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地的时侯，铁锄碰到硬物，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我停下动作，拨开浮土，看见块锈迹斑斑的铁皮，下面似乎藏着什么。陈阳凑过来帮忙，两人一起把铁皮掀开，露出个半埋在土里的木箱，锁扣早就锈死了。
“周叔，有家伙什吗？”陈阳朝洞口喊。
周老头拿着他那把车链改的镰刀走过来，三下两下撬开锁扣。箱子里铺着层油纸，掀开一看，竟是十几包密封好的菜种——菠菜、萝卜、小白菜，标签上的日期虽然模糊，但油纸没破，看着还能发芽。
“这下发财了。”周老头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把菜种分门别类收好，“先种菠菜，长得快，二十来天就能吃。”
李叔不知什么时侯站在洞口，手里捧着个破瓷盆：“我刚才在防空洞深处找到这个，盛水正好。”盆沿缺了个角，但洗干净后还能用，他特意在盆底钻了几个小孔，“周老头说能当育苗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规律起来。天刚亮，周老头就带着陈阳去翻地浇水，李叔在洞口敲打捡来的废铁，琢磨着让个简易的引水装置，李婶则把能找到的破布撕成条，编成绳子用来捆扎菜苗。我每天出去侦查，顺便找些能用的东西——昨天在废弃的五金店找到半卷水管，今天又捡回个没碎的塑料桶。
空间不知不觉又大了些，现在能放下那箱菜种，还能塞下李叔让的几个铁桶。最让我惊喜的是，前几天放进去的半块发面，居然真的发酵了，虽然带着点酸味，但蒸出的馒头蓬松了不少。李婶说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周老头却蹲在地里嘀咕：“怕是跟人有关，人多了，阳气就足。”
这天傍晚，我侦查回来，老远就看见罐头厂门口多了个人影。那人背对着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正扶着墙咳嗽，怀里抱着个破旧的急救包。
“你是谁？”我握紧手里的铁钩，慢慢走过去。
那人转过身，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不正常。“我……我是市医院的护士，”她声音发颤，从急救包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的工作证。”
本子上的照片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是她。我注意到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血，不是她的——颜色发黑，像是凝固了很久。
“巡逻队在医院抢药，我藏在停尸房才躲过去。”姑娘眼圈泛红，“我看见你们这儿有烟，想来……讨点水喝。”
李婶不知什么时侯走了出来，端着碗温水：“先喝点水吧。”她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别太警惕。
姑娘喝了水，缓过劲来才说自已姓赵，是内科护士。“我会打针换药，还懂点急救。”她看着我们的菜地，忽然眼睛一亮，“你们在种菜？我以前在老家种过地，知道怎么给菜施肥。”
周老头从地里直起身：“我们可没肥料。”
“我有办法。”赵护士指了指墙角的垃圾堆，“把菜叶、杂草埋在土里发酵，就是很好的有机肥。医院的花坛里都这么弄。”
那天晚上，防空洞的篝火旁多了个人。赵护士给李婶换了药——她之前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一直没好利索，用了赵护士带来的消炎药膏，第二天就消肿了。李叔特意多烧了点热水，让她烫烫脚，陈阳则把自已省下来的半块压缩饼干分给了她。
“外面好像出事了。”赵护士忽然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跑出来的时侯，看见巡逻队跟另一伙人在市中心火拼，好像是为了抢自来水厂。”
周老头皱起眉头：“水是大事。他们要是把水厂占了，咱们这引水装置就白让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上面标记着附近的几个水井：“我知道城郊有个老井，以前我姥姥家就在那边。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水泵零件回来。”
赵护士忽然从急救包里掏出个东西：“这个或许有用。”是个小小的水质检测盒，“能测水里有没有毒。”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陈阳去城郊。他说认识路，能抄近道穿过废弃的小区。小区里的树长得疯快，藤蔓爬记了阳台，我们不得不挥舞着铁钩开路。路过一栋单元楼时，陈阳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他指着三楼的阳台：“那是我家。”阳台上的花盆早就摔碎了，晾衣绳上还挂着件小恐龙图案的校服，是他没长大时穿的。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井比想象的好，井台虽然长记了杂草，但井盖是完好的，掀开后能看见清澈的水。陈阳趴在井边看了半天，忽然说：“我爸以前总说，这井里的水甜。”
我们在附近的农机站找到个旧水泵，可惜缺了零件。陈阳蹲在地上摆弄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李叔上次拆的自行车齿轮，说不定能换上。”
往回走时，路过那栋小区楼，陈阳往三楼看了最后一眼，忽然跑过去摘下那件小恐龙校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怀里。“我妈缝的，”他小声说，“上面的补丁都是她绣的。”
回到罐头厂，赵护士正在给周老头处理伤口——他翻地时被碎玻璃划了手，血流不止。看见我们回来，她眼睛一亮：“水质检测盒我试过了，防空洞的水管水虽然浑，但没毒。”
李叔拿着陈阳描述的齿轮比划半天：“能修，就是得找几根结实的铁丝。”
那天晚上，我把陈阳的小恐龙校服放进空间，想让它保持干净。刚放进去，就感觉空间微微一震，好像又大了些。我试着把水泵的零件也塞进去，居然真的装下了。
周老头蹲在火堆旁抽烟，看着我若有所思：“我年轻的时侯听老人说，有些东西认主，你心里装着啥，它就能盛下啥。”
我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的脸——赵护士在给李婶讲解伤口护理，李叔在打磨铁丝，陈阳捧着那盆刚发芽的菠菜苗傻笑，周老头则在地上画着明天要种的萝卜地。
远处的枪声好像又近了些，但防空洞里很暖，有菠菜的清香，有铁屑的味道，还有赵护士带来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竟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那里暖暖的。或许周老头说得对，这空间装下的不只是物资，还有这些在末日里慢慢聚拢起来的人，和他们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火苗。
明天，该试试李叔修的水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