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子停顿了一下,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更加明亮坦荡。
“我的养父母,都是残疾人,身体不好,家里条件……嗯,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大概算是‘天崩开局’?”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学生们屏息凝神。
孟君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自卑或羞赧,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和感激。
“但是,我从来不觉得我的家庭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没什么文化,给不了我优渥的物质条件。但他们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做人的道理,和一份倾尽所有、毫无保留的爱。”
“他们希望我活得像个君子,所以给我取名——孟君子。”
她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和力量。
“他们教我,人穷志不能短。教我,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才最踏实。”
“教我,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像野草一样,从石头缝里也要钻出来,向着光长!”
她的语气渐渐有了温度,带着一种坚韧的生命力。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成为你们的老师,不是因为我有多了不起的天赋,而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用他们残疾的身体和微薄的收入。”
“硬是把我从泥地里托举起来,送进了知识的殿堂!他们用尽全力,为我点亮了最初的那盏灯。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孟君子。”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泪水被她牢牢锁住,只有眼底那份深沉的情感在无声流淌。
这番平静而充满力量的剖白,让在座的所有天之骄子都肃然起敬。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瘦弱苍白的老师,那份耀眼成绩单的背后,是怎样的艰辛与不屈!
那份省状元的光环下,是一个家庭用残疾之躯托举起的希望!
“所以啊,”
孟君子的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
“失恋这点打击,跟我爸妈当年扛过的那些难相比,算什么呢?激素紊乱几天而已,总会过去的。”
她看向最初关心她的那个女生,也看向全班。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就是需要点时间让身体里的‘小机器’重新校准一下。班会继续?”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真诚而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不仅是为她继续班会,更是为她的坦诚、坚韧,以及那份对苦难家庭毫无保留的爱与感恩!
学生们看向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仅仅是好奇或对学神的仰望,而是充满了深深的敬佩和亲近。
这位年轻的班主任,用她的真实和强大,在第一次班会上,就赢得了这群天之骄子发自内心的尊重。
孟君子在掌声中微微颔首,疲惫的身体似乎也被这份暖意注入了一丝力量。
她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本次班会的核心议题,笔迹依旧清隽有力。
心,依然在痛。
身体,依然虚弱。
但在这三尺讲台之上,面对这些年轻的眼睛,她是孟君子——一个从最贫瘠土壤里开出最坚韧花朵,并始终向着阳光生长的君子。
时间,终于成了最有效的稀释剂。
尽管过程缓慢且伴随着间歇性的隐痛,但孟君子体内那场因失恋引发的“激素风暴”确实在逐渐平息。
胃部那顽固的、仿佛被水泥封住的感觉,在第四天清晨醒来时,被一种久违的、细微却真实的“空”感取代。
不是剧痛后的麻木空洞,而是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饥饿信号。
它微弱地发出指令,像休眠后重新启动的精密仪器发出的第一声低鸣。
孟君子躺在床上,感受着这久违的信号,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她知道,最艰难的那道坎,她迈过来了。
身体这台精密仪器,终于开始执行自我修复程序。
她起身,走到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瘦得几乎脱了形。
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锁骨嶙峋得有些刺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突出的颧骨,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确认:能量亏空严重,需要补充。心理创伤进入恢复期。
周末,阳光难得明媚。
孟君子拨通了好友苏晓的电话,苏晓是她初中时代就认识的死党,一个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家庭,活得潇洒又精明的富二代。
和苏晓那种“失恋了就要吃遍米其林三星”的豪放派不同,孟君子属于“失恋了连空气都嫌占胃”的类型。
“喂?我的孟大讲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约我?”
苏晓的声音活力十足,带着点调侃。
“怎么,你家那位霸道总裁终于肯放你出笼了?”
“分了。”
孟君子言简意赅,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苏晓标志性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什么?!分了?!陆云深他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放着你这颗镶钻的学霸明珠不要,他想上天啊?!”
“见面说。饿了,出来吃饭。老地方?”
孟君子打断她的声浪。
“吃!必须吃!姐姐我请客!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单身贵族身份!等着,半小时后到!”
一小时后,市中心一家格调优雅的餐厅。
苏晓看着坐在对面的孟君子,精心描绘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毫不掩饰的愤怒。
“我的天!孟君子!陆云深那混蛋是把你送去奥斯维辛集中营了吗?!这才几天?!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伸出手想碰碰孟君子明显小了一圈的脸颊,又收了回来。
孟君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神色平静。
“没那么夸张。就是伤心过度,生理性厌食了几天。现在好了,想吃东西了。”
她简单地将餐厅分手、何清澜出现、陆云深提分手、自己泼酒甩耳光、以及后续痛苦挣扎的过程,用最冷静客观的语气陈述了一遍,像是在做实验失败的报告分析。
苏晓听得拳头都硬了,咬牙切齿:“何清澜?就那个当年一声不响跑了的初恋白月光?陆云深这王八蛋脑子被狗啃了?!居然为了这么个……”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看看你,风一吹就能倒!那王八蛋!不行,我得找人套他麻袋揍一顿!敢这么糟蹋我家君子!”
“行了,晓晓。”
孟君子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法治社会。而且,揍他一顿也不能让我立刻长十斤肉。”
她拿起菜单,“点菜吧,我是真饿了。”
苏晓看着孟君子平静点菜的样子,那股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了解和心疼取代。
她太了解孟君子了。这姑娘从小就是这样,天大的事,痛到骨子里,也只会关起门来自己扛,扛过去了,就云淡风轻地走出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坚韧,让她敬佩,也让她心疼得不行。
“行,点!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姐包场!”
苏晓豪气干云,把菜单上最贵的招牌菜点了个遍,又特意加了好几道滋补的汤羹。
等菜的空隙,苏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孟君子的神色:“真……没事了?”
孟君子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痛还是痛的。就像……一场高烧刚退,身体还很虚弱,但你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
她转过头,看向苏晓,嘴角扯出一个很淡、却很真实的弧度。
“我现在,只想好好吃饭,好好工作。我的‘青苗计划’申请都发出去了,等着结果呢。”
苏晓看着她眼底那重新燃起的、属于孟君子特有的、对知识和未来的执着光芒,终于松了口气,用力点头。
“对!搞事业才是王道!男人算个屁!尤其是陆云深那种瞎了眼的!等着吧,等你成了国际知名的孟博士,让他后悔到肠子青!”
孟君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后悔?
她不需要他后悔,她只需要他彻底成为过去式。
菜很快上齐,摆满了精致的一桌。孟君子拿起筷子,动作还有些慢,胃口也没有完全恢复,但她认真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苏晓则贯彻她“化悲愤为食欲”的信条,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用各种八卦和吐槽逗孟君子开心,努力驱散好友心头的阴霾。
苏晓灌了一大口果汁,看着孟君子冷静的脸,恨铁不成钢又心疼。
“君子,你听姐给你分析!这世上男人分几种:没睡到的那个,叫白月光!”
“何清澜就是陆云深心里的那点执念,是没到手的痒痒肉!但是别放心上!因为——”
苏晓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精明和笃定。
“没发挥好的那个,才叫意难平!你孟君子,学霸女神,天都大学最年轻的讲师,未来国际孟博士!”
“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拥有过最好的!但他搞砸了!他亲手把你弄丢了!这份‘得到过却失去’的悔恨,会像跗骨之蛆一样跟着他一辈子!”
“他以后遇到的每一个女人,都会被你比下去!你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难平!”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的快意:
“而得到了却又让你遍体鳞伤的那个,叫命中劫!陆云深,他就是你的劫!你为他痛过,瘦过,差点把自己熬干了!”
“但姐告诉你,你扛过来了!你不仅扛过来了,你还变得更清醒,更强大!你孟君子,现在就是他陆云深命中注定的劫!他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他午夜梦回,想的绝对是你,不是那个病歪歪的白月光!”
苏晓用力一拍桌子:“所以!放心!你这么优秀,绝对是他的意难平和命中劫!早晚把他那个白月光踩在脚下,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