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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我就悄悄起了床。
宋知恒虽然躺在我的身边,但我能感受到他一整晚的心不在焉。
我们之间这么近,却又像隔着道墙。
今天,是复诊的日子。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由于这种虫子很特殊,国内目前还没有先例,也没有任何解决方案。
不过好在,这个病到死之前都不会带来一点痛苦。
至少最后这段时间里,我都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治疗费用大概……”
“不用了。”
我打断医生的话,把报告折好塞进包里。
我哪有钱治病呢?
我本来就是孤儿,甚至连上学用的都是助学贷款。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都变成了宋知恒实验室里的实验材料,以及他领奖时穿的定制西装。
现在卡里的钱,恐怕连支进口药都买不起。
走到医院门口,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
十几条未接来电,全是宋知恒的。
【发生什么了?连早餐都没做,去哪了?】
【今天有事,赶紧来实验室顶着。】
我扯了扯嘴角。
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得去他那破实验室工作。
刚要走下台阶,就看见宋知恒半搂着许清雅匆匆走来。
他的衬衫皱巴巴的,显然是从实验室直接过来的。
“希希?”
他愣了一下,随即把许清雅往我面前推。
“清雅被虫咬了!我现在得带她去急诊看看!实验室那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她还小,留了疤不好看!”
许清雅的手腕上露出硬币大小的红肿,眼泪汪汪地往他怀里缩。
我怔怔地看着他额头上急出的汗珠。
突然想起,那次我被未知虫咬了后,他只是从常备药箱里拿出碘伏和酒精给我处理。
他一边吹着我的伤口,一边摸着我的脑袋说。
“我的希希最坚强了。”
也就是那一次没有做好应急措施,毒素蔓延进了我的全身。
我现在才会命不久矣。
我低头笑了笑。
“快去吧。”
“别耽误了治疗。”
听到我的答复后,他如释重负的点点头,搂着许清雅就往里冲。
擦肩而过时,我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栀子香,和昨晚粘在宋知恒衬衫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他不是不会着急,只是不会为我着急。
我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却在推开门时,看到了鞋柜上摆着新的女士拖鞋。
37码。
不是我的尺码。
洗手台上并排放着两只牙刷,一只薄荷蓝、一只樱花粉。
我的那只被挤到了最边上。
客房门虚掩着,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床单换成了小雏菊的图案,床头上摆着鲜花。
上面卡片的字迹我很熟悉。
那是宋知恒写的贺词。
我站在那,突然就愣住了。
想起每个特殊的日子,他送我们的礼物,从来都是与昆虫有关。
“这品种可难得了,我可是排了三个多月的队才买到的。”
我原以为他只是直男,只会把自己最喜欢最珍爱的东西送给我。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
他只是对我不上心罢了。
我的东西很少,少到不到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就在我准备推门离开时,他们正好回来。
宋知恒皱了皱眉。
“你怎么在这?我不是叫你去实验室吗?”
“新数据出问题了,明天还要去杭州出差,你这样弄得我压力好大。”
一股脑的指责后,他好像才看到我手中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似的。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昨天没睡好,有些感冒,去开点药。”
我没回答他前面的话,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我请假了,和朋友约了去旅游。你让清雅师妹陪你去出差吧。”
说完我就要走。
“林见希!”他一把抓住我的行李箱拉杆。
“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
我扭头,正好撞上了他身后许清雅红彤彤的眼睛,突然觉得很累。
“嗯?”我歪了歪脑袋,“哪里怪?”
他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师哥……”还没等我回话,许清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的伤口有点疼……”
果然下一秒,他没有丝毫犹豫,松开我的手转身。
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比任何解释都清楚。
我没再搭理他们,拖着箱子就往电梯里走。
好像听见身后的他们在喊什么,但电梯门关的很快,我什么都没听清。
就像这九年的时光,唰的一下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