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和小姑子理直气壮要我卖婚前房给小叔子凑彩礼。
嫁进来就是老陈家的人,你的钱就是大家的钱!
我笑着点头:好啊,不过我们蜀中有个规矩——得用男方亲眷的头发当聘礼。
第二天我拿着剪刀挨个收聘礼,从公婆剪到小姑子的及腰长发。
第三天我拿出房产抵押合同让他们签字画押。
第四天律师上门:陈太太,根据协议,他们欠您三百万。
前夫连夜从小三被窝爬出来找我算账时,我正用四川话慢悠悠道:
晓得啥子叫‘蜀道山’不得老子就是你们的劫——
1
蜀中规矩
客厅那盏号称从佛山家具城淘回来的水晶吊灯,把油腻腻的光晕泼在每个人脸上,活像给所有东西都刷了层地沟油。光线落在婆婆王秀芬那张皱得跟泡菜坛子封口布似的脸上,她凑得极近,唾沫星子带着中午蒜泥白肉的味儿,精准地喷在我的鼻尖上。
晓薇啊,不是妈说你,嫁进我们老陈家,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你的钱,不就是大家的钱嘛!
她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在阐述太阳东升西落般的宇宙真理,眼角眉梢还挂着我这是在教你懂事的慈悲。我胃里一阵翻腾,不是因为这蒜味,而是因为这理直气壮的无耻。我的钱大家的钱这算术题做得,陈景润听了都得从棺材里坐起来鼓掌。
沙发上,公公陈建国假模假式地看着电视,新闻里正播报市民踊跃给山区捐款,他眼神躲闪,手指头把遥控器抠得咯吱响,就是不敢看我。这家里但凡要点脸面的戏码,他一向是背景板,还是那种掉漆的。
小姑子陈莉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新做的镶水钻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像得了重感冒的京巴:就是,嫂子你那套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卖了正好给强子凑彩礼。未来弟妹家开口就是二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还有三金、酒店席面…卖了房,还能余点给爸妈换辆车,他们那辆破电瓶车风吹日晒的,多遭罪。她说话时,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屏幕上那个跳伞小游戏,仿佛讨论的不是卖她嫂子的婚前财产,而是晚上该叫哪家外卖。
而被讨论的中心人物,我的小叔子陈强,此刻正瘫在另一张沙发上,一双脚毫不客气地翘在玻璃茶几上,鞋底沾着的不知是泥还是狗屎,离果盘里的苹果只差零点零一公分。他眼睛粘在手机游戏屏幕上,厮杀得激烈,头都不抬,仿佛这场针对他亲嫂子的财产瓜分大会,还不如他游戏里一个小怪重要。快点决定啊嫂子,丽丽那边催得紧!他催促着,语气烦躁,好像我阻碍了他奔赴伟大爱情。
我,林晓薇,结婚三年,自问算不上什么完美儿媳,但也尽职尽责,甚至有点窝囊。工资不算低,却要每月上交一半伙食费,美其名曰一家人不分你我;下班累得跟狗一样,家务活大部分还是我的,因为他们不顺手;现在住的这套房,是我和陈浩婚前一起贷款买的,他家出了小头,我家出了大头,装修我家全包,房产证我俩名字。至于他们现在觊觎的那套小公寓,是我爸我妈掏空半辈子积蓄,在我大学毕业时送我的婚前财产,写的我一个人的名,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后的退路和底气。
以前他们旁敲侧击,说什么房子空着浪费、女人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我都当听不懂,打哈哈糊弄过去。今天倒好,趁着陈浩出差(手机定位显示在邻市某温泉度假酒店,微信回复永远滞后三小时,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我心里门儿清),直接给我摆鸿门宴,图穷匕见了。
我捏着面前的茶杯,白瓷的,冰凉。指尖用力,有点发白,心里那点火苗噌噌往上冒,烧得喉咙发干,舌根发苦。卖我的房,给你儿子娶媳妇,给你家换车还你的钱就是大家的钱这特么是把我当冤种ATM机,还是可以随意殖民收割的肥肉了吃相还能再难看点吗
但我脸上没露。不仅没露,我还弯起嘴角,慢慢笑了出来。不能急,林晓薇,你是四川妹儿,辣,得辣在后头,辣得他们哭爹喊娘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
我放下茶杯,瓷器碰着玻璃茶几,叮一声轻响,成功把几道贪婪又迫切的目光吸引过来。
妈,爸,莉莉,强子,我声音放缓,带着点故作神秘的调子,仿佛要分享什么祖传秘方,卖房子呢,是大事。钱,我可以出。
婆婆那双被松弛眼皮盖住一半的小眼睛唰地亮了,像饿极了的土狗见了肉包子,冒着绿光。公公的视线终于从电视上挪开,迟疑地落在我脸上。陈莉也放下了手机,挑着画得精细的眉毛看我。陈强……哦,他还在打游戏。
不过嘛……我拖长了调子,看着他们刚亮起的眼神又带上疑惑和急切,我们蜀中老家那边呢,有个老规矩,可能你们不晓得。女方家出这么大笔钱当彩礼,男方亲眷啊,得表示点诚意,用身上最‘长情’的东西来换,寓意长长久久,福气连绵。一般嘛,就是头发。尤其是至亲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头发,那才显得心诚嘛。
头发婆婆愣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烫得跟方便面似的短发,又狐疑地看看我。
对头,头发。我笑得更甜,眼神真诚的能滴出水来,剪得越多,诚意越足,新人的福气才越旺。心不诚,这钱拿着,心里也不踏实,怕折了小两口的福,对吧到时候婚姻不顺,日子过不好,可怪不了别人。我轻飘飘地扔下最后一句,精准地砸在他们的命门上。农村人,或者说,像他们这种半吊子城里人,最忌讳这个。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只有电视里还在呱噪地放着广告: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我看你们是只想收钱不想出血!
陈强终于从游戏里抬起头,一脸懵逼加不耐烦:啥子意思哦剪我们的头发搞啥子名堂!他脑袋上那撮挑染的黄毛都快竖起来了。
小姑子陈莉猛地坐直身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双手死死护住自己那一头精心保养、花了大价钱打理出来的及腰大波浪,声音尖利:嫂子你开啥子国际玩笑!我这头发做了护理、接了发,前后花了几千块!不行!绝对不行!那架势,仿佛我要剪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命根子。
公公陈建国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一副荒唐、胡闹的表情,但最终只是咳了一声,没说话,继续扮演他的沉默背景板。
婆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看我一脸我是为你们好的诚恳,又看看她宝贝儿子——那二十八万八的彩礼像金钩子一样钓着她的心肝脾肺肾。她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几根头发和儿子的婚事,孰轻孰重
几秒后,她猛地一咬牙,一跺脚(如果坐着能跺脚的话),为了儿子,豁出去了:行!剪!我的先剪!反正短头发,长得快!她倒是深明大义,做出了巨大牺牲般的表情。
妈!你疯啦!陈莉尖叫。
陈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头发短得像刺猬,挠挠头:啧,麻烦…随便剪点呗,意思意思。他对那头发的在意程度,远不如游戏里的一件装备。
我拍手笑道,声音清脆:那就说定了!明天周六,是个好日子,我亲自来剪,显得我们心诚!剪完了,咱们立马商量卖房打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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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剪发风波
婆婆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钞票飞进口袋。陈莉气得脸都歪了,狠狠剜了我一眼,跺脚冲回自己房间,砰地甩上门。陈强重新埋头进入游戏世界。公公叹了口气,起身去阳台抽烟了。
我看着这一家子妖魔鬼怪,心里冷笑:好日子对,确实是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陈浩发来一条微信:老婆,睡没这边应酬刚结束,好累。[拥抱]
我盯着那条信息,以前还会有点心疼,现在只觉得讽刺。累在温泉酒店和小三颠鸾倒凤确实挺累的吧我点开朋友圈,果然看到他一个哥们儿半小时前发了条动态,定位正是那个度假酒店,照片一角,露出的半截胳膊和手表,分明就是陈浩。
心口像被冰锥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但很快就被一股更汹涌的怒火覆盖。也好,这样最后一点愧疚也没了。
我爬起来,从书房抽屉最深处翻出那把最大号、最锋利的美工剪刀,金属刃口在月光下闪着冷飕飕、蓝汪汪的光。我拿起一块磨刀石,慢条斯理地磨着剪刀,咔嚓…咔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某种仪式前的准备,又像刽子手在打磨屠刀。
磨的是剪刀,也是我那颗被反复践踏、终于硬起来的心。
第二天,周六,阳光好得不像话,金灿灿地透过窗户洒进来,像是老天爷也搬好了小板凳,等着看这场年度大戏。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神清气爽,甚至还哼着歌。特意挑了件黑色的长款围裙穿上,很有仪式感,省得待会儿碎头发沾一身。
第一个,是婆婆王秀芬。她坐在餐椅上,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紧闭,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一副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模样。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为了强子,为了强子…值得…值得…
我站在她身后,端详着她那头烫得焦黄稀疏的短发,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就这,还需要多大功夫我抓起一撮,冰凉的剪刀刃贴着她的头皮。
她猛地一哆嗦。
妈,别动,剪坏了可就不好看了。我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
咔嚓!咔嚓!
几声干脆利落的响声后,她那头本来就不怎么美观的短发变得更短,参差不齐,东一撮西一撮,活像被饿急了的野狗啃过。地上落了稀稀拉拉一层花白夹杂着焦黄的发丝。
我拿起镜子递到她面前:妈,您看看,这诚意,祖宗肯定感受到了。
婆婆颤巍巍地睁开眼,看到镜子里那个仿佛刚被劳改过的老太太,瞳孔猛地一缩,嘴角向下撇,眼看就要哭出来,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好…为了强子,值…
第二个,是陈强。他打着哈欠,一脸宿醉未醒的不耐烦,瘫在椅子上:快点快点,搞完没约了丽丽中午吃饭,耽误了我时间跟你急!
我看着他额前那撮自以为很帅、特意挑染成屎黄色的毛,心想:就你这尊容,啥发型也拯救不了。我抓起那撮黄毛,根本没仔细看,剪刀张开,合拢!
咔嚓!
一道明显的豁口出现在他额前,那撮黄毛短了一截,滑稽地翘着。
他对着手机黑屏照了照,骂了句我日!,脸色难看,但想到二十八万八,硬生生把抱怨咽了回去,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行了没
够了,强子诚意到了。我满意地点点头。
第三个,是公公陈建国。他想跑,眼神闪烁,脚步往后挪。我拿着剪刀,笑吟吟地看着他:爸,您要去哪儿不想抱大孙子了这福气可是需要全家一起积攒的。
一句话,把他定在原地。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僵硬的坐回椅子上。我从他那本就稀疏得可怜、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周边,勉强搜寻了几根相对长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过程充满了一种羞辱感,他全程闭着眼,呼吸粗重。
压轴的,是小姑子陈莉。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任她妈在外面怎么敲、怎么骂,就是不开门,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
我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着剪刀和磨刀石,就在她门口的那块瓷砖上,嚯嚯地磨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又刺耳,穿透门板,持续地折磨着里面的人的神经。
磨一会儿,我就停一下,对着门板说话,声音不高不低,确保她能听见:
莉莉,开门哦。强子的幸福不要了未来弟妹要是晓得因为你舍不得几根头发,导致彩礼凑不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你这大姑姐不懂事哦以后进了门,怎么相处呀
你那头发是值几千块,但强子的婚事值多少万,你算不清这笔账嘛头发没了还能再长,弟弟这婚事黄了,你可就是老陈家的罪人咯。
婆婆在外面急得跳脚,帮着我骂:死丫头!出来!几根头发比你弟弟婚事还重要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快点滚出来!别耽误你哥正事!
僵持了快半小时,在我持续的魔音穿脑和亲妈的语言攻击下,门锁终于咔哒一声响了。
陈莉站在门后,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眼线睫毛膏糊成一团,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我杀了她全家。
她死死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极其缓慢地挪到椅子前,坐下,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双手却死死地抓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我站在她身后,撩起她那一把如绸缎般光滑、显然花费无数金钱精力打理的长发,心里确实闪过一瞬间的惋惜。真是好头发,可惜长在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蠢笨如猪的脑袋上。
莉莉,忍一下,很快就好。为了强子,也为了你未来的侄子嘛。我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安慰她,手下却毫不留情。
冰冷的剪刀贴着她的后颈,她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张开剪刀,将那厚厚的一把长发拢进刃口。
然后,用力合拢!
咔嚓!
沉闷而决绝的切割声。那么厚实的一把头发,应声而断。
一大把、又一大把的黑色长发飘落在地,像瞬间失去了生命力的黑色瀑布。
陈莉的哭声从一开始压抑的、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逐渐变成无法控制的嚎啕,再到最后绝望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剪得极其认真,力求每一撮都长度可观,充分体现我老林家的诚意和她们老陈家的牺牲。剪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直到她后脑勺和鬓边变得参差不齐,像个被顽童胡乱撕扯过的破布娃娃,我才勉强停手。
地上,堆积如山的发丝,乌黑亮泽,触目惊心。
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红绳,仔细地将那几大捆头发分别扎好,和公公婆婆那寥寥几根、陈强那一小撮黄毛放在一起。
齐活!我拍拍手,掸掉围裙上的碎发,笑容灿烂,各位的诚意,天地可鉴,祖宗肯定收到了!放心,强子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联系房产中介!
他们一家人,顶着各自惨不忍睹、滑稽透顶的新发型,龇牙咧嘴,互相看着,脸上肌肉抽搐,眼神里充满了肉痛和羞愤,却又都强行忍着,眼里闪烁着一种巨大的牺牲终于换来巨大回报的曙光,一种近乎癫狂的期待。
3
债务陷阱
第三天,周日。
我再次把他们召集到客厅。这次,我手里拿着的不是剪刀,而是几份打印出来的、厚厚的文件。
爸妈,莉莉,强子,我笑容可掬,语气轻快,我昨天联系中介了,现在二手房市场不好,挂出去一时半会儿也难卖,价格还可能被压得很低。
他们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变得紧张。
我话锋一转:但是!我想了一晚上,想到个好办法!咱们不能等!我那套房地段好,评估价高,我先拿它去银行做抵押贷款!快得很,找找关系,最快一两天就能贷出钱来!起码能贷出三百万!足够彩礼、换车、还有给强子新房装修了!
他们的表情瞬间阴转晴,甚至比昨天更加惊喜,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流出来。三百万!比预想的卖房钱还多!
但是呢,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银行流程需要,这笔贷款呢,名义上是我个人借的,可实际上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花的,对吧所以,为了合规,也为了以后清清楚楚,得请你们一起签个共同还款人协议,再跟我一起去公证处做个公证,证明这钱是家庭共同债务,以后万一我还不上,银行也好找你们。这样操作起来最快,也显得咱们全家齐心协力,银行也放心!
我把那几份印满了密密麻麻条款、专业术语的文件推过去。
他们愣住了,脸上的喜悦凝固,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和一丝本能的警惕。
共同还款人债务公公陈建国最先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手指点着文件,晓薇,这…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要背债
就是走个形式!爸,您想啊,银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随便放款三百万给我一个人有你们一起担保,这贷款才能批得快!我解释的天衣无缝,语气急切又真诚,钱拿出来,立刻就能给强子彩礼,给爸妈您换辆SUV!那破电瓶车早该淘汰了!白纸黑字,咱们也写清楚这笔钱的用途,免得以后扯皮。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的债务不就是大家的债务嘛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不想尽快拿到钱
我把他们昨天用来逼我卖房的话,原样奉还,裹上糖衣,又加了快速拿钱的猛药。
婆婆被SUV和马上拿彩礼冲昏了头,率先表态:签!晓薇说得对!一家人怕啥子!还能骗我们不成赶紧签了拿钱是正经!她生怕晚一步,那三百万就飞了。
陈强只想快点拿到钱去丽丽家耀武扬威,看都没看那厚厚的文件一眼,抓起笔就在我指的位置潦草地签下了大名,催促道:搞快点搞快点!
陈莉还沉浸在失去头发的悲痛和愤怒中,眼神怨毒地瞥了我一眼,又看看她妈,被她妈瞪了一眼后,不情不愿地抓起笔,嘴里嘟囔着:麻烦死了…也签了。
公公犹豫最久,翻着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条款,脸上满是疑虑。但在全家(除了我)都同意,以及婆婆持续的眼神轰炸和你是不是想耽误儿子婚事的指责下,最终也叹了口气,潦草地签下了名字。
我拿着那几份签好字的文件,仔细地核对每一个签名,确保清晰可辨。然后,笑容甜美地收进文件夹:好啦!我下午就去找银行的朋友办手续!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下午,我确实出门了,但不是去银行,而是去了公证处。我那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实则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公证员。一切流程,合法合规,顺畅无比。
4
律师上门
第四天,周一。
下午,门铃响了,清脆又规律。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笔挺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拎着黑色公文包的陌生男士,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助理模样的小姑娘。
请问是林晓薇女士家吗我是张伟律师。男士递过来一张名片,语气冷静专业。
我把律师引进门。公婆、小姑子、小叔子都在客厅,看到这阵仗,一脸茫然,又带着点莫名的期待——是不是银行的人来送钱了
张律师彬彬有礼,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他没有寒暄,直接拿出几分文件副本,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陈建国先生,王秀芬女士,陈莉小姐,陈强先生。你们好。根据你们昨日与林晓薇女士签署的《借款及担保协议》,并已于XX公证处办理了强制执行公证,你们四位作为共同借款人和连带责任担保人,向林晓薇女士借款人民币三百万元整,借款用途明确约定为‘用于家庭共同事务’。
律师的声音清晰、冷静,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冰冷的玻璃上。
协议约定,借款期限为十天,自款项到账日起算,但林女士有权随时要求提前归还。年化利率按同期银行贷款基准利率四倍计算。逾期未还,每日需追加千分之五的罚息。
根据林女士提供的银行流水及协议约定,该三百万借款已于昨日由林女士账户划入其本人名下另一账户,视为借款已发放。鉴于今日林女士已正式向各位提出还款要求,而各位未有任何还款行为,我受林女士委托,正式通知各位:请立即全额偿还借款本金三百万元及相应利息。
律师顿了顿,目光扫过几张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否则,我们将在二十四小时后,依据已公证的债权文书,向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届时,将依法查封、冻结、拍卖各位名下及夫妻共同财产中相当于债权数额的部分,以实现债权。包括但不限于存款、房产、车辆等。
客厅里是死一样的寂静。落针可闻。
婆婆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
公公的脸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血,从红到白,再到死灰,手指着那份文件副本,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莉手里的薯片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薯片碎了一地。她看着律师,又看看我,眼神空洞,仿佛没听懂。
陈强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头被激怒的熊,指着律师的鼻子大吼:啥子意思借款三百万不是卖房抵押的钱吗!你他妈是谁跑来胡说八道什么!
张律师面不改色,助理默默后退半步。
陈强先生,白纸黑字,公证处的公章清晰可辨。这里还有借款当日,林女士账户内三百万资金流动的证明,以及你们签署协议和办理公证时的监控录像截图(如有需要可调取)。律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斤重压,这三百万,是你们亲笔签名、公证借款的债务,并非售房款。请立即履行还款义务。
你!你骗我们!林晓薇!你个毒妇!你设局害我们!婆婆王秀芬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眩晕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撕打我。
张律师适时上前一步,冷静地挡住她,助理也立刻拿出手机:王女士,请保持冷静,控制您的行为。否则我们将立即报警处理人身安全威胁。
公公陈建国浑身剧烈地发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恨意,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你…林晓薇…你怎么敢…怎么这么毒啊!
陈莉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她猛地摸向自己那头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发出一声比昨天剪发时更加凄惨绝望的哭嚎:我的头发!我的头发!白剪了!啊啊啊!你还我头发!林晓薇你不是人!她瘫倒在地,捶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陈强则像头彻底失去理智的疯牛,赤红着眼睛,四处找手机,手指哆嗦着几乎握不住:哥!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回来!让他回来收拾这个疯婆娘!毒妇!贱人!
电话通了,他按了免提,声音扭曲变形,语无伦次地对着话筒吼叫:哥!哥!你快回来!林晓薇那个疯婆子要害死我们全家!她骗我们签了三百万的借条!还要告我们!快回来啊!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音乐声、娇滴滴的女声隐约可闻:浩哥,谁呀…烦不烦…
接着是陈浩明显不耐烦、带着睡意或被打扰了兴致的声音:强子吼什么吼什么事不能等我说…
陈强根本不管,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地重复:三百万!欠条!公证了!律师都上门了!要查封我们家房子车子!都是林晓薇搞的鬼!你快回来弄死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然后传来陈浩陡然拔高、气急败坏到破音的咆哮:林晓薇!你他妈搞什么名堂!疯了是不是!立刻把那个什么狗屁协议给我撕了!听见没有!不然老子回来弄死你!你他妈……
我走过去,从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的陈强手里,拿过手机,关了免提,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还能听见女人娇嗔的抱怨和窸窣穿衣的暧昧声响。看来是连夜从温柔乡里被紧急呼叫,准备爬出来处理家变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明媚的阳光,对着话筒,用最地道、最慢条斯理、却字字清晰的四川话,说道:
陈浩,龟儿子给你脸了吼啥子吼
跟你那一家子奇葩说清楚,钱,三天之内,打到老子卡上。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下沉,冰冷坚硬,像淬了冰的钉子,一字一句,砸进电话那头和这死寂客厅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就等着房子、车子、银行卡,全部被查封冻结,一起上天桥底下讨饭。
顺便,问问你爹妈,晓得啥子叫‘蜀道山’不得
电话那头的咒骂和咆哮戛然而止,变成一种窒息的沉默。
我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老子,就是你们一家的劫。
说完,我没管电话那头瞬间爆发的、更加疯狂却徒劳的咒骂和威胁,直接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回给瘫软在地的陈强。
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地照进来,落在地板上那堆枯草般的头发上,落在茶几上那几份冰冷的法律文件上,落在那一张张惨无人色、写满了惊惧、愤怒、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我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掰了一瓣放进嘴里。
嗯,甜中带点酸。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