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苏钦最后是在医院醒来的。
胃出血，宋朝提前给他叫的救护车派上了用场。
“还要在挂几天水，可以联系一下你的家属，有人在身边陪着会方便点。”
今天轮到顾淮到急诊值班。
没想到就碰上了喝的烂醉的苏钦。
苏钦木木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拿起手机想给宋妍打电话，却在拨出的那一下瞬间挂断。
他自嘲一笑，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
“阿钦啊？怎么样了？找到心里的那个答案了吗？”
下午五点，苏奶奶打来了电话。
苏钦拖着还在输液的手，站在走廊上。
“我不知道。”
他看着远处的落日有些出神。
他只知道，来到港城见到宋妍，他死寂已久的心又重新有了起跳的感觉。
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源，不舍离开。
“小的时候奶奶给你买过一个熊猫玩偶你记得吗？”
“那时你也是这样，我问你喜不喜欢，你说不知道，可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货架不肯移开；我又指了指旁边的的小狗问你，你很快就说了不喜欢。”
“阿钦，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
苏钦握着手机又站在走廊上吹了许久的凉风，久到太阳都落了山他才终于回过神。
他看着渐渐浮出云层的明月，心底的那层薄雾也渐渐散开。
看到答案的那一刻，他埋着头笑了出来。
“我明白了奶奶。”
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宋妍的疗程还没有结束。
正好宋朝最近也来了港城，就当起了每天送她去医院的司机。
银针穿过皮肤耳朵那一瞬间，膝盖一阵酸胀。
好在宋妍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倒也没有太难受。
“妍妍，你上次发我的那几张照片谁拍的？”
“能不能把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最近刚好有个商务要拍，我感觉他的风格就挺合适的。”
忍过一阵酸意后，宋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宋朝。
“你觉得拍的好？”
宋朝说了声当然。
那几张照片无论是构图还是风格，都非常对他的胃口。
宋妍轻抽了抽嘴角。
“哥，那是我拍的。”
一股无言的尴尬突然在两兄妹之间蔓延开。
顾淮轻声一笑，“阿朝，看来你对你这个妹妹关心还是不太够啊。”
“我也看过妍妍拍的那些照片，是挺不错的，以后往这方面发展一下也挺好的，给自己赚点零花钱。”
见宋妍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顾淮趁机拔掉了她膝盖上的针。
从第一次发现宋妍怕针后，顾淮每次都会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后再找机会拔针。
宋朝见了这一幕也有些佩服。
“还得是顾医生有办法，这丫头之前一听到要扎针就怂的跟个什么似的。”
宋妍没好气地白了她哥一眼，刚转头回来准备下床穿鞋，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脸苍白的苏钦。
知道宋妍今天会来复诊，他一早来了顾淮办公室在的三楼。
不过一周没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宋朝皱着眉想去把人赶走，被顾淮拦了下来。
“我和你哥去楼下喝杯咖啡，一会儿给你带杯上来。”
知道顾淮是想给她一个谈话的空间，宋妍感激地冲他一笑。
等两人走后，苏钦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宋妍却坦荡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坐这吧。”
“我们之前不也总是这样坐的吗。”
这是他们分开以后，宋妍第一次说起从前的事。
还住在南石巷口的时候，小小的折叠床就是他们的沙发。
“你的腿怎么样了”
这几天苏钦一直在想下次见到宋妍的时候该说什么，可刚刚在门口看到宋妍因为膝盖疼痛难忍的流汗时，他心里只剩下了心疼。
“我这几天也联系了国外的一位医生，他已经在这个领域三十几年了，针对你现在这种情况也有八成的把握，你要不要”
“不用了。”
宋妍很干脆的拒绝道。
她很清楚，要是接受了苏钦的这份好意，她只会再和他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上抽离出来，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再耗在他身上了。
苏钦眼底是难得的落寞。
但他也料到了宋妍会拒绝。
办公室里安静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和林乔结婚。”
这倒出乎了宋妍的意料。
“因为我？”
“那份合同已经到期了。”
宋妍以为是他还不知道那五百万已经还完的事。
“苏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合约期内你也遵守了条款一直跟在我身边。”
“但现在你欠我的已经还完了，不用再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你也有你的生活要过。”
苏钦却难得固执地摇了摇头。
“还不完。”
“阿妍，你救了我一命，你这条腿就是因为我出的事故。”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宋妍轻声一笑。
“这个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救你的。”
“这不算你欠我的。”
“苏钦，你欠我的真的已经还完了，你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宋妍又认真地复述了一遍。
她以为苏钦只是单纯的想还债。
可苏钦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还债这件事。
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和宋妍重新产生交集。
“不是浪费。”
“阿妍，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宋妍眉头紧锁，没明白这人怎么这么难劝。
她语气一时也有些不太好。
“我不用你陪！”
“苏钦！我们的合约已经到期了，我不需要你了！”
苏钦被最后六个字狠狠击中。
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第一次在宋妍面前像个无措的小孩。
看着苏钦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宋妍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内心的责任感在逼迫你，可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也不少了，苏钦，你没必要有这么重的负罪感。”
“你就当我们之间就是场交易就好了，无论过程发生了什么，只要结果不变，你的目的就达成了不是吗？这些年你做的那些项目，不也是如此？”
宋妍每说一个字，就像一道闷雷砸在苏钦的身上。
“不一样，这不一样。”
“我们不是交易，阿妍，我们不是交易。”
他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宋妍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放弃。
良久，苏钦才终于抬起了低垂已久的头。
直到这时，宋妍才看到他通红的双眼。
他轻轻地挤出一抹笑，声音沙哑。
“阿妍，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了。”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