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浩宇推开出租屋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肩膀微微颤抖的雨欣。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核桃,泪痕在脸颊上交错纵横。
怎么了浩宇心头一紧,公文包随手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
没等雨欣回答,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
哪来的脸问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
浩宇这才注意到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雨欣的母亲。
她双手抱胸,眼神如刀,上下打量着浩宇那身洗得发白的西装。
阿姨,您什么时候来的浩宇站起身,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领带。
我不该来吗再不来,我女儿这辈子就被你耽误完了！刘美芳冷哼一声。
走到客厅中央,毫不客气地坐在那张已经有些塌陷的沙发上。
看看这地方,墙皮都掉了,家具都是捡来的吧我女儿跟着你就过这种日子
雨欣急忙站起来拉住母亲的胳膊：妈,别说了。浩宇刚下班,很累了。
累谁不累我坐了两个小时高铁来看你,结果就看到你住这种地方！墙面发霉,空调都没有！这就是你选的好生活
刘美芳甩开女儿的手,目光如炬地盯着浩宇。
浩宇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些话不是第一次听了,每次雨欣母亲来看她,总会找机会羞辱他一番。
浩宇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阿姨,我知道现在条件不好,但我已经在努力改善了。公司明年会有晋升机会,我还在接外包项目...
晋升外包刘美芳嗤笑一声,那点钱够干什么买得起房吗养得起孩子吗我女儿二十六了,等不起你的‘慢慢改善’！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摔在桌上,看看,这是雨欣同学李婷的婚房,180平！人家老公是上市公司经理！你呢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雨欣挡在浩宇身前,声音哽咽却坚定：妈,我不要比较。浩宇有能力,他只是需要时间。我相信他。
相信你拿什么相信爱情能当饭吃吗刘美芳越说越激动。
你看看你,这半年瘦了多少！跟着他吃了多少苦！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
浩宇环顾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墙上的霉斑、吱呀作响的风扇、二手市场淘来的家具...每一处都在刺痛他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阿姨,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让雨欣过上好日子。
半年五年你都未必能翻身！刘美芳毫不留情地说。
浩宇,不是我看低你,你就是没这个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没背景没人脉,你拿什么成功靠做梦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插浩宇心口。
他的确出身普通,但这从来不是他自卑的理由,此刻却被如此赤裸地羞辱。
妈！你太过分了！雨欣眼泪夺眶而出,浩宇比谁都努力！你不能这样否定他！
我过分我这是为你好！刘美芳站起来指着浩宇的鼻子。
你就是这么爱她的让她陪你住这种破房子夏天热得一身痱子,冬天冻得发抖你的爱就这么廉价
浩宇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一点点剥离,但他仍然坚持：阿姨,我知道现在条件不好,但我会改变的。我已经接到了南方一家公司的offer,薪资是现在的三倍...
然后呢让我女儿跟你去外地漂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刘美芳打断他。
浩宇,你要是真为雨欣好,就放手吧。赵明轩,赵氏集团的公子,他对雨欣很有好感。你能给的她都能有,你不能给的她也能有。
雨欣震惊地看着母亲：妈！你竟然去找赵明轩我说过我不喜欢他！
感情可以培养！重要的是他能给你安稳的生活！刘美芳毫不退让。
妈,别这样。雨欣哽咽着说。
雨欣,回屋去。刘美芳命令道。
雨欣摇头：妈,你不能这样对浩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什么两个人的事,这样的生活你以后怎么办,我跟你爸怎么办。回去！
最后刘美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给我回房间去！
浩宇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雨欣的肩膀：你先回房间吧,我和阿姨谈谈。
雨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歉意和不安,但还是慢慢走回了卧室。
门一关上,刘美芳就直截了当：浩宇,离开我女儿。你给不了她幸福。
浩宇尽量保持冷静：阿姨,我和雨欣是真心相爱的。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我不会永远这样。我已经在加班做额外项目,年底就能——
空话谁不会说我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六了,等不起你的‘不会永远这样’。你要真为她好,就放手让她找个靠谱的人。
刘美芳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摔在桌上,这是赵明轩,赵氏集团的公子,他对雨欣很有好感。你能给雨欣什么你能让她住上这样的房子吗
照片上是一栋豪华别墅,室内装修精美,花园宽敞。浩宇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一点点剥离。
卧室门突然打开,雨欣冲出来：妈！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会和浩宇分手的！你再逼他,我就和他一起搬走！
浩宇看着雨欣通红的眼睛和倔强的表情,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他何德何能,让这个女孩如此维护自己
但他也知道,刘美芳有句话是对的：他给不了雨欣安稳的生活。雨欣也同样等不起了。
雨欣,听阿姨的话吧,你别急。浩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我先搬出去一段时间。
雨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浩宇你说什么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
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自己,也会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浩宇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身对刘美芳说。
阿姨,请好好照顾她。
刘美芳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照顾好的。
不！浩宇,你别走！雨欣想冲过来,却被母亲拦腰抱住。
浩宇最后看了雨欣一眼,那绝望的表情让他心如刀绞。
但他知道,此刻的退让是唯一的选择。
他快速收拾了几件必需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小家。
门在身后关上时,他听见雨欣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一晚,浩宇在附近的小旅馆辗转难眠。
接连几天,都联系不到雨欣。
第五天凌晨两点,他鬼使神差地走回了出租楼下。
雨欣的房间亮着灯。
浩宇知道刘美芳肯定没收了她的手机——这是她母亲一贯的做法。
他们现在完全断了联系。
冲动之下,他借着老旧的排水管和窗台,爬上了二楼。轻轻敲了敲窗。
几秒钟后,窗帘被拉开,雨欣惊愕的脸出现在窗后。
她的眼睛依旧是红红的,还有些肿胀。
她急忙打开窗户。
浩宇！你疯了这么高摔下去怎么办
浩宇倚着窗户,一把将雨欣搂入怀中。她瘦弱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衬衫。
她收了我手机和电脑,我联系不到你...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雨欣泣不成声。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浩宇抚摸她的头发,再难我都会陪着你。
两人就这样隔着窗户相拥而泣,浩宇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欣儿,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已经接到了外地的offer,薪资是现在的三倍。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过去。
雨欣紧紧抓着他的手：带我一起走,现在就走。我不要什么稳定生活,我只要你。
你母亲不会同意的,而且我那边刚开始,条件可能比这里还差。等我安排好——
要不我们私奔吧！雨欣再次哽咽着说道。
不,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我只要你！只要我们在一起……
话未说完,卧室门突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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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刘美芳站在门口,脸上满是鄙夷,浩宇,我真是高看你了,居然会爬窗勾引我女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男人的尊严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雨欣站起来,挡在浩宇面前。
浩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爬窗确实不体面,但被当面如此羞辱,还是让他无地自容。
阿姨,我只是想来告诉雨欣,我不会放弃她。
用爬窗的方式真是出息了。刘美芳冷笑,
你要真有点骨气,就该混出个人样再来找我女儿,而不是像个小偷一样半夜爬窗！你看看你自己,配得上雨欣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浩宇心上。
他看着哽咽又红着眼的雨欣,又看看刘美芳蔑视的表情。
突然明白了：在没有成功之前,所有的承诺和坚持都只是笑话。
您说得对。浩宇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会混出个人样再回来。
他最后拥抱了一下雨欣,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
然后他从窗户爬进来,雨欣拉住了他的胳膊,哭着一个劲的摇头。
他回过头用手轻轻擦了一下雨欣早已肿胀且哭干眼泪的眼角,
又强忍住悲伤挤出一点笑容用手摸了摸雨欣的头。
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好像一句话也说出来。
只有浓浓的伤感。
转过头,
用左手去把雨欣抓住自己右胳膊的双手往下滑,
雨欣抓的很牢固,一次没有让她松手。
雨欣只是红着眼朝他一个劲的摇头。
他头微微上扬,不让眼泪掉下来,
使劲一用劲,甩开雨欣的手,
然后朝门口走去,
没有回头。
走到门口,雨欣房子里再次传来了雨欣的声音。
不,你带我走啊！雨欣再次哽咽着喊道。
他不敢回头,走出出租屋,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第二天,浩宇辞去工作,买了去南方的车票。他依旧联系不到雨欣。
他知道,雨欣母亲肯定切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
他只能全身心投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
最初的几个月极其艰难。他住过地下室,啃过馒头泡面,同时打三份工。后来凭借扎实的专业技能和不要命的拼劲,终于在一家科技公司站稳脚跟。
第三年,他敏锐地抓住人工智能技术的早期风口,与人合伙创办公司。
第五年,浩宇已经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投资人,身价不菲。
五年间,他无数次想联系雨欣,但都联系不上。
他只能不断努力,想要风风光光地回去,给她母亲看看,他不是那个需要爬窗见女友的穷小子。
五年后的秋天,浩宇回到了这座城市。
飞机落地,他入住当地最豪华的酒店。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夜景,浩宇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有资格找回失去的爱情了。
通过私人助理,他很快了解到雨欣这五年的情况。
然而消息让他愣住了：雨欣前年已经结婚,丈夫是当地有名的富二代,赵氏集团的公子赵明轩。
浩宇不敢相信。那个说会等他的女孩,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
安排一下,我要参加赵氏集团明天的AI项目招商晚宴。浩宇对助理说。
他想亲眼看看,雨欣是否真的幸福。
晚宴在赵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举行。
水晶灯璀璨,香衣云影,觥筹交错。
浩宇一身定制西装,价值不菲的腕表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芒。
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穷小子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雨欣。
她穿着优雅的晚礼服,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臂,正与宾客谈笑风生。
五年不见,她变得更美了,却少了几分当年的灵动,多了几分世俗的精致。
浩宇整理了一下西装,端着一杯香槟走向那对夫妇。
雨欣。他轻声唤道。
雨欣转过身,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浩...浩宇
她身边的男人挑眉：亲爱的,这位是
雨欣略显慌乱：明轩,这是我...大学同学,浩宇。接着转向浩宇,这是我丈夫,赵明轩。
浩宇伸出手：好久不见。
赵明轩敷衍地握了握手,显然对妻子的大学同学没什么兴趣。
浩宇直视雨欣的眼睛：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
雨欣避开他的目光：是啊,明轩对我很好。你呢听说你去南方发展了,这几年,你……还过得好吗
混得还行。浩宇淡淡地说。
赵明轩突然插话：对了,我们正在为AI人工智能项目寻找投资人。既然你是雨欣的老同学,有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语气中带着施舍的意味。
浩宇笑了笑：巧了,我正是为这个项目来的。不过,他看向雨欣。
走之前,能单独聊几句吗毕竟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
雨欣看了看丈夫,赵明轩故作大度地摆摆手：去吧,别太久。
在宴会厅外的露台上,雨欣终于直面浩宇。
你为什么消失了五年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她先发制人,声音带着哽咽。
浩宇惊讶地看着她：你母亲没断了你所有通讯,我根本联系不上你。后来我努力赚钱,为的就是能配得上你。我说过我会回来,可现在...
他苦笑一声,你却嫁给了别人。
雨欣的眼神闪烁：我等了你两年！两年里没有任何消息！我以为你放弃了我...妈妈说得对,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稳定和生活保障。
所以你就选择了赵明轩选择了有钱的生活浩宇心痛地问。
雨欣咬着嘴唇：浩宇,现实点。我们都不再是年轻时可以做梦的年纪了。明轩能给我安全感,而你...你连一个承诺都无法兑现。
浩宇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一个熟悉而刻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雨欣,明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客人们都在等着呢。
刘美芳穿着华丽的礼服走来,看到浩宇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鄙夷的表情：哟,这不是浩宇吗怎么,回来蹭吃蹭喝了
雨欣尴尬地拉住母亲：妈,别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五年前死皮赖脸缠着你,现在看你们办晚宴,又来蹭热度了刘美芳上下打量着浩宇,看这身行头,租来的吧为了装门面也是拼了。
浩宇冷静地看着她：阿姨,好久不见。
别叫我阿姨,我可担待不起。刘美芳挽住女儿的另一只手臂,雨欣,回去吧,明轩还在等你。跟这种人多说什么
浩宇微微一笑：阿姨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刘美芳冷哼一声：你倒是变了,学会打肿脸充胖子了。不过我告诉你,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你穷小子的本质。雨欣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赵明轩也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刘美芳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明轩啊,没什么,就是雨欣的一个老同学,想来攀关系。你知道的,总有些人想蹭赵家的光。
赵明轩会意地点头,对浩宇说：这位先生,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的助理。但现在,请不要再打扰我的妻子了。
浩宇看着这一家人,突然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赵明轩：赵总,或许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赵明轩接过名片,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是龙宇资本的...
刘美芳抢过名片看了一眼,不屑地说：明轩,这肯定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是什么CEO五年前他连空调都买不起！
浩宇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宴会厅的主舞台。他拿起话筒,试了试音。
各位来宾,晚上好。我是龙宇资本的浩宇。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上台的年轻人身上。
赵明轩急忙追上来：浩总,你要做什么快下来！
浩宇对着话筒继续说：很抱歉打断晚宴。我在此正式宣布,龙宇资本将撤出对赵氏集团AI人工智能项目的所有投资。
台下哗然。
赵明轩脸色惨白：浩总,你...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签了意向书！这个项目就靠你们的投资了！
意向书不是正式合同。浩宇冷静地说,
经过进一步评估,我们认为赵氏集团的企业文化和价值观与龙宇资本不符。
刘美芳冲上台：浩宇！你疯了！快道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压低声音,你不就是想要雨欣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撤资,我就让雨欣跟你走！
浩宇看着刘美芳,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宴会厅：阿姨,五年过去了,您还是没变。在您眼里,一切都可以交易,包括自己女儿的幸福。
他转向台下,各位听到吗这就是赵家的价值观
台下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刘美芳脸色煞白：你...你胡说八道！
浩宇看着刘美芳,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宴会厅：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五年前,您说我配不上您的女儿,给不了她幸福。棒打鸳鸯。现在,我只是在证明,您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确实‘配不上’赵家这样的家族。
他转向转向赵明轩：赵总,顺便告知一下,龙宇资本已经收购了贵公司20%的流通股。明天开盘后,我们会提出重组董事会的议案。
赵明轩踉跄后退：不...这不可能...
雨欣站在台下,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和复杂的情感。
浩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放下话筒,走下舞台。
雨欣站在台下,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和复杂的情感。
浩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放下话筒,走下舞台。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惊讶目光中,他从容地走向出口。
刘美芳追了上来：浩总！你等等！这是个误会！雨欣其实一直爱着你！她是被我逼的！
浩宇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太迟了,阿姨。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无法回头。就像五年前您说的,我和雨欣,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走出酒店,夜风拂面。
浩宇没有感到预期的痛快,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五年奋斗,换来一场空。
他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恨的意义。
手机震动,助理打来电话,隔了好久,浩宇接通：浩总,下一站去哪
浩宇抬头望了望这座城市熟悉的夜空,只说了两个字：
南下。
有些伤口,不会愈合,只会被时间和距离掩埋。
而尊严一旦破碎,即使用金线修补,裂痕依旧存在。
他终于明白,那晚爬窗失去的,从来不只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