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3月15日,春风刚刚吹过海峰市的街道,路边的杨柳开始泛绿,空气中还带着料峭的寒意。
海峰钢铁厂供应科的办公室里,老陈正对着桌上的一摞退货单发愁。
“老陈,又有三家厂子要退硅钢片了。”
供应科的小王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报。
“都说质量有问题,要求全额退款。”
老陈接过电报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自从新阳厂改用武钢的硅钢片后,海峰钢铁厂积压的库存越来越多。
那些原本准备高价出售的硅钢片,现在连正常价格都卖不出去。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老陈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厂长焦急的声音。
“老陈,库存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厂长。”
老陈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库存表。
“硅钢片积压了两千多吨,按照目前的销售速度,至少要半年才能消化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想办法处理掉,哪怕亏本也要清库存。”
与此同时,安明市机械厂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会议桌上摆着一堆退货的录音机,有些外壳已经开裂,有些按键失灵,还有些根本无法正常播放。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明厂的厂长老刘拍着桌子,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咱们花了这么多钱,挖了这么多人,生产出来的东西连人家的一半水平都达不到?”
技术科长马明华低着头,手里拿着质量检测报告。
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他们生产的录音机在音质、稳定性、外观等各个方面都远远落后于新阳厂的产品。
“厂长,主要是核心技术咱们还没完全掌握。”
马明华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楚。
“那些从新阳厂挖来的技术员,掌握的都是皮毛,真正的核心工艺他们也不知道。”
老刘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
他点燃一根烟,白色的烟雾在会议室里缓缓上升。
“现在怎么办?继续生产下去,每台都是亏本买卖,停产的话,前期投入的几百万就全打水漂了。”
窗外的春风吹过,会议室里的窗帘轻微摆动。
远处可以看到工厂的烟囱,但今天没有冒烟,显得格外萧条。
海峰市第二机械厂的四号车间里,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台注塑机同时工作,熔化的塑料在高温下变成各种颜色的外壳。
工人们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在流水线上忙碌着。
每一个随身听外壳都要经过严格的质量检测,表面光洁度、尺寸精度、颜色一致性,每一项指标都有专人负责。
不合格的产品会被立即挑出来,重新回炉处理。
“王师傅,这批外壳的合格率怎么样?”
李明华从技术台走过来,手里拿着检测仪器。
“992,比上个月又提高了03个百分点。”
王师傅是从沈阳请来的老技工,对塑料加工有着丰富的经验。
“现在咱们的工艺水平,在全国都是一流的。”
车间里的温度很高,几台大功率的抽风机在屋顶呼呼转动,将塑料加工产生的有害气体及时排出。
工人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干劲十足的笑容。
新阳厂的财务室里,会计小张正在计算着三月份的经营数据。
算盘珠子在她手中飞快拨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每一个数字都让她感到惊喜,这个月的利润又创了新高。
“录音机销售收入168万,随身听销售收入312万,减去各项成本支出,净利润达到了85万。”
小张将数据记录在账本上,工整的字迹在账页上排列整齐。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红林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小张,咱们厂这个月的产值排名出来了吗?”
“刚刚统计完,咱们是全市第二,仅次于钢铁厂。”
小张合上账本,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按照这个增长速度,年底之前咱们就能超过钢铁厂了。”
王红林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想起当初那些看不起新阳厂的人,现在都得仰视他们了。
下午四点,林涛正在办公室里审阅技术改进方案。
桌上摆着厚厚一摞图纸,每一张都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数据和改进建议。
“红星,分析当前市场竞争态势。”
“分析完成:新阳厂在录音机市场占有率已达到35,随身听市场占有率超过60。主要竞争对手安明厂市场份额持续下滑,预计三个月内将退出录音机市场。”
“海峰钢铁厂的硅钢片库存积压严重,预计损失超过200万元。建议适时展开收购谈判,以较低价格获得优质原材料供应。”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林涛拿起话筒。
“林厂长,我是海峰钢铁厂的老陈。”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想和您商量个事情。”
“陈科长,什么事?”
林涛的声音很平静,但心里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是这样的,我们厂里积压了一些硅钢片,质量很好,就是数量有点多。想问问新阳厂有没有兴趣,价格好商量。”
林涛看着桌上的日历,今天是3月15日,距离他们停止供应硅钢片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什么价格?”
“每吨650元,比武钢的价格还要便宜160元。”
老陈的声音中带着期待。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林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点燃了一根烟。
白色的烟雾在夕阳的光线中缓缓上升。
“老陈,当初你们涨价到1100元的时候,可没考虑过老客户的感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林厂长,那时候确实是我们不对,现在想弥补一下。”
“弥补?”
林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每吨500元,一次性采购2000吨,货款三个月后结清。”
这个价格比海峰钢铁厂的成本价还要低,等于让他们赔本甩卖。
但老陈却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沉默了很久。
“林厂长,这个价格太低了,我们真的要亏本了。”
“那就算了。”
林涛准备挂电话。
“等等!”
老陈急忙喊道。
“我需要和厂里商量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电话挂断后,林涛重新坐回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