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楼层的空气死沉,雾像布料一样压在脸上,连呼吸都被裹得发闷。探照灯往前推去,光柱像被水稀释,照出的墙面时亮时暗。石阶湿滑,贴墙的裂纹一条条往外伸,好像一群细小的手指。
走廊尽头,黑色的“门”矗在那里。它没有把手,没有缝隙,像一块吞光的幕布,四角却钉着旧式金属件,边缘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那股冷意从门的方向灌来,钻进骨头里,让人牙根发酸。
队伍停在井沿。宋凝扫过一圈,目光锋利得像一柄刀。她伸出手套,指节敲了敲腰侧扣件,声音清脆:“罐子放到四角,别慢。”
苗川抿了抿嘴,没敢插科打诨,把背上的干扰罐一一搬下去。绿灯一颗接一颗亮起,低频嗡鸣沿着墙体扩散。空气像被按下去一层,裂纹抖了抖,暂时停住。
黑手套男人拉紧牵具,把余绳绕到护臂上。他肩膀宽厚,肌肉线条像钢铁,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陆央。那种目光不带信任,只是盯着猎物。
陆央背贴冰冷的墙壁,呼吸被压得发紧。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住石面。那里有一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深,脚一落下去,雾就跟着往上翻。他心里一紧,抬脚换了个落点。墙壁纹理忽然平复,就像他踩住了一条看不见的路。
宋凝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抬步跟上。她倒退着走,靴底摩擦声极轻,身形利落。灯光照在她的面庞,冷峻的弧线没有一丝裂痕。
队伍一点点逼近那扇黑门。风从下层灌来,像有人趴在楼下往上呼气,带着潮味和霉味。护目镜被雾气糊了一层,苗川伸手去抹,结果指尖触到冰冷的水渍,立刻缩回来。
“这里不对劲。”他低声嘟囔。话音刚落,墙壁上浮出一片淡淡的影子。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像墨迹晕开,正好贴在门边。它缓缓歪着头,似乎在打量他们。
黑手套男人抬枪,指节绷白。宋凝抬手拦下,声音冷硬:“别开火。”
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在等谁先露出破绽。就在这时,风忽然打乱了节奏。石阶轻微下陷,空气骤然一空。陆央的心口一紧,耳朵像被一根细弦拽住,他本能地往后靠,把脚收回贴在墙边。
下一秒,刚才的位置塌了半块石片,掉进深不见底的黑。声音闷沉,像把心揪住。
陆央喉咙发干,没开口喊,他只是伸手在墙上点了一下,示意后面的人跟他的步子。他掌心带着血痕,手指却稳。宋凝跟上,她眼神掠过他一瞬,默默压低节奏。
影子像闻到了气息,缓缓飘近,停在陆央前方不足一臂的位置。空气凝固,他甚至能感觉到脊背的冷汗被风吹干。那影子忽然抖了一下,好像想要钻进他身体。
宋凝轻轻敲了敲腰侧的金属扣件,节奏打乱了呼吸。低频罐的嗡声随之抬高,墙壁抖了一下。影子的边缘被撕开,缩回黑面里。
短短几秒,雾气安静下来。
他们在黑门前站定。四个干扰罐同时启动,低频叠加,白光从角落溢出,把门边勉强压住。门面颤抖着,像憋住了一口气。
技术员盯着终端,声音发紧:“窗口三十秒。”
宋凝点头,回身示意:“进。”
她第一个倒退跨过门槛。黑门内侧狭窄,像一个冰冷的胃,风来回震荡。靴底落地的瞬间,石面硬冷,仿佛钢铁。
苗川咬着牙,搬着工具箱挤进去,手背被冷得发青。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立刻被墙壁吞掉。黑手套男人最后一个进来,把绳子拉直,手臂上的青筋绷起。
陆央迈进门槛的一刻,耳里的那根“弦”猛地绷紧,几乎要断。他感觉到黑暗正盯住自己,就像无数双眼在呼吸。心跳砸在胸腔里,他却不敢乱,只能逼自己把脚稳在最厚的一块石上。
黑门内侧亮出三个小孔,口缘整齐,像是人为打磨。白光顺着地缝蜿蜒过去,把孔位勾勒出来。
“源点。”技术员声音低沉。
宋凝弯腰,把第一枚收容锚插进去。金属刺入石面,发出一声细响。低频迅速捕捉住那声音,把它压下去。墙壁抖了一下,黑门往后缩了一寸。
第二枚锚落定,地心线像被拧紧,整段通道稳住。空气沉得更厉害,呼吸声都带上重量。
第三枚锚刚插进去,黑门猛地鼓起,像要把所有人弹出去。护栏摩擦出刺耳的响,风声尖锐。
黑手套男人往后一沉,硬把牵具绷直。宋凝扶住锚,腰线紧得像一把弓。陆央脚下的石面却忽然发空,他心口一紧,立刻把脚移到贴墙的位置。冷风扑过,他勉强稳住。
三枚锚同时亮起,白光从地面扩散,把黑门压进框内。风声陡然停住,世界安静了一瞬。
“通道稳定。”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可以进入核心。”
宋凝抬起头,冷冷看了陆央一眼,眼神像在确认他还能站住。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她转身,倒退着走进更深的黑。
陆央抬脚跟上。背后那股目光依旧如影随形,像要贴进他的皮肤。他咬紧牙关,手指在墙面一点点滑过去,寻找下一块能承重的石。
黑暗里,只剩靴底摩擦的声音,和心脏一下一下撞击胸腔的闷响。
他们正一步步逼近诡楼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