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末日孤堡
囤货末日摆烂尸潮请先排队
我卖掉了市中心的房子和所有股票,买了一栋荒废在半山腰的别墅,准备开始一个人的摆烂生活。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末日来了,丧尸横行。
正当我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时,铁门外传来了闺蜜哭喊救命的尖叫。
我咬牙冲出去救人,却震惊地发现她身后跟着的——
不是狰狞的丧尸,而是一群荷枪实弹、眼神贪婪的活人。
他们用枪指着我们:交出所有物资,或者被我们扔去喂丧尸。
我笑了,指了指他们身后:你们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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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寂静,是另一种喧嚣。风穿过荒芜庭院里疯长的野草,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林海松涛阵阵,偶尔夹杂着几声辨不清来源的、令人心悸的鸟鸣。我把最后一块太阳能板在屋顶斜面固定好,抹了把额头的汗,山风立刻带来一阵沁凉的湿意。
下午四点多,雾气已经开始从山谷深处缓慢地爬升,蚕食着墨绿的山脊线。这栋半山腰的老别墅,如今是我的了。用市中心那套升值潜力巨大的公寓和所有搏杀的股票换来,在所有人看来简直是疯了的举动。一个月前,我在无数劝阻和看傻子的目光里,签下了协议。
他们不懂。996的福报,地铁里能挤流产的早高峰,上司那张永远像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还有每个月雷打不动催命一样的房贷……我受够了。我就想一个人,找个没人地方,彻底摆烂。这栋废弃多年的别墅,够大,够偏,最重要的是,带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和一眼山泉。完美。
简单收拾出二楼主卧能住人,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往山里运物资。粮油米面,罐头肉类,药品种子,工具武器……几乎搬空了我剩下的所有积蓄,把那个巨大的地下室塞得满满当当。当时只是一种偏执的囤积癖,一种对与世隔绝的过度补偿性准备。
直到一个月后的那个清晨,老旧收音机里刺耳的电流声后,断断续续传出紧急广播的嘶吼:……不明病毒……极高攻击性……避免接触……等待救援……信号很快湮灭在无尽的杂音中。
我冲到露台,举起望远镜看向山下那座熟悉的城市。几处浓烟滚滚,街道上原本玩具般的车辆撞在一起,形成扭曲的金属坟场。更远处,一些渺小的、缓慢移动的黑点,拖着诡异的步伐,追逐着另一些惊慌奔跑的黑点。
末日来了。
心脏先是骤停,随即疯狂擂鼓。恐惧像冰水浇头,但很快,一种近乎荒诞的庆幸感破冰而出。我环顾四周——坚固的岩石墙体,我自己加固过的门窗,满仓的物资,独立的水源和刚刚调试好的太阳能供电。我阴差阳错地,给自己造了一个最硬的乌龟壳。
最初的恐慌过去后,日子反而陷入一种极致的孤独和宁静。没有网络,没有外界消息,只有一日三餐和自己呼吸的声音。我严格规划物资消耗,加固防御,用捡来的碎石和砍下的树枝在别墅外围设置障碍。每天用望远镜观察山下,城市的死寂越来越浓,那些游荡的黑点似乎变多了。
第十天,我看到山脚下那条唯一的盘山公路上,有几辆车试图冲上来,最终却被更多摇晃的身影淹没,再无声息。此后,再没有活人试图上山。
2
闺蜜的尖叫
直到现在。
黄昏的光线变得稀薄,雾气浓得化不开,粘滞在皮肤上,冰冷潮湿。我正检查着大门内侧新加的插销,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刺破山间的静谧。
苏晚——救我!!开门啊苏晚!!!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冻住了。是秦悠!我唯一的闺蜜!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脏猛地收缩,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露台。只见下方锈迹斑斑的铸铁大门外,秦悠浑身污泥,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泪水和淤青,正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声音绝望得撕心裂肺。
悠悠!我失声喊她。
她猛地抬头,看到我,眼里爆发出极致的光亮:晚晚!开门!求求你!它们……它们要来了!
她身后那段陡坡被浓雾笼罩,暂时空无一物。但谁都知道,这么大的动静,会引来什么。
闺蜜。她是秦悠。我们一起长大,分享过所有秘密和梦想。末日降临后,我无数次想起她,担心她是否还在那座沦陷的城市里挣扎。可我无能为力。
现在,她就在门外。
理智在大声尖叫:不能开!开门可能死!你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感染!会引来丧尸!
可那是秦悠啊!
就犹豫了那么一秒。就一秒。
秦悠身后的浓雾里,猛地窜出几道迅猛的身影!不是想象中行动迟缓的丧尸,而是五个活生生的男人!穿着脏污的战术背心,手里端着砍刀、铁棍,甚至还有一把自制弩箭和一把一看就保养不善的手枪!
他们眼神凶戾,动作快得惊人,瞬间就扑到秦悠身后,粗暴地拽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掼倒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哐一声闷响。秦悠的哭喊戛然而止,变成痛苦的呜咽。
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用那把老旧的手枪死死抵住秦悠的太阳穴,抬头朝露台上的我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里面的!听着!他声音粗嘎难听,把这妞的姘头识相点!把门打开,交出所有吃的喝的!不然……他用枪口狠狠碾了碾秦悠的头,老子先崩了她,再想办法进去,把你扔出去喂那些臭烘烘的玩意儿!
另一个拿着弩箭的瘦高个贪婪地吸了吸鼻子:老大,我闻到了!里面有肉味!妈的,肯定是好地方!
恐惧瞬间攫紧了我,手脚冰凉。活人!比丧尸更可怕的活人!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顺着秦悠找到了这里。秦悠成了他们的人肉敲门砖。
我心脏狂跳,脑子飞速旋转。门很结实,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但如果用枪……或者引来大量丧尸围困……
刀疤脸显然没多少耐心,见我没反应,猛地一脚踹在秦悠肚子上。秦悠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痛呼,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绝望地看着我。
不开门是吧好!刀疤脸啐了一口,举枪似乎真要扣下扳机。
等等!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在发颤。
刀疤脸动作停住,其他几个人脸上露出得意的、残忍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惊恐顺从:别……别杀她……我开……我给你们物资……
我的手摸向身后藏着的猎刀,另一只手假装害怕地扶住露台的栏杆,目光却越过了他们,投向他们身后那片愈发浓重的、翻滚的雾气。山林太安静了,只有这几个男人的叫嚣和秦悠的啜泣。
太安静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
我看着那个刀疤脸,努力挤出一个恐惧到极致的、近乎扭曲的笑,声音抖得厉害:东西都在地下室……很多……只要你们别伤害我朋友……都给你们……
我的话仿佛是天大的笑话,那几个男人发出哄笑,眼神里的贪婪和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刀疤脸用枪口不耐烦地敲着铁门:少他妈废话!赶紧开门!
但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飘向他们的身后。
那片浓雾不再是静止的,它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搅动,缓慢地、扭曲地翻滚着。一种低沉的、拖沓的摩擦声,混杂着一种更像是气流穿过腐烂孔洞的嗬嗬声,极细微地渗透过来,越来越清晰。
3
尸潮来袭
不是一声,是一片。
山林死寂的背景下,这声音逐渐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从雾的深处罩过来。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僵了一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侧耳倾听。其他几个哄笑的男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警惕地回头望向那片白茫茫的雾。
老大……拿弩箭的瘦高个声音有点发虚,什么动静
拖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嗬嗬的喘气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再是错觉。
浓雾的边缘,一个扭曲的身影猛地跌撞出来。衣服褴褛,沾满黑褐色的污渍,一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反折着,脑袋耷拉在一边,灰白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嘴巴无意识地开合,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身影从雾中显现,它们步伐蹒跚,摇摇晃晃,却坚定不移地被这里的活人声响和气味吸引,汇聚过来,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一片灰败腐朽的潮水。
操!刀疤脸脸色瞬间惨白,惊恐地大骂一声,抵着秦悠的枪口都抖了一下。
不是几只,是一大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来的,或许原本就游荡在附近,被这里的叫骂声和活人气息最终吸引了过来!
尸潮!一眼望不到头!
妈的!怎么这么多!另一个男人声音尖厉,充满了恐慌。
他们瞬间乱了阵脚,再也顾不得门内的我和地上的秦悠,惊慌失措地背靠背围拢,面对从三面缓慢压过来的死亡浪潮。枪和弩箭对准了丧尸,但谁都知道,面对这个数量,这点火力只是杯水车薪。
秦悠瘫倒在铁门前,吓得连哭都忘了,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就是现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群陷入慌乱、即将被尸潮吞没的暴徒,目光落在吓傻的秦悠身上。
我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冲下楼梯,奔向大门。猎刀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刀柄给了我一丝虚浮的力气。冲到厚重的实木内门前,我费力地拉开门闩。
悠悠!我压低声喊,一把将铁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
外面的景象更是冲击。丧尸腐烂的面孔近在咫尺,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那些暴徒的怒吼、枪声(刀疤脸开了一枪,打爆了一只丧尸的头,但更多的涌上来)、丧尸的嗬嗬声和令人牙酸的撕咬声瞬间放大,震耳欲聋。
秦悠被我的喊声惊醒,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我立刻死死关上铁门,将地狱般的景象和声音隔绝在外。
呃……背后传来秦悠痛苦的闷哼。
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摔倒在地上,手臂上一道新鲜的、渗着血珠的擦伤格外刺眼——是刚才被粗暴拖拽时在粗糙的地面上磨破的。
门外,惨叫声、啃噬声、咆哮声瞬间达到了一个高潮,然后,是枪声刺耳的爆响,接着是更多令人头皮发麻的撕扯和咀嚼声,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即使隔着门也弥漫开来。
我背靠着冰冷震颤的门板,大口喘息,手里的猎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秦悠蜷缩在玄关角落,抱着受伤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惊恐仍残留在他眼底。
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
门外是地狱。
门内,暂时的安全里,弥漫着无声的、更令人窒息的惊惧。
那道新鲜的伤口,像一枚灼热的烙印,烫在我的视线里,也烫在她骤然绝望的表情上。
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门外持续不断的、可怕的进食声响。
我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目光无法从她流血的胳膊上移开。
4
生死抉择
秦悠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伤口,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完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我们眼中升起。
时间仿佛被门外那些可怕的声响黏住了,流淌得极其缓慢,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血腥味无孔不入,甚至渗透了厚重的门板,弥漫在玄关冰冷的空气里,钻进鼻腔,勾起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
我和秦悠对视着,中间隔着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一道骤然裂开的深渊。
她的目光,从最初的绝望求助,慢慢染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然后是深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她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某个可怕的未来。她死死地捂着手臂上那道不算深但不断渗血的擦伤,指缝间全是泥污和血渍。
那不是丧尸直接抓咬造成的。我知道,她更知道。是被粗暴拖拽时,在粗糙的水泥地或石头上磨破的。理论上,没有直接接触丧尸的体液,风险似乎……很低。
但这是末日。没有检测试剂,没有医生,没有抗病毒血清。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只要来历不明,都可能是一张直通地狱的单程票。
晚晚……秦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无声地涌出,冲开脸上的污迹,我……我不是……这是刚才他们拖我……在地上磨的……你信我……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更像是濒死前的本能辩解。门外那些啃噬骨肉的声响,就是最残酷的背景音。
我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猎刀还掉在脚边,反射着从高窗透进来的、越来越微弱的光。
理智在疯狂地敲响警钟:风险!不确定!她可能变成它们中的一员!就在你身边!下一秒就可能扑过来咬断你的脖子!
情感却在嘶吼:她是秦悠!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恐怖!她需要帮助!万一只是擦伤呢万一没事呢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厮杀,几乎要将我的头颅撕裂。
我深吸一口气,那浓重的血腥味让我一阵反胃。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道刺眼的伤口,而是看向秦悠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恐惧和哀求,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脆弱。
……我知道。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先……别动。
我慢慢地站起身,动作因为紧绷的肌肉而有些僵硬。我没有去捡那把猎刀,只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绕开她,走到玄关旁边的储物柜。那里放着我的应急包。
打开包,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拿出消毒酒精、纱布、胶带,还有一副——橡胶手套。
戴上手套的动作,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秦悠看着我的动作,眼神猛地一黯,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她咬紧了嘴唇,没再出声。
我拿着东西,慢慢靠近她。
手拿开,我看看。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那道擦伤大约两三厘米长,破皮出血,沾满了灰尘沙砾,看起来确实像是摩擦伤。但周围没有红肿,没有发黑,没有那些传闻中丧尸病毒感染的明显特征——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拧开酒精瓶盖。
可能会有点疼。我说。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用镊子夹起沾了酒精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垢。酒精刺激伤口,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绷紧,但硬是没叫出声,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清理干净,伤口看起来更普通了。但我心里的那根弦,丝毫不敢放松。
简单用纱布包扎好,我用胶带固定。
好了。我后退两步,摘掉手套,把它们和用过的棉球纱布一起扔进一个空罐子里,盖上盖子,像是处理什么危险的生化垃圾。
这个动作的含义,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气氛更加凝滞了。
门外的咀嚼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偶尔还能听到令人牙酸的、撕扯肉块的声音,以及某种心满意足般的低沉嘶吼。它们还没离开。
秦悠抱着包扎好的手臂,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进膝盖,小声地、压抑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酸又涩。我们曾经那么好,一起逃课,一起分享暗恋的心事,一起在深夜的路边摊喝得东倒西歪,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姐妹。
可现在,一道可能的感染,就像天堑一样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沉默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冷的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丧尸的嗬嗬声和移动的拖沓声还在,它们似乎被这场盛宴暂时吸引,停留在了门外。数量似乎不少。
麻烦了。它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我没有开灯,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摸索着走到楼梯口坐下,和秦悠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黑暗吞噬了一切,也让听觉变得更加敏锐。门外的声响,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谢……不知过了多久,秦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还肯开门救我……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救她,是对是错开门,是不是引狼入室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沉重的压力已经实实在在压了下来。
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我最终开口,声音干涩。我需要信息。
秦悠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病毒爆发时,她正在城郊合租的公寓里。侥幸躲过了第一波最混乱的感染。食物很快耗尽,她不得不冒险出来寻找。遇到了另外几个幸存者,暂时结伴。今天白天,他们一小队人试图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上走,觉得高处可能更安全。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那伙暴徒。另外几个同伴要么被杀了,要么被丧尸拖走了。只有她,因为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被那伙人当成了诱饵和探路的,一路殴打威逼着,让她带路寻找可能的庇护所。
他们……他们听到我之前跟你打电话时,提过一句你在山上买了房子……就逼着我带他们来找……她的声音充满后怕和屈辱,他们说……这种时候……会往山里跑的……肯定有准备……能找到肥羊……
我心里一沉。果然是这样。秦悠在无意中,成了指向我的路标。
他们有多少人除了门外这几个。我问。
不知道……好像就这几个……他们说是从山下一个度假村逃出来的……那边全是丧尸……死的就剩他们了……秦悠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疲惫和恐惧,晚晚……我是不是……给你惹大麻烦了……
何止是麻烦。可能是灭顶之灾。
门外的丧尸一时半会儿不会散。而我们之间,还横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炸弹。
累了就睡会儿吧。我最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保持体力。我们暂时出不去。
黑暗里,传来她细微的啜泣声,然后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我却毫无睡意。耳朵竖着,一刻不停地监听着门外的动静,同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几米外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任何一个不自然的翻身,一声模糊的呓语,甚至呼吸频率的改变,都会让我的神经骤然绷紧,手不自觉地向旁边的猎刀摸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
恐惧和猜忌,像藤蔓一样在黑暗里滋生,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根本就没睡着,只是精神过度疲惫后的短暂恍惚。
直到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高窗透进来,我才猛地惊醒。
天亮了。
第一时间,我看向秦悠的方向。
她还蜷缩在那里,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手臂上的白色纱布干净整洁,没有渗血的迹象。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感染也许需要更长的潜伏期。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屏息倾听。
门外一片死寂。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嘶吼声消失了。只有风吹过庭院野草的沙沙声。
它们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来到侧面一个视野更好的房间,透过窗帘缝隙,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别墅铁门外,一片狼藉。暗褐色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碎肉、残破的衣物、甚至几段白森森的骨头散落一地。那伙暴徒的武器——那把自制弩箭和一根染血的铁棍掉在远处。没有看到完整尸体,显然,它们昨晚饱餐一顿后,又游荡去了别处。
暂时安全了。
但更大的问题摆在眼前。
我走下楼梯,秦悠也醒了,正坐起来,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随即昨天的记忆回笼,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门外的丧尸走了。我平静地告知她情况,同时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和眼神。
她看起来除了疲惫和惊吓,没有其他异常。眼神清晰,没有灰败或者狂暴的迹象。
走了她喃喃道,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那我们……
我们谈谈。我打断她,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坐下,目光平静却不容回避地看着她,悠悠,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你的伤,虽然看起来是擦伤,但我们不能冒险。
秦悠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晚晚……你……你要赶我走
不。我摇头,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但我需要隔离你。地下室有足够的空间。我会给你送食物和水。观察三天……不,一周。如果一周后你没有任何异常,你就可以上来。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理智,也是最残忍的办法。
把她关进地下室。那里面囤积着我几乎所有的物资,但也阴冷、黑暗,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秦悠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周地下室晚晚……那里又冷又黑……我一个人……我会疯的!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真的没事!
我相信你没用!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压抑了一夜的焦虑和恐惧找到了宣泄口,病毒不相信!万一呢!万一你突然变异了怎么办在这里咬死我然后我们俩一起变成那种东西!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想死,我不想!
我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戳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看着我,眼里的光彩一点点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她不再争辩,只是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无声地流泪。
那一刻,我心里难受得像被针扎一样。但我别无选择。
生存面前,感情是奢侈品。
我起身,拿起一罐午餐肉和一瓶水,走到地下室入口。那扇厚重的铁门,此刻像一道审判之门。
走吧。我背对着她,声音硬邦邦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悠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像踩在刀尖上,跟着我走向地下室。
我打开门,里面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涌出。地下室里堆满了物资箱,只在角落铺了一张简陋的垫子。
我把食物和水放在门口。
每天我会送一次。有任何不舒服……提前告诉我。我说完,不敢看她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来,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铁门。
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门内,传来秦悠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门外,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末日第十一天。
我救了我的闺蜜,然后,亲手把她关进了坟墓。
人性的考验,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而是活下去的必答题。
地下室的铁门在我身后合拢,落锁的金属撞击声像最终判决,砸在我心口,余音在空荡的一楼回荡,冰冷又刺耳。
5
绝望的隔离
门内,秦悠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我知道那下面有多冷,多黑,多绝望。那里囤积着生存所需的一切,唯独没有希望。
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刚才强装出的冷静和决绝瞬间崩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我救了她,然后又亲手把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为了活下去,人可以变得多自私多丑陋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
门外,晨曦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地下室里飘出的淡淡霉味,构成一种末日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丧尸是散了,但危机远未解除。那伙暴徒虽然喂了丧尸,可谁又能保证没有其他幸存者被昨天的动静吸引过来秦悠说过,他们是从山下某个度假村逃出来的,那里全是丧尸,这意味着山下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糟,活人为了生存,只会更加不择手段。
我必须行动起来。
强迫自己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和紧张有些发麻。我先重新检查了一遍一楼所有的门窗加固点,确认没有被破坏的迹象。然后爬上二楼露台,举起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山林依旧寂静,雾气在山坳间流淌,看不到任何移动的影子,无论是丧尸还是活人。昨晚的杀戮现场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屠场,只剩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残骸。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枯树上,歪头打量着,发出沙哑的叫声。
暂时安全。但这种安全,脆弱得像一层薄冰。
胃里传来一阵紧缩的饥饿感,我才想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我走下露台,来到厨房区域。打开一个储物箱,拿出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机械地啃咬着。饼干碎屑剌着喉咙,难以下咽。
吃到一半,我的动作顿住了。
目光落在那个装着废弃医疗垃圾的罐子上——我用过的橡胶手套、沾着秦悠血迹的棉球和纱布。
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让我浑身一激灵。
万一……万一那伤口真的没事呢
我只是清理了伤口外部,做了最简单的包扎。我根本没法判断她是否感染!隔离观察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万一她没事,我却因为恐惧和猜忌,让她在地下室那种环境里因为伤口感染、或者纯粹是绝望而出事呢
那和我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交出所有物资,或者被我们扔去喂丧尸。
刀疤脸狰狞的嘴脸和话语又一次浮现。为了物资,活人可以比丧尸更可怕。而我现在,因为对病毒的恐惧,正在对最好的朋友进行另一种形式的处决。
不行。
我猛地站起来,压缩饼干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我不能这样。就算有风险,我也必须做点什么,而不是简单地把她关起来等死。我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确认!
我冲回卧室,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最大的应急包,发疯似的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手电筒、电池、多功能刀、救生毯、打火石、一小瓶威士忌(用来消毒和必要时壮胆)、几包抗生素和止痛药……
抗生素!
我抓起那几板胶囊和药片。都是常规的广谱抗生素,阿莫西林、头孢之类的。对于未知的丧尸病毒,它们大概率没用,但如果秦悠的伤口发生普通的细菌感染,这些药能救命。
还有那瓶威士忌,浓度足够,可以用于更彻底的消毒。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迅速形成。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抓起酒精、威士忌、抗生素、干净纱布、镊子,还有一小瓶珍贵的饮用水和一顿量的食物,走到地下室门口。
心跳得厉害。手放在冰冷的门锁上,犹豫了一瞬。
门内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死一般的寂静从里面透出来。
这寂静比哭声更让人心慌。
悠悠我敲了敲门,声音干涩。
里面没有回应。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悠悠!你怎么样回答我!
过了几秒,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拿钥匙开门时,里面才传来一声极细微、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嗯。
我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清醒。
你听着,我对着门缝快速说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我找到了一些抗生素和更有效的消毒剂。我需要再检查一下你的伤口,进行更彻底的处理,然后你立刻吃药预防感染。这不是商量,这是为了活命。你明白吗
里面又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窸窣的移动声,似乎是她也靠近了门边。
……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深吸一口气,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钥匙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铁门吱呀一声被我拉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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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借着门口透进去的光线,我看到秦悠就坐在门后的垫子上,抱着膝盖,抬起头看着我。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又红又肿,但眼神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那平静下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伤。
她手臂上的纱布依然洁白。
我侧身挤进去,迅速把门在身后虚掩上,但没有再锁。这个动作让她黯淡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
手给我。我蹲下身,戴上新的橡胶手套,拧开威士忌瓶盖。
她默默地伸出手臂。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昨天的纱布。伤口暴露出来——没有红肿,没有发黑,没有流脓,只有一道普通的、已经开始结痂的浅粉色擦伤。
看起来……完全正常。
但我不敢有丝毫大意。用镊子夹起沾饱威士忌的棉球,我看了她一眼:会非常疼,忍着点。
她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我用沾着烈酒的棉球,用力地、仔细地擦拭那道伤口和周围的皮肤,进行了一次堪称酷刑的深度消毒。秦悠疼得浑身剧颤,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手的掌心,但她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擦完,我倒出一些抗生素粉末撒在伤口上,再用新的纱布仔细包好。
把这个吃了。我把两粒阿莫西林胶囊和那瓶水递给她。
她接过,默默地喝水吞下药片。
做完这一切,我把带来的食物——一包能量棒放在她身边。
听着,我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伤口看起来没问题,但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药吃了,处理也做了,我们能做的预防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天意。
我指了指门口:门我不会锁死。如果你……如果你感觉自己有任何不对劲,发烧,意识模糊,攻击欲望……你自己从里面把门锁上。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也是对我自己的负责。
秦悠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死寂的眼里终于重新燃起一点微光。
你……你不关着我了
我关住的是可能存在的风险,不是你。我移开视线,声音有些硬,风险还在,所以我依然要保持警惕。但你是我朋友,我不能……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你在地下室里烂掉。
我站起身,退到门口:每天我会送药和食物下来。一周时间。记住我的话,如果你变了,自己锁门。
说完,我不再看她,迅速退出了地下室,轻轻带上了门。
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门板,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安静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听到极其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但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绝望,还掺杂了一些别的、微弱的东西。
我靠在门上,疲惫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知道,我刚刚推翻了自己之前绝对安全的策略,植入了一个巨大的、可能毁灭一切的不稳定因素。
但我没办法。
末日里,失去人性,或许会失去很多痛苦;但失去全部人性,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至少此刻,我选择相信那道伤口的清白,选择给秦悠,也给我自己心里最后那点东西,留一丝渺茫的希望。
风险从未离开。
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和它,隔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
6
乌鸦的威胁
日子在高度紧绷的警惕和某种诡异的平静中,又滑过去两天。
每天,我准时送去食物、水和抗生素。秦悠手臂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痂壳边缘开始微微翘起,露出底下新生的粉色皮肉。没有发烧,没有神志不清,没有攻击倾向。她甚至开始主动和我说话,声音虽然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但不再是完全的绝望。
晚晚,外面……还有声音吗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有点光从那个小气窗透下来。
谢谢你的书,虽然看不太清,但能打发时间。
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一些,但我每次开门那条缝时,全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手永远按在腰后的猎刀刀柄上。我回应得简短而克制,递东西,快速检查她的气色和眼神,然后迅速退开。
信任像破碎的琉璃,就算勉强拼凑起来,裂痕也无处不在。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个最恐怖的可能性,扮演着一种脆弱的常态。
第四天下午,我照例送去物资。秦悠接过水和压缩饼干,却没有立刻退开,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晚晚,我……我想洗个脸。下面灰尘太大,伤口好像有点痒,我怕忍不住去挠。
她的请求合情合理。个人卫生在末世极其重要,一个发炎的伤口也可能是致命的。
我沉默了。让她上来使用收集的雨水,意味着风险升级。但一直把她关在肮脏的地下室,本身也是一种风险。
……等着。我最终说道。
我回到一楼,用一个大塑料盆接了小半盆雨水,又扔进去一块干净的软布和一小块舍不得用的香皂。我没有让她进主屋,而是把盆放在了别墅大门内玄关的位置。这里相对封闭,万一有变,我也有反应的空间和时间。
然后我下去叫她。
上来吧,动作快点。
秦悠跟着我走上楼梯,当她重新站在相对开阔的一楼,接触到外面透进来的天光时,她闭上眼睛,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但很快,她意识到我的紧张和这洗漱区的选址,眼神黯淡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走到水盆前,小心翼翼地清洗脸和手臂,避开了伤口区域。
我站在几米外,背靠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猎刀的刀柄已经被我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滑腻。
她洗得很仔细,但又很快,似乎怕让我等得不耐烦。洗完,她用那块软布轻轻蘸干水珠,然后把香皂还给我。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就在我准备让她立刻回去时,屋顶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环境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我和秦悠同时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什么东西鸟松果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细碎的刮擦声从屋顶传来,淅淅索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缓慢地移动。
绝对不是自然掉落的东西!
我脸色骤变,对着秦悠猛地一挥手,用口型无声地命令:下去!快!
秦悠也吓白了脸,毫不犹豫,转身就冲向地下室入口,敏捷地钻了下去。我紧随其后,在她下去后立刻拉上铁门,但没有落锁——万一上面需要撤退,这里还是最近的避难所。
我则迅速冲向二楼,脚步放得极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刮擦声还在继续,似乎移动到靠近露台方向的位置。
我弓着腰,像只受惊的猫,悄无声息地摸到露台门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窗帘缝隙,向外望去。
露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之前堆放的一些杂物和太阳能板。
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
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刮擦声变成了某种……咀嚼啄食的声响
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影子在屋顶边缘一闪而过。
是鸟类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未消。我轻轻推开露台门一条缝,更仔细地观察。
只见一只体型很大的乌鸦,正落在屋顶斜面上,用它粗壮的喙啄食着什么东西。它啄几下,又警惕地抬头四处张望一下,暗红色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
它吃的是什么
我顺着它啄食的位置看去——那是几天前丧尸和暴徒厮杀的地方,虽然大部分残骸都被后来的丧尸带走了,但瓦缝和缝隙里,难免嵌着一些干涸凝固的碎肉和组织……
一阵恶心涌上喉咙。
但下一刻,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了。
那只乌鸦啄起了一小块暗红色的、干瘪的肉条,扑棱了一下翅膀,似乎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叼着它的战利品,猛地从屋顶飞起!
它没有飞远,而是在空中盘旋了半圈,然后径直朝着——朝着别墅侧面,秦悠所在的地下室那个唯一的气窗方向飞去!
那个气窗很小,装着坚固的铁栅,但缝隙足以让这样的鸟类钻进钻出!前几天我检查时,还看到里面有它搭建的简陋鸟巢的痕迹!它显然把那里当成了它的据点之一!
不!
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电般击穿我的大脑!
那只乌鸦叼着的,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生肉!如果它把那块肉带回气窗外的巢穴……如果那块肉在啄食过程中掉落在气窗附近……甚至掉进气窗里面……
病毒不需要直接咬伤!体液接触黏膜或者伤口同样可以感染!秦悠手臂上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操!我失声骂了一句,所有的冷静和计划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像疯了一样冲下楼梯,甚至顾不上可能会引来什么,猛地拉开地下室的门。
秦悠正不安地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我,被我狰狞的脸色吓到了:晚晚怎么了!
乌鸦!外面有乌鸦叼了外面的肉!可能飞到气窗那边了!你离气窗远点!千万别碰任何从外面掉进来的东西!尤其是像肉块的!我语无伦次,声音尖厉得几乎破音。
秦悠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任何血色。她惊恐地抬头看向地下室深处那个唯一透着微光的小气窗,身体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恐惧像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地下室里狭窄的空间。
我站在门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个气窗的方向,虽然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外面没有任何异响。那只乌鸦似乎已经飞走了。
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否留下了致命的礼物。
我猛地转身,冲回一楼,从工具箱里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塑料布、胶带和一块之前打算用来做盾牌的轻质金属板。然后又冲回地下室门口。
悠悠,你听着,我声音发抖,但极力压制,我现在进去,用塑料布把那个气窗从里面完全封死!你退到最远的角落,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过来!明白吗
秦悠已经被这接连的变故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缩到了堆放物资的箱子后面,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和之前找出来的一个简易防尘口罩(聊胜于无),抱起材料,冲进了地下室。
阴冷、潮湿、昏暗。气窗投下的那点光斑,此刻看起来像地狱的入口。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地面,不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可怕肉块,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离地两米多高的气窗上。我手脚并用地爬上堆叠的物资箱,摇摇晃晃地靠近它。
铁栅外空空如也,只有傍晚灰暗的天空。没有乌鸦,也没有看到明显的肉块残留。
但我不敢有丝毫大意。我用最快的速度,将厚厚的塑料布覆盖住整个气窗区域,用胶带疯狂地缠绕、粘贴,确保每一寸缝隙都被死死封住,密不透风。最后,又把那块金属板压在塑料布上,用更多的胶带固定。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是跳下箱子,踉跄着退到门口,剧烈地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封……封好了……我对着角落里的秦悠说,声音虚脱。
她慢慢地从箱子后面探出头,脸上依旧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死死地盯在她刚刚藏身的那片区域的地面上。
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但那种无形的、致命的威胁,仿佛已经化作肉眼可见的毒雾,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地下室的隔离,因为一个意外的访客,变得形同虚设。
最大的危险,或许从来都不在门外。
而是在我们之间,在那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名为未知的阴影里。
我封住了气窗,却封不住那已然钻入心底最深处、疯狂滋长的恐惧。
封死的气窗像一块丑陋的补丁,贴在昏暗的地下室墙壁上,彻底阻断了最后一点自然光和新鲜空气的流通。地下室里本就阴冷潮湿的空气变得更加滞重,弥漫着灰尘、霉菌、还有那无法驱散的无形恐惧。
我和秦悠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彼此都能在对方脸上看到惊魂未定的苍白。刚才那几分钟的疯狂,抽空了我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暂时……应该没事了。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检查过了,地上……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这话苍白无力。光线那么暗,谁知道那块致命的肉是否掉在了哪个阴暗的角落
秦悠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得更紧,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视着周围的地面,每一个阴影都像是蛰伏的恶魔。她手臂上的纱布,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我……我会小心的。她声音微弱,带着颤音。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地等待灾难降临,会先把人逼疯。
你待在这里,绝对不要乱动任何东西。我上去想办法。我哑声说道,退出了地下室,再次将门虚掩。
我没有回一楼,而是直接冲上二楼露台,再次举起望远镜,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疯狂地扫视着屋顶和别墅四周每一个角落。我必须确认那只该死的乌鸦有没有留下其他礼物,也必须确保没有其他飞鸟或动物被残留的血腥味吸引过来。
望远镜的视野缓缓移动。屋顶瓦片、露台边缘、庭院荒草、远处的树林……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检视。
突然,我的动作顿住了。
镜头里,远处山下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盘山公路拐弯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不是自然的光泽,是某种……金属的反射
我的心猛地一沉,调整焦距,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没错!是金属!不止一处!
几辆汽车——看起来像是经过粗糙改装的越野车和皮卡,正停在山路拐弯的隐蔽处,若不是那一点反光,几乎难以发现!车上似乎没有人,但它们停靠的位置,恰好能俯瞰到我这座别墅的大致轮廓!
有人来了!不是零散的幸存者,是成建制的!有车的!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比面对丧尸和那几个暴徒时更甚的恐惧攫住了我!
那伙暴徒临死前的话猛地回荡在耳边:……从山下一个度假村逃出来的……
度假村!有车!他们可能不止这五六个人!这些车,是来接应的还是另一批完全不同的、更危险的掠食者!
他们停在那里观察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了昨天的枪声和动静是不是看到了屋顶的太阳能板是不是……正在计划着下一次进攻
孤独堡垒的幻觉瞬间破碎。我自以为是的避难所,在更有组织、更具威胁的活人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数了数,三辆车。看不清具体人数,但绝对比上次更多,而且可能有更强的火力。
他们现在按兵不动,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在侦察
我必须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冲回卧室,从床底翻出最后一件压箱底的东西——一个老旧但还能用的无人机和它的控制器。这是以前玩摄影时买的,末日来临后,我一直舍不得用它的宝贵电量,把它当成最后的侦查手段。
现在,就是用它的时候!
我快速给无人机装上电池,检查遥控信号。电量显示只剩百分之六十,必须速战速决。
抱着无人机和控制器,我再次回到露台,选择了一个有墙体遮挡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无人机升空。
嗡鸣声轻微,但在死寂的山间依然显得刺耳。我的心跳随着无人机一起升高,通过控制器屏幕传回的画面,紧张地观察着。
无人机绕过树梢,降低高度,朝着那几辆车的方向飞去。
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三辆车,一辆越野,两辆皮卡。皮卡的车斗用钢板粗糙地加固过,上面站着人!四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一把猎枪,两把砍刀,还有一个……拿着的是消防斧他们穿着统一风格的脏污外套,正朝着别墅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评估的神色。
不是军人,不是警察,更像是一群聚集起来的暴徒,但明显比上次那几个人更有组织性!
无人机稍微靠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那个拿着猎枪的人似乎听到了无人机的嗡鸣,猛地抬起头!
屏幕瞬间对上他一双警惕而凶戾的眼睛!
操!我暗骂一声,立刻操纵无人机急速升高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显然发现了无人机,他并没有惊慌,反而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突然举起猎枪,并没有朝无人机开枪,而是枪口朝天——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猛然炸裂,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惊起远处一片飞鸟!
他在鸣枪!不是在攻击,而是在……示威!或者说,是在宣告他们的到来!
枪声的回音在山谷间层层回荡。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地下室的方向,传来秦悠一声压抑的短促惊叫!
而更远处,山林深处,那些游荡的死亡身影,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吗
我手忙脚乱地操纵无人机返回,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最后的电量耗尽,无人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露台上。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控制器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示警的枪声,受惊的闺蜜,可能被引来的丧尸……
新的危机,以最糟糕的方式,轰然降临。
他们发现了我们,并且,毫不掩饰他们的恶意。
这一次,不再是侥幸能对付的零星匪徒了。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7
最后的希望
鸣枪的回音如同恶毒的诅咒,缠绕在山谷间,久久不散。
我瘫坐在露台冰冷的地面上,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震得全身发麻。控制器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最后一点电量耗尽。
他们发现了。不仅发现了别墅,还发现了我这个窥探者。那一声枪响,是赤裸裸的挑衅,是猎人对猎物划下的道儿。
地下室方向,秦悠那声短促的惊叫之后,再无声息。死一样的寂静从楼下蔓延上来,比之前的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她肯定吓坏了,缩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承受着双倍的恐惧——来自外面的威胁,和来自自身可能感染的未知。
我猛地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冲下楼梯。现在没时间瘫软。
首先,是秦悠。
我拉开地下室的门,没有完全打开,只露出一条缝。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我身后透进去的光勾勒出她蜷缩在角落的影子,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悠悠!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听着!刚才是山下那帮人鸣枪!他们发现我们了!人更多,有车有枪!但我们暂时安全,别墅很坚固!
黑暗里,传来她急促的吸气声,但没有回应。
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碰到什么看到什么我追问,心揪紧了。
……没有。她的声音飘出来,细若游丝,带着剧烈的颤抖,我……我就是被枪声吓到了……没碰任何东西……
好!听着,无论发生什么,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明白吗我几乎是命令道。
……明白。
我狠狠心,再次关上门。现在,我没法分心照顾她的情绪,更大的危机迫在眉睫。
其次,是防御。
我像疯了一样在一楼和二楼上蹿下跳。检查每一扇窗户的加固木条是否结实,确认大门的内插销和额外加装的两道横杠是否牢固。把所有的物资箱,只要是空的或者能搬动的,全都堆到大门和一楼窗户后面,增加障碍。
然后是我可怜的军火库。一把猎刀,一把消防斧(从工具间翻出来的),还有……上次从那几个暴徒遗产里捡回来的那把自制弩箭和几支粗糙的箭矢。弩弓的弦有些松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更别提准头。还有那把老旧的手枪早就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被丧尸吞没了。
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对付零星丧尸或许还行,对付山下那群有备而来的暴徒简直是笑话。
最后,是观察。
我不敢再上露台,太暴露。我选择了二楼侧面一个窗户,这里视野有遮挡,但也能隐约看到盘山公路那段拐弯。
我举起望远镜,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那三辆车还停在那里,像蛰伏的钢铁野兽。车上的人下来了,聚在一起,似乎正在争论什么。那个鸣枪的拿猎枪的家伙比比划划,指向别墅的方向,又指向另一条山路。他们的人数……大概有七八个!比无人机拍到的更多!
他们在商量进攻路线还是在犹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们现在强攻,我没有任何胜算。
也许是别墅看起来比他们想象的更坚固也许是那条陡峭的山路和之前同伴全军覆没的下场让他们心生忌惮也许是……他们在等什么
等天黑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夜幕是罪恶最好的掩护。也是丧尸最活跃的时刻。
那声枪响,不可能不引来那些东西。它们现在可能正从山林各个角落,循着声音,缓慢而执着地向这里聚集。
时间,一下子变成了最残酷的倒计时。
暴徒可能在夜幕降临后发动攻击。而丧尸潮,也可能在夜幕降临时抵达。
我被困在了中间。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紧绷的神经。我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抱住头。怎么办怎么办冲出去是死,守在这里似乎也是死。
地下室里,还关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堆在墙角的物资箱,落在几个深色的塑料瓶上——那是我之前囤积的,用来做燃料的高度数烈酒和一小罐汽车机油。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混乱的脑海。
火。
丧尸怕火吗不知道。但活人一定怕!
那些暴徒的车辆!如果能烧掉他们的车……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风险极大。我需要靠近他们,需要突破可能已经形成的丧尸包围,需要精准地投掷,还需要能全身而退……这几乎是自杀。
但不做点什么,就是坐以待毙!
我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光芒。我快速行动起来,找出几个空的玻璃瓶,将烈酒和机油混合进去,塞上破布条,做成最简陋的莫洛托夫鸡尾酒。一共做了五个。又找出之前找到的一捆粗糙但结实的鱼线。
然后,我再次走到地下室门口。
悠悠,我敲了敲门,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办点事。你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绝对不要出来,也绝对不要开门。除非是我用三长两短的节奏敲门。记住,三长两短。其他任何情况,都不要开!
门内沉默了片刻,传来秦悠带着哭腔的、惊恐的声音:晚晚你要去哪里外面危险!别出去!
必须去。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记住我的话。三长两短。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的哀求,转身走向大门。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正在被地平线吞噬,天色迅速暗淡下来,山林开始被浓重的暮色笼罩。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猎刀插在腰后,消防斧别在腰侧,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燃烧瓶,另外四个塞在一个挎包里。那捆鱼线缠在手腕上。
轻轻移开大门后的障碍物,我拉开一道仅容我侧身挤出的缝隙。
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的腥臭。
我挤了出去,然后从外面,轻轻地将大门合上。
我将独自一人,面对这迅速降临的、杀机四伏的夜幕。
要么,烧出一条生路。
要么,就变成这暗夜里,又一抹无声无息的亡魂。
山风刮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夜幕彻底降临,没有月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吞噬了山峦的轮廓。
我紧贴着别墅冰冷的石壁,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缓慢而谨慎地向下移动。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粗糙的燃烧瓶,瓶口的布条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这味道让我神经稍微振奋,却也提醒着我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何等疯狂的赌博。
每向下移动一步,脚下的碎石都可能发出轻微的响动,每一次声响都让我的心脏骤停一瞬。耳朵极力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异动——风声,虫鸣(竟然还有),以及……更深处,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拖沓而执着的脚步声,和喉咙里发出的无意识嗬嗬声。
它们来了。被那一声枪响吸引,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数量不明,但绝对不少。
我的目标不是它们,至少主要不是。我的目标是山下拐弯处那几辆车的油箱。
但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先穿过这片正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区域。
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黑暗的掩护,我绕开了主路,选择从更陡峭、更难以行走的侧面山坡向下迂回。灌木丛的枝杈刮擦着我的衣服和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我顾不上这些,全部心神都用在感知环境和控制脚步上。
越往下,那腐烂的腥臭味越发浓重。嗬嗬声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
我趴在一处土坡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盘山公路就在下方十几米处。而那三辆车,依旧静静地停在拐弯的阴影里,像蛰伏的兽。车上的人似乎已经回到了车里,只留下一个放哨的,靠在引擎盖上,不时不安地朝别墅方向和公路两端张望。他手里的猎枪在黑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而在更远处的公路上,黑暗中,已经可以看到几个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黑影,正沿着路面,缓慢而坚定地向这边移动。更远处,还有更多。
时间不多了。等尸群完全包围过来,我别说烧车,自己都会陷在里面。
必须快!
我深吸一口气,计算着距离和路线。我需要再靠近一些,确保燃烧瓶能准确命中油箱位置——我记得其中一辆皮卡的油箱盖似乎没关严,那是我的首要目标。
就在我准备行动时,别墅的方向,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在万籁俱寂的山夜里,这声音如同惊雷!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望去。
声音来自别墅一楼!是窗户破碎的声音!还是大门被撞击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秦悠出事了!还是有丧尸突破了!还是……那伙人另有同伙从别的方向摸上去了!
下方的哨兵也被这声响惊动,猛地站直身体,紧张地举起猎枪对准别墅方向。车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探出头来。
妈的!什么动静!
是不是那娘们搞鬼
还是那些鬼东西从别的地方上去了
他们嘈杂的议论声隐约传来。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后院起火!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失去了悄然行动的机会!别墅的动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也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怎么办回去还是继续
回去,可能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和被困死的结局。继续,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别墅里的秦悠……
就在我内心激烈挣扎的瞬间,别墅方向,突然亮起了一束光!
是一束手电筒的光柱,从二楼某个窗户猛地照射出来,在空中胡乱地划了几个圈,然后猛地向下,照射向——照射向我之前布置在庭院里的那些障碍物和陷阱区域!
光柱晃动得很厉害,显示出手电筒主人的惊慌失措。
是秦悠!她醒了她遇到了什么她在干什么!她这样会彻底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下一刻,我猛地明白了她的意图!
那光束虽然慌乱,却目的明确地扫过那些我故意布置的、看起来像是防御薄弱点的陷阱区——那是一片伪装过的浅坑,里面插着削尖的树枝,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
她不是在胡乱照射,她是在……误导!她在用光向山下的人暗示:这里可以突破!快从这里进攻!
这个傻女人!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吸引火力,为我创造机会!她肯定听到了我刚才下来的动静,猜到了我想干什么!
山下那伙暴徒果然上当了!
看!那边!光指的地方!好像能过去!有人喊道。
妈的,声东击西想引我们从那边走肯定有诈!也有谨慎的。
管他妈的!老六,猴子,你们俩从左边摸过去看看!其他人火力掩护,吸引注意力!那个拿猎枪的头目做出了决定。
两个人影立刻从车边分离出来,端着武器,小心翼翼地向别墅侧面,光束指引的方向摸去。而剩下的人,则开始朝别墅正门方向胡乱开枪射击!
砰!砰!哒哒哒(似乎是某种改装过的射钉枪)!
枪声再次炸响,彻底撕破了夜的寂静。
而这一次,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公路上那些原本缓慢移动的黑影,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骤然加快了速度!嗬嗬声变得兴奋而急促!更多的黑影从公路两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
尸潮被彻底激活了!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枪声最密集的地方——山下的车辆和山腰的别墅,汹涌而来!
时机!
就是现在!
我再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从土坡后跃起,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燃烧瓶在旁边的石头上狠狠一磕!布条瞬间燃起火焰!
我直起身,手臂抡圆,对着下方那辆油箱盖没关严的皮卡,用我此生最大的力气和准头,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瓶子扔了过去!
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绝望而绚烂的弧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看到山下那几个暴徒惊愕抬起的脸。
我看到光束骤然熄灭,别墅重新陷入黑暗。
我看到无数摇晃的身影正从黑暗中涌现,扑向山下那点点火光。
燃烧瓶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不是油箱。
而是皮卡的车斗——那里面堆着一些杂物和一个备用油桶!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猛然响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坳,巨大的气浪甚至将靠近车辆的几只丧尸掀飞出去!
车斗里的备用油桶被引爆了!虽然不是直接命中油箱,但效果甚至更好!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辆皮卡,并迅速蔓延到旁边的越野车!惨叫声、惊呼声、爆炸的二次轰鸣声和丧尸兴奋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山下瞬间变成一片燃烧的地狱!
车!我们的车!
快救火!啊——!
丧尸!好多丧尸!快跑!!
暴徒们的阵脚瞬间大乱。有人试图救火,有人惊慌失措地开枪射击涌上来的丧尸,还有人试图弃车逃跑,却立刻被蜂拥而至的尸潮扑倒、淹没……
目的达到了!
但我自己也彻底暴露了!
爆炸的火光将我的位置照得一清二楚!几个没有被火焰波及的暴徒发现了山腰上的我,发出愤怒的咆哮,举起武器!
砰!砰!
子弹呼啸着打在我身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我连滚带爬地向后扑倒,躲回土坡后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不敢停留,我手脚并用地向别墅方向爬去,必须赶在更多的丧尸合围之前回去!
身后的山下,已经彻底沦为血腥的屠宰场。人类的惨叫、丧尸的嘶吼、火焰的燃烧声,构成了一曲末日交响乐。
而我前方的山路,也被爆炸声和火光吸引来的丧尸正在不断增多。它们嘶吼着,蹒跚着,堵塞了我返回的捷径。
我被困在了半山腰。
别墅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燃烧的地狱在身后,冰冷的死亡在眼前。
而我唯一的避难所里,情况未知。
最后一搏,似乎并没有换来生路,只是换了一种更惨烈的死法。
我握紧了最后一个燃烧瓶,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看着那些从黑暗中不断涌出的、扭曲的身影,缓缓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力气正在快速流逝。
也许,就该到这里了吧。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疲惫和绝望吞噬的边缘——
别墅的方向,那扇我亲手加固过的大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一声——
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束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照亮了我脚下不足一米见方的、染血的土地。
也照亮了……一条可能存在的,回家的路。
那束从门缝里透出的光,微弱,却像一根尖针,猛地刺破了我几乎被绝望冻僵的意识。
门……开了
秦悠!
她怎么样了是她开的门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突破了防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和恐惧。我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着那道光亮扑去。身后,是山下燃烧车辆噼啪作响的地狱绘卷和越来越近的丧尸嘶吼;身前,是唯一可能生还的希望,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这边!快!一个压低的、带着剧烈颤抖和哭腔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是秦悠!是她!
我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冲过最后几米的距离,几乎是撞进了那道门缝。在我扑进去的瞬间,一双手用尽全力猛地将厚重的大门重新推上!
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插销迅速落下的金属撞击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只苍白腐烂的手掌和扭曲的面孔重重地撞在门外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和撞击声。嘶吼声被隔绝在外,变得沉闷,却依旧恐怖。
安全了……暂时。
我瘫倒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和外面的露水浸透,不住地发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昏暗的应急灯光芒下,我看到秦悠也同样背靠着大门滑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像鬼,眼泪无声地往下淌,身体抖得比我还要厉害。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厨房里的切肉刀刀尖也在不停地颤。
我们俩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瘫坐着,对视着,除了剧烈的喘息声,说不出一个字。
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经历,已经抽空了我们所有的精神和力气。
门外的撞击声和嘶吼声持续不断,但大门异常坚固,暂时没有被突破的迹象。山下燃烧的噼啪声和隐约的惨叫声也逐渐微弱下去,不知道是火快灭了,还是人都死光了。
良久,我的呼吸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你怎么……我声音沙哑得厉害,……怎么下来了还开了门
这是我最恐惧又最想知道的问题。那道伤口还是别的
秦悠抬起泪眼,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但还有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我……我听到爆炸声,还有更乱的枪声和叫声……我怕你……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等不到你约定的信号了……我听到有很多东西往门上撞……我……我就想,与其等你回来可能打不开门,或者……或者我万一变了把你关在外面,不如……不如赌一把!
她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如果你没事,你就能进来。如果你……你变了,我就……我就跟你一起……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她选择了孤注一掷的信任,用开门这个动作,回应了我之前选择下去给她处理伤口的冒险。
我们没有说话,但某种冰封的东西,在这生死一线的默契和抉择中,悄然融化了一丝。
然而,现实的压力立刻重新降临。
门外的撞击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因为山下动静渐歇,更多的丧尸被吸引到了别墅大门外。沉重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加固的木条和插销都在颤抖。
它们……它们会进来吗秦悠恐惧地看向大门,声音发颤。
我挣扎着爬起来,检查门闩和加固点。情况很糟。门暂时还能撑住,但绝对撑不了一整夜。而且,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丧尸被吸引过来。
这里不能待了。我快速做出决定,上二楼!楼梯窄,更容易防守!
我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爬上二楼。我把所有能找到的重物——箱子、柜子,全都堆在楼梯口,制造障碍。
做完这一切,我们瘫倒在二楼的走廊里,精疲力尽。
山下的大火似乎终于熄灭了,只剩下零星的黑烟升腾。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也消失了,窗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丧尸不知疲倦的撞击和嘶吼,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
我和秦悠背靠着墙壁,坐在黑暗中,分享着一瓶水。没有人说话,绝望像浓稠的墨汁,重新弥漫开来。
烧掉了敌人的车,暂时解决了暴徒的威胁。但我们也彻底暴露了,被尸潮围困在这座孤零零的别墅里。物资大部分还在地下室,我们被困在二楼,弹尽粮绝只是时间问题。
刚才那奋力的挣扎,似乎只是延缓了最终的结局。
晚晚……秦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绝望,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答案。
我也曾以为这座别墅是末日堡垒,是最终的避难所。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个华丽的坟墓。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意识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吞噬时,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外。
远方的天际线,墨黑浓重。
但是……在那极远极远的地方,天地相接之处,似乎……渗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光
不是晨曦。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那光是……
我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从一堆杂物里翻出那架电量耗尽的无人机和望远镜,又冲回窗边。
怎么了秦悠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望远镜,极力朝着那丝微光的方向望去。手指因为激动而再次颤抖。
镜头里的景象模糊不清,距离太远了。但那丝光……不是自然的天光,更像是……某种大型照明设备发出的、穿透了遥远距离的微弱散射光
而且……它的位置……
我猛地放下望远镜,冲到一个柜子前,翻找起来——那是一张旧的本地旅游地图,我之前用来研究周边地形的。
手指在地图上焦急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点上。
距离别墅大约几十公里外,群山背后,那里有一个……小型军用机场!战备等级不高,主要是用于培训和物资中转,但确实是军方设施!
那光……难道是……
无人机的电池!对了!我记得有一个备用电池,只是电量可能更少!
我发疯似的找出那块备用电池,手忙脚乱地给无人机换上。电量显示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十几。
你到底怎么了秦悠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被我感染了的急切。
光!远处有光!我语无伦次,激动得声音变形,可能是军队!可能是救援信号!机场……那边有个旧机场!
我抱着无人机,再次冲到露台边缘,也顾不上暴露的风险了。
启动,升空!
无人机嗡鸣着,摇摇晃晃地向着那丝微光的方向飞去。屏幕上的画面剧烈晃动,电量标志在飞快地闪烁下降。
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无人机的嗡鸣和门外的撞击声。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拉伸,越过黑暗的山峦轮廓。
那丝光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终于!
在电量即将彻底耗尽、屏幕开始闪烁警告的最后几秒,镜头捕捉到了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隐约可见跑道的轮廓。几盏巨大的探照灯正在工作,照亮了一片区域!区域内,可以看到移动的人影!穿着深色的、统一的服装!还有帐篷和车辆的轮廓!
不是幻觉!是真的!
真的有军队!或者说,是有组织的幸存者据点!而且他们亮着灯!这意味着他们在主动标示位置,吸纳幸存者!
啪!
无人机的电量终于彻底耗尽,屏幕一黑,直接从空中栽落下去,消失在黑暗的山林里。
但我已经看到了!
我猛地转过身,抓住秦悠的肩膀,因为极度激动而语无伦次:看到了!是灯光!是人!是据点!就在东边!我们有救了!我们有希望了!
秦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向远处那片依旧只有微弱光感的黑暗,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狂喜的、充满希望的泪水。
真……真的
真的!我用力点头,虽然浑身依旧疲惫不堪,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我们得活下去!我们必须去那里!
希望,就像一颗微弱的火种,重新在我们几乎死寂的心底点燃。
门外,是依旧汹涌的尸潮。
门前,是几十公里危机四伏的黑暗之路。
我们弹药匮乏,体力透支,前路未卜。
但是,
天,终究快要亮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