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弄死我十年养大的狗那天,我就疯了。
五年后宴会上,当年那个小秘书故意把红酒泼在我新买的礼服上:
哟,陆家不要的狗也配来这里
我反手抓起香槟瓶就砸在她头上:
五年了还没学会说人话今天爹地就给你开开窍。
玻璃渣混着酒液飞溅,全场死寂。
我抬眼,正好撞进匆匆赶来的陆沉那震惊的眼里。
呵,好戏才刚刚开始。
01
空气里都是钱和虚伪的味道。
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我端着香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属于这个我爸非要我来的破晚会。
脚底下那双新买的高跟鞋有点夹脚,跟我此刻的心情一样,憋屈,躁动,随时想踹人。
五年了,足足够我脱胎换骨好几次,但有些记忆像刻在骨头上的锈,一碰就疼。
比如现在。
一股劣质红酒味猛地窜过来,紧接着冰凉的液体就泼了我一身,我那件刚咬牙买下肉疼了好久的白色礼服瞬间毁了,黏腻的暗红色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掉,像血。
哎呀!真对不起哦!
一个矫揉造作到让我反胃的声音响起来,穿透了周围的谈笑风生。
我没注意这儿还站了个人呢。
我慢慢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穿着紧身亮片裙,妆容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捏着个空酒杯,脸上那表情,歉意半点没有。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这张脸,就算过了五年,烧成灰我也认得。
陆沉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小秘书,王芊芊。
周围安静了不少,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带着看戏的兴奋。
王芊芊上下打量我,眼神里的轻蔑能溢出来,她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每个人都能听见:我当这是谁呢看着眼熟……哎呀!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陆总家以前养的那条、狗、吗
她故意把狗字咬得又重又慢。
怎么陆家不要你了,就跑这种地方来摇尾巴讨食了
她嗤笑一声:这地方也是你配来的穿得再像个人,骨子里不还是条没人要的……
话没说完。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根本没听她说完。
所有的声音,灯光,那些看热闹的脸,瞬间都被我屏蔽在外。脑子里只有一片尖锐的嗡鸣,还有五年前我回家时,满地刺目的鲜红,和我那毛孩子再也拼不起来的身体。
那股憋了五年的邪火,轰地一声,直接炸穿了天灵盖。
我反手就抄起旁边侍应生托盘里一瓶还没开的香槟,金属瓶身冰得我手心一激灵,但心里那股火更旺了。
动作快得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抡圆了胳膊,一点没犹豫,照着王芊芊那张写满了恶毒和得意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玻璃炸开的脆响!清澈的酒液和泡沫混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王芊芊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整个人就被砸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额头上瞬间见了红,混合着金黄的酒液往下淌。她懵了,眼睛瞪得溜圆,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恐,精心打理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亮片裙上也全是酒渍,狼狈得像个被撕烂的玩偶。
世界彻底安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香槟液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
我甩了甩溅到手上的酒液,玻璃碴子从她头上掉下来。我盯着她,声音不大,却冷得能掉冰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这片死寂里:
五年了。
还没学会说人话
今天爹地就给你好好开开窍,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王芊芊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剧痛和惊吓让她发出一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呜咽声,抖着手想去摸额头上的伤口,又不敢碰。
我扔开剩下的半截瓶颈,金属和玻璃撞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就在这时,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猛地向两边分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冲了过来,带着一身压抑不住的怒气和那种我熟悉到作呕的冷冽气息。
陆沉。
他来了。
他第一时间扶住了摇摇欲坠、一脸血污和眼泪的王芊芊,看向我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然后是滔天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烧穿。
我站在原地,没动,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迎上他的目光。
脚疼,礼服也毁了。
但心里那股憋了五年的恶气,终于痛痛快快地吐出了一口。
呵。
陆沉,五年不见。
这开场,你喜欢吗
02
陆沉的脸阴沉得能滴水。
他小心地检查了一下王芊芊额头的伤口,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跟我记忆里他冷眼看着我抱着我那毛孩子破碎身体时一模一样。
陆总……好疼……王芊芊窝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她……她疯了……她又发疯了……
没事了。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
等他再抬起头看我时,那点温柔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厌恶。
沈微。
他叫我的名字,咬字很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五年不见,你长本事了。一回来就给我演这么一出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尽管手心因为刚才太过用力还有些发麻。
陆总谬赞了。我声音平得连我自己都惊讶,基本功,没丢。主要是您这位秘书,五年了,业务能力不见长,嘴贱的功夫倒是精益求精,我免费帮您回炉重造一下,不用谢。
周围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估计没人敢这么跟陆沉说话。
陆沉的眸色更深了,他轻轻把王芊芊推到旁边一个跟班模样的人手里,朝我逼近一步。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气息。
要是五年前,我可能就怂了。
但现在
我甚至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杉木香水味,都觉得反胃。
道歉。他盯着我,命令道,不容置疑。
我差点笑出声。
道什么歉道歉我砸她的力度不够精准,没让她立刻闭嘴我挑眉,还是道歉我这件被她的劣质红酒毁掉的礼服三万八,陆总要是想替她赔,现在扫码也行。
陆沉的耐心显然耗尽了。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沈微,别给脸不要脸。他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里面的威胁意味浓得化不开,你以为你还是五年前的陆太太可以随心所欲地发疯看清楚,现在没人给你撑腰。立刻给芊芊道歉,然后滚出去,别逼我让你更难堪。
手腕上的痛感很清晰。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心上最旧的那道伤疤。
是啊,五年了。
他陆沉还是那个陆沉,永远护着他那朵娇弱的白莲花,永远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在发疯。
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但很奇怪,我心里那片火烧过去之后,反而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没挣扎,只是抬眼看着他,很近,能清晰看到他眼底映出的我此刻的样子——头发可能有点乱,表情一定冷得吓人。
陆沉,我也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他耳边说,语气轻飘飘的,你弄死我的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道歉
我感觉到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猛地一僵。
他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你捅了芊芊五刀,还不够他声音更冷,带着一种极度压抑的暴怒,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过去我笑了,真的笑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在我这儿,永远过不去。
我猛地抽了一下手腕,他没防备,竟然被我挣脱了。
我后退一步,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看着他和被他的人扶着的、正用怨毒眼神剜着我的王芊芊。
至于道歉我抬高了下巴,指向王芊芊,你让她先给我死去的狗磕三个头,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为这个……我瞥了一眼地上的玻璃渣,……为民除害的举动,跟她说声不好意思。
沈微!陆沉彻底怒了,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我知道,这是他爆发的前兆。
五年前,他每次这样,接下来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酒店的保安似乎也察觉不对,正在挤过来。
王芊芊哭得更响了:陆总,报警!把她抓起来!她故意伤害!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焦急又带着点恭敬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小姐!哎呀,沈小姐!可找到您了!
一个穿着酒店经理制服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额头上都是汗,看都没看陆沉和王芊芊,直接对我弯了弯腰。
沈董那边等您半天了,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您这边……是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他说着,这才注意到现场的狼藉和脸色难看的陆沉,愣了一下,陆总您也在这……
沈董
我爸
陆沉的眉头狠狠皱起,看向我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疑不定。
王芊芊也忘了哭,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对我毕恭毕敬的经理。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狼狈的礼服,对经理淡淡点了点头:没事,遇到两只乱吠的狗,起了点冲突。
我转向陆沉,他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怀疑,震惊,还有……审视。
我冲他笑了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怜悯
陆总,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自己。
下次,
我的目光扫过他被我的话气得发青的脸,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可就不是一瓶香槟能了事的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任何一眼,踩着那双依旧夹脚的高跟鞋,跟着那位经理,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转身就走。
后背挺得笔直。
我能感觉到,陆沉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一直钉在我背上。
直到我走出很远,快要拐进走廊,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还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
像一尊突然被冻结的雕像。
03
经理一路弓着腰,冷汗就没停过。
沈小姐,实在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沈董在顶楼套房等您,特意吩咐我下来接您,没想到……
没事。我打断他,声音还有点硬,手腕上被陆沉攥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电梯镜面映出我现在的样子,头发微乱,昂贵的礼服上大片酒渍晕开,像一朵狰狞腐败的花。脸颊因为刚才那一下过于用力还有些泛红。但眼睛很亮,里面烧着的东西,和五年前那个只会哭和发抖的沈微,截然不同。
经理噤声,大气不敢出。
顶楼套房门口,他替我刷开房门,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
我爸沈山海正背对着门口打电话,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那块地必须拿下,对,不计代价……我女儿到了好,先这样。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
五年不见,他好像没怎么变,只是看我的眼神复杂了很多,掺着点愧疚,更多的是审视。目光落在我狼狈的礼服上,眉头立刻锁紧。
怎么回事他声音沉下来。
没什么,我走到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冰块撞着杯壁,清脆一响,遇上两条疯狗,吵了几句。
陆沉我爸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厌弃。
我嗯了一声,灌了口冰水,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心里那点翻腾的火气。
他那个小秘书,嘴不干净,我顺手教她做人了。我说得轻描淡写。
我爸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声,是那种带着点狠劲的笑:像老子的种!没吃亏就行。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当年的事,是爸对不起你,没护住你。让你在外面吃了五年苦。
我没接话。
当年的委屈,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我离家出走,他震怒断了我所有经济来源,想逼我回头。但我宁可一天打三份工,住地下室吃泡面,也没向他低过头。
现在想通了就好。他语气缓和下来,回来帮爸。集团副总的位置给你留着,市场、财务随你挑。让那些以前瞧不起你的人看看,我沈山海的女儿,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他把一套准备好的高定礼服递给我:换上,等会儿还有个合作方要见,正好带你认识一下。
那是一件剪裁极好的黑色缎面长裙,低调,但遮不住奢华。
我摸着冰凉滑腻的料子,没立刻接。
爸,我抬起眼看他,位置我要。但不是市场也不是财务。
哦你想去哪
项目部。我吐出三个字,专门负责,和陆氏集团对接的那个项目。
我爸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鹰一样盯着我。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他是在权衡。把我这个明显带着私人恩怨的炸弹扔进项目里,会不会把生意炸飞。
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陆沉那个王八羔子,确实欠收拾。他慢慢开口,手指敲着沙发扶手,但生意是生意,不是给你胡闹撒气的。
我知道。我说,正因为是生意,才更要我去。您觉得,现在还有谁比我更想从陆氏身上啃下最肥的那块肉还有谁比我更了解陆沉的底线和弱点
我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股狠戾:而且,您不想看看吗看着陆沉求到您女儿面前,是什么样子
我爸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那是商人看到巨大利益和被戳中隐秘快感时的光。
他沉默了几秒钟。
突然,他拿起内线电话:李秘书,通知下去,原定负责陆氏项目的张副总,调去海外事业部。新项目由沈微副总全权负责,即刻生效。
挂了电话,他把那件黑裙子塞进我怀里。
去吧。他说,别给老子丢人。怎么折腾我不管,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利润。还有——
他顿了一下,眼神沉静。
别再让人把红酒泼你身上。
我接过裙子,指尖微微发烫。
放心。
只有我泼别人的份。
04
换好裙子,重新补妆,把头发挽起来。
镜子里的人,黑色礼服勾勒出瘦削但不再单薄的线条,眼神冷静,甚至带点冰冷的攻击性。
很好。
我拿起手包,走出套房。
晚会还没散,但气氛明显变了。我重新走进会场时,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漫过来,又在我目光扫过时瞬间退去。各种探究、好奇、甚至带点敬畏的眼神黏在我身上。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露台方向。我爸说的那个合作方在那里。
经过刚才的事发地时,地面已经打扫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几个侍应生看我的眼神还带着惊魂未定。
露台上空气清新很多。
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我,正靠在栏杆上讲电话,身姿挺拔。
……方案没问题,细节等我回去敲定……嗯,先这样。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
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长得有点过分好看了,身上有种举重若轻的沉稳气场,不像普通的商人。
他看到我,视线在我脸上和礼服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伸出手:沈小姐我是谢驰。久仰。
谢驰。
这个名字我知道。最近风头最劲的那家新兴资本公司的掌舵人,眼光毒辣,出手又快又狠,业内人称谢疯子。
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指干燥有力。
谢总。
沈董刚跟我通过气,说接下来的项目由您负责。谢驰很直接,笑容得体,但打量我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带着评估的意味,看来我今晚没白来,看了一场好戏,还见到了最新的合作方代表。
让谢总见笑了。我保持微笑,一点私人恩怨,不影响正事。
当然。谢驰点头,从侍应生托盘里拿过两杯香槟,递给我一杯,我欣赏有仇当场报的人。效率高,不内耗。尤其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报得这么漂亮的。
我接过酒杯,没喝:谢总这话的意思是
陆氏根基深,陆沉也不是省油的灯。谢驰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的气泡,沈小姐刚回来就挑了最硬的一块骨头啃,魄力惊人。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的底气在哪里
底气我看着他,就凭我现在姓沈,是沈山海女儿。够吗
谢驰笑了,不是客套的笑,是真正被逗乐的那种:够直接。但我指的不仅仅是家世。沈董是猛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是在陆氏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盘上。
他靠近一步,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试探:我更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毕竟,私人恩怨有时候会蒙蔽人的判断。
露台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眼神锐利,像能看穿人心。
我迎着他的目光,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合作方,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对我感兴趣,但更多的是对我能带来的利益和……搅浑水的能力感兴趣。
判断蒙没蒙蔽,谢总很快就能看到。我抿了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至于怎么啃……
我放下酒杯。
硬的啃不动,就先撕开一个口子,让它从里面烂掉。
谢驰挑眉:比如
比如,我语气平淡,陆氏那个号称利润最高的新能源项目,核心数据造假。比如,他们最近急于套现海外的那笔资产,是为了填三年前那个烂尾工程的窟窿。再比如……
我顿了顿,看着谢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陆沉最得力那个副总,上个月刚在澳门输了整整这个数。我比了个手势,欠的赌债,够他卖命三次了。
谢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他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这个人。
这些消息,有些是我爸给的,有些,是我用五年时间,一点点埋下的线。
沈小姐,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彻底变了,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灼热,你这不叫撕口子,你这叫直接握着人家命门了。
所以,我反问,谢总觉得,我的底气够了吗和我们沈家合作,啃下陆氏这块骨头,有兴趣吗
谢驰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我,足足有十秒。
然后,他忽然笑了,这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野心。
他举起酒杯。
不是有兴趣。
是非常有兴趣。
酒杯轻轻一碰。
清脆的声音,像是敲响了某种进攻的钟声。
就在这时,露台入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冰冷声音砸了过来。
沈微。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谢驰看向我身后,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低声对我说:看来,狗鼻子比想象中更灵。
我慢慢转过身。
陆沉站在露台入口,脸色阴沉得可怕,视线像淬了毒的钉子,先狠狠剜了我一眼,然后落在谢驰身上,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他几步走过来,完全无视了谢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跟我过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命令道,试图把我强行拖走。
我没动。
谢驰却上前一步,手掌看似随意地搭在了陆沉拽着我的那只手腕上。
陆总,谢驰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但力道却不小,有话好好说。对女士动手动脚,不太体面吧
陆沉猛地甩开谢驰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死死盯着我,胸口微微起伏。
沈微,你到底想干什么!项目部你还敢插手我的项目!你以为傍上了谢家,就能跟我叫板了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
我轻轻拂开他攥着我胳膊的手,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袖。
陆总,公共场合,注意风度。我抬眼,平静地看着他,另外,纠正一下,不是‘你的’项目。现在,那是‘我们沈氏’的项目。
我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冰冷的刺。
至于我想干什么
陆沉,五年了。
你欠我的,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你最好,我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补充道,提前准备好……破产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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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陆沉的呼吸猛地一窒。
瞳孔地震。
那种表情,混杂着震惊、暴怒,还有……被戳到痛处的惊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捕捉到了。
看来,我捅的刀子,方向很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厉声呵斥,但底气明显不如刚才足了,沈微,你以为散布些谣言就能搞垮陆氏你未免太天真了!
是不是谣言,陆总心里最清楚。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再闻到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新能源的数据到底干不干净,海外那笔钱急着出去是为了什么,需要我当着谢总的面,说得更明白点吗
陆沉的脸色从铁青转向煞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看透我到底还知道多少。
谢驰在一旁适时地轻笑一声,火上浇油:陆总,看来贵公司……需要处理的内部事务还挺多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这人,最喜欢‘助人为乐’了。
陆沉猛地扭头瞪向谢驰,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谢驰!这里没你的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
现在有了。谢驰耸耸肩,姿态悠闲地靠回栏杆,沈小姐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她的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合作伙伴被无关人员骚扰,对吧
合作伙伴陆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看谢驰,又看看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冷笑,沈微,你真是长本事了!为了报复我,什么人都敢勾搭你以为谢驰是什么好东西他……
陆总。我打断他,声音扬高,确保周围若有若无竖起的耳朵都能听见,请注意你的言辞。诽谤和人身攻击并不能挽救你岌岌可危的股价。有时间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跟你那些股东解释新能源项目的‘技术性调整’
陆沉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看得出来,我是有备而来。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在他的七寸上。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此刻更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输不起这个人,更输不起这个场面。
好……很好!他连连点头,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手指隔空点着我,沈微,你给我等着!还有你,谢驰!你们给我记住今天!
甩下这句毫无新意的狠话,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看热闹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都透着一股狼狈和暴怒。
露台上安静了一瞬。
然后各种压抑的议论声才嗡嗡地响起。
谢驰看着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像猎人看到了最精彩的追捕戏码。
啧,杀人诛心啊,沈小姐。他吹了个无声的口哨,我看陆总气得快心梗了。你这五年,看来没闲着。
彼此彼此。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谢总刚才那句‘助人为乐’,也很戳肺管子。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谢驰问,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火上浇油,我最拿手。
第一把火,我看向陆沉消失的方向,冷冷道,已经烧起来了。
当晚,陆氏集团核心项目数据造假、高管澳门豪赌欠下巨款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各大财经八卦群里疯传。
有模有样,有细节有数字。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最能要命。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谢疯子名不虚传,动作快得惊人。
回到我爸给我准备的顶层公寓,我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一直在震。
无数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号码——陆沉。
还有几条信息,从一开始暴怒的威胁沈微你找死!,到后面稍微冷静一点的接电话,我们谈谈,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前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回,直接拉黑了号码。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曾经我也站在这里,看着同样的灯火,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结果转眼就被踩进泥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
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脏兮兮的狗窝,角落里扔着一个被咬得破烂的玩具球。
配文只有一句:
【还想让它彻底消失吗】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我给我家毛孩子买的最后一个玩具球。它死之后,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
怎么会……
手机又震了。
新的信息弹出来:
【明天下午三点,蓝山咖啡馆。一个人来。别耍花样。】
发信人,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盯着那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沉。
你终于,不再装模作样了。
06
蓝山咖啡馆角落。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深色桌面上。
我搅动着眼前的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任由那苦味弥漫开。视线落在窗外,看着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停了很久,车里的人没下来。
我知道那是谢驰的人。他坚持要派人跟着,美其名曰保障合作伙伴安全。
我没拒绝。
时针指向三点整。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陆沉坐了下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的疲惫藏不住。看来那一夜的谣言风暴,让他很不好过。
他没点东西,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愤怒压抑下去了,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审慎的、带着算计的打量。
你比五年前,变了很多。他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托你的福。我没抬头,继续搅着咖啡,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有点长进。
他沉默了一下。
那些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重要吗我抬眼看他,消息是假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就算有些地方出了点小纰漏,陆氏的根基也不是这些流言能动摇的。沈微,收手吧。这样斗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哦我挑眉,对谁没好处对你吗陆总现在知道怕了
我不是怕!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又强行压下去,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只是不想两败俱伤!你想要什么补偿钱还是项目我们可以谈!
补偿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拿什么补偿钱陆沉,你忘了我是怎么离开陆家的你冻结了我所有的卡,一分钱都没让我带走。现在用钱来打发我
我放下咖啡勺,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至于项目那是我们沈家凭本事拿到的,用得着你来给
陆沉的脸色难看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
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公开承认,当年是你虐杀了我的狗,栽赃给我。我要你向它道歉。
陆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靠回椅背,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带着一种荒谬和讥讽:道歉向一条狗沈微,你是不是疯了这绝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作势要起身。
等等!他急忙叫住我,手指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除了这个!其他条件都可以商量!甚至……甚至我们可以重新……
他顿住了,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我看着他,等着他的表演。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终于说了出来,语气僵硬,像念台词,沈微,我知道当年我有些地方做得过分了。但你也有错,不是吗你太偏激了……我们可以忘记过去,只要你回来,陆太太的位置还是你的。我们可以……
陆沉。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心,你让我反胃。
他的表情瞬间碎裂。
你以为我还是五年前那个傻乎乎爱你爱到失去自我的沈微被你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的蠢货陆太太我嗤笑,那个位置,我现在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耳光扇在他脸上。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变得铁青,攥紧的拳头放在桌上,微微发抖。
所以,没得谈了他声音彻底冷下来,所有的伪装和试探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本质。
从来就没得谈。我迎上他威胁的目光,从你动我的狗那一刻起,就只剩你死我活。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阴鸷得吓人。
突然,他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残忍的笑。
沈微,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他慢慢拿出手机,点开屏幕,转向我。
还是那张狗窝和破烂玩具球的照片。
你猜,如果我把这个东西,还有你当年‘精神失常’的病历,一起发给谢驰,发给今天所有想跟你合作的人……他们还会觉得,你是个可靠的、正常的合作伙伴吗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一个因为一条狗就能发疯捅人,有严重精神问题的女人……谁还敢跟你做生意沈山海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世吗等沈家也放弃你的时候,你还剩下什么
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暖不透那双眼睛里冰冷的恶意。
我的心沉了下去,手指在桌下微微蜷缩。
他果然留了后手。比我想的更无耻。
你尽管去发。我强迫自己镇定,声音没有颤抖,看看是那些陈年旧料有用,还是你陆氏明天就要爆出来的新料更劲爆。
陆沉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拿起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沉,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总觉得别人是狗,可以任你拿捏。
但你忘了,
我俯身,靠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狗被逼急了,不但会咬人……
还会咬死主人。
说完,我转身就走。
不再看他那张扭曲的脸。
走到门口,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冰冷和怒意。
手机震动,是谢驰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谈崩了】
我回了一个字。
【嗯。】
对面很快回复。
【收到。第二轮,开始。】
街对面那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开走了。
我知道,更猛烈的风暴,就要来了。
07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陆沉没再联系我,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我直接搬进了项目部办公室,面前堆满了陆氏集团所有的公开资料和能查到的内部信息。谢驰那边也不断有好东西送过来。
我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分析,寻找每一个可以攻击的漏洞。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咖啡消耗得飞快。没人抱怨,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知道这是在跟时间赛跑,跟陆沉赛跑。
我爸来看过一次,没多说,只留下一句: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调。
第三天下午,谢驰直接找上门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像个来观光的大学生,与办公室里紧张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沈总,劳模啊。他毫不客气地瘫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再这么熬下去,没等陆沉垮,你先垮了。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换换脑子。
我头都没抬,盯着电脑屏幕上一串异常的资金流向:没空。谢总自便。
啧,是关于陆沉的。谢驰抛出一句。
我的手指顿在键盘上。
什么地方
半小时后,谢驰的车停在一家马场外。
带我来这儿干嘛我皱眉,看着远处跑道上奔驰的骏马。
陆沉每周这个时间,雷打不动会来这里骑马。谢驰递给我一个望远镜,看看,放松,顺便看看对手脱离办公室环境是什么德行,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我接过望远镜,没说话。
很快,看到了陆沉。
他穿着一身专业的骑术服,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正在跨越障碍。动作流畅,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越感。王芊芊居然也在场边,穿着小香风套装,拿着手机不停地给他拍照,脸上洋溢着崇拜的笑容。
那画面,刺眼得很。
看来陆总心情不错。谢驰在一旁凉凉地点评,公司都快火烧屁股了,还有闲心在这里耍帅泡妞。心理素质是真不错。
我没吭声,望远镜追随着陆沉的身影。
他跑完一圈,下了马,王芊芊立刻递上水和毛巾。他笑着接过,甚至伸手揉了揉王芊芊的头发,姿态亲昵。
和五年前在我面前表演恩爱的戏码,一模一样。
胃里一阵翻涌。
看他过得这么舒服,真让人不爽。谢驰啧了一声。
就在这时,我看到陆沉接了个电话。
几乎是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对着电话那头吼了几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暴怒的姿态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
王芊芊吓得站在一边,不敢靠近。
看来,坏消息到了。谢驰吹了个口哨,显得很愉快。
我放下望远镜: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把他海外那笔急着转走的资金账户,稍微‘提醒’了一下相关的监管部门。谢驰笑得人畜无害,现在看来,资金暂时被冻结了。啧,陆总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够狠。也够有效。
陆沉猛地摔了电话,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把推开试图上前安慰的王芊芊,牵过马,似乎还想上去发泄。
就在这时,那匹原本温顺的黑马不知为何突然惊了,前蹄猛地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陆沉猝不及防,直接被甩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黑马受惊跑开,场边一片惊呼混乱,工作人员和王芊芊惊慌失措地围上去。
望远镜里,陆沉躺在地上,抱着腿,表情痛苦扭曲。
谢驰愣了一下,扭头看我:……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混乱。
走吧。
没意思。
转身的瞬间,我好像看到陆沉忍着剧痛,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怒、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恨。
像被困住的野兽。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谢驰发动车子,吹着口哨:意外之喜啊。这下,他起码得消停一阵子了。
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加密号码。
【东西已拿到。陆氏新能源核心数据原始备份及多次修改记录,证据确凿。】
后面附带着几张模糊但关键的截图。
我盯着屏幕,心脏终于用力地跳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能打死人的东西。
回公司。我对谢驰说。
得令!
车子汇入车流。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陆沉。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08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投影仪上,一页页证据清晰地展示着。
伪造的实验数据,被多次修改的时间戳,前后矛盾的项目报告,以及内部邮件里含糊其辞的风险提示。
铁证如山。
我爸沈山海坐在主位,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听着项目经理的汇报。
几个集团元老脸色也极其难看。
……综上所述,陆氏集团在新能车项目上存在系统性、大规模的数据造假行为,虚报续航里程,隐瞒电池安全风险。一旦曝光,不仅仅是项目崩盘,还会引发巨大的信任危机和监管审查,甚至……刑事责任。
项目经理说完,合上了文件夹,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砰!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巨响。
王八蛋!陆沉这个王八蛋!他竟敢!他竟敢拿这种东西来忽悠老子!还想拉老子一起投资!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微微你……
他看向我,眼神里是后怕和庆幸。
立刻!他喘着粗气下令,所有与陆氏的合作项目,全部暂停!立刻启动对我们的损失评估!通知法务部,准备材料!我要告到他倾家荡产!
爸,我开口,声音平静,告他,太便宜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这些证据,一旦提交给法庭,进入司法程序,就会变成密封档案。舆论关注一阵子,也就过去了。陆氏底蕴厚,断臂求生,未必不能缓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爸皱眉。
把这些东西,我拿起桌上的U盘,轻轻晃了晃,送给所有和我们有合作的媒体,财经版、社会版、娱乐版……所有版面。再找几个靠谱的自媒体大V,做几期深度解析。务必在24小时内,让它在全网爆炸。
我顿了顿,补充道。
特别是,要送到那些已经购买了陆氏新能源车的车主手里。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个元老迟疑道:沈副总,这……这是不是太狠了这会直接引发恐慌,车主维权,股价雪崩,甚至……
我要的就是雪崩。我打断他,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不仅要雪崩,还要引发一场彻底埋葬他的雪崩。我要让所有人,每一个消费者,每一个投资者,都知道陆氏是个什么样的烂疮!我要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我的声音不高,但里面的决绝和冷意,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爸盯着我,看了很久。
最终,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
就按微微说的办。
命令一下,整个集团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效率高得惊人。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
第一个爆料帖出现。
【惊爆!陆氏新能源惊天骗局!里程续航全是假的!】
然后像是点燃了引线。
第二个,第三个……
【独家深挖:陆氏数据造假始末,内部邮件曝光!】
【触目惊心!陆氏新能源电池安全隐患被刻意隐瞒!】
相关话题后面,迅速出现了爆的字样。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无数个电话打进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媒体的,合作伙伴的。
我一个都没接。
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看着陆氏集团的股价,如同自由落体般,断崖式下跌。
一根粗壮的绿色直线,刺眼无比。
跌停板。
毫无悬念。
评论区彻底炸锅。
卧槽!昨天刚提的车!!
退车!赔钱!
无良企业!草菅人命!
陆沉滚出来!
举报!必须严查!
门被猛地推开。
谢驰鼓着掌走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赞赏:漂亮!太漂亮了!沈微,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一刀,直接捅穿大动脉啊!
他走到窗边,指着下面:看到没陆氏大厦门口,现在全是记者和维权车主!警察都来了!哈哈哈哈!
我没去看。
只是觉得有点累。
手机又震了,是一个本地固定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焦急慌乱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王芊芊。
沈微!沈微我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陆总吧!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公司完了,股价没了,银行也在催债……他……他刚才吐血晕倒了!在医院抢救……我求求你……
她的声音尖锐又绝望。
你那么爱过他,难道真要眼睁睁看他去死吗!

这个字眼现在听起来,真讽刺。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楼下,远处陆氏大厦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警灯闪烁。
一片混乱。
像极了五年前,我抱着我的狗,绝望地坐在同样的地方,无人问津。
我对着电话,平静地开口。
王秘书。
告诉他。
这才只是开始。
等他醒了,我看着那片混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好戏,还在后头。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噪音消失了。
世界安静了。
09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VIP病房层安静得吓人。
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陆沉正醒着。
他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手背上打着点滴。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十岁,眉宇间的傲慢和锐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王芊芊不在,大概是被记者或者债主缠住了。
看到我进来,他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又缓缓移开,看向窗外,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来看我笑话
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股价……没了……他忽然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公司……也没了……银行……供应商……都在逼我……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到不知哪里的伤口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满意了他喘着粗气,扭过头死死盯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那里面没有了恨,更像是一种彻底的绝望和茫然,沈微,把我搞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
还记得吗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五年前,我也是这么求你的。我跪在地上,求你不要那么对它,求你看在它陪了我十年的份上……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急促起来。
你当时怎么说的我看着他,慢慢复述,你说,‘不过是一条畜生,死了就死了,吵死了。’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陆沉,你现在感受到吗我往前倾了倾身体,声音低了下去,像毒蛇吐信,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就像我当年一样。
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插着针头的手死死攥住了床单。
对不起……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我没听清。
对不起!他猛地睁开眼,眼眶通红,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我对不起你!行了吧!我错了!我不该弄死你的狗!我不该那么对你!我错了!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吧……
他像个孩子一样,崩溃地大哭起来,身体蜷缩着,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抽搐。
毫无形象,狼狈不堪。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陆沉,碎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哭。
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甚至有点想笑。
陆沉,等他哭声稍歇,我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你最错的,不是弄死了我的狗。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茫然地看着我。
你最错的,是觉得我永远会是那个能被你轻易踩在脚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沈微。
你从来没看得起我。
所以,你才输得这么彻底。
我站起身,拿起包。
好好养病。
毕竟,
我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破产清算和债务纠纷,还需要你亲自去面对。
路还长着呢,陆总。
拉开门。
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身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还有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我知道。
结束了。
至少,我和他之间,彻底结束了。
10
三个月后。
陆氏集团正式宣布破产清算,登上了各大财经版块的头条。
陆沉名下所有资产被冻结拍卖,用来偿还巨额债务。据说他还面临多项调查,未来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王芊芊早就不知所踪,据说卷走了陆沉最后一点私房钱。
墙倒众人推,故事落幕,看客散去,很快又有新的新闻覆盖了旧的痕迹。
谢驰跑来跟我爸谈最终的合作分成,笑得见牙不见眼,临走时还对我眨眨眼:沈总,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
我爸把陆氏破产后最优质的一块资产——那个原本存在造假问题,但经过评估改造潜力巨大的新能源项目,划到了我名下,作为我这次卓越贡献的奖励。
我搬进了新的办公室,比之前更大,视野更好。
忙碌,充实。
偶尔,我会开车去郊外的宠物墓地。
给我那傻狗带它最爱吃的肉干,跟它说说话。
说说我怎么给它报了仇。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暖洋洋的。
心里那片荒原,好像也慢慢长出了一些新的东西。
不那么扎人了。
那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去了趟当初买那件被泼坏了的礼服的店。
店员还记得我,热情地迎上来。
我重新试了那件白色的礼服,尺码刚好。
就这件吧,包起来。我说。
店员笑着说:好的,沈小姐。您穿这件真好看,上次真是可惜了……
没关系。我看着镜子里的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拎着袋子走出商场,傍晚的风吹过来,有点暖。
手机响了,是我爸。
晚上有个庆功宴,几个元老都在,你必须到场啊,别又想溜!
知道了。我笑了笑。
挂了电话,我站在路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金色,车水马龙,人潮熙攘。
生活似乎回到了某种正轨,但又完全不同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不是我的车。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有点熟悉的脸——那天晚会上,试图和陆沉搭话却被无视的那个小公司的负责人,好像姓陈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是同情和惋惜。
此刻,他脸上堆着略显局促和讨好的笑容。
沈……沈总真是您啊!好久不见!您这是……等车要去哪儿我送您
我看着他,恍惚了一下。
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不用了,谢谢。
我的车,来了。
我指了指后面缓缓驶来的那辆劳斯莱斯。
司机小跑着下来,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
那位陈总脸上的笑容僵住,变得讪讪的:啊……好、好的……那不打扰沈总了……
我坐进车里,车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小姐,回家还是司机问。
我看着窗外,那个陈总还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的车。
去宴会厅。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对未来充满不安,却又抱着可笑的期待。
现在,窗外风景依旧。
但车里的人,已经脱胎换骨。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
关于沈氏集团新任副总的报道。
配图是我某次会议上演讲的照片,下面写着——新锐掌门人,沈微。
我关掉了屏幕。
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路还长。
但这一次,方向在我自己手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