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外卖单上的复仇 > 第一章

暴雨砸得头盔啪啪响,超时两分钟扣三天工资。推开308房门,丈夫光着膀子搂着小三吃宵夜。我把酸辣粉泼在真丝睡衣上,拍下门牌号发进老乡群:许老板大方,伺候好了有赏!——他们不知道,我送外卖的箱子里,藏着能让他们身败名裂的腐蚀液。
暴雨砸得头盔啪啪响,我刚停稳电动车,手机又催命似的叫:超时两分钟!扣三天工钱!
滚烫的酸辣粉汤隔着打包盒烫我手心。
308房,就这间。
门铃按了三遍,里头才传来乔薇那黏糊糊的声儿:谁呀
门开了条缝。
热烘烘的香水味儿混着烧烤味儿扑出来。
许志远,我那倒插门的丈夫,光着个膀子,胸口油光光的,一条胳膊还搂在乔薇腰上。
乔薇身上裹着件薄得透肉的粉色真丝睡裙,头发乱糟糟的。
外卖
许志远皱着眉,像看路边脏水坑,放地上。
我盯着他搭在乔薇腰上的手,指甲是新做的,闪亮亮的钻。
许志远,
我嗓子发干,儿子发烧四十度,打电话你关机。
他愣了一下,还没张嘴,乔薇先咯咯笑起来,半个身子靠着他:哎呀远哥,儿子不是有我帮你带的维生素嘛,免疫力强得很!倒是这外卖,
她撇撇嘴,捏着鼻子,一股馊味儿,别是哪家黑店吧

我低头看手里这碗粉。
汤是我熬的,牛肉是我切的,辣椒油炸得喷香。
为了省三块钱配送费,许志远非让我来送。
嫌馊
我猛地掀开外卖箱盖子,酸辣粉哗啦一下,连汤带粉全泼在乔薇那身真丝睡裙上,馊汤配馊人,正好!
滚烫的油汤溅上她白花花的大腿,她嗷一嗓子蹦起来,粉色真丝瞬间糊满红油辣椒,黏答答地往下滴。
庄静宜!你疯了!
许志远吼着就去抓我胳膊。
我动作比他快,沾满红油的手一把掏出手机,镜头对准门牌号308,咔嚓就是一张。
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点进那个叫榕树根的老乡群,按住语音键吼:都听着!308房!许老板许志远!点的豪华宵夜!平台抽成狠,他老婆我亲自送上门!要点单的记得打赏,伺候好了,许老板大方!
语音咻地发了出去。
群里死寂了一秒,瞬间炸了锅。
308许志远他不是在城里当大老板吗
刚才语音是静宜吧她不是送外卖吗
嘶…许志远点外卖点到自己老婆头上还穿着睡衣搂个女的
许志远的脸唰一下惨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你…你他妈找死!
他拳头攥得死紧。
我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印着闪电送达的黄色工牌,狠狠摔在他脸上:找死的是你!许志远,吃了我的饭,还砸我的锅这外卖,我送的!这帽子,也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
塑料工牌弹开,掉进门口那滩红油酸辣粉里。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跳。
暴雨劈头盖脸浇下来,工服湿透,冰凉的雨水混着那股子酸辣油腻味儿,紧贴在皮肤上。
头盔镜片糊满了水,我抹了一把脸,转身冲进雨幕里,电动车钥匙狠狠一拧,车轮碾过积水,溅起老高的水花。
后视镜里,酒店门口那两道模糊的影子还在跳脚。
电动车冲进城中村小巷,雨还没停。
出租屋铁门嘎吱响,我甩掉滴水的头盔。
儿子浩浩缩在旧沙发角落,抱着个奥特曼。
妈...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飞快低下,乔阿姨说...你泼人汤,是疯子。
我喉咙堵得慌,伸手想摸他脑袋。
浩浩猛地往后一缩,奥特曼的角差点戳到我眼睛。
别碰我!
他尖叫,小脸绷得死紧。
浩浩,那是坏人...
我话没说完,他跳下沙发就往小房间跑。
哐当!
抽屉被拉开,又狠狠撞上。
我跟着进去,满地碎纸片花花绿绿。
浩浩正死命踩着一张发黄的纸屑,小皮鞋底碾得吱吱响。
撕!都撕掉!乔阿姨说了!死人的东西晦气!碰了要倒霉!
他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扑过去抓住他胳膊:你撕什么!
你管不着!疯女人!
浩浩用力一挣。
我被他推得踉跄,后背撞到柜子角。
他趁机把手里最后一点纸屑扔地上,还呸了一口。
纸屑太小,混在彩纸里。
我跪在地上扒拉,手指发抖。
猛地看到一小片熟悉的、褪了色的钢笔字迹——守...住...家。
是我的东西!
是我妈闭眼前,用哆嗦的手,一笔一笔写给我的!
她最后的话!
庄浩浩!
我吼得嗓子劈了,谁让你撕的!这是外婆的命!!
浩浩吓住了,扁着嘴要哭:乔阿姨...乔阿姨说这是脏东西,藏我抽屉里咒她...
他突然指着我床头那个旧塑料闹钟,闹钟顶上有个黑乎乎的小圆点,乔阿姨教我的!她还说,你藏东西的地方,那东西都拍得见!
我浑身血都凉了。
冲过去一把扯下那个廉价闹钟。
背面,一个纽扣大的摄像头,红灯还亮着!
手机抖得我差点拿不住。
连上监控APP,手指划拉。
时间调到今天下午三点十八分。
屏幕亮了。
乔薇那张脸,笑得像花一样,正坐在我儿子的床沿上!
画面里,乔薇翘着二郎腿,新做的红指甲闪闪发亮。
她手里捏着我妈的遗书,那张薄薄的、发脆的纸。
浩浩,看,
她把纸抖得哗哗响,声音甜得发腻,这上面写的啥‘守护好家’啧,封建迷信!你妈脑子不清醒,留着这玩意儿,晦气!影响你爸发财,懂不懂撕了它,乔阿姨给你买最新版奥特曼卡!
浩浩怯生生地伸手:外婆...外婆会不会生气
乔薇咯咯笑,红指甲戳着遗书上我妈的名字:生气一个死人能把你怎么样听阿姨的,撕!
她把纸塞到浩浩手里,抓着他的小手,用力!撕烂它!撕得越碎越好!让这老东西的东西,再也拼不起来!
浩浩闭上眼,小手猛地一扯!
刺啦——安静的房间里,那撕裂声像刀子捅进我心窝。
画面还在放。
乔薇满意地拍手:真棒!扔地上,踩!踩烂它!
她尖尖的高跟凉鞋踩上满地碎屑,狠狠碾着。
这就对了!以后你妈再给你塞死人东西,都这么干!记住了,你妈是个疯婆子,送外卖的穷酸!你爸现在是有钱人,乔阿姨才是你妈!
手机屏幕黑了。
我攥着那冰冷的机器,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脑子里嗡嗡响,闪过三个画面,快得像刀子割肉。
第一刀:三年前,城中村出租屋。
乔薇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扑通跪在我面前,鼻涕眼泪糊一脸。
静宜姐!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可学费还差三千!求你再帮我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
我摘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金戒指,那是许志远用第一个月工资给我买的。
拿去,当了。
我说。
第二刀:去年夏天,我给一家露天烧烤摊送外卖,胳膊晒脱了皮,火烧火燎地疼。
晚上到家,桌上放着一管用了一半的晒伤药膏,我挺高兴。
刚拧开盖子准备涂,许志远从浴室出来,一把抢过去。
别动!这是给薇薇买的!她手嫩,昨天端盘子红了!
他掏出钱包,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二十块扔桌上,你自己再去买支便宜的。
第三刀:就是上个暴雨夜。
浩浩烧得滚烫,小脸通红。
我哆嗦着给许志远打电话。
志远...浩浩四十度了...我一个人弄不动...
电话那头音乐震天响,夹杂着乔薇咯咯的笑声。
吵什么!烧不死!送医院啊!我正陪薇薇做指甲呢!几百块做的,别烦我!
嘟...
嘟...
忙音像冰锥扎进耳朵里。
我瘫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周围是浩浩撕碎的彩色纸片,像一地褪色的血。
手指抠进砖缝,摸到一片硬硬的、发黄的纸角。
上面只剩半个字,墨色深深浸透纸背——家。
手机在裤兜里震,是外卖平台扣款通知。
暴雨夜那单超时,三天工资没了。
我盯着地上那片碎纸角上的家字,手指头抠得生疼。
乔薇踩碎我妈遗书的脸在脑子里晃,高跟鞋碾纸屑的吱嘎声像钻头钻太阳穴。
行,撕纸踩遗书
我让你店面也碎一地!
第二天大清早,我骑着小电驴冲到城北公园。
广场舞军团刚散场,领头的王姨满头汗,大红扇子还在手里甩。
静宜
她嗓门大,昨天群里那308房真是许志远乔薇那骚狐狸真住进去啦
王姨,
我把一叠五十块塞她手里,帮我个忙,带上您老姐妹,今天乔薇美甲店开业,去坐坐。
坐坐
王姨捏着钱,眼睛发亮。
对,就坐!坐满!一人一杯免费柠檬水,我请!
我指着旁边便利店,管够!喇叭我也租好了。
九点整,薇光美甲门口飘满粉气球。
乔薇穿条紧身红裙,胸口勒得鼓囊囊,正笑着剪彩带。
新店开业!充三百送一百!
她嗓门甜腻腻的。
几个小姑娘刚想进门,滴滴滴——三辆破旧小三轮突突突冲过来,直接刹店门口。
王姨第一个跳下来,大红扇子一挥:老姐妹们!板凳搬下来!占座儿!
呼啦啦下来三十几个老太太,自带小马扎,流水一样涌进巴掌大的美甲店。
眨眼功夫,六个美甲位,两张沙发,连门口台阶都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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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一杯柠檬水,吸溜得震天响。
乔薇笑脸僵住:大妈们...我们这是美甲店...
知道啊!
王姨嘬着吸管,嗓门洪亮,老板娘说开业大酬宾,免费坐!免费喝!
她朝门外一招手,便利店小伙吭哧吭哧又扛进来两箱柠檬水。
喝!管够!老板娘请客!
乔薇脸都绿了:谁请客我没...
滴滴——!
门外租来的大喇叭突然炸响。
里面是我连夜剪的录音,王姨中气十足地吼:榕树根的老少爷们都听着!原配的血汗钱!养了308房的小三!这店!是拿原配的骨头渣子砌的!
后面跟着我给烧烤摊送外卖时录的乔薇原音:远哥,你老婆送外卖晒得脱皮,丑死了!哪像我,天生富贵命!
关掉!给我关掉!
乔薇尖叫着往外冲。
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全是挤着领柠檬水的老头老太。
让开!
她使劲推搡。
王姨哎哟一声,手里的柠檬水不小心一歪,哗啦全泼在乔薇那条红裙胸口上。
黄黄的柠檬片黏在她雪白的胸脯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你!
乔薇气得发抖。
哎哟老板娘对不起对不起!
王姨扯着嗓子喊,手里没闲着,又开一瓶新水塞给后面挤的老头,老李头快喝!老板娘请的!别客气!
店里彻底乱了套。
想美甲的顾客堵在门口进不来,老太太们坐着喝水聊天,喇叭还在循环播放。
乔薇站在湿漉漉的胸口中间,像个被淋透的尖叫鸡。
下午三点,我蹲在城中村快递柜后面。
远远看见许志远那辆二手宝马开过来,停在柜子前。
他西装革履地下车,脸还黑着。
估计刚去美甲店收拾完烂摊子。
他按开快递柜门,伸手去拿一个小包裹。
就是现在!
我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遥控器,用力一按。
柜子顶上那个空着的格口,啪嗒弹开!
一大叠雪白的纸片,像雪崩一样哗啦啦砸下来,全糊在许志远脑袋上、肩膀上。
操!什么玩意儿!
他手忙脚乱地扒拉。
抓起一张看,眼珠子瞬间瞪圆了。
那是一张欠条复印件,鲜红的手印,清清楚楚写着:借款人许志远,今借到王金龙人民币伍拾万元整,限期一月归还,到期不还,抵押婚房!
底下是他的签名,还有他那个鲜红的指头印。
假的!这他妈是假的!
许志远像被烫了手,疯狂撕扯那些纸片。
碎片扬得满天飞。
他撕得正欢,巷子口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
七八辆摩托冲过来,急刹,轮胎蹭地冒烟。
领头的是个光头胖子,脖子上挂根大金链子。
他跳下车,一脚踹飞地上几张欠条碎片,铜铃眼瞪向许志远:许老板!躲这儿呢欠金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许志远脸刷白:龙...龙哥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半个月
光头龙哥嗤笑,蒲扇大的手一把揪住许志远笔挺的西装领子,金爷说了,今天在群里看见你那破事,怕你跑路!五十万,连本带利五十三万八千!现在就给!少一个子儿...
他另一只手往后腰摸去。
许志远腿肚子打颤:龙哥!宽限几天!我店刚开业...
啪!
一个装满红油漆的塑料桶突然从旁边二楼窗户砸下来!
不偏不倚,正砸在许志远那辆宝马引擎盖上!
鲜红的油漆像血一样炸开,顺着车头灯流下来,滴滴答答,把地上那些欠条碎片都糊成了血纸。
啊啊啊!我的车!
许志远惨叫。
龙哥也被溅了一身红点子,勃然大怒:妈的!敢泼老子!
他松开许志远,指着那桶红漆和满车刺眼的红,这他妈就是利息!三天!三天还不上钱,老子拿你的血刷墙!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人骑上摩托,轰隆隆开走了。
留下许志远一个人,站在一滩红油漆和一地碎纸片中间,西装领子上全是红手印,像刚从杀人现场跑出来。
深夜,我缩在出租屋的旧电脑前。
屏幕上是那个偷拍监控的回放。
乔薇在我家,穿着我那件压箱底的墨绿色旧旗袍。
那是我妈留下的唯一好料子,胸口绣着小小的玉兰花。
乔薇瘦,旗袍穿她身上空荡荡的,开衩却故意撕高了一大截,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
她站在镜子前扭来扭去,手指还故意在开衩露出的腿肉上划拉。
许志远靠在门框上看,眼神黏糊糊的。
突然,乔薇哎呀一声,指着旗袍开衩的地方:远哥你看!这破线头!扎我腿!
她娇滴滴地抱怨,两根手指捏着开衩边缘一处明显重新缝过的地方,线头粗糙,针脚歪歪扭扭。
我按下暂停键,放大。
那处修补痕迹清清楚楚。
截图,保存。
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叫名媛下午茶的群。
乔薇天天在里面晒她那些假包包假首饰,装名媛。
我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字:
老姐妹们瞧瞧(图片),二手货就是扎腿。(偷笑表情)
后面跟着那张高清放大的、乔薇手指捏着旗袍开衩破线头的特写图。
消息发送成功。
不到五秒,乔薇的语音电话就疯狂炸了过来,屏幕上她的头像扭曲着跳动。
我直接挂断,关机。
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着那张放大的、带着廉价修补痕迹的旗袍照片。
窗外,风吹过城中村狭窄的巷道,卷起几张白天散落的欠条碎片,像烧给死人的纸钱。
电动车刚拐进老街,手机响了。
外卖站长的大嗓门震耳朵:庄静宜!西巷口‘老肖记’当铺!加急单!跑腿费五十块!
五十块
我拧紧油门冲过去。
当铺门口围着一圈人。
一个干瘦老头坐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个破锦盒,还有个摔裂的瓷瓶子。
乔薇叉腰站着,红指甲差点戳老头脸上:摔坏我的乾隆粉彩!老棺材瓤子!赔钱!三万!
老头捂着心口直喘,脸憋得青紫:假的……那瓶子……底款都不对……
放屁!
乔薇声音尖得像锥子,我从许家祖宅扒拉出来的!货真价实传家宝!
她弯腰想揪老头领子,胸口那点布料绷得快裂开。
让让!外卖!
我挤进去,把塑料袋塞乔薇手里,乔小姐,您的闪送。
乔薇一愣,看清是我,立马像踩了屎:庄静宜你来干什么!
送餐啊。
我低头看摔裂的瓷瓶碎片。
青白色的底,裂口粗糙。
等等!
一小块内壁碎片上,好像有刻痕
我假装捡塑料袋,手指飞快一勾,那片瓷攥进手心。
硬的,冰凉。
老头突然盯着我工服口袋:姑娘……你兜里……露出来的……
乔薇顺着老头目光猛地伸手,差点抓破我口袋布:藏什么!
我后退一步,口袋边角滑出半截褪色的红布——是我妈那件破旗袍的边角料,上面绣着蔫巴的玉兰花。
乔薇嗤笑:穷酸!破烂当宝!
她注意力转回老头:老不死的!今天不赔钱,我砸了你这破店!
吵什么吵!
当铺里走出个穿旧褂子的老头,脸上皱纹像刀刻的。
他看着地上干瘦老头,眉头拧成疙瘩:肖老哥又摔了
肖老
我心头一跳。
古董摊的肖老
群里说他眼毒,专看老物件。
地上那肖老喘着粗气指乔薇:她……她拿个酸咬做旧的假粉彩……讹我……
乔薇像被踩了尾巴:老东西血口喷人!许志远家传的!有他祖宗牌位作证!
穿褂子的老头蹲下,捡起块碎瓷片,指甲在裂口刮了刮。
呵,
他冷笑,酸咬纹浮得像头皮屑,底胎新得发贼。假货。
他抬头看乔薇,眼神像冰锥,乔薇,去年你拿个假翡翠镯子来我这当,坑了李老头五万养老钱。忘了
乔薇脸色一变,下意识捂住左手腕子,那里空荡荡。
胡……胡说八道!
你右手腕内侧,
老头慢悠悠地说,有颗红痣。李老头临死前跟我说,骗他钱那女的,红痣长那儿。
乔薇像被电打,猛地缩手。
围观的人嗡一声炸了锅。
真有红痣!我看见了!
去年李老头跳河,就是被坑了棺材本啊!
蛇蝎女人!专坑老人!
乔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抓起地上破锦盒和没摔碎的假瓶子碎片,慌不择路挤出人群,高跟鞋差点崴断。
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我一眼,像淬毒的钩子。
人群散了。
穿褂子的老头扶起肖老:老哥,回屋吃药。
肖老喘匀了气,浑浊的眼珠子却死死黏在我工服口袋上。
姑娘,
他哑着嗓子,你揣着的那片瓷……让我瞧瞧。
我掏出那片瓶内壁碎片递过去。
肖老枯树皮似的手指哆嗦着摸上去,指尖在刻痕处反复摩挲。
他猛地抬头,眼里迸出光:‘许氏赘婿’!是许家当年刻的字!这瓶子是真的!真货内壁才有当年老匠人留的暗记!摔烂那个是仿的壳!
他激动得直咳嗽,乔薇个蠢货!摔了假货,真货还在许家藏着!
您怎么认得
我问。
肖老眼神一下子暗了,像烧尽的炭。
认得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当年许志远他妈,抱着一对真瓶子来找我掌眼。我瞧出来了,是真古董!值钱货!可那女人心黑,转头找了乔薇那个干爹金老鳖,合伙做局骗保!说瓶子被偷了,骗了保险公司三十万!那钱,成了许志远发家的本钱!
他喘得厉害,褂子老头赶紧给他拍背。
肖老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丫头!你斗不过他们!乔薇背后是金老鳖!那老王八在黑白两道都有人!
金老鳖
我脑子里闪过许志远手机里那个备注金爷的号码,放高利贷那个
就是他!
肖老眼里突然滚下两行老泪,我闺女……小芸……就是被乔薇推进火坑的!
他抖索着从怀里掏出张旧照片。
照片上女孩很年轻,扎马尾,笑得像朵小白花。
背景是家灯红酒绿的KTV。
乔薇骗小芸去那儿当公主,说赚钱快……小芸不肯陪酒,得罪了金老鳖的狗腿子……
肖老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那天晚上……小芸从……从金帝会所顶楼跳下来了……
他死死攥着照片,指关节惨白,警察说自杀!可我知道!我闺女留了张纸给我!上面写了乔薇和金老鳖逼她!那张纸……被乔薇抢走了!抢走了啊!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爸爸,我怕。乔薇姐说我不听话,就把我卖到山里。金爷的人盯着我。
一股寒气从我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我看着肖老浑浊的泪眼:那张纸……您要我找
肖老像抓住救命稻草,枯手死死掐着我胳膊:丫头!你帮我找到小芸的遗书!我豁出老命帮你拿回真瓶子!我知道那瓶子在哪儿!许志远把它藏在他老舅爷家猪圈地窖里!三个月后金老鳖逼债,他肯定要卖瓶!瓶子里头……
他凑近我耳朵,热气喷着,藏着许志远最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肖老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年许志远入赘你们庄家,签的文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生了儿子就得跟你姓庄!否则净身出户!还有……还有他偷偷给浩浩做的亲子鉴定复印件!
他眼里闪着疯狂的光,我亲眼看见乔薇塞进去的!用防水油纸包着,卡在瓶胆缝里!
我心脏咚咚狂跳,像要撞出胸口。
瓶子。
亲子鉴定。
入赘文书。
原来在这儿等着!
肖老,
我看着他的眼睛,遗书,我找。瓶子,我们一起拿回来。
他布满皱纹的老脸抽搐着,突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乔薇抢我闺女命,我就要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凌晨两点,烧烤摊油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许志远瘫在塑料凳上,脚边滚着三个空啤酒瓶,西装皱得像咸菜干。
我穿着那件褪色的蓝白校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这衣服乔薇偷穿过,为了勾他。
静…静宜
许志远醉眼迷离,舌头打结,你…你真穿这来了
我把一张纸拍在油腻腻的小桌子上。
签了它,儿子的抚养权归我。
他眯着眼凑近,啤酒气喷在纸上。
庄…庄静宜你是不是有病离了婚儿子跟我姓许!跟你喝西北风送外卖啊!
他伸手想推桌子,胳膊却软绵绵没力气。
你儿子
我声音不高,像冰碴子,许志远,浩浩那次高烧四十度,转成肺炎差点死了。你人呢陪乔薇做指甲!
他猛地一抖,酒似乎醒了一半,眼神躲闪。
还有我妈的镯子,
我盯着他,乔薇脚上那双新买的高跟,踩碎的。踩完还嫌硌脚。
许志远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油垢。
那些都不提了,
我语气突然软下来,手指轻轻划过校服领口,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冬天,也是这个摊子。你摆摊卖袜子冻得直哆嗦,我下了晚自习跑来,就穿着这身校服。
我拉了下宽松的衣摆,你说,‘静宜穿校服最好看,像朵小白花’。
我把自己那杯冰水推到他面前,喝口水,醒醒酒。签了字,儿子归我,债归你。从此两清。
他看着那杯水,又看看我身上的校服,眼神有点恍惚。
油腻的灯泡光线下,那蓝白条似乎真的带回了一点过去的影子。
他喉咙滚动几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哆嗦着手,他从皱成一团的西装内袋里摸出支笔。
真…真两清了
他声音发哑,笔尖悬在纸上。
清。
我说。
笔尖落下去,歪歪扭扭划过签名栏。
最后一笔落下,他好像松了口气,又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得更厉害。
那…那瓶子…
他突然嘟囔,老舅爷家猪圈…找到买家了…卖了还龙哥的钱…儿子…儿子就…
他打了个酒嗝,没病就好。
就是现在!
我一把抓住他刚签完字还沾着油墨的右手大拇指!
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校服兜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透明的液体晃荡——洗甲水!
刺鼻的味道猛地炸开!
我用尽全力,把他那根大拇指狠狠按在协议签名旁边留好的空白处!
啊——!
许志远杀猪般嚎叫,触电一样想缩手。
按血印!盖了血押才作数!
我死死攥着他手腕,像铁钳。
洗甲水腐蚀皮肤,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皮肉烧焦的怪味混着酒精味散开。
他拇指上的皮肤迅速变红、发皱,像被开水烫过的死皮。
庄静宜!我操你妈!放手!!
许志远疼得涕泪横流,疯狂挣扎。
塑料凳子被他踢翻,啤酒瓶哐当滚了一地。
晚了!
我看着那枚鲜红扭曲、带着腐蚀伤痕的血指印,像盖在卖身契上的烙铁印。
成了!
许志远!你个傻逼!
一声尖利的、几乎撕裂夜空的尖叫从巷子口冲过来!
乔薇像头暴怒的母狮子,头发散乱,连睡衣扣子都扣错了,直扑过来!
她一眼看见桌上那张盖着血淋淋指印的纸,又看见许志远烂掉的拇指,眼珠子瞬间血红。
她骗你的!那瓶子!那瓶子是假的!真的我早就——
她猛地刹住话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许志远疼得直抽气:真…真瓶子呢!
乔薇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神慌乱地扫过我身上那件蓝白校服,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
她突然发狠尖叫:真的让我毁了!我往瓶子里倒满了腐蚀液!灌满了!泡了三天三夜!就算她拿到也是滩烂泥!里面就算藏了金山!也烂透了!谁也别想拿到!
她扑向桌上的协议,尖尖的红指甲像爪子一样撕下去!
嘶啦——!
协议被她扯裂一道大口子!
几乎同时,她疯了一样抓住我按着许志远的那只右手手腕,猛地拽向那个装着洗甲水的小玻璃瓶!
瓶口还敞着,刺鼻的气味直冲鼻子!
小心瓶子!
许志远醉醺醺地吼了一嗓子,不知是提醒我还是怕被溅到。
迟了!
哗啦——!
半瓶洗甲水全泼在了我抓着协议和许志远的那只右手手背上!
钻心蚀骨的凉意瞬间刺透皮肤!
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剧痛!
比辣椒油烫一百倍!
手背上的皮肤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
呃!
我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本能地松开了许志远的手腕。
那张被撕破的协议飘落在地,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乔薇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我瞬间红肿起泡的手背,嘴角扭曲地往上扯:活该!想拿瓶子想拿里面的东西烂掉吧!都烂掉!那滩烂泥你尽管去掏!
她拽起还在哀嚎的许志远,走!去找龙哥!卖店!还钱!
我瘫坐在油腻的地上,左手死死捏着右手腕。
手背上火烧火燎,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红得吓人,几个透明的大水泡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皱发白。
洗甲水刺鼻的味道混着手背灼伤的焦糊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盯着地上那张撕裂的、沾着许志远腐蚀血印的协议,碎片上抚养权三个字被油污浸得模糊。
右手的伤疤像条丑陋的蚯蚓,从手背蜿蜒爬上小臂,带着腐蚀液留下的、永远抹不掉的热辣痛楚。
榕树根祠堂张灯结彩,红毯铺到村口。
许志远穿着不合身的新郎红褂子,脖子都快被金链子勒断了。
乔薇顶着满头廉价水钻,低胸红礼服绷得要炸开,胸口挂着那个假古董玉坠。
一拜宗亲祖宗——司仪拖着长腔喊。
拜个屁!
祠堂大门哐当被撞开!
王姨叉着腰堵门口,手里拎着上次租的大喇叭。
后面黑压压全是榕树根的老少爷们,眼神像刀子。
许志远脸刷白:王...王姨...
闭嘴!
王姨拇指一摁,喇叭炸响!
里面是龙哥的破锣嗓子,带着电流杂音:许志远!五十三万八千!连本带利!今天不给钱!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卖老婆本还债的软蛋!
声音震得房梁落灰。
人群炸了锅!
卖老婆还债
真欠这么多
难怪急吼吼娶这狐狸精骗份子钱!
乔薇尖叫:假的!录音是假的!
假的
我推着辆破旧的小推车进来,车上横着个盖破麻袋的东西。
这个真不真
我一把掀开麻袋!
底下是那个被腐蚀液泡得面目全非的瓷瓶,瓶身坑坑洼洼,像长了癞痢疮。
最扎眼的是瓶肚子那里,腐蚀液泡掉了假釉彩,露出内壁刀刻斧凿的三个大字——软饭蛆!
噗!
有人笑喷了。
许志远脸上血红,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
还有更真的!
我从怀里掏出个密封塑料袋,里面两张纸被腐蚀液泡得发黄卷边,字迹却清晰得刺眼!
我抽出第一张抖开,对着满祠堂的人,榕树根的老少爷们看清楚了!许志远当年跪着求娶我,签的死契!生了儿子跟我姓庄!否则,扫地出门!裤衩子都不许带走!
我手指戳着纸上那个鲜红的手印,这印泥还是他当年从祠堂偷的!
不可能!
许志远眼珠子凸出来,想扑过来抢。
这张呢
我抽出第二张纸,直接甩到乔薇低胸礼服挤出的深沟里!
白纸黑字,顶头三个加粗黑字像烙铁——亲子鉴定!
许志远!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浩浩!你当命根子的儿子!生物学父亲——金老鳖!
我吼出那个名字,祠堂里死一样静,金老鳖!就是当年跟乔薇合伙骗古董保金!后来放高利贷差点剁你手指那个老王八!
乔薇像被雷劈了,死死盯着沟壑里那张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突然,人群里冲出几个满脸红疙瘩、手指溃烂流脓的女人!
是以前美甲店的熟客!
贱人乔薇!卖假药水!我的手毁了!
我的脸!烂了!赔钱!
撕了她那张脸!
女人们尖叫着扑上去!
红指甲像疯猫的爪子,抓向乔薇那张精心描画的脸!
水钻头饰被扯飞,头发被扯掉一绺!
血痕瞬间出现在她雪白的脸颊和脖子上!
她惨叫着护住脸,低胸礼服被扯开大口子,狼狈得像只被拔毛的鸡。
许志远彻底傻了,呆看着发疯的女人们撕扯乔薇,又看看祠堂祖宗牌位下,那些族老铁青的脸。
族老大伯公颤巍巍站起来,拐杖重重跺地:许志远!卖妻求荣!欠债不还!勾结外人坑害乡里!更混淆我许氏血脉!今日起,逐出宗祠!族谱除名!死后不许埋进祖坟!
不...大伯公!
许志远噗通跪倒,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错了!静宜!静宜你救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我推着小破车,车轮吱呀呀碾过满地狼藉的红纸屑,停在他面前。
车上那个烂瓶子晃了晃。
我弯腰,沾满洗甲水灼伤疤痕的右手,牢牢抓住瓶颈。

我看着他,像看路边的臭泥,恩早被你喂狗了。
右手猛地抡起!
烂瓶子狠狠砸向祠堂青石板地!
哐啷——!!
瓶身彻底碎裂!
腐蚀液浸泡过的瓷片像肮脏的冰碴,溅得到处都是。
碎片渣子里,那张写着许氏赘婿的旧文书一角露出来,瞬间被看热闹的脚踩进泥里。
祠堂外,不知谁牵了条看门的大黄狗,狗链子哗啦响。
有人喊:软饭蛆!给你栓个链子!游街咯!
人群哄笑着,把瘫软的许志远往外拖。
他大红的新郎褂子在尘土里蹭成了抹布。
我最后看了一眼祠堂里尖叫的乔薇,她捂着脸,指缝里渗出血。
转身走出去,阳光有点刺眼。
我走到巷口停着的小电驴旁,掀开外卖箱盖。
箱盖内侧,用我妈留下的彩线,歪歪扭扭绣了一弯月亮,几颗星星。
星光绕过箱盖把手那道被洗甲水腐蚀出的、凹凸不平的暗红色伤疤,像一条沉默的银河。
钥匙插进电门,饿了吗的标志贴在车头,被我用红漆狠狠涂改过——恨了吗三个字,迎着风,鲜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