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合作,十三部戏。
他是他的御用男主与灵感缪斯。
他是他的伯乐引路人。
直到一场关于《江湖》剧本的分歧,让影帝何晟毅然离去。
导演于峥从此性情大变,骂战、输液、情绪失控频上热搜。
三年后,一组十指紧扣的旧照炸出白月光传闻。
于峥在直播中矢口否认：连朋友都不算。
而何晟却卡点1314发博直播,笑问：不会爱,怎么演戏
1
横城盛夏的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
影视基地附近那家他们常去的小酒吧,酒味依旧呛人,喧嚣昏暗的环境能勾起最深处的沉痛记忆。
于峥抬手又叫了一打啤酒,瓶起子咔嗒一声,泡沫汹涌而出,漫过他面前的吧台。
他没管,仰头灌下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火。
旁边桌子上,几个刚下戏的群演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就那个谁,何晟！隐婚生子实锤了！狗仔拍到他带孩子去早教中心！
哪个何晟哦——三年前特火那个后来不是退圈了吗
退圈说是这么说,八成是得罪人了混不下去。当年他跟于导,啧,听说掰的时候闹得特别难看……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
一个啤酒瓶在于峥脚边炸开,玻璃碴和剩余的酒液四溅。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猩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死死盯着那几个瞬间噤若寒蝉的年轻人。
他...…于导
有人认出了他,脸色霎时白了。
于峥没说话,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扔下几张钞票,一脚踢开脚下的玻璃碎片,转身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身后的窃窃私语他懒得去听,无非又是于疯子又发病了之类的论调。
这三年,他听得多了。
从何晟离开那天起,他就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世界的光都黯了一半。
他易怒,偏执,在片场骂哭女主角,在网上和黑粉大战三百回合。
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被送去医院输液——照片被人拍下来,配上输的什么液想你的夜！
调侃,传得到处都是。
他不在乎。
他只想用更大的喧嚣,盖过心里那个日夜不休的空洞。
回到酒店,房间乱得无处下脚。
剧本散落一地,被咖啡渍浸染得模糊不清。
于峥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憔悴的脸上。他熟练地切换着小号,一条条翻看那些关于何铭的陈年旧闻和最新猜测。
指尖突然停顿。
一条刚冒出不久的爆料微博,配图赫然是许多年前,在一个喧闹的杀青宴后台,他和何晟并排坐着休息的照片。
照片里,两人都带着些许倦意,何晟微微侧头似乎在对他说什么,而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只手自然地与沈清的手十指紧扣,放在自己腿上。
发布者的文案带着夸张的惊叹号：惊天大瓜！！许丽莎刚爆的！于峥于导心中的白月光竟然是退圈多年的何晟！据说至今念念不忘！！
于峥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骤然泡入沸水。
疼得钻心,烫得窒息。
评论区内,早已炸开了锅。
卧槽十指相扣这tm是普通同事
于峥当年看沈清的眼神真的拉丝,我早就说过了！
所以于导后来疯了是因为……
白月光呵,那是黑月光！
于峥盯着屏幕,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可怕。一股无名火混着难以言状的酸楚直冲头顶。
他猛地抓起手机,几乎是凭借本能,打开了直播按钮。
镜头晃了一下,对准了他因酒精和情绪而扭曲的脸。涌入的观众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弹幕滚得快得像流星。
哟,于导又来了
这次是骂谁
输液吗,于导
于峥深吸一口气,无视所有提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钉在每一个猜测者身上。
少tm胡说八道！
他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
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的演员聚会累了,靠一下拉一下手怎么了很正常！我跟何晟,私下饭都没吃过几次！
他越说越急,语速快得像扫射的机枪,急于撇清,却又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虚张声势。
连朋友都算不上！懂吗普通合作伙伴,早没联系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黑了下去。
直播被强行切断。
最后定格画面里,是助理惊慌失措跑过来的模糊身影。
2
千里之外,一个安静的书房里。
墨香混着宣纸特有的草木气息,缓缓流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毛笔,笔尖饱蘸浓墨,正悬在宣纸上方,沉稳有力。
何晟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看着手机屏幕上突然中断的直播画面,眼神平静无波。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却惊不起一丝波澜。
于峥苍白而激动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连朋友都不算……吗
他轻轻放下毛笔,指尖在微凉的宣纸上拂过。
书房一角,堆放着一些他早年获得的奖杯,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灰。那些星光熠熠、万众瞩目的日子,似乎已经很远很远了。
他低头笑了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然。
片刻后,他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摄像功能,对准书案。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再次开始磨墨、铺纸、悬腕。
笔走龙蛇,一个个道家的符文在笔尖流淌而出,古朴而神秘。整个过程安静得能听到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仪式感。
最后,笔锋收势。他换了一支稍小的笔,在画卷一侧空白处,落下四个小字：
赠白月光。
没有配文,他直接将这段短视频发送了出去。
网络世界再一次被引爆。
卧槽！正主下场了！
赠白月光这是直接认了
高还是我晟哥高！这回应,大气又体面！
于导呢快来看看啊！你的‘非朋友’给你赠字了！
哈哈哈于导又要去输液了！
何晟看着瞬间涌来的海量评论和私信,随手挑了一条询问为何带白月光字样的,回复了两个字：
手滑。
欲盖弥彰,引得更多人加入狂欢。
他退出微博,不再理会身后的滔天巨浪。
走到窗边,江城夏夜的暖风拂面而来。楼下花园里,隐约有孩童嬉笑的声音。他的目光柔和下来。
但想到于峥直播时那副样子,眉头又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只知道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把自己裹挟在风暴眼里。
三天后,何晟在万千期待中开启了直播。
镜头里的他,穿着简单,气质温和,身后是一排书架。他看起来状态很好,时间仿佛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褪去了年少时的锐利,多了份通透从容。
他笑着和涌进来的观众打招呼,看着弹幕上密密麻麻的白月光、于峥、爱过吗,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
没错,我就是来蹭流量的。
他大方承认：这年头,有热度不接,不是傻吗
弹幕笑成一片,气氛瞬间变得热络。
说说于导吧！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真的爱过吗
……
问题像雪片一样飞来。
何晟没有回避。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有些追忆。
于峥导演...…他是个爷们儿。真的！他语气诚恳,你们可能只看到他网上.…..比较活跃的一面,但他写了那么多戏,养活了剧组多少人从制片到场务,几百号人靠他开工吃饭。
我们合作了十三年,十三部戏。
他缓缓道,像在陈述一个久远的事实。
几乎每一天都朝夕相处,一起磨剧本,一起聊戏,一起...…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离他很近,我知道他其实很好,也很不容易。他对自己比谁都狠,一天不写够一万五千字绝不放过自己。希望大家多点理解,不要被一些片面的东西误导。
这时,一条弹幕突然跳了出来,格外显眼。
晟哥,你就说爱过吗！
这个问题大胆又直接,瞬间,所有弹幕都停滞了一瞬,仿佛全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何晟顿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是感慨,他轻声回答：
爱都不会,怎么拍戏啊。
语气平淡,却像是在滚油里滴进了一滴水,直播间彻底沸腾了。
许你于晟是真的！
他承认了！
啊啊啊啊啊我哭了
...…
弹幕疯狂滚动,几乎卡屏。
他看着那些激动的文字,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仿佛那句话只是句关于演员职业的寻常探讨。
直播结束后,何晟独自坐了很久。
窗外月华如水银泻地。
他拿起手机,迟疑片刻,最终没有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只是登录微博,编辑了一条内容,配图是窗外那轮清冷的圆月。
发送时间,恰好卡在凌晨的13:14。
这个微妙到极致的时间点,像是在已然沸腾的油锅里又扔进了一把火,将所有隐晦的、克制的、欲说还休的情绪,都点燃了。
评论区瞬间沦陷。
1314一生一世
我tm爆哭！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于峥
快来看！你白月光给你表白啦！
完了,这够于导琢磨好几个月了！
死丫头半夜怕是要偷偷抹眼泪：他心里还有我！
何晟看着手机屏幕,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有些许无奈,也有些许纵容的暖意。
他想起很多年前,同样一个闷热的夏夜,是在横城那个油腻腻的小摊上,他和于峥都还年轻,挤在塑料凳上,喝三块钱一瓶的啤酒,就着一碟毛豆和一盘花生米。
那时前途未卜,梦想闪着微光,却又遥不可及。两人为了一个情节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吵累了,就碰瓶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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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朦胧间,于峥勾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说：何晟,你等着,老子一定...…一定把你捧成最亮的星！咱俩要一起,站到最高的地方去！
他当时回了句什么好像是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笑骂：你先别吹,把剧本逻辑捋顺再说！
但心里那份滚烫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豪情,却做不得假。
那么多年的相互扶持,那么多次的力排众议,于峥把所有最好的资源、最出彩的角色都给了他,一步步将他推向顶峰。
而他也回报以全身心的投入和极致的演绎,成了于峥戏里最无可替代的那抹灵魂。
他们见证了彼此的落魄与辉煌,分享过每一个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沮丧,那种深刻入骨的羁绊,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导演与演员。
直至《江湖》的出现。
那像是一道无可弥补的裂痕。
他渴望突破,想要挣脱于峥最为擅长也最为成功的宫廷权谋、情感纠葛的框架,去演绎一个更纯粹、更拥有传统侠义精神的江湖。
他甚至建议于峥：我们去向金先生买版权吧。
而于峥却坚持认为,市场爱的就是那种浓烈戏剧化、爱恨癫狂的调调,他写的《江湖》剧本,内核依旧是他最熟悉的清宫戏模式,只是套了个武侠的壳。
他认为这才能保证流量和收视。
你根本不懂！你就像我棋盘上的一颗子！听话就行！于峥在激烈的争吵中口不择言。
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何晟的心口。他感到一种被物化、被否定的冰冷。
原来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想法,在对方眼里,只是一颗可以随意摆放的棋子。
那场争吵耗尽了他最后的情分。
他选择了离开,毅然决然。没有违约金,于峥没要,他也没提。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再见一面。
决绝得仿佛要斩断过去的一切。
思绪收回,何晟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314。
他知道,那个冲动、偏执、才华横溢又浑身是刺的于峥,一定会看到。
也一定,会独自一人,在那场由他亲手掀起的舆论风暴眼里,反复咀嚼这四个数字,直到癫狂。
3
于峥看到了。
他反反复复地看着何晟直播的录屏片段,尤其是那句爱都不会,怎么拍戏啊,和那条卡点1314的微博。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时而狂怒,时而傻笑,时而痛苦地蜷缩起来。
混蛋..….他咬着牙骂,声音哽咽,谁要你可怜！谁要你说好话！
他想起何晟直播时那种平静温和的神情,那种仿佛早已放下的云淡风轻,对比自己这几年的疯癫和失控,一种巨大的狼狈和难堪几乎将他吞噬。
他像一头困兽,在绝望的牢笼里打转,明明渴望那道月光,却又被月光刺痛得遍体鳞伤。
连朋友都不算.…..
他想起自己直播时撇清的话,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他当时只是怕了,怕那些猜测和窥探,怕自己珍藏最深的情感被人拿出来肆意调侃,更怕何晟对此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想打电话,想发微信,想质问他什么意思,想问他到底还...…恨不恨自己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红着眼睛,一遍遍看着那四个数字——1314。
一生一世。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窗外,天色渐亮。
新一轮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男人,依旧被困在属于自己的那座疯人院里,画地为牢。
惟有一抹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悄然洒落,却照不进他紧闭的心门。
接下来的日子,于峥的状态时好时坏。
有时他会突然出现在片场,对演员的表演指手画脚,言辞激烈到让人难以接受；有时他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反复看着他和何晟合作过的那些戏。
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热点,于峥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解读。
于疯子的名号越传越广,甚至有人开始质疑他的精神状态是否还能继续执导。
这天,于峥难得清醒一些,坐在办公室里看新剧本。助理小心翼翼地进来,递上一份文件。
于导,这是新戏的演员名单,您过目一下。
于峥漫不经心地接过,目光扫过名单,突然定格在一个名字上——林星越,一个近年来崭露头角的新人演员,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当年的何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被捏出褶皱。
这个人.…..于峥的声音沙哑,试戏的时候表现怎么样
助理谨慎地回答：还不错,很有灵气,就是经验少了点…...
就他了。于峥打断助理的话,语气斩钉截铁,男一号。
助理震惊地睁大眼睛：可是于导,我们之前不是定了…...
改了。于峥不容置疑地说,我觉得他更适合。
助理不敢再多言,只能点头应下。走出办公室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峥正盯着那份名单出神,眼神复杂难辨。
新戏开机后,于峥对林星越的关注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他手把手教他演戏,耐心细致到令全剧组惊讶；他要求编剧为林星越加戏,不顾剧情逻辑；他甚至开始让林星越穿一些与何晟风格相似的衣服,化类似的妆...…
林星越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到压力巨大。他努力想要达到于峥的要求,但总觉得导演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这天拍摄一场重要的感情戏,林星越连续NG了十几次,始终无法达到于峥想要的效果。
不对！不对！感觉完全不对！于峥终于爆发,将剧本狠狠摔在地上,你的眼神里没有那种隐忍的痛楚！你要爱她,但又不能爱她！这种矛盾感在哪里
全场鸦雀无声,林星越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于峥大步走到他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吼道：你要想象你深爱这个人,但你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你每一次看她,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这种绝望的爱,你懂吗
林星越颤抖着声音：于导,我...…我再试试...…
试什么试！你根本不懂！于峥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眼神狂热,你不是演员吗爱都不会,怎么演戏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于峥自己都愣住了。
全场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想起了何晟直播时说的那句话。
林星越怯生生地问：于导,您...…您刚才说什么
于峥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连连后退几步,眼神慌乱：没...…没什么...…今天不拍了！收工！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全剧组面面相觑。
那天晚上,于峥又喝醉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影视基地外的小路上,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当年和何晟常去的那家小摊。
老板娘还认得他,热情地招呼：于导,好久不见啊！今天一个人何先生没一起来
于峥的身体僵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规矩老板娘笑着问。
于峥点点头,不一会儿,一碟毛豆、一盘花生米和几瓶啤酒就上了桌。
他独自喝着酒,看着周围喧闹的人群,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和何晟就坐在对面,为了一场戏该怎么演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总是何晟先让步,无奈地笑着说：行行行,听你的,你是导演。
他总是赢的那一方,直到最后一次,他输得一败涂地。
于导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于峥猛地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晟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看起来像是刚散步路过。三年不见,他瘦了一些,但气质更加沉静,眼神依然清澈如初。
两人对视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于峥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千万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你怎么在这里
何晟走近几步,语气平静：来看个朋友,听说你在这里拍戏。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小菜和空了一半的酒瓶,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又喝这么多
于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竖起防御：关你什么事我们不是连朋友都不算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骄傲让他无法收回。
何晟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于峥读不懂的情绪。许久,他才轻声说：你还在直播里说那样的话...…
我说错了吗于峥打断他,语气激动起来,难道我们是朋友吗这三年来你联系过我一次吗现在跑来假惺惺地关心我
何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于峥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宁愿何晟和他大吵一架,也好过这样平静的注视,仿佛他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只是个笑话。
你那1314是什么意思
于峥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耍我好玩吗看我为你发疯,你很得意是不是
何晟依然沉默,这种沉默几乎将于峥逼疯。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何晟的手腕：说话啊！你当年不是很多话要说吗不是说我的剧本是垃圾吗不是说我的江湖是清宫戏套了个武侠的壳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何晟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轻轻挣开于峥的手：于导,你喝多了。
这一声于导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于峥所有的气焰。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苦笑道：是啊,我喝多了...…我总是喝多,总是说错话,做错事...…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何晟：所以我活该失去你,是吗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得让何晟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何晟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于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向这边走来。
男孩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十分活泼。当他走近时,于峥震惊地发现,这孩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何晟。
何先生,原来您在这里啊。年轻女子笑着打招呼,宝宝一直吵着要找您呢。
小男孩已经扑到了何晟腿边,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陆琛耳边炸开。
他猛地看向何晟,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何晟弯腰抱起孩子,对于峥介绍道：这是我儿子,乐乐。然后又对怀里的孩子说,乐乐,叫于叔叔。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于峥,乖巧地叫了声：于叔叔好。
于峥机械地点头,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何晟自然地抱着孩子,那种温柔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所以那些传闻是真的...…
何晟真的有了孩子！
那妻子呢他也结婚了吗
无数问题在于峥脑海中盘旋,但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该回去了。何晟对陆琛点点头,语气客气而疏离,保重身体,少喝点酒。
说完,他抱着孩子,和那位年轻女子一起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于峥僵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他才缓缓坐下,拿起酒瓶猛灌一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老板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于导,您没事吧
于峥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哽咽。
原来他早就失去了在乎的资格。
原来那1314,可能根本就不是发给他的。
4
那晚之后,于峥变本加厉地投入到工作中,几乎到了自虐的程度。
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拍戏、改剧本、指导演员。他对所有人的要求都苛刻到了极致,特别是对林星越。
眼神！我要的是眼神里有故事！不是空洞地念台词！
走位！你的走位完全不对！挡住主光了不知道吗
情感！我要的是情感！你是在演戏,不是在背书！
片场每天都回荡着于峥的咆哮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工作人员私下里都在抱怨,说于导越来越难伺候,简直是个暴君。
林星越的压力最大,他几乎每天都要被于峥骂哭几次。有次拍一场重要的哭戏,他连续NG了二十多次,于峥的耐心终于耗尽。
滚下去！换人！于峥将耳机狠狠摔在监视器上,连最基本的情绪都表达不出来,演什么戏！
全场寂静,林星越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
副导演赶紧过来打圆场：于导,消消气,小林还年轻,再多给几次机会…...
年轻不是借口！于峥怒吼道,何晟当年比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于峥深吸一口气,挥挥手：今天不拍了,收工。
他转身离开片场,背影僵硬。
那天晚上,于峥没有回酒店,而是开车去了郊外的一座山上。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横城的夜景,曾经是他和沈清经常来的地方。
山风很大,吹得他的外套猎猎作响。他站在悬崖边,看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
爱都不会,怎么拍戏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他突然明白了何晟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是技巧,不是表演,而是真实的体验和感悟。
这些年来,他写了那么多爱情戏,指导了那么多演员如何表达爱,却从未真正理解过什么是爱。
他对何晟的感情,究竟是创作伙伴的欣赏,还是知遇之恩的感激,亦或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不敢深想。
手机突然响起,是助理打来的电话。于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于导,您在哪里大家都在找您.…..助理的声音很焦急。
我在外面散心,怎么了
林星越……他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不适合演戏,要退出剧组...…现在人联系不上了..….
于峥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收工后不久...…于导,现在怎么办马上就要开发布会了.…..
于峥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痛欲裂：先派人去找,务必把他安全找回来。发布会...…照常举行。
挂断电话,他长叹一口气。又是这样...…他总是把身边的人逼走,无论是何晟,还是现在的林星越。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三天后,新戏发布会如期举行。
媒体记者挤满了会场,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所有人都期待着于峥的出现。最近关于他的传闻太多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位疯了的导演会是什么状态。
于峥准时出现在会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下的乌青和憔悴的神情无法完全掩盖。
他平静地走上主席台,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面对闪光灯和无数质疑的目光。
发布会按流程进行,主演们依次亮相,回答记者提问。林星越最终还是被找了回来,他心情不好去爬山了。现在坐在于峥身边,神情紧张不安。
轮到记者向于峥提问时,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于导,请问您对最近关于您精神状态不佳的传闻有什么回应
有消息称您在新戏拍摄过程中经常情绪失控,辱骂演员,这是真的吗
您和何晟先生还有联系吗您如何看待他最近直播中的言论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现场气氛几乎凝固。
于峥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首先,我要向所有被我伤害过的人道歉。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特别是林星越,以及剧组的每一位成员。这些日子,我的情绪确实不稳定,给大家带来了困扰和伤害,对不起。
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没人想到于峥会如此直接地承认错误。
直起身后,于峥继续说道：这些年,我迷失了自己。我把工作当成全部,用偏执和控制欲伤害了身边的人。我...…我正在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在回忆什么：有人曾经告诉我,爱都不会,怎么拍戏啊。直到最近,我才开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记者们屏息等待,期待他提到那个名字。
但于峥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中有释然,也有苦涩：艺术创作需要情感的投入和理解,而不是机械的技巧和控制的欲望。这是我学到的宝贵一课。
至于何晟先生.…..陆琛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我永远感谢他这些年来的合作与付出。他是最优秀的演员,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祝福他和他的人生,希望他幸福。
这番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有辩解,没有煽情,只有诚恳的道歉和祝福。
发布会结束后,于峥独自走向停车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孤寂,却也不再那么紧绷。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何晟。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看到了。
于峥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回复。他抬头望向远方,夕阳正在缓缓落下,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
他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爱,但至少,他学会了尊重。
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感,就让它随风散去,成为记忆中的一抹白月光,照亮前行的路就好。
5
一年后,于峥的新戏《归途》上映。
这部讲述迷失与找回自我的电影,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好评。影评人称赞这是于峥近年来最成熟、最真诚的作品,没有了以往的浮夸和刻意,多了一份沉淀与思考。
首映礼上,于峥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蓝色西装,神情平和地接受着祝贺。他的身边不再有那些耀眼的新星,而是几位实力派戏骨。
于导,恭喜您,这部电影真的很棒。一位资深影评人握着他的手说,特别是男主角在迷失中寻找自我的那段表演,令人动容。
于峥微笑致谢：谢谢,这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功劳。
首映礼结束后,于峥婉拒了庆功宴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路过一家电影院,他停下脚步。巨幅海报上,《归途》的宣传语格外醒目：每个人都在寻找回家的路。
海报前站着一个人,背影熟悉得让于峥心跳漏了一拍。
那人转过身来,依然是清澈的眼神,平静的笑容。
是何晟。
四目相对,时光仿佛静止了。
一年不见,两人都有了变化,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电影很好看。何晟先开口,声音温和,恭喜你。
于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谢谢你能来看。
我一直有关注你的作品。何晟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海报上,这部...…很不一样。
于峥笑了笑：人总是要成长的。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一时无言,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充满张力。
孩子.…..还好吗于峥终于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何晟点点头：很好,很调皮。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她去年生病去世了,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
于峥猛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向何晟。所以那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结婚...…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有愧疚,也有难以言喻的酸楚。
对不起,我不知道.…..于峥低声道。
何晟摇摇头：都过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年常去的那家小摊。老板娘已经认不出打扮普通的何晟,但还记得于峥。
于导,今天一个人她热情地招呼着,然后看了看何晟,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哎呀,这不是..….何先生吗好久不见了啊！
何晟微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两人在熟悉的位置坐下,老板娘很快端上了毛豆花生和啤酒,仿佛时光倒流。
我记得你们以前常来,总是为戏吵架。老板娘笑着说,后来就只见于导一个人来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老板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借口离开了。
于峥拿起酒瓶,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我戒酒了。
何晟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好事。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是一种平静的默契。
我看了你的直播。于峥突然说,那个1314.…..
何晟低头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在发布会上的那些话,是真心吗
于峥郑重地点头：每一句都是。他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对不起。为我所有的偏执、控制和伤害。
何晟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我也有错。当年离开的方式太决绝,没有给我们留任何余地。
不,你没错。于峥摇头,是我把你逼走的。我那时候...…太自以为是了。
他拿起一颗毛豆,慢慢剥着：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关于创作,关于人生,关于...…感情。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很轻,我开始明白,爱不是占有,不是控制,而是尊重和理解。
何晟的目光微微闪动,没有接话。
那1314...…于峥鼓起勇气再次问道,到底是..….
何晟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许久才轻声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直播状态很差,很担心。写那幅字的时候,想到很多从前的事.…..
他转过头,直视于峥的眼睛：13年,14部戏,这是我们共同走过的路。那四个数字,是对这段旅程的纪念。
于峥的心跳骤然加速：只是纪念吗
何晟笑了笑,那笑容中有释然,也有几分难以读懂的情绪：于峥,有些东西,还需要说那么明白吗
于峥因这句话心情激动起来,他颤着声问道：那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何晟笑了笑,终于在最后一刻点了头。
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家,于峥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找到了何晟一年前发的那条1314微博。
在评论区里,他第一次留下了自己的回应。
只有一个字：
好。
爱都不会,怎么拍戏啊。
但现在,他或许开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