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播前夜,我和主编丈夫加班到深夜。
疲惫与亢奋交织,沈砚的吻落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灼热。
我们在最意乱情迷的瞬间,听到他喉间滚出一个名字:白柔。
我身体猛地一僵,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白柔,他部门里那个笑容甜美的实习生。
你刚刚叫谁
清清。
沈砚的动作没有停,甚至更激烈地吻,淹没我的疑问,你听错了,看来是我伺候得不够好
他的攻势撞碎了我瞬间涌起的疑虑。
我被折腾得浑身酥软,意识模糊,只能攀附着他沉浮。
不要了……
我带着哭腔推他。
他却含住我的耳垂,声音沙哑蛊惑:乖,再试试这样……
一夜荒唐,直到天光微亮,我瘫在凌乱的沙发上,像被拆散了骨头。
直播现场,我强撑着的精神,准备将我的父母曝光,接受舆论的审判。
可下一秒,导播间的大屏幕画面突变。
被切换成一个温馨感人的认亲现场。
画面里,我生物学上的父母正对着镜头老泪纵横。
他们身边站着实习记者白柔,她举着话筒,声音甜美而富有感染力:
时清老师,您的父母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您!看看他们布满老茧的手,为了攒钱找您,他们吃了多少苦!他们现在只想求得您的原谅,一家团圆!
紧接着,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份谅解声明。
落款处签着时清的名字,而家属代理人签名处,签的是沈砚。
我才明白,沈砚为了让白柔打响名头,瞒着我炮制了这场寻亲大戏。
真是感人至深!血浓于水啊!时清老师,您父母都这样了,快拥抱他们吧!
我像被钉在原地,浑身剧烈地颤抖。
最后,在父母假惺惺地张开双臂向我走来时。
我猛地抄起手边沉重的采访话筒架,狠狠砸向了直播摄像机。
同时砸碎了我的职业生涯。
我被万人唾骂不知感恩,无法在行业里立足。
直到我提着行李箱出国那天,沈砚看完我的采访录像,跪在我面前。
清清,是我的错,我没有了解真相。
清清别走……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
砰——
巨大的碎裂声和电流滋啦声,成了这场荒诞剧的最高潮。
演播厅瞬间大乱。
我被冲上来的保安死死按住肩膀,骨头被捏得生疼。
云清!你是不是疯了!
沈砚从导播间冲出来,脸上满是惊怒和难以置信,仿佛我才是那个毁掉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偏过头,喉咙因为嘶吼而火辣辣地疼:
我疯了
沈砚,你知道你签的是什么吗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只是用一种痛惜、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失控的疯子。
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今天这一幕,对从福利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我意味着什么。
清清,你冷静一下。
沈砚试图掰开我流血的手。
他们是生下你的父母,阖家团圆不好吗
生我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失控地往下掉,我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流着他们的血
沈砚的动作僵住了,脸上掠过一丝错愕。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者姿态,固执地想把我拖离这片狼藉:
二十四年了!清清,你一定也很想见亲生父母,他们就在外面等着你!一切都过去了!
我甩开沈砚,定定望着他,问:
沈砚,你这么费心费力地导演这场戏,是为了白柔吧
2
云清!
他猛地攥紧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白柔只是做好她的本职工作!
这是一次成功的、充满人情味的报道策划!
你不要因为她采访到了你父母,就把所有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我眼前一阵发黑,想起几天前在半夜无意听到的对话。
沈砚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
柔柔,放心,这个‘寻亲二十年’的策划案我亲自给你保驾护航,一定会爆,让你一战成名。
那时我心里还微微泛酸,觉得他对这个新人未免太上心。
直到刚才那份伪造的谅解声明被公之于众,我才彻底明白。
他口中为白柔准备的爆款报道,是我赌上职业生涯和最后尊严的控诉场。
是我结痂了整整二十四年又被生生撕开的伤口!
每次我想向他坦白父母不在的原因,难过的开不了口,他都轻轻替我擦眼泪。
每次我梦到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等死时,都是他抱着我哄我入睡。
每次我跑调查遇到阻力,都是他坚定地站在我身后说别怕,有我。
而现在,沈砚却拿我的伤口,当成别人助长名气的素材。
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云清!你哭什么!我让导播把那段删掉!让白柔重写报道!行了吧!
我茫然地抬手,摸到满脸冰凉的泪水。
沈砚伸手想擦我的眼泪,动作带着一丝迟来的、笨拙的温柔。
我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
沈砚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失望和受伤:
云清,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不管多久的感情对你来说都是障碍吗
所以这场报道由你来采访才……
沈砚无奈叹息。
我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失望。
像极了当年福利院门口,父母最后回头的那一眼。
一股冰冷的平静突然席卷了我:
对,我就是冷血,白柔能共情到所有人,你去找她吧。
3
关于白柔,我原本的印象只停留在沈砚挺欣赏的新人。
他偶尔会提起:
白柔很优秀,采访方式很专业。
今天白柔又挖到一个猛料,职业敏锐度上完全不像一个新人。
这小姑娘写的稿子角度新颖,就是还缺点重磅实绩。
念叨多了,我半开玩笑地反问:她这么好,和我当年比呢
沈砚避开我的眼睛,随即无奈道:你们不一样。
我莫名心慌,下意识追问他:哪里不一样
空气瞬间凝滞。
我愈发觉得怀疑成真,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为什么不回答
沈砚,你是不是在心里拿我和她比较
你喜欢上她了
我的态度越来越像质问。
沈砚立刻皱眉,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愠怒:你胡说什么!
最后丢下一句不可理喻,摔门进了书房。
我瘫坐在地上。
当年,我在寒冬腊月想添一件衣服时,父母说我不可理喻。
我在福利院哭闹着要找爸爸妈妈时,不耐烦的护工说我不可理喻。
现在,沈砚也这么说。
可当初是他把自卑敏感的我拉出泥沼。
用实力为自己挣来了尊严。
现在,那两个当初丢弃我的恶魔,正被他策划的镜头包装成可怜寻亲父母。
逼迫我认回他们。
刺眼的闪光灯疯狂闪烁,话筒几乎要怼到我脸上:
云记者,你为什么不肯认亲生父母
云记者,听说你父母为了找你散尽家财,你心里怎么想
云记者,你走丢后他们还为你生了个弟弟,你难道不想见见吗
我被堵在演播间动弹不得。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如同冰雹砸下。
突然,一个清脆却咄咄逼人的女声穿透嘈杂:
云清姐!
白柔举着话筒,像只斗志昂扬的孔雀挤到我面前。
据您父母回忆,您当年性格非常偏激,不给你买新衣服就离家出走,有这回事吗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求知,忽然笑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们给了我几件衣服穿
她眉头一拧,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道德优越感:
云清姐!过去的事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他们给了你生命!没有他们哪来的你!
说完,她竟突然伸手,把我往外面拽。
让我和那对痛哭流涕的父母面对面站着。
白柔面对镜头动情地说:你看看他们!为了找你,头发都愁白了!你却在成名后,连他们的面都不见,你于心何忍就为了一件衣服吗
她像个高高在上的道德判官,厉声质问:云清,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混乱中,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我藏在头发下的助听器掉了出来。
被一只慌乱的高跟鞋踩得粉碎。
瞬间,世界彻底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我连忙趴在肮脏的地面上寻找助听器。
演播厅安静了一瞬,突然有人惊呼:
4
她脖子后面是什么好长的伤疤!
我刚才拍到了,她在找助听器
原来是个聋子她怎么当记者的
刺目的闪光灯疯狂闪烁。
我蜷缩在地上,听力模糊引发了神经痛,崴了的脚踝也疼得钻心。
我试图撑着站起来,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怪异而沙哑:
他们从我出生起就只让我穿单衣过冬,嫌我累赘,把我装进垃圾袋,扔到大街上的垃圾桶,扔了整整十六次!最后把我骗到福利院,换做是你们,你们会原谅吗!
我环视一圈。
和我对视的人眼神躲闪。
我的耳朵,也是因为当年……
另一个话筒直接怼到我嘴边:
所以云记者,你还是坚持不认父母吗
你被找到后反而威胁曝光他们,是真的吗
你从小就有精神病,是自己跑丢的对吗
我看着面前无声开合的嘴。
读出的话语,让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我撕裂。
根本没人听我说话。
沈砚的剧本不需要反转。
只要亲情回归的剧本成立,真相是什么,没人会在意。
我过往所有的成就都会被冷血和不孝的标签覆盖。
而我的生父母,从遗弃者,完美蜕变成了令人感动的寻亲二十载的可怜人。
我的结局从这个采访立项开始就注定了。
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到人群外的沈砚。
他就在演播室,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最终,他对耳麦说了什么。
镜头定格在父母向前拥抱我的画面。
身上的疼,突然都比不上心口被剜开的万分之一。
恶心和悲痛交织。
我捂着抽痛的心脏,猛地吐出一口血。
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5
这场闹剧以我被送医结束。
因剧烈情绪波动,我昏迷好几天。
听力进一步恶化,高烧一直不退。
昏沉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垃圾桶里。
模糊的人影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为我停留。
这期间,白柔一战成名。
报道里,把我的生父母塑造成励志人物。
而我,则是忘恩负义的冷漠形象。
报道最后,生父母布满老茧双手的图片。
配文:这双手曾因失去你而日夜捶打胸膛,你怎么忍心让它们继续在悔恨中颤抖
这篇关于亲情的救赎力量的深度报道刷爆全网。
也将我钉死在舆论的十字架上。
我只要出门露脸就会收获无数鄙夷眼神。
我蜷缩在沙发里,把玩着摔坏的助听器。
慢慢把没有坏透的另一半戴上。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
沈砚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
这次,他发了文字过来。
云清,别让我担心。
这几天降温,注意点,别着凉。
新的助听器我预约了,明天让人送来。
我木然地摸着自己依旧闷痛,听力模糊的左耳。
只要长时间听不见声音,我就会十分恐慌,一阵阵耳鸣。
沈砚总是第一时间帮我按摩穴位,用热毛巾敷,然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抚,直到我睡着。
可现在,他大概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
这只耳朵不仅仅是听不清,更是连带着半张脸都在抽痛。
6
沈砚这次的电话,我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清清,别再固执了。
闹成这样,大家都难堪。
你爸妈……他们还在等你去拍个全家福,后续报道需要这个画面。
我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突兀地笑了,声音嘶哑:
沈砚,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接到了很多品牌合作身价翻了几倍
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又说:沈砚,网上那些说我‘利用媒体霸权打压弱势父母’的通稿,是不是为了让白柔的报道更真实,你默许甚至授意发的
云清!
沈砚深吸一口气,声音绷紧: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吗
我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下午,就在楼下那个咖啡馆。
你们一家三口坐下来,好好聊聊,拥抱一下,拍几张温馨的照片。
这事就算圆满收场了,都过去了。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过去了
那些在福利院被嘲笑小聋子、垃圾女的日夜。
那些拼命读书工作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挣扎。
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尊严和事业……
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就能过去吗
沈砚语速加快,像是在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热点很快就过去了。
白柔需要这个系列的报道奠定基础。
等我忙完,我们就去国外度假……
我嗤笑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沈砚听着我的笑声,语气也带上火气:
云清!你就非要这么钻牛角尖吗
没人想害你!我们只是想帮你解开这个心结!
让你有个完整的家,让观众看到亲情的温暖,这难道有错吗!
我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冷下脸,清晰地说:
沈砚,认识你之前,我不叫云清。
我叫贱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白柔是媒体人,这次,我送你们一个真正能引爆全网,让你们名留青史的终极大料吧。
说完,我摘掉助听器。
耳边彻底安静。
我走向沈砚最害怕我去的地方。
7
接下来的几天,我异常安静。
我拒绝了和沈砚的一切联系。
沉浸地坐在电脑前,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
我要拿起笔,用现在能听到的唯一的声音——我自己的声音,诉说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这期间,沈砚和白柔的寻亲后续报道依旧轰轰烈烈。
网络上对我的谩骂有增无减。
他们甚至策划了一场团圆饭直播,我的父母和弟弟在镜头前表演着骨肉情深,诉说着寻找我的艰辛,以及对不懂事的我的包容和期盼。
白柔在一旁适时落泪,感叹亲情的伟大。
沈砚虽未出镜,但谁都知道他是这台戏的总导演。
我看着直播画面里那一家人虚伪的表演,父母说完了自己悲惨的故事,他们的儿子也适时出现。
那个和我根本没有见过面的弟弟在镜头前哭着说想我,一家三口赚足了眼泪。
然后就是上节目,开账号,开直播。
每次都会在直播间埋怨冷血的我。
白柔还是那样,对他们24小时不间断追踪报道,一张写满共情与正义的脸在这几天被所有人记住。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
手机仍然在一直响。
我的失踪显然让沈砚逐渐不安。
他开始通过各种共同认识的人打探我的消息。
语气从最初的恼怒、命令,慢慢变得焦躁,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似乎隐约意识到,我那句送你们一个大料并非气话。
可转念又一想,云清不过是生气他把资源暂时倾斜给白柔而已。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在台里需要培养新人,而刚好有这么完美的契机。
再说了,不过是和家里人的小别扭,云清生几天气,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等这次他培养的人站稳脚跟,再好好给云清道个歉就是了。
她又离不开自己。
沈砚这样想着,给云清留了言:今晚是你们一家的团圆直播,晚上八点江陵大饭店。
8
直播准时开始。
天色渐晚,所有镜头对准饭店门口,全都在看我会不会露面。
而我也不负众望,晚了十分钟从车上下来。
并且拒绝一切记者问话。
我刚进包厢,三个身影齐刷刷朝我跪下。
两个凄惨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哭成泪人。
我们是你的至亲啊!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结婚了啊
咱们家里,自从你走后,就再也没有过一件喜事了……
我转头看向沈砚。
他居然还示意我把他们扶起来。
我忍不住冷笑。
没有一件喜事
那个在我失踪三年后出生的弟弟算什么
擦枪走火的意外吗
还有沈砚,居然把我们的婚讯对他们说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想办喜事,想补办酒席。
想收份子钱。
更想从沈砚身上捞一笔彩礼。
这不是什么互惠互利的感人亲情故事。
而是他们趴在遗弃女儿身上吸血的恐怖故事。
我往后退了一步。
可我的衣角被死死拽住。
身后的路也被白柔挡住,她拿着话筒问:云清,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动容吗
这么多天,我们都能看出来他们有多爱你。
放下误会吧,让我们拥抱爱!
我措不及防地被那对夫妻抱住,无论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网友虽然有部分质疑,但也喜迎完美的结局:
是怕被骂还是真的意识到错了,就只有云女士自己知道了。
云某人还是一脸不情愿呢,残疾人又不是免死金牌。
我看着好别扭,她父母都哭成那样了她都无动于衷
但她肯定会被温暖的,不然躲一辈子也有可能啊,这几天我跟着哭了好几次呢。
真好啊,又见证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虽然那位性格差又冷血,但看现在,浪子回头也是好的。
不敢想他们以后是多么幸福的一家。
随着白柔皆大欢喜的结束语。
这件事仿佛进入了最美好的结局。
9
这场团圆饭直播达到最高潮。
就在全网都在感动于父母的伟大和白柔记者的正能量时。
我在默默等待一件事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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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我署名的长文——《被策划的亲情:二十四年前遗弃案原始档案揭秘》,在同一时间发布了。
我委托的律师,同步向沈砚供职的电视台、白柔、我的生物学父母,发出了律师函。
指控他们捏造事实、伪造文件、侵犯隐私、严重诽谤。
要求立刻停止侵权、公开道歉,并赔偿我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害。
我在市档案馆里待了整整三天。
这里尘封着这座城市的过往,也埋藏着我最不堪回首,却也是最能证明某些事实的原始记录。
沈砚一直不想让我来这里。
他赌我不敢自揭伤疤,赌我会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而吞下苦果,配合他完成那场阖家团圆的戏码。
他忘了,一个从深渊爬出来的人,从来就不怕脏污,只怕没有真相。
听力受损,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但我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敲打着过往三十年的孤寂。
工作人员看到我,眼神里闪过鄙夷和厌恶。
我的事迹早已传遍全城。
我没有理会,只是递过曾经在沈砚那边见过的,他告诉白柔的文件编号。
这是我的身世,在此之前我却没有调查权。
真可笑。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泛黄的纸张被抽出来。
那不是福利院的记录,而是更早的,街道办事处的旧档。
关于一起屡次遗弃儿童的市民投诉调查笔录复印件,以及附带的医院证明。
投诉人是当年我家隔壁一位好心的老奶奶,她已经去世多年。
笔录里,她详细陈述了那对夫妻如何因为生下的是女儿而不满。
如何在大冬天只给我裹一层薄布就塞进垃圾袋。
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丢弃在不同的垃圾桶附近。
又如何在我命大被人发现送回去后,对外宣称是孩子自己走丢了。
医院的证明则更直接:四岁女童,严重冻伤导致耳部组织坏死,左耳永久性听力损伤,背部有因长时间蜷缩在冰冷狭小空间导致的摩擦挤压伤和陈旧性冻疤痕。
后面还附着那对夫妻,我那生物学上的父母,按下的红手印——一份放弃抚养权的声明,尽管当时法律程序可能并不完全规范,但那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他们不是不小心弄丢了我,他们是处心积虑地要抛弃我。
甚至在我因为他们的遗弃而落下终身残疾后,他们迫不及待地签下了放弃。
我颤抖着手指,一页一页拍下这些证据。
冰冷的手机外壳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沈砚以为他操控了一切,用温情脉脉的镜头语言覆盖了血腥的真相。
他以为我和白柔之争,只是女人间的嫉妒和职业上的较量。
他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