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晚风卷着柳花香扑在脸上，带着一丝甜意。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回过神，见是父亲派来的亲兵，正捧着她的披风侯在一旁：
“小姐，将军说天凉了，该回房了。”
亲兵见她出神，忍不住多嘴：“小姐，方才太子殿下练箭时，那股认真劲儿倒真少见。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沈清辞握着披风系带的手指猛地收紧，暮色渐浓的演武场里，柳丝仍在轻摇，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绛红色的骑射装划出利落的弧线，只是脚步间，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马车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规律的颠簸声。李烬尧坐在车厢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五彩箭穗。
方才在将军府的暖意仿佛还残留在衣料上，可随着马车驶入宫墙，夕阳的金辉正沿着朱红宫墙缓缓流淌，将飞檐上的瑞兽镀上一层暖色，却照不进层层叠叠的宫宇深处。
回到东宫未及片刻，便有内侍来报，说皇帝在御花园的澄瑞亭等着。李烬尧整理了一下衣襟，将那枚箭穗悄悄往玉带内侧掖了掖，才随着内侍穿过抄手游廊。御花园比将军府更多了几分规整，修剪齐整的松柏立在两侧，像肃立的卫兵，空气中弥漫着晚开牡丹的浓艳香气，却不及将军府花香来得自在。
转过一道月洞门，便见澄瑞亭周围的庭院里，皇帝李玄昭正缓步踱着。他未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袖缘绣着暗金龙纹，虽简约却更显沉凝。
中年皇帝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鬓角已染了些霜色，面容威严如旧，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来时，总让人觉得心底的思绪都被看得通透。他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那是先皇后生前常戴的物件，自皇后崩后，便成了皇帝为数不多常带在身的私物。
听到脚步声，李玄昭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内侍，落在李烬尧身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在李烬尧腰间停顿了一瞬——那五彩丝线在玄色锦袍上格外显眼，分明不是东宫规制里该有的东西。一丝不悦在他眼底漾开微澜。
“儿臣参见父皇。”
李烬尧连忙躬身行礼，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努力维持着储君该有的沉稳，只是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紧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已腰间。
皇帝没有立刻叫他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他沾了些尘土的袍角——那是方才在将军府草地上蹭到的痕迹，又落在他微乱的发鬓上。沉默在庭院里蔓延，只有晚风吹过松柏的呜咽声，和远处宫人们轻缓的脚步声。
“太子，你已经十四岁了。”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大胤的储君，未来要承继宗庙社稷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