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门外,谢怀瑾的护卫将几十抬箱笼,整齐地码放在街边。
沈思薇抱着母亲的牌位,走到谢怀瑾面前,深深地福了一礼。
“今日之事,多谢将军相助。这份恩情,思薇铭记于心。”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思薇不知将军为何要来提亲,但今日的事情想必也是权宜之计,思薇多谢将军了,如今东西已经到手,思薇不敢再劳烦将军。这些东西,我会自行寻个宅院安置,就不叨扰了。”
她分得很清。
帮忙是人情,她领。
但她不想用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偿还这份人情。
她刚刚逃出狼窝,不想再入虎口。
谢怀瑾看着她那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模样,眸色暗了暗。
“权宜之计?”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有些危险。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语气玩味:“你收了本将军的聘礼,现在想悔婚?”
沈思薇一愣,“聘礼?”
所以他不是在演戏?
他是真的要娶她?
为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不过两面之缘,他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谢怀瑾看着她那双写满迷茫的眸子,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因为,我需要你。”
其实他之所以能答应这门亲事,还有一个正真的原因。
他察觉母亲不对时,就派长风一直盯着。
只是没想到能看见沈思薇的一手以毒攻毒的医术。
“你从将军府走后,长风便将回春堂发生的一切,都报与了我。”
沈思薇的心,猛地一沉。
“以毒攻毒,去腐生肌。此等凶险霸道的医术,放眼整个大梁,恐怕也找不出地将她置于他的羽翼之下,为他解毒。
沈思薇心中了然,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情爱,一切都好说。
“我可以为将军解蛊。”她干脆地答应。
“就当是,报答将军今日的解围之恩。至于婚事,就不必了。”
她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然而,谢怀瑾却摇了摇头。
“不够。”
“什么?”
“我说,光是解蛊,不够。”谢怀瑾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思薇,你以为,你父亲为何要将你与外室女调换?为何在你回来之后,百般磋磨,甚至急于将你和妹妹的婚事调换?”
沈思薇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因为你外祖,镇守边关的李家。”谢怀瑾毫不留情的说道。
“李家手握十万兵权,功高震主。你父亲沈翰林,早就暗中投靠了陛下,成了陛下手里,对付李家的一把刀。”
“前线战事吃紧,你父亲却在朝中处处作梗,阻挠粮草军饷的调拨。我收到密报,最多不出一个月,断了粮草的李家军,便会在北蛮的围攻下,全军覆没!”
“什么?”沈思薇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怀中母亲的牌位都险些没抱稳。
不可能!
前世,外祖父他们虽然在边关打得艰难,却也苦苦支撑了半年多!
怎么会只有一个多月了?
“是你。”谢怀瑾看着她惨白的脸,说出了更残忍的事实。
“是你,是你被认回沈家之后,打乱了你父亲的计划。他怕夜长梦多,怕你和李家联系上,所以,他加快了动作,要让李家,死得更快,更彻底!”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她,亲手将外祖父一家,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原来谢怀瑾早就已经将她查了个遍,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他,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
沈家狼,可他谢怀瑾是虎。
她现在是正真的环狼饲虎。
可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也只有眼前这个亮着獠牙的虎。
“我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嫁给我。”
谢怀瑾看着她,眼神不似作伪。
“嫁给我,成为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我,便出兵,救你外祖家。这是,我们之间新的交易。”
他谢怀瑾可不信什么合作之言,他倾轧朝堂多年,又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
他只相信,只有把对方的死穴紧紧的掐在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而对于他来说,他的蛊毒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不能有一点闪失。
敌人若是知道他的软肋,那他岂不是任人鱼肉了?
他可不喜欢在案板上动弹不得的感觉。
“将军是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沈思薇少移动脑子就知道谢怀瑾在担心什么了。
谢怀瑾满意的看着她。
“不错,小丫头有点悟性!这交易,可划算?”谢怀瑾勾起嘴角,一副笃定她会答应的模样。
沈思薇看着他,她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外祖父,为了母亲,为了李家满门忠烈。
她抱着母亲的牌位,只能朝他点了点头。
“好。”
她轻声说。
“我嫁。”
这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
谢怀瑾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的赞赏。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金丝雀,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的盟友。
很显然,他赌对了。
“很好。”他直起身,那迫人的气势瞬间收敛。
仿佛方才那个步步紧逼、运筹帷幄的修罗只是幻觉。
他恢复了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对身后的长风吩咐道:“长风,将我们给未来少夫人的聘礼,一并送入府中安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思薇怀中紧抱的牌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一分:“再派人去城东,寻一处三进的清静宅院,暂奉岳母牌位。府中虽有祠堂,但新妇入门,牌位直接请入,于礼不合。待大婚之后,我自会以主母之礼,将岳母牌位迎入谢家祠堂,与我谢家先祖同享香火。”
这番话,他说得坦荡自然,却让沈思薇的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