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音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很累。
可亲眼看着那个她从前护着的少年,在她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心里始终还是有些酸楚。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可以承担起自己的生活,可看着那个身影,她仍然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少年。
那时候多好啊,他刚被她捡回去,怯生生地攥着她的衣角,她教他认字,他就把“音”字写得歪歪扭扭贴在床头;
她喜欢唱歌,他就不厌其烦地听着她唱了一遍又一遍。
当时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她转过身,陆衍之还跪在地上,背对着路灯,肩膀抖得厉害。
“陆衍之,”她轻声说,“我们那时候是很好,可那是以前了。”
陆衍之猛地抬头,眼眶赤红:“以前的好就不算了吗?我们七年的日子,就抵不过这三年的误会?”
“抵不过的不是误会。”沈清音看着他,“是你信了白薇薇的话时,觉得我真的是小偷,甚至不愿意从我的行为里再了解一下我》”
“是你把我写的歌给她时,对我的不尊重。”
“是你为了她,让我在媒体面前给她道歉时,你说的那句‘别给脸不要脸’。”
她顿了顿,眼神冷漠却坚定:“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一个拎不清的人,当年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天,我也一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坚定温暖的人,至少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场失忆,暴露出来的是不是你的本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确实对我造成了伤害,我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原谅。”
陆衍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更何况,你敢说这三年里,你对她就一点没动心吗?”
陆衍之沉默了。
他没法说没有。
白薇薇模仿着她的样子,穿她喜欢的白裙子,唱她写的歌,在他生病时熬他爱喝的粥——
那些日子里,他确实对这样的白薇薇心动过。
沈清音看见他沉默,轻轻叹了口气。
她弯下腰,掀开了自己的裙摆——
她把腿上那道疤展示给陆衍之看,轻叹了口气:“这是那时候舞台事故,我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到,留下的伤口”。
她又抬手,拨开了额前的刘海——
“那天,你逼着我给白薇薇道歉,这是磕出来的伤痕。”
“我给你看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些疤也许会好。”她放下裙摆,眸光复杂。
“但心里的疤是不会的,我没法忘记你不认识我之后的样子,冷漠,刻薄,眼睛里一点旧情都没有……也许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你。”
“但我想告诉你,我以前喜欢的,不是那样的人。”
是她自己没看清。
也幸好,这场意外,虽然让她摔了跤,但也让她看清了路。
“谢谢你啊。”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我最近也明白了,人不能总是为别人活着,以后我想为自己活了,最近我正在补功课和学音乐,说不定还能考个音乐学院。”
“而你我之间,也许就不必再纠缠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这次,她再也没有回头。
陆衍之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追,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站不起来。
“清音。”
温斐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一直静静看着,手里还捏着件薄外套,走到沈清音身边,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没看陆衍之,只低声对沈清音说:“回去了。”
沈清音“嗯”了一声,跟着他往民宿走。
陆衍之跪在地上,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哭出了声。
那天晚上,沈清音睡得很沉。
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七年前的冬天,她十七岁生日,出租屋还是那么破旧阴暗,她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盘算着明天买两个馒头当长寿面算了。
可就在这时,门却被推开了,是陆衍之站在门口,冻得鼻尖发红,手里捧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蛋糕上插着根蜡烛。
“音音,生日快乐!”他跑过来,把蛋糕放在桌上,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欢喜,“我打工攒钱给你买了个小蛋糕……好像有点小了,但是奶油是你喜欢的草莓味!音音,你喜不喜欢?”
她看着蛋糕,眼眶一热。
他们一起吹了蜡烛,他催她许愿,陆衍之就笑眼弯弯地在一旁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你想让我许什么愿?”她忍不住问,“衍之,想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他却笑了,摇了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希望音音不要再为我付出了,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你总是那么辛苦,音音,其实我有很多次想对你说,不要这么累了,不要把所有人都背负在你肩上,不要给自己这么多责任。”
“音音,我只希望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里没有我。”
她愣住了。
“你不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她听见自己问。
“我当然想,音音。”他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笑得很灿烂,“但是我更想你能过上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精彩的人生,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
看着少年真挚而青涩的面庞,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无数个记忆闪过眼前,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记忆,现在却已经再也不会并肩。
也许梦里的陆衍之,才真正是当年她喜欢的那个少年。
沈清音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快亮了,她抬手怔怔地摸了摸脸,竟然发现满脸是泪。
梦里少年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音音,我只希望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里没有我。”
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