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许你一片山花烂漫 > 第一章

我的族人,
出生就被买卖。
哪怕被主人娇养,
未来也可能遭遇公开展示裸体,
或者切掉性器官送人之类的事。
族人都说我傻傻的,
可是我成年了,容貌长开了,
我总觉得,他对我很好。
我想,或许,
他是真的爱我。
01
我第一次意识到恐惧是什么,是三岁那年的午后。
那天的阳光把石屋前的空地晒得发白,空气里飘着晒干的草药味。
阿母正蹲在地上给我编草鞋,她的手指很巧,草绳在她掌心绕几圈,就能变成好看的花纹。
我坐在她旁边的石阶上,手里攥着半块硬邦邦的黑面包。
那是昨天穿银灰长袍的人送来的食物。
我们族的人都知道,这种馈赠从来都带着钩子。
突然,远处传来了铁笼拖动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指甲刮过石头,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阿母的手猛地顿了一下,草绳从她指间滑落。
她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按在石屋的阴影里,嘴巴贴在我耳边,声音发抖:别出声,小安,别看。
可我还是忍不住掀开了阿母的衣角。
三个穿银灰长袍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鞋子是黑色的,踩在地上没有声音,手里拿着金属棍,棍头闪着冷光。
他们停在隔壁阿婆的石屋前,一脚踹开了门。
阿婆的尖叫声瞬间炸响,接着是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拖拽声。
阿婆被他们架着胳膊拖了出来,她脸上全是血,嘴里塞着一团晒干的荆棘,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编号512,年龄47,骨骼密度达标,适合做骨骼标本。
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块银色的板子,指尖在上面划了划,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另一个人从背上解下铁笼,笼子的栏杆很粗,缝隙却窄得连手指都伸不出去。
他们把阿婆往笼子里塞,阿婆的膝盖撞在铁条上,发出咚的闷响。
她的指甲在笼子上抓出一道道白痕,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只有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盯着我们藏身的方向。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阿母的身体抖得厉害,她的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把我的脸埋进她的怀里。
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汗味和草药味,能听见她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像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直到铁笼拖动的声音消失在远处,阿母才松开我,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眼泪。
族里的人早就不敢哭了,眼泪会让穿银灰长袍的人觉得麻烦,而麻烦的下场,往往比做标本更惨。
后来我才知道,阿婆的骨骼标本被摆在了白色房子的展示柜里。
那次我跟着阿爸去白色房子附近捡枯枝,透过二楼的窗户,我看见了那个标本。
阿婆的骨头被刷成了白色,关节处用金属扣连起来,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眼窝是空的,里面塞着两颗黑色的石头,像在盯着窗外的我们。
阿爸看到的瞬间,猛地捂住我的眼睛,拉着我往回跑,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跑的时候,我听见他在小声地哭,像受伤的野兽。
我们族的人,皮肤是黄黑色的,像晒干的泥土;眼睛是深黑色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最特别的是头发,会随着情绪变颜色——开心的时候是淡粉色,难过的时候是灰色,害怕的时候是黑色,而愤怒的时候,会变成深红色。
族里的老人说,我们是大地孕育的孩子,能听懂风的声音,能感知植物的情绪。
可穿银灰长袍的人不这么叫我们,他们管我们叫特殊品种高价货,把我们的名字换成编号,把我们的身体当成买卖的商品。
02
阿爸是在我五岁那年被带走的。
那天他正在院子里给我做木鸢。
他的手很巧,能把普通的木头削成飞鸟的形状,再贴上晒干的芦苇叶,就能在风里飞很远。
我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着木鸢的翅膀慢慢成型,头发是淡粉色的。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阿爸说,等木鸢做好了,就带我去石屋后面的山坡上放。
就在木鸢的最后一根翅膀粘好的时候,石屋的门被推开了。
两个穿银灰长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落在阿爸的手上,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手的灵活度不错,其中一个人蹲下来,拿起阿爸刚做好的木鸢,捏了捏翅膀,皮肤也好看,适合做‘手工艺品’。
阿爸瞬间变了脸色,他把我护在身后,手紧紧握着旁边的柴刀。
那是他用来劈柴的,刀刃早就钝了。
你们别过来!他的头发瞬间变成了深红色,声音里满是愤怒,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呵。
另一个人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管子,对着阿爸的胳膊按下了开关。
一道浅蓝色的光射在阿爸的胳膊上,阿爸的身体瞬间僵住,柴刀从手里掉在地上。
他们走过去,把阿爸按在地上,拿出绳子捆住他的手腕和脚踝。
我冲过去想抱住阿爸的腿,却被其中一个人一脚踹在胸口。
我摔在地上,疼得喘不过气,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阿爸看见我这样,挣扎得更厉害,他的头发红得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小安!别过来!他喊我的时候,声音里全是绝望,记住,活下去,别相信他们……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他们用布堵住了阿爸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我爬起来想追,却被阿母死死抱住。
我看着阿爸被拖远的背影,看着他的头发从深红色慢慢变成灰色,最后变成黑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那天的风很大,阿爸做好的木鸢被风吹得飞了起来,却在半空中断了翅膀,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三天后,我在阿母藏起来的旧布包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
纸上画着一只木鸢,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小安,阿爸的手在‘珍品店’的三号柜,别去看。
我拿着纸,躲在树洞里哭了很久,头发一直是黑色的,再也没有变过淡粉色。
后来族里的人说,阿爸的手被切了下来,泡在透明的瓶子里,瓶子上贴着标签:活体手部标本,编号509,售价2000信用点。
有人见过那个瓶子,说阿爸的手指还保持着握木鸢的姿势。
03
小奈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比我小一岁,头发天生是淡紫色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小酒窝。
我们经常一起在山坡上捡野果,一起听老人讲大地母神的故事,一起躲在树洞里,分享偷偷藏起来的糖——那是偶尔有穿银灰长袍的人心情好时,扔给我们的。
小奈总说,她想看看白色房子外面的世界,老人说,外面有蓝色的海,有会唱歌的鸟,有长满花的草原,没有铁笼,没有标本,没有穿银灰长袍的人。
可小奈没能等到那一天。
她六岁那年的冬天,一个穿银灰长袍的女人来了。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靴子,戴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盒子。
她站在石屋前,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停在了小奈身上。
这个孩子的眼睛真好看,她走过去,捏住小奈的下巴,强迫小奈抬头,虹膜颜色纯正,瞳孔形状完整,做成眼部标本,能卖个好价钱。
小奈的阿妈冲过去,把小奈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磕头:求求你,别带走她,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她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很快就渗出血来。
可那个女人只是皱了皱眉,一脚把小奈的阿妈踹在地上:别脏了我的靴子。
小奈吓得哭了起来,她的头发变成了灰色,紧紧抱着阿妈的脖子:阿妈,我怕,我不想跟她走……
那个女人不耐烦了,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针,对着小奈的脖子扎了下去。
小奈的哭声瞬间停了下来,身体软了下去。
女人把小奈抱起来,像抱一件玩具,转身就走。
小奈的阿妈爬起来想追,却被旁边的穿银灰长袍的人按住了。
她趴在地上,看着小奈被带走的方向,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里全是绝望。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小奈的头发从灰色慢慢变成黑色,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后来我见过小奈的尸体。
那是在一个下雨天,我跟着阿母去白色房子附近的小溪里打水,透过一楼的展示窗,我看见了那个透明的玻璃罐。
小奈的眼睛被取了出来,泡在淡黄色的液体里,眼睛还是深黑色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可再也不会因为看见我而亮起来了。
玻璃罐的标签上写着:眼部标本,编号621,售价1500信用点。
那天我在小溪边吐了很久,把早上吃的糊状食物全吐了出来,阿母抱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拍着我的背。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
我尽量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走路的时候轻轻的,不发出声音;
说话的时候尽量小声,能不说就不说;
头发一直保持着黑色,不管心里多难过,都不敢变成灰色。
一旦变成灰色,就会被认为是残次品,卖不出去,会被销毁。
我常常躲在石屋后面的树洞里,那个树洞很小,只能容下我一个人。
里面放着阿母给我编的草鞋,阿爸做的木鸢碎片,还有小奈送给我的半块糖。
我抱着这些东西,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听见铁笼拖动的声音,或者穿银灰长袍的人的脚步声,就会把自己缩成一团,捂住耳朵,直到那些声音消失。
阿母总是告诉我,要乖,要听话,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她把最好的食物留给我,在穿银灰长袍的人来检查的时候,把我藏在床底下,用破布盖住我。
04
有一次,一个穿银灰长袍的人发现了床底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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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来,用金属棍戳我的腿,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吓得说不出话,阿母冲过来,挡在我前面,笑着说:这孩子胆小,编号689,身体不好,做不了标本,也卖不上价钱。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又戳了戳我的腿,才站起来走了。
他走后,阿母抱着我,肩膀抖得厉害,我看见她的头发,从黑色慢慢变成了灰色。
我七岁那年的秋天,白色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
族里的人都被赶到了空地上,站在台下。
穿银灰长袍的人拿着鞭子,在人群里走动,谁要是敢动一下,就会被鞭子抽。
我站在阿母的身边,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头发是黑色的,身体抖得厉害。
我知道,这是拍卖会——穿银灰长袍的人会把我们当成商品,卖给那些从别的地方来的人,而被买走的人,很少有能回来的。
高台上,站着五个被关在铁笼里的族人。
有阿叔,有阿姐,还有两个比我还小的孩子。
一个穿银灰长袍的人拿着话筒,站在高台边,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来,刺耳得很:
编号498,男性,32岁,肌肉密度高,适合做活体实验;编号573,女性,28岁,皮肤光滑,适合做装饰标本或二次出售、裸体展出……
台下坐着很多人,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手里拿着银色的板子,偶尔会和身边的人交谈几句,目光落在铁笼里的族人身上,像在看一件物品。
我看见一个胖男人,指着阿姐的笼子,对旁边的人说:这个皮肤不错,买回去做个摆件,放在客厅里应该挺好看。
阿母把我往身后拉了拉,想把我藏在她的影子里。
可我还是被人看见了。
那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他坐在台下的第一排,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盯着铁笼里的人看,而是看着远处的山坡,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他的头发是浅棕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像晒过太阳的湖水,没有其他人眼里的欲望和贪婪。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我。
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我像被烫到一样,赶紧低下头。
可他却站了起来,朝着我走过来。
穿银灰长袍的人看见他,赶紧笑着迎上去:林先生,您看中哪个了我给您介绍。
那个男人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身高很高,蹲下来的时候,我能看见他衬衫领口的纽扣,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打量的眼神看我,而是轻轻笑了笑,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敢说话,阿母说过,不能跟买我们的人说话,不然会被认为不乖。
我攥着阿母的衣角,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发还是黑色的。
他没生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奶糖,糖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朵花。
他把糖纸剥开,递给我:别怕,我没有恶意。这个很甜,你尝尝。
我看了看阿母,阿母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却轻轻点了点头。
我接过奶糖,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小奈送给我的半块糖还要甜,是我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还在笑,眼睛里的温柔像水一样,把我裹住。
我叫林书亦。他说,然后转头对旁边的穿银灰长袍的人说,这个孩子,我买了。多少钱
穿银灰长袍的人愣了一下,赶紧说:林先生您看上的人,肯定不用按市场价来,给500信用点就行。
林书亦从口袋里拿出银色的板子,在上面划了一下。
穿银灰长袍的人手里的板子叮地响了一声,他立刻笑着说:交易成功!林先生,您慢走。
林书亦站起来,对我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一个新地方。
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心朝着我,没有一点要抓我的意思。
我看了看阿母,阿母的眼睛通红,她把我的手放进林书亦的手里,小声说:小安,跟着他,好好活下去。
我跟着林书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阿母。
她站在人群里,头发是灰色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直到我走出空地,再也看不见她。
我攥着林书亦的手,他的手很暖,不像穿银灰长袍的人的手那样凉,也不像金属仪器那样冰。
我走在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心里的恐惧,好像少了一点。
05
林书亦带我去的地方,不是白色房子,而是一个有小院子的房子。
房子是浅棕色的,屋顶铺着红色的瓦片,院子里种着很多绿色的植物,叶子上还挂着水珠,亮晶晶的。
院子中间有一个小池塘,里面有红色的小鱼。
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
讲蓝色的大海里有会唱歌的鲸鱼,讲白色的雪山上有会飞的雄鹰,讲长满花的草原上有奔跑的小鹿。
他的声音很轻,像摇篮曲,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没有铁笼,没有标本,只有他说的大海、雪山和草原。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林书亦的依赖越来越深。
早上醒来,我会先跑到客厅,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早餐;
中午他下班回来,我会站在门口等他,递给他拖鞋;
晚上他看书的时候,我会坐在他旁边的小椅子上,拿着画册画画。
我的头发开始慢慢变颜色。
他夸我画的画好看时,会变成淡粉色;
他陪我玩木鸢时,会变成浅紫色;
他给我讲笑话时,会变成淡黄色。
林书亦每次看见我的头发变颜色,都会笑着说:安安的头发真神奇,像彩虹一样。
我开始偷偷喜欢上林书亦。
这种喜欢很奇怪,看到他和别人说话,我会心里不舒服;
看到他笑,我会跟着开心;
晚上做噩梦,只要他坐在我床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心。
有一次,他感冒了,咳嗽得很厉害,我学着他照顾我的样子,给他端了一杯热水,还把自己的小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接过水杯的时候,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安安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那一刻,我的头发变成了深红色,心跳得很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06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我十八岁那年的春天。
那天林书亦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花——是粉色的玫瑰,花瓣很软,闻起来很香。
他的脸上带着我没见过的笑容,眼睛里像有星星。
我问他花是给谁的,他笑着说: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从那天起,他经常出去,回来的时候,身上会带着陌生的香水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我问他去哪里了,他说:去见一个朋友。
可我能看出来,那个朋友对他很重要,比我重要。
我第一次见到苏晴,是在一个周末的上午。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给小池塘里的鱼喂食,林书亦回来了,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长,是黑色的,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小梨涡。
林书亦拉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说:安安,这是苏晴,我的女朋友。以后她会和我们一起住,你要跟她好好相处。
女朋友是什么我不懂,但我能感觉到,苏晴的出现,会抢走林书亦。
我的头发瞬间变成了灰色,手里的鱼食掉在地上,红色的小鱼围过来,啄着地上的鱼食,可我一点也不想看。
苏晴蹲下来,想摸我的头发,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又笑着说:安安真可爱,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林书亦看见我的头发变了颜色,皱了皱眉,说:安安,怎么了不喜欢苏晴姐姐吗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我怕我说了不喜欢,林书亦会生气,会不要我。
林书亦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苏晴姐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苏晴真的住了下来。
07
她不像林书亦那样对我好。
林书亦不在家的时候,她不会给我做早餐,只会把昨天剩下的面包扔在桌子上,说:自己吃,别我。
她不会陪我玩,只会让我待在房间里,不许我出来,说:你吵到我看电视了。
她还会把我的玩具扔掉——我最喜欢的布偶熊,被她扔进了垃圾桶;我画的画,被她撕成了碎片;林书亦给我做的木鸢,被她踩断了翅膀。
有一次,我在房间里看林书亦给我买的《动物百科》,苏晴走了进来,一把把书抢过去,扔在地上,用脚踩着。
她说:林书亦都跟我在一起了,你还占着他给你的东西,真自私。
我想把书捡起来,她却踩在我的手上,我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却笑着说:
哭啊,你怎么不哭你不是最喜欢在林书亦面前装可怜吗
我不敢告诉林书亦。
我怕苏晴会报复我,更怕林书亦会不相信我。
我只能在林书亦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可我的头发再也没有变成过淡粉色、浅紫色或者淡黄色,一直是灰色的,有时候会变成黑色。
林书亦问我怎么了,我只会说:没事,可能是有点累。
他皱着眉,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摇摇头,说: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林书亦在家的时候,苏晴会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
她会给我夹菜,把最好吃的丸子夹到我碗里;她会陪我玩积木,虽然玩的时候心不在焉;她会笑着跟林书亦说:安安真乖,我很喜欢她,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林书亦看见我们相处融洽,会很开心,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彼此的。
有一次,林书亦带我们去公园玩。
公园里有很多人,有卖气球的,有卖棉花糖的,还有小孩子在放风筝。
苏晴拉着林书亦的手,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林书亦回头看我,说:安安,快过来,我们一起去买棉花糖。
我刚想走过去,苏晴却故意绊了我一下,我摔在地上,膝盖磕破了,流了很多血。
我疼得眼泪掉了下来,林书亦赶紧跑过来,蹲下来看我的膝盖,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苏晴在旁边说:都怪我,我没拉住安安,让她摔了。
她说着,也蹲下来,想帮我擦眼泪,我却躲开了。
林书亦没注意到我的动作,只是把我抱起来,说:我们去医院包扎一下。
路上,林书亦一直安慰我,说:
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别再摔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味,心里却很难过。
我想告诉他,是苏晴故意绊我的,可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怕他不信,怕他会觉得我在撒谎,怕他会不再喜欢我。
苏晴见我不敢告诉林书亦,变得越来越过分。
她开始故意找我的麻烦,把我的东西藏起来,让我找不到;
在林书亦面前说我的坏话,说我不乖不听话;
有时候还会故意把水洒在我身上,看着我发抖的样子笑。
08
林书亦去上班了,苏晴把我叫到卫生间。
卫生间里放着一个很大的塑料盆,盆里装满了水,水很冷,冒着寒气。
苏晴笑着说:安安,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叫‘水下憋气’,看你能在水里待多久,赢了的话,我就把你的布偶熊还给你。
我摇摇头,说:我不要玩,我怕水。
我小时候在石屋后面的小溪里掉进去过,差点淹死,从那以后,我就很怕水,一看到很多水,就会想起当时的感觉。
冰冷的水灌满口鼻,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像要被死神抓住。
苏晴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的眼睛里满是恶意,说:
你敢不玩信不信我告诉林书亦,说你不乖,让他把你送走
我还是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苏晴见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盆里拽。
我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很大,我还是被拽进了盆里。
水很冷,没过了我的口鼻,我吓得哭了起来,说:
我不要玩了,放开我!苏晴姐姐,我求你了!
苏晴根本不理我的哭喊,她按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头往水里按。
冰冷的水一下子灌进我的口鼻,我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眼前开始发黑,耳边能听到苏晴的笑声,像魔鬼的声音:
你以为林书亦真的喜欢你吗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宠物而已!现在他有我了,你就是个多余的!
我拼命地挣扎,手在水里乱抓,想抓住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抓不到。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苏晴松开了手。
我瘫在盆里,不停地咳嗽,吐着水,头发是黑色的,身体抖得像筛子。
苏晴蹲下来,用手拍着我的脸,说:记住,以后别跟我抢林书亦,不然下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我躲在房间里,把门锁上,不敢出去。
直到林书亦回来,我才敢开门。
林书亦看见我浑身湿透,头发是黑色的,问我怎么了。
我想告诉他苏晴对我做的事,可我一看到苏晴站在他身后,用威胁的眼神看着我,就把话咽了回去,说:
我不小心把水洒在身上了。
林书亦皱了皱眉,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去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苏晴在旁边说:都怪我,我没看好安安,让她把水洒在身上了。
林书亦说:不怪你,是安安太不小心了。
我走进房间,关上门,靠在门后,哭了很久。
我觉得很委屈,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离开这里,可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林书亦,我什么都没有。
如果林书亦不要我了,我就只能回到石屋,等着被穿银灰长袍的人带走,做成标本,或者卖掉。
从那以后,我更怕苏晴了。
只要林书亦不在家,我就会躲在房间里,把门锁上,不管苏晴怎么叫我,我都不开门。
苏晴见我躲着她,好像更生气了,她开始在林书亦面前说更多我的坏话,说我性格孤僻不合群不喜欢她。
林书亦听得多了,也开始对我有点失望,他会说:安安,你要试着跟苏晴姐姐好好相处,别总是躲着她。
我看着林书亦失望的样子,心里更难过了。
我想告诉他真相,可我还是不敢。
我只能试着跟苏晴说话,试着对她笑,可我的心里,全是恐惧。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发烧,吃不下东西,晚上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我梦见苏晴把我塞进铁笼,梦见她拿着刀,想切我的眼睛,梦见林书亦站在旁边,看着我,却不救我。
有一次,我发烧到39度,躺在床上,浑身发抖。
林书亦很担心,带我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我是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紧张才会这样,让林书亦多陪陪我,多关心我。
林书亦听了医生的话,对我又像以前一样好了。
他会请假在家陪我,给我做我喜欢吃的粥,晚上会坐在我的床边,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
苏晴看林书亦这样,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眼神里的恶意也越来越浓。
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喝水,听见林书亦和苏晴在吵架。
苏晴说:你为什么总是关心她你是不是更喜欢她
林书亦说:你别胡说,安安只是个孩子,我对她只是照顾。
苏晴说: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可是那个种族的!你要么把她送走,要么我们就分手!
我吓得赶紧跑回房间,躲在被子里。
我怕林书亦会为了苏晴,把我送走。
我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头发一直是黑色的。
第二天早上,林书亦对我像以前一样好,苏晴也像以前一样,在林书亦面前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
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为我。
09
我开始想,也许我真的是个多余的人。
如果我不在了,林书亦和苏晴就不会吵架了,林书亦也会开心起来。
可我又不想离开林书亦,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很矛盾,每天都活在痛苦和恐惧里。
那天是周六,林书亦说要去超市买东西,让苏晴在家陪我。
他走之前,摸了摸我的头,说:安安,在家要乖,听苏晴姐姐的话。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书亦走后,苏晴把我叫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浴缸装满了水,水面上飘着几片粉色的玫瑰花瓣——是林书亦昨天买给苏晴的花。
苏晴笑着说:安安,林书亦说你最近不开心,我带你洗个澡,放松一下。
我摇摇头,往后退,说:我不要洗澡,我自己会洗。
苏晴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快步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浴缸那边拖。
我拼命挣扎,大喊着:放开我!我不要进去!林书亦会回来的!他会救我的!
林书亦苏晴冷笑了一声,他要很久才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会救你的!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吗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玩物,现在玩腻了,就该扔掉了!
她把我拽到浴缸边,用力把我往浴缸里推。
我死死地抓住浴缸的边缘,不肯放手。
苏晴见状,拿起旁边的花洒,打开开关,冰冷的水一下子喷到了我的身上。
我浑身发抖,手一松,被她推了进去。
浴缸里的水很深,没过了我的胸口,冰冷的水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身上。
我想站起来,苏晴却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下压。
我的头没入了水里,冰冷的水灌满了我的口鼻,我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眼前开始发黑。
我拼命地挣扎,手在水里乱抓,想抓住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抓不到。
我想起了阿母,想起她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好活下去;
想起了阿爸,想起他给我做的木鸢,想起他写的平安的安;
想起了小奈,想起她笑着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起了林书亦,想起他温暖的手,想起他说别怕,有我在。
我想,林书亦会不会回来救我
他会不会发现苏晴对我做的事
他会不会后悔把苏晴带来这里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我看见阿母在石屋前给我编草鞋。
看见阿爸在院子里给我做木鸢。
看见小奈在山坡上给我递野果。
看见林书亦在院子里陪我放木鸢,他的笑容很温柔,我的头发是淡粉色的。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林书亦的声音,他在喊我的名字:安安!安安!
我想回应他,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的眼睛慢慢闭上,最后一个念头是:林书亦,我好怕,你快来救我……
10
书亦,你看,这株绯花彻底蔫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她用脚尖碰了碰花盆边缘,水面上还飘着几片蔫掉的玫瑰花瓣。
林书亦蹲在花盆边,看着水里那株枯萎的绯花。
花瓣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深红色,变成了灰扑扑的褐色,花茎软塌塌地垂着,根部泡在水里,已经发黑发烂。
他皱了皱眉,伸手捞起绯花,指尖碰到花瓣时,花瓣碎成了几片,落在水里。
之前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它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我之前买它的时候,花农说绯花很娇贵,喜干怕湿,不能多浇水,更不能泡在水里。
我哪知道啊,苏晴委屈地嘟起嘴,伸手挽住林书亦的胳膊。
我看它最近有点干,叶子都卷起来了,就想多浇点水,让它长得好一点,没想到会这样……书亦,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再去花市买一株,比这株还好看的。
林书亦看着苏晴眼底的讨好,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绯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算了,也不能怪你,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这株绯花跟了我好几年,刚买的时候才只有花苞,看着它慢慢开花,还挺有感情的,可惜了。
苏晴见他不生气了,立刻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客厅走:
别可惜啦,我们晚上去吃你最喜欢的火锅,就当弥补一下,好不好
林书亦被她拉着往前走,没有再看垃圾桶里的绯花。
阳光透过卫生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那株枯萎的绯花上。
最后一片还没完全碎掉的花瓣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最后一次寻找阳光。
却再也没有等到那个会小心翼翼给它浇水、会对着它笑、会说你开得真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