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远也很是心动。
长安的繁华,他进城的那惊鸿一瞥,说不向往是假的。
而且陈嗣一片好意,拒绝也不合适。
他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陈兄了。不过”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哥也在长安,他他应当也没好好游览过这长安城,我想能不能带上他一起?”
“你大哥?”
陈嗣眼睛一亮,
“就是那位力气很大的大哥?当然能啊!人多热闹!
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明远兄你这般人物的兄长,是何等风采!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辰时正刻,府学门口碰头!”
晚间,王明远回到梧桐里的小院时,天色已擦黑。
灶房里飘出熟悉的肉汤香气,王大牛正蹲在灶膛前添柴火,火光映着他那张被烟火熏得微黑的脸。
这几天大哥忙完时不时都会带点骨头或者肉回来,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各种吃的。
“大哥。”王明远放下书箱。
“回来啦?饭马上好。”
王大牛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嗯。”
王明远走到灶边,看着锅里翻滚的汤饭,
“大哥,我明日休沐,刚好听你说肉铺这几日不忙,那明日可以不用去肉铺吗?”
王大牛用棍子拨了拨柴火,回身应道:“咋了?是纸墨用完了吗?明日我陪你去买?”
王明远组织了下语言,“不是,府学里一位同窗,叫陈嗣,人挺好。
他说明日休沐,想带我在长安城里逛逛。我我想大哥你也一起去。”
王大牛添柴的手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有点闷:
“我我去干啥?你们读书人逛的地方,我一个大老粗,去了给你丢人再说,你们说话我也听不懂”
“大哥!”
王明远打断他,语气认真,
“陈兄不是那种人!
他听说你也在,还特意说想见见你呢!
而且丢什么人?你是我大哥!
长安城那么大,我一个人去逛,心里还没底呢。
你就当陪陪我,行不?”
王大牛抬起头,看着弟弟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
他心里那点别扭和自卑,被这话一烘,慢慢就软了。
他搓了搓带着炭灰的大手,吭哧吭哧道:
“那那行吧。我我待会儿去跟掌柜说一声,明天肉铺那边不去了。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我这模样要不,我明儿早起拾掇掇拾掇掇?”
王明远看着大哥那身沾着油星和猪毛的粗布衣裳,还有下巴上乱糟糟的胡茬,忍不住笑了:
“行!大哥你拾掇拾掇,精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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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王大牛起的更早,此刻蹲在院子里的水盆边。
就着冰冷的水,拿着把剃刀,对着铜镜笨拙地刮着胡子。
王明远推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大哥那蒲扇般的大手捏着小小的剃刀,动作僵硬得和虎妞在绣花一样,脸上还带着几道没擦干净的血印子。
原本乱蓬蓬的头发倒是用水抹平了些,身上穿着那件他最好的青黑色的粗布褂子。
“大哥,行了,挺精神的!”王明远忍着笑走过去。
王大牛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又对着水盆照了照,嘿嘿一笑:“是是比之前强点吧?”
不过大哥刮完胡子的样子,王明远仔细端详了下,自己还是和大哥有七八成相像的。
只不过大哥的脸更加刚毅和沧桑许多,平时掩盖在茂盛的须发之下才没有显现,此刻刮掉胡须按照前世的审美看,大哥也是个“肌肉型男”。
兄弟俩收拾妥当,锁好院门,迎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往府学走去。
王大牛脚步轻快,只是偶尔会不自在地扯扯衣角。
辰时正刻,府学朱漆大门前。
陈嗣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今天换了身宝蓝色的绸面夹袄,头戴方巾,显得格外精神。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干净灰布短褂、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