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狂欢散去,秦羽的营帐内,灯火通明。
项关一脸严肃地坐在秦羽对面,帐内只有他们二人。
白日的兴奋褪去,这位老将军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世子,您真的决定,即刻回京?”
秦羽点了点头,正在收拾一份扬州的水文地理图,准备交给徐明。
“圣意难违。”
“可是”
项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声说道:“京城,不是扬州。”
“扬州的天灾,您用奇谋化解了。可京城的人祸,却比这虫灾,要凶险百倍!”
项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您杀了郭正,那可是承恩侯,是太后的亲弟弟!”
“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党羽遍布,她最是护短,睚眦必报。您这次回去,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您那个家”
项关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镇北王府现在是秦源在当家,他是什么货色,您比老夫更清楚。”
“当年老王爷在时,他就阳奉阴违,如今老王爷不在了,他更是恨不得将您除之而后快,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您这次回去,明枪是太后,暗箭是秦源。”
“王府之内,朝堂之上,皆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啊!”
项关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猛地站起身。
“世子!依老夫之见,不如就以扬州民生未稳为由,向陛上再请一道旨意,多留些时日!”
“等京城的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他这是真的在为秦羽的安危担心。
秦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项关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示意项关坐下。
“项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项关面前。
“可您觉得,我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吗?”
项关一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秦羽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这营帐,看到千里之外那座风起云涌的京城。
“太后要报复,秦源想害我,这些,我都知道。”
“可越是如此,我才越要回去。”
“躲,是躲不掉的。”
“只有迎上去,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条一条地揪出来,彻底打死,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陛下让我先入宫,而不是先回府,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保护。”
“他是在告诉我,他站在我这边,也是在告诉那些想动我的人,动我之前,先掂量掂量他这位天子的分量。”
“这一局,我若是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这番苦心?”
项关呆呆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看到了危险,而世子,却从危险中,看到了机遇,看到了帝王的心术,看到了破局的关键。
这份心智,这份胆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老夫,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年轻人,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敬佩与叹服。
“世子,您放心去吧。”
“这三千玄甲军,老夫给您带回去。”
“谁敢在路上动您一根汗毛,就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秦羽笑了。
“项老,言重了。”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京城的方向。
夜色如墨,星光璀璨。
“回去,也好。”
他轻声自语。
“有些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京城,紫禁城。
与扬州那热火朝天的生机勃勃不同,深宫之内,永远是另一番光景。
慈宁宫。
这里是大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当今太后的居所。
宫殿巍峨,雕梁画栋,每一处都彰显着无上的荣华。
然而,这富丽堂皇之下,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与压抑。
殿内燃着最名贵的龙涎香,那浓郁的香气,非但不能让人心神安宁。
反而像是要将人的呼吸都一并夺走,沉闷得令人窒息。
一位身穿暗红色凤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九尾凤钗的妇人,正端坐在主位上。
她便是当今太后。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角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但那双半开半合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人心头发寒。
在她的下首,一个身穿亲王蟒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