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对生活有一种若离若即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在以第三者参与自己的生活。
这种感觉我上了高中后就一直都有。感觉像是游玩一场不知道通关条件的游戏,自己正在操控着自己,向结局慢慢推进进度。
2
末进
到了高三,生活变成了每日的考试和做不完的试卷。在高三待着的人,除了那些每日有无限精力的学神、有超级大脑的学霸,每个人都要找到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方法。
第一种人靠饮料提神,第二种人靠自残提神。
我是第一种人,我对自残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我的胃不好,医生说我最好不要喝咖啡和茶。所以我选择了柠檬水。冰冷,但是能让我从昏昏欲睡中回神,重新投入到麻木的学习中。
某城的柠檬水4块、某茗的柠檬水5块、学校门口的不知名奶茶店中的柠檬水2块。如果愿意加一块钱,来份椰果,就算是自己考完一场试的奖励,庆祝自己又离高考进了一步。
尽管我已经冥冥之中知道我的高考会是怎样。
为什么我只买这三家呢
因为十八线小城市中学生的消费水平也仅能将这几家店支撑起来。虽然种类少,但是服务方式还算先进。
在服务员无可耐烦的眼神中,比对包装袋上的取货码,生怕自己背错了。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杯小惊喜,拎着它便走向了学校。
伴着一月一换的歌曲,难熬的下午就开始了。
我看着自己吸着柠檬水走进教室,熟练走向讲台右侧,将自己书包挂在课桌旁。
坐在我后面的吴维早已从午睡中醒来,开始刷着题目。我咬了咬吸管,用力吸上来一口,让那份柠檬味嵌入自己的大脑,代替原来的那份瞌睡。
看着吴维刷着题,我又问出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你说,柠檬水为什么只有2块、4块、5块的呢
吴维很随意的顿了顿笔,想了想,可能因为你比较单纯吧。然后又继续摆弄手上的笔,企图在纸上画出自己的高考成绩。
我笑了笑,吸上来一口椰果,猛的一咬,满口便是椰果的单调配着柠檬籽被咬碎后的苦。
是啊,苦的。
3
为为
我一直觉得吴维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我和他从高中报到的时候就认识了。
那时他身穿一身黑衣,手中揣着一本《肖申克的救赎》。既没有像别人一样在排队等着报到,也没有像我一样冷眼旁观自己做事,而是判若外人,似乎没有一点生气那般站着。
就像是透着一层昆虫的翅膀看见的太阳,早已被薄膜打散,看不清实质。
我和他被分到了一桌,坐在班上的最后一桌。原因是在分座位的那天晚上,我要补课没来,然后班主任就忘记了我这个人,排完所有位置后看着我放在那的一堆书发起了愣。
当时他对班主任说,没事,坐后面也挺好。然后成为了我的同桌。
我并不觉得坐后面很好,但是前面的位置实在排不下我,我也不想刚开始便和别人起了矛盾,于是便在最后一排定居了下来。
现在看,我已经忘记了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否在场,究竟是我亲耳听到的还是别人转告给我的
不对,这句话是他在我补课的那天晚上说的,这应该是别人告诉我的。
而后便是枯燥至极的高中生活。但是我和他相处的还不错。
我在开学之时并没有从假期的后遗症中缓过来,还是在晚上打游戏打到很晚,一般到凌晨的二三点才睡。实在不是我想打这么迟,只是在打游戏之前要先陪着宋雨。
陪到互相道了晚安。
这就导致了我在第二天的课程,几乎是以头抢桌,摇摇欲坠。
但也很庆幸,吴维是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第二种人,每天上课都很有精神,可以在老师来的时候叫醒我。
每当老师往我们这桌走来的时候,他会用腿抖抖我的腿,然后我便可以睁开双眼,假装是在认真看着课本。等待老师将我左边那位赖鹏同学抓着头发揪起来。
然后等待晚上上游戏时赖鹏同学的抱怨,凭什么你我都在睡觉,老师只抓我
当时的我笑而不语。
4
上山
在下午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我终于将柠檬水喝完,扔进了早已是柠檬水瓶子的垃圾袋。
下节课是跑山,绕着学校后山跑一圈,一圈便是3000米。跑得慢的还可以收获校长的跟跑,直到你的速度超过了校长。
我钩起垃圾袋的绳子,准备先小跑到垃圾池当作热身。谁知吴维从我后面绕了过来,从我手中很自然的拿走了垃圾袋。
楠羽,你先走,等会我追上来。然后便跑向了垃圾池。之后我便看到自己脸上一阵傻笑。
很可惜,我是男的,不然吴维会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等到熬过了难熬的15分钟,我和吴维一起冲过了终点,我走到了小阁子里瘫倒在椅子上,吴维还是叉着腰绕着阁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身上会传来柠檬味的洗衣液的味道,而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传来体液的味道。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远离我,防止我被熏着。我笑了笑,起身趴在他身上,走吧,拖我下去吧。
然后沉浸在柠檬的香味中。
我的家就住在山脚那,所以在把我拖到小巷子口处,吴维便把我扔在了路边。这时我已经完全从运动状态缓了过来。说一声告别,我便走向小巷子深处。
我背对着他,但是却看见他似乎人间蒸发那般,瞬间从他站着的地方消失不见。
我下意识的回头,但心里却知道,回头的瞬间不可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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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送雨
回到家里,打开电风扇,让风带走我身上汗的黏腻,我讨厌这种黏腻感,但是趴在吴维身上时却没有什么感觉。
混着空气清新剂味道的空气逐渐带走我一天的热。
我解锁了手机,打开了宋雨的聊天框。翻看着她前天晚上的消息,然后一一回复,尽管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复她的消息。但是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
宋雨和我在一起想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误会。
我不过是在初三5.20那天随手发了一个帖子在yeetalk上,但是她找了过来。接触几天后,我便被表白了。
当时我们两个各有各的目的。我喜欢的女孩在听了我的怪诞发言后,在那天晚上凭空交了一个男朋友,我想找一个安慰；而她想要试玩一下网恋是什么感觉。
阴差阳错,被命运布下了局。
俗话说的好,日久生情。在长达几个月的交谈下,我便真的喜欢上了宋雨。但是她对我真正敞开心扉的那晚便是我死心的那晚。
我控制着我点开手机,反复确认像素点构成的字符是否真实,但看了无数遍,还是不变的话：之前和你表白只是想玩一下你,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动真心了。
我不知道我那时是什么心情,但是肯定复杂到让我难过。那种花费多天真心温暖起一颗冷漠的心。
大家都会说这是一个好结局,但是思维从小就不正常的我总感觉不舒服,在那天,我看见了我和她的结局。
所以那天,我很没出息的哭了。
后来,可能都是不舍得对方,反复纠缠,纠缠到了高考之后。
6
问时
和吴维在后排的日子延续到了高三上学期开学。
吴维很认真的问我：你想上清华么
到了那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一般都会认定为开玩笑。毕竟高三唯几的乐趣便是拿这些小事情开开玩笑,冲淡每天的枯燥。
但是我在吴维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束光,似乎要把我拉进他的眼眸。我愣了神。
就在我愣神的过程中,吴维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又转回自己的草稿纸。
他的笑容是帅气的,但是把我口中的话憋了回去。我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想起他之前面对表白的回答,我只想和草稿纸谈恋爱。
感觉自己皱了一下眉,于是也转身。我以前的一个同桌说过,他要和全班第一的学霸睡觉姿势一样,脑波同步一下,学习就好了。
我拿出了草稿纸,也开始漫无目的的验算。但很可惜,算了一个晚上,没能算出吴维心中的想法,也没有算出纸上题目的答案。
嘲笑了一下自己怎么能和吴维有同样的梦想。
收拾一下书包,伴着学校一股ai味的下课提醒准备回家。周围的同学喧喧闹闹,但是当我看见他笔下划出的墨水凝聚成字,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暗的只剩下那一串串数字,勾勒出梦想。
当天晚上我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呆,想了想,打开了Typora,写下了第一个字《谎》。一个晚上,6千个字。
最后,我将文件拖到聊天框,思索一番,终究没点下发送键,我便睡着了。
在第二天,文件辗转反侧,还是被我丢给了在文学社的同学。在我的要求下,我也换到了讲台旁边的座位上开始了我真正的高三生活。
这个决定,我做了一个晚上,边做边写着小说。若是没搬,我还可以和吴维同桌两个学期；若是搬了,而我没有成功,可能之后的交集便很少了。
毕竟吴维的眼里真的只有草稿纸。
当我想赌一波,万一我可以把这时间翻四番呢然后,理所当然,我搬到了前头,再也没有睡觉的机会。
上了高中第一次上课上的这么认真。等到下课,正想和吴维聊几句,转身却突然发现,我的右边已经是一方讲台,而不是那个我想看到的人。
冷落至极,一下子倒在课桌上,想要睡过这个课件,谁知后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想睡了么要不要喝口柠檬水
我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但突然回神过来,转头看到那个想见的脸,正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真是第一次看到他摆出这么戏谑的表情。
我实在气不过,我的手不自主的抢走他手中的柠檬水,猛喝了一口,看着他留下看傻子的眼神。
其实,能留在他旁边当傻子也挺好。
就是谁家柠檬水里加椰果啊
7
可欣
很可笑的是,我的成绩并没有因为我的座位移动而移动多少。但是我的小说却一下子在年级部里展开了。
那一小段时间,当我路过学校某个班级,在那个班上的好友便会出来问问后头的发展,然后微笑的跟我说,他们班上已经传开啦。
我推开他们,并没有留下一句话。
这种解释是解释不清的。毕竟一切都和我的生活如此相符。
谎言越传越离谱,从我作为男生喜欢男生,传到我作为女生喜欢女生。
我扪心自问,我真的喜欢上吴维了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离开他后我的心会很疼。
像是病发时的绞痛,但是没有急效药。
我们班在拿到那期报纸时,我不敢去看吴维,生怕他眼中露出了厌恶,但他只是在我背后看着报纸笑了笑。
我透不过报纸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撇了撇嘴,苦涩莫名涌上大脑,占据一方之地。
第一次感受着心理直冲大脑的苦痛,却让我放下所有戒备,舒缓了一次,这样子所有人都不会再看清我了。
这次事件我也不是毫无收获,我收获了一个读者,现实中的读者,而不是平台上的黑色数字。
这是唯二的可欣。
想着想着,后脑勺被吴维拿报纸拍了一下。
认真上课。随后一张报纸丢到了我桌上,上面写着吴维的名字。写在谎字的下边,我姓名的旁边。
像是被灌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脑袋里顿时翁鸣一声。想不出什么缘故。
拿起地上的柠檬水,就着心慌喝了一口,将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虽然被拿报纸敲头没有感觉,但是总觉得脑袋烫烫的,压也压不下去。
拿起笔假装认真听了一下课,在草稿纸上写下吴维的名字,顿了顿,在旁边补了几个字。
可欣。
8
难梦
从我写下那句可欣以后,不知为何,成绩突然有了上涨。从原先堪堪590,一路升到了680徘徊。
若是高考时也能像模拟考这样发挥的话,或许真的有机会和吴维在同一所大学。
日子一天天的过,作业一张张的写,后山一次次的爬。时间就这样把自己熬到了6月,熬出一股酸涩味,最后酸涩回甘,迎来了最后的一周。
随着教室里书慢慢的搬空,高考的时间就越来越近了。所有人都认为光明就在前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其他人的前面都是敞开的大门,只有我的前面是一个平面镜,完全没有出口。
我的光明来自过去,当过去消失后,便只剩下黑暗。我在这黑暗的房间内再一次打开了电脑,反复比对每一个数字。
满屏水印的网页,搭着尖锐的黑色黑体数字,棱角分明,扩散蔓延,撒在我的脸上只有黑色。
我的父母纷纷赞叹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因为655的成绩已经过了双一流的线,已经过了不用农招便可上985的线。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一个瞬间,我的心已经不堪重负,将自己震碎成了一滩血水。
我冷静了一个中午,想给自己重塑一颗心,到最后只是用面巾纸捏成了心的形状,塞进了我的胸膛。然后继续无事般将时间一点一点拨向一边。
我没和吴维联系,不敢去过问他的成绩。戴上面具,我变回了千面人,仿佛什么事都像平常那样。只是心已经没有血流过了。
于是,我对所有事情丢失了兴趣,包括宋雨。我自己都觉得我给她发的消息越来越敷衍,她也越发对我不耐烦。
毕竟心若蒙尘,何以为爱呢
很快,她对我失去了兴趣,我想出口挽留,但是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好对着聊天框发了一会呆,输了一句晚好。然后彻底断了联系。
并不是我想对她说的话只有晚好一句。而是在消息发出的时候,微信的消息提示蒙住了她的名字。
我说不出话了。
助学贷款下来了,我该起身了。
9
无甘
助学贷款并不是我所想,如果是我,我并不会去申请这个。但是我的家庭并不允许,它需要我的贷款补上缺漏的贷款。
我不反对,不拒绝。只是我知道我这个性子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才符合我自己给我自己捏塑的角色。
看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两万,我才发现纸做的心脏也没比血做的心脏坚硬多少。
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我只能去找拥有心脏的吴维。
他见到我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递过来一杯某铭无糖的柠檬水。然后靠着河边的围栏,吹着若有若无的夏日的热风。
我低头抿了一口,被柠檬的酸味酸到眼泪溢出眼眶。我让眼泪一直流着,看着它在下巴凝成一颗水珠,滴到地上。
地上有个洞,我莫名其妙的想试试能不能用眼泪把他填满。
谁知一双手伸过来阻碍我完成这个想法,吴维用手指勾走我下巴的泪珠,伸进嘴巴里舔了舔。我一脸不解的扭头看他。
吴维确实不同于众人,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评价说少了点柠檬味,然后拥了过来。我没有抗拒,他身上的柠檬味还是那样若隐若现,在我心上汇成雾状,逐渐成型,逸进了我的口腔。
然后他说了很多,我都没听清,只听见他最后一句,楠羽,大学见吧。然后他就像往常一样走了,我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真希望江风吹不散声音。
10
梦羽
指导员拍了拍我面前的桌子,我默默地抬起了头。投影仪上的PPT还在放着军事理论课的内容,好在指导员善良,并没有说什么。
要是有吴维在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我对指导员笑了笑,抬起自己的身子。装出一个认真听课的样子,就像高中那样。除了旁边没有吴维。但还好还有杯柠檬水可以散一下睡意。
梦中的一切竟然如此真实,仿佛在第三人称观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理论课在手机屏幕的荧光下度过的很快,很快便迎来了下课。
我靠着学校走廊的栏杆,啜饮着手中快喝完的柠檬水,说实在的,北京理工的柠檬水并没有好喝多少,尽管加了椰果,贵了1块,但是总感觉少了一股味道。
舍友说我这是刚开学就思乡了,我笑了笑,用舌头数了数牙齿的个数,可能确实是这样吧。在栏杆处等了许久,才等来吴维。
吴维用身体撞了撞我,问到：老喝柠檬水你不会腻么
不会啊,我觉得和这个夏天挺配的。
又酸又凉爽么那确实。
并不是,因为它酸中带着苦。
是么好吧,去吃饭么
好。
转过头,吴维又不见了,他走的总是这么快。
北京的雨越发大了起来,撒在手臂上让我感受到了一阵寒冷,我扯了扯袖口,免得雨水渗到小臂上,顺便遮掩起小臂上的长疤。
宋雨曾经问我怎么弄的,我说：
上课提神时候划的。
看着穿着军训服的同学从我身边走过,我扔掉了手中的柠檬水。
夏天快要结束了呀。
作者的碎念
我很诧异,我初中时候幻想的高中生活就这么结束了,结束的这么潦草,尽管在距离高考最后几天时间里我都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但它还是结束的这么聊无声息。
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颓废、开不起玩笑、有点癫痫、对不同人装着不同的面孔、带着不同的预设进入相应的地点。全程切换到我自己都认为这是真的,我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直到换了一个地点,我才知道,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到后来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因为自己只会骗别人,但是骗不了我自己,我如是想到。但是我手臂上的划痕又反射着异样的光,不知如何形容。
我的姐姐说过,人在心里很杂乱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杂乱的,确实如此,我自己都快看不清这篇的结构了。但它确乎符合起我自己的生活。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对自己过去的生活做出评价。
吴维已经多次在我的小说里露过面,说他是我也好,说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也好,说他根本不存在也好。以前菜市场总会有卖神药的,说自己的药信则灵,不信不灵。我相信他存在,所以他能出现在我的小说中,医生说他是我的心理投影。
换句话说,这些都是戏笔,看个谎话,好玩便好。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再也看不到在笑声掩盖下的任何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