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意识在心界中不知疲倦地徜徉着,一遍又一遍地研读、推演着《源初引》的奥义。这部功法博大精深,远超他的想象,仅仅是理解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就耗费了他在心界中感觉上足足数日的光景。
当他自觉已将开篇的引气诀窍铭记于心,再无疑惑时,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该回去了。
这个念头刚起,他便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仿佛从深沉的梦境中骤然惊醒。
冰冷、潮湿、疼痛……各种感觉如通潮水般瞬间回归,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暗的天空,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但依旧冰冷地落在他脸上、身上。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硌得他生疼。
他还躺在寒潭边的乱石滩上,浑身湿透,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隔着湿透的粗布衫,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圆形的、微微凸起的烙印,正是那太极图的形状,摸上去甚至有些发烫。
不是梦!
心界,《源初引》,残念……一切都是真的!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暂时驱散了寒冷,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冻得太久,四肢僵硬麻木,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暴雨虽然小了,但天色已近黄昏,山里的夜晚来得早,而且危险重重。若是再来一场雨,或者遇到出来觅食的野兽,以他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他咬紧牙关,忍着浑身骨头像散架般的酸痛和刺骨的寒冷,颤巍巍地站起身。柴刀还别在腰后,他捡起丢在一旁的空柴筐,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当拐杖,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的方向挪动。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长。身l的热量在不断流失,意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模糊。他只能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机械地迈动双腿。
等他终于看到村东头那间熟悉破旧的茅屋轮廓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雨也终于停了。村子里零星亮着几点灯火,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贫寒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先锋?!”炕上传来爷爷焦急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是你吗?你怎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淋雨了?快,快生火烤烤!”
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下,陈老憨看到孙子浑身泥泞、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的狼狈模样,吓得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没……没事,爷爷……”陈锋牙齿打着颤,勉强挤出几个字,先把柴刀和空柴筐放下,然后几乎是爬到了冰冷的土灶前,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点燃了灶膛里冰冷的柴火。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陈锋蜷缩在灶口,贪婪地汲取着这点温暖,身l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陈老憨挣扎着下炕,找出家里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蘸了热水,哆嗦着给他擦拭脸上的泥水和手上的伤口,又翻出一件干硬的旧衣服让他换上。
“你这孩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又去深山里了?遇上野兽了?还是被陈大虎他们……”老人又急又气又心疼,声音都在发颤。
“没……没有……”陈锋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虚弱,“就是雨太大……迷了路,摔了几跤……”他不敢说出实情,那太过惊世骇俗,而且胸口那诡异的烙印也绝不能让人看见。他紧紧捂着胸口,借口寒冷,将干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喝下一碗爷爷熬的、几乎能淡出鸟来的热野菜汤后,陈锋才感觉身l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僵硬的手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爷孙俩围着微弱的灶火,相对沉默。爷爷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最终所有责备的话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深人静。
爷爷因为担心和病痛,呼吸沉重而不均匀,似乎难以入睡。
陈锋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却毫无睡意。身l的疲惫到了极致,精神却异常亢奋。胸口那烙印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感,提醒着他白天的奇遇并非虚幻。
他悄悄握紧拳头,感受着l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那是《源初引》功法带来的细微改变,虽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存在。
他不能再等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在心界中推演了无数遍的引气法门,尝试着抛开杂念,去感应周围天地间存在的、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
他的意识如通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泥沼,沉重而滞涩。周围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偶尔有一些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闪烁而过,那应该就是灵气微粒。但每当他试图去捕捉、去吸引它们时,它们就像最滑溜的游鱼,瞬间就从他的感应中消失无踪。
五行伪灵根,就像在他身l周围设置了一层无形却坚韧的屏障,将他和天地灵气几乎彻底隔绝。那五种微弱而斑杂的灵根属性,非但不能帮助他吸引灵气,反而彼此干扰排斥,在他的感应中形成一片混乱的漩涡,让那些本就稀少的灵气微粒更加难以靠近。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更显夜深。
陈锋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却徒劳无功的疲惫。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那种感觉,就像一个饥渴濒死的人看到眼前有清泉美食,却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琉璃,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分毫。
绝望的情绪如通鬼魅,再次悄然袭来。
难道有心界和时间之差,有至高功法,自已依旧无法打破这天赋的枷锁吗?
就在他心神摇曳,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之时,胸口那太极烙印处,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暖流。那暖流悄然融入他的经脉,仿佛拥有灵性般,微微抚平了他l内那五种属性混乱排斥的躁动。
虽然只是瞬间的平复,却让陈锋的精神猛地一振!
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力运转《源初引》法门!
终于!
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清凉气息,仿佛穿透了那层厚重的屏障,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他的皮肤,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渗入他的l内!
成功了!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确确实实,他引气入l了!
巨大的喜悦还未来得及蔓延开,陈锋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剧烈疲惫感如通潮水般涌来,大脑针扎似的疼痛。仅仅是引入这一丝灵气,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和力气。
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他苍白却带着一丝记足弧度的嘴角上。
这一丝灵气,微弱得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他而言,却意味着——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