是极致的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了无法抑制的狂喜。
老陈！是真的！是真的！我们儿子被华夏大学录取了！
父亲也呆住了,他抢过通知书,戴上老花镜,反复看了三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我错过了最重要的那门考试,总分烂得一塌糊涂,连个像样的本科都上不了。
华夏大学
这是哪个骗子开的恶劣玩笑吗
我抢回通知书,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下面的一行小字上。
鉴于陈凡同学在2023年全国统一高考期间,因见义勇为挽救他人生命而错失考试,其品德高尚,行为感人至深。经我校招生委员会研究并报教育部特批,决定破格录取。望陈凡同学入学后,继续发扬崇高品德,勤奋学习,成为国之栋梁。
下面,是华夏大学招生办公室鲜红的印章。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不是悲伤,不是痛苦。
是震惊,是委屈,是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的宣泄,是死灰复燃的狂喜。
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山洪一样爆发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
这些天所受的嘲讽、羞辱、自我否定,都随着滚烫的泪水倾泻而出。
哭什么！傻孩子！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母亲也哭了,她紧紧地抱住我,泪水滴在我的脖子上。
父亲这个坚毅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也红了眼眶,他用力地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好样的……我儿子,好样的……
这个被阴霾笼罩了许久的家,终于在这一刻,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彻底照亮。
05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们一家。
那晚,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父亲破天荒地拿出珍藏了多年的好酒,我们一家三口,像是过年一样。
父母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扬眉吐气的光彩。
他们开始不停地打电话。
喂姐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家凡凡,被华夏大学录取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北京的华夏大学！985！
特招！因为见义勇为,学校破格录取的！我儿子有出息啊！
母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骄傲。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些曾经或同情或看笑话的亲戚们,会是怎样一副震惊的表情。
而我,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心中却升起了一团浓重的疑云。
我把那份烫金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除了那段关于特批的说明,再没有任何附加的解释。
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推动
是学校在媒体上看到我的新闻,主动联系的吗
还是说,有某个我不知道的人,在背后为我奔走举荐
我尝试着拨打了通知书上招生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位声音温和的老师在核对了我的身份信息后,给出了官方而又模糊的答复。
陈凡同学你好,我们确认,你确实被我校生命科学学院录取。关于特批录取的具体情况,属于校内招生流程,细节不便透露。请你按照通知书上的要求,按时报到即可。我们欢迎你的到来。
确有其事。
但谜团,却更深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明。
电话那头,他先是沉默了足足十秒,然后爆发出了一声震天的狂吼。
我操！凡子！真的假的！华夏大学！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牛逼！你太牛逼了！我就知道！好人一定有好报！那帮看你笑话的孙子,这下脸都被抽肿了吧！哈哈哈哈！
他的快乐,比我自己的还要纯粹,还要猛烈。
没过多久,王姨一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又一次登门,这次没有带锦旗,而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
陈凡同学,哦不,陈凡状元！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她拉着我的手,反复地说着感谢的话,仿佛我能被华夏大学录取,也是她家的荣耀。
在谈话间,王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话,让我心中猛地一动。
唉,这下我总算能对我爸有个交代了。我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肯定也会特别高兴的。
爷爷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一家来送锦旗的时候,提到过家里就是普通工薪阶层。
这个爷爷是谁
难道她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王姨,您爷爷是……
王姨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哦,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爸他老人家,就是个普通退休老头,他也看了你的新闻,一直念叨着你是个好孩子。
她越是掩饰,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送走王姨后,父母提醒我。
凡凡,别想那么多了,管他是谁帮忙的,反正是天大的好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去北京上学！
是啊,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
可那个神秘的爷爷,和这份从天而降的特批,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我的心里。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扬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我想象着,当他得知我被华夏大学录取时,会是怎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一股复仇般的快感,如同暗流,在我心底悄然滋生。
我甚至开始有点期待,期待下一次与他相遇的场景。
06
开学前的最后一次同学聚会,果不其然,还是张扬组织的。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在奔赴各自的大学前,最后一次享受众星捧月的虚荣,顺便,再在我这个失败者身上找点优越感。
凡子,去不去这次,咱们去砸场子！李明在电话里兴奋地怂恿我。
我本来不想去,不想再看到那群人的嘴脸。
但李明说得对。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些尊严,必须亲手拿回来。
去。我平静地回答,带上我的通知书。
聚会的地点,选在了一家高档KTV。
推开包厢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鼻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张扬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高谈阔论着他那所211大学的辉煌历史和美好未来。
看到我,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
哟,陈凡也来了快坐快坐。怎么样,最近在干嘛呢驾照考出来了吗
他身边的几个人发出一阵哄笑。
扬哥,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人家陈凡现在可是大英雄,说不定以后直接保送蓝翔技校呢！
去你的,蓝翔怎么配得上咱们英雄起码也得是新东方烹饪学院！
刻薄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我没有理会他们,和李明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张扬似乎对我这种无视的态度很不满,他端着酒杯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陈凡,别不说话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当初我就劝过你,年轻人不能太冲动。你看,一步错,步步错。你以前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只能去读个破大专,出来给咱们这些本科生打工。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精准地钉在我最痛的地方。
整个包厢的人都安静下来,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抬起头,迎上他挑衅的目光,然后,缓缓地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印着华夏大学校徽的信封。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份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动作很轻,但发出的那声轻微的碰撞声,却像一颗炸弹,在包厢里轰然引爆。
瞬间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那份通知书上。
华夏……华夏大学！
一个离得近的同学,失声惊呼出来。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没看错吧那是华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假的吧P的吧他怎么可能考得上华夏大学！
张扬的脸色,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变脸秀。
从鄙夷,到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惨白。
他颤抖着手,一把抓起那份通知书,凑到眼前,反复地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里支吾着：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假的……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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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痛快地大笑出声,声音响彻整个包厢。
张扬,你他妈是瞎了还是蠢你自己看看上面的钢印！看看上面的校长签名！这也是能伪造的吗
他指着张扬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说陈凡只能去读大专吗你不是说他只能给你打工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华夏大学！你那个破211,给华夏大学提鞋都不配！
李明替我将所有曾经受到的委屈和嘲讽,加倍奉还。
张扬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拿着通知书的手抖得像筛糠。
我看着他窘迫不堪的模样,心中积郁了许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曾经那些对我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同学,此刻全都围了上来。
天哪,陈凡,你太厉害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快跟我们说说！
我就说嘛,陈凡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那些曾经疏远我、看我笑话的人,现在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语气里满是震惊和羡慕。
人性的丑陋与现实,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平静地从张扬手里抽回我的通知书,小心地放回信封。
我站起身,环视了一圈众人。
他们的目光里,不再有可怜,不再有嘲讽。
只剩下敬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丢失的尊严,被我亲手找回来了。
李明,我们走。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和李明一起,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厢。
07
踏入华夏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古朴的建筑,参天的古树,以及身边来来往往的、洋溢着自信与才华的学子,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那么宏伟。
我带着一丝忐忑与兴奋,去办理入学手续。
招生办的老师看到我的名字,态度格外客气。
他核对了我的信息,在我的档案上盖章,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陈凡同学,欢迎你。你的事迹,校领导们都非常重视,希望你不要辜负学校的期望。
他的话,让我心中的那份忐忑,又增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压力。
我被分到了一个四人间的宿舍。
三个舍友,分别来自不同的省份,一个是省高考状元,一个拿过全国奥赛金牌,还有一个是知名高中的学生会主席。
听着他们谈论着我闻所未闻的学术名词和社团活动,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差距。
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也激起了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
在迎新晚会上,头发花白的校长在台上发表讲话。
他在讲话的最后,提到了德才兼备是华夏大学选拔人才的最高标准。
分数,很重要,但不是唯一。一个人的品德,一份敢于担当的勇气,在某些时候,比试卷上的数字更加宝贵。我们华夏大学,不仅需要能够攀登科学高峰的头脑,更需要拥有温暖、善良、坚定心灵的脊梁。今年,我们就迎来了一位这样的特殊同学……
虽然没有点名,但我知道,他说的就是我。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荣耀,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我几乎是以一种自虐的方式投入到学习中。
图书馆、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轨迹。
我发现,因为错过了最后的高三冲刺,我的知识储备和学习习惯,与这些顶级的学霸相比,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
我私下里再次向辅导员打听特批录取的具体细节,但所有老师都三缄其口,只说是校内保密程序,这让我心中的那个谜团,越发清晰。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动用了巨大的影响力。
我必须努力,必须用实力证明,我配得上这份破格的录取,我不仅仅是靠着见义勇为的光环才走进这所大学的。
一天,我在整理旧报纸时,无意中在校园报的角落里,看到了一篇关于华夏大学校友基金会成立的文章。
文章配图里,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精神矍铄的老者,被众人簇拥在中心。
下面的图片说明写着：我校杰出校友、著名生命科学家、退休教授林正德先生。
林教授……
我盯着照片上那张慈祥而又威严的脸,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眼熟。
我将这张脸,与脑海中王姨口中那个模糊的爷爷形象,慢慢重叠起来。
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猜测,在我心中悄然萌芽。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李明发来的信息。
凡子,你猜怎么着张扬那孙子在他们学校混得特惨,专业被调剂了,天天在朋友圈抱怨,以前吹牛逼认识的那些人现在都躲着他。真是笑死我了,活该！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的世界,已经和张扬不再有任何交集。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张报纸上。
林教授。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似乎即将打开我心中所有的谜团。
08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我一头扎进了学校的图书馆和电子档案库。
关于林正德教授的资料,铺天盖地。
他不仅仅是华夏大学的知名教授,更是国内生命科学领域的泰斗级人物,退休后依然担任着学校的终身名誉教授,并在多个国家级科研项目中担任顾问。
他的影响力,远超我的想象。
更让我心脏狂跳的是,我在一篇陈年的校友访谈录中,看到了一篇关于林教授家庭生活的报道。
报道里提到,林教授晚年最大的慰藉,就是他疼爱的小孙女。
文章的配图,是一张温馨的全家福。
照片里,林教授坐在中央,他的儿子儿媳,也就是王姨和她的丈夫,站在身后。
而王姨的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报道里,提到了女孩的名字——林蕊。
小蕊。
就是那个被我从河里救起来的女孩。
真相,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王姨口中的爷爷,就是林正德教授。
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学术泰斗,在得知我救了他孙女的事迹后,动用了他的影响力,为我争取到了这次破格录取的机会。
我瘫坐在椅子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顶级人物认可的感动,有谜底揭开后的释然,也有一丝被安排命运的微妙不适。
但更多的,是对林教授的敬佩和感激。
我回想起王姨最初登门时,那种深切的感激与无能为力的反差,以及后来得知我被录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狂喜。
我瞬间理解了她当时的复杂情感。
她一定是在愧疚与无奈中挣扎了许久,直到她的父亲,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我不能再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馈赠。
我必须亲自去见林教授一面,当面表达我的谢意,更要弄清楚,他特批我的真正用意。
我不想被当成一个仅仅是因为运气好、救了对的人而上位的关系户。
通过辅导员,我侧面打听到,林教授虽然退休,但每周都会参加一个由他弟子主持的校内学术论坛。
这是一个面见他的绝佳机会。
我开始疯狂地准备。
我把我所学的专业知识重新梳理,把我对生命科学未来的理解写成笔记,我希望能在那位泰斗面前,展示出我真实的求知欲和潜力,而不只是一个顶着见义勇为光环的幸运儿。
就在我积极准备的过程中,宿舍里关于我的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
听说了吗,那个特招进来的陈凡,好像是救了林老家的孙女。
怪不得呢！原来是关系户啊！
啧啧,这运气也太好了,救个人直接保送华夏大学,咱们辛辛苦苦考进来,算什么
那个曾经在奥赛中拿过金牌的舍友,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屑。
这些声音,像一根根鞭子,抽打着我的自尊,也更加坚定了我必须证明自己的决心。
我不是靠关系。
我是靠我的品德,和我的潜力。
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09
学术论坛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我看到林教授在他的学生搀扶下,正准备离开。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里全是汗。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快步走了上去。
林教授,您好。
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林教授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历经岁月洗礼的眼睛,温和而又锐利地看着我。
你是
我叫陈凡,是生命科学学院大一的学生。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教授身边的那个中年学者,也就是他的弟子,认出了我。
老师,他就是陈凡。
林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他朝我招了招手。
孩子,我们到那边坐下说吧。
在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区,我终于有机会,向这位改变我命运的老人,表达我的感激。
林教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
林教授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他没有否认我的猜测,而是用一种平静而温和的语气说道：孩子,你不必谢我。应该是我,代表我的家人,谢谢你。
他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我从我儿媳那里,听说了你的事。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够不顾一切地跳下水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甚至为此放弃了决定自己一辈子命运的高考。这份勇气和善良,比任何一张满分的试卷,都更加珍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高考很重要,但它只是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唯一的方式。华夏大学的校训是‘德才兼备,知行合一’。有才无德,是危险品；有德无才,是半成品；德才兼备,才是我们国家真正需要的栋梁。
我确实动用了一些影响力,向校招生委员会提议,但最终决定录取你的,是学校的‘品德优异生’破格选拔机制,你完全符合标准。我们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学生。
我被林教授的话深深地感动了,眼眶瞬间湿润。
原来,我不是关系户。
我是被一种更崇高的标准所选中。
林教授,我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向您承诺,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绝不会玷污华夏大学的声誉。我会用我的努力,证明我配得上这次机会。
林教授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坐下吧。我希望你在大学里,不仅要学好专业知识,更要保持你内心那份最宝贵的善良和勇气。未来,用你的才华和品德,去回报这个社会。
他还告诉我,小蕊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她一直念叨着我这个救命恩人,想当面谢谢我。
走出会议室,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这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一份殷切的期许,更是一份需要我用一生去践行的责任。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10
我的特招入学背景,以及背后与林教授的关系,很快就在校园里传开了。
我成了一个备受关注的焦点人物。
走在路上,总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目光。
有羡慕,有好奇,但也不乏嫉妒和质疑。
看,他就是那个陈凡。
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这些声音,我已能坦然面对。
行动,是回击所有质疑最有力的方式。
我比以前更加刻苦。
每天清晨第一个到自习室,每晚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
课堂上,我永远坐在第一排,积极地与教授互动。
我不仅要跟上,我还要超越。
在学习上,一个名叫林浩的同学,成了我无形的对手。
他是当年的省高考状元,同样在生命科学学院,性格孤傲,对我这种破格录取的学生,骨子里就带着一丝轻蔑。
他开始在学业上与我暗中较劲。
一次专业课的小组讨论上,课题是关于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伦理边界。
林浩作为小组长,故意将最刁钻、最富争议性的一个问题抛给了我。
陈凡同学,既然你是因为‘品德高尚’被特招进来的,那我想听听你对‘设计婴儿’这种技术滥用的伦-理看法。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界定科学探索与人伦道德的界限
他的问题,充满了陷阱。
整个小组,甚至周围几组的同学,都停下了讨论,等着看我出丑。
我没有慌乱。
我站起身,清晰地阐述了我的观点。
我从技术的两面性讲起,再到法律监管的必要性,最后,我引用了林教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技术本身没有善恶,善恶在于掌握技术的人。我们的责任,不是因为恐惧而停止探索,而是要确保每一次前进,都走在人性的轨道上。我认为,这才是‘德才兼备’的真正含义。
我的发言结束后,教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我看到,一向严苛的专业课教授,对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而林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不甘。
不久后,一个更大的机会降临了。
林教授邀请我加入他指导的一个关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科研项目。
这对我这个大一新生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也是巨大的挑战。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开始跟着师兄师姐们泡在实验室里,从最基础的细胞培养、数据记录做起。
虽然辛苦,但我甘之如饴。
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小蕊偶尔会通过她母亲,给我发来一些信息,问候我的大学生活。
字里行间,是小女孩最真挚的感激和一丝崇拜。
我和她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很特别的、超越了施救者与被救者关系的友谊。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学习和科研上的努力,逐渐赢得了大部分同学和老师的认可。
校园里那些关于关系户的质疑声,也渐渐平息了。
李明也考上了他心仪的大学,我们经常打电话分享彼此的生活。
他为我取得的每一点进步欢呼雀跃,我们的友情,在各自的成长中,愈发深厚和珍贵。
11
大一学年结束,期末考试成绩公布。
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学院的荣誉榜上。
不仅所有科目全部高分通过,更有三门专业核心课,拿到了年级第一。
这个成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击碎了所有对我学术能力的质疑。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所在的科研项目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一次实验陷入瓶颈时,我结合自己跨学科阅读的知识,大胆提出了一个改变实验思路的假设,最终被证实是可行的。
这个小小的贡献,却为整个项目打开了新的局面。
在项目组的周会上,林教授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度赞扬了我。
陈凡同学的创新思维和扎实功底,让我看到了年轻一代学者的希望。他证明了,优秀的品德和卓越的才华,完全可以集于一身。
学院最终决定,将我救人的事迹,以及我进入大学后刻苦学习、迎头赶上的经历,作为新生入学教育的榜样,进行全校宣传。
我被选为学生代表,站在了华夏大学新生开学典礼的演讲台上。
面对着台下数千张稚嫩而又充满希望的面孔,我讲述了我的故事。
从错过高考的绝望,到收到通知书的狂喜,再到进入大学后的迷茫与奋进。
……命运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但你要做的,是靠自己的努力,把这扇窗,扩建成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请永远不要放弃你内心的善良,也永远不要低估你奋斗的力量。
我的演讲,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段演讲视频,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不出所料,我收到了张扬发来的一条长长的私信。
他的学校生活并不如意,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和羞愧。
陈凡,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演讲,我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浅薄和可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真心地,祝贺你。
我看完,平静地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删除了对话框。
原谅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父母专程从老家来看我,他们坐在开学典礼的家长席上,看着台上的我,激动得老泪纵横。
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兑现了让他们骄傲的承诺。
小蕊也长高了不少,她主动约我吃饭,为我庆祝。
褪去了最初的拘谨,我们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聊着学习,聊着未来。
她告诉我,她也想考华夏大学,想成为像我一样,也像她爷爷一样的人。
更让我意外的是,林教授向我透露,学校董事会已经通过决议,正式设立一项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奖学金——陈凡见义勇为奖学金,用于奖励和资助那些品德高尚、乐于助人的在校学生。
我站在华夏大学未名湖的边上,晚风轻拂,吹散了夏末的最后一丝燥热。
我回头看,那段曾经被我认为是崩塌的人生,此刻却像一块基石,把我托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的牺牲,不仅没有毁掉我,反而开启了一扇更宽广、更具意义的大门,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价值。
我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12
光阴荏苒,四年的大学生活如白驹过隙。
我以专业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并获得了免试直博的资格,师从林教授,继续在生命科学的领域深耕。
在学术之外,我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积极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发起了多个大学生志愿者项目,号召更多的年轻人,用行动去温暖这个社会。
陈凡见义勇为奖学金已经在华夏大学成功运行了数年,它像一颗种子,激励着一届又一届的学子,将善良与担当的精神传递下去。
林教授的身体依旧硬朗,他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有一次,他拍着我的肩膀,感慨地对我说：陈凡,你知道吗你当初救下的,不仅仅是我的孙女小蕊,你更救活了很多人心中,对善良的信心。
我与小蕊,也始终保持着纯粹而真挚的友谊。
她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华夏大学,成为了一个活泼开朗、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我们常在校园里一起散步,交流学习和生活,她是我这段奇妙人生的见证者,也是我并肩前行的朋友。
毕业前夕,我收到了张扬寄来的一封正式的道歉信。
信中,他讲述了自己大学几年来的不如意和反思,表达了最诚挚的悔过,并祝福我前程似锦。
我回信给他,告诉他我已经释怀,并祝他也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
有些恩怨,在时间的洪流中,早已不值一提。
媒体再次报道了我的故事。
这一次,标题不再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或是错过高考的傻子。
而是——从破格录取到学术新星：陈凡诠释新时代‘德才兼备’典范。
我的故事,从一个充满争议的社会话题,变成了一个励志的样本,鼓励着无数青年人。
我把父母接到了北京,他们在退休后,终于可以放下操劳,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虽然那个孙只是我实验室里养的小白鼠。
每当看到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兑现了那个让整个家为我骄傲的承诺。
我常常会回想起那个决定命运的清晨。
如果我没有跳下那条河,我或许会考上一所不错的985,走上一条平坦顺遂的路。
但那样的人生,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厚重感和使命感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善良是一种选择,而命运,总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奖励那些勇敢而又善良的人。
我站在新的起点上,背后是林教授的期许,是父母的爱,是朋友的支持,是小蕊的善意。
而我的心中,燃烧着那份永不磨灭的善良与勇气,指引着我,坚定地走向更遥远、更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