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饿死的。
在我那套价值千万的市中心公寓里。
我的银行卡余额是零。我的钱包是空的。我的冰箱比我的脸还干净。
而这一切,都要拜我最亲爱的家人所赐。
我爸说:你是长女,得帮衬家里。你弟弟以后要娶媳妇,你这套房子先过户给他。
我妈说:闺女,妈这把年纪了还没享过福,你那十万奖金妈帮你存着,将来给你当嫁妆。
我弟说:姐,我哥们儿都换最新款手机了,就我用这破玩意儿,丢不丢人啊赶紧给我转五千。
我妹说:姐,我想学艺术,培训班学费三万,你下周前打给我哦。
我像个提款机,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们随时来取,从不问我累不累,钱够不够。
我拼命工作,一天打三份工,啃馒头喝白水,就为凑够他们一个个无底洞似的索求。
最后,我累倒了,没人送我去医院。因为那天,我弟弟正用我的钱,带着女朋友在海南度假。我爸妈正喜气洋洋地收着亲戚们对我弟弟年少有为的恭维。我妹正拿着新买的苹果笔记本,在朋友圈晒岁月静好。
我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躺了三天。
意识彻底消失前,我听见手机响。
是我妈打来的。
她开口第一句是:这个月生活费怎么还没打过来你想饿死我和你爸吗
我真死了。
饿死的。
再睁眼。
我猛地从工位上弹起来,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口,几乎要跳出来。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2023年7月15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我重生了。
回到了我死前的三个月。
回到了我人生一切悲剧,还没有彻底无法挽回的时刻。
林婉,发什么呆呢
隔壁桌的同事小赵探头过来,压低声音,经理刚才看你呢,脸色不好看。你小心点,听说要裁员了。
我猛地回过神。
对,裁员。
就是今天下午,经理会找我谈话。用绩效不达标的名义,逼我主动离职。因为公司不想赔N+1的补偿金。
上辈子的我,吓得要死,苦苦哀求,保证会加倍努力。经理假意安慰,却把最累最没功劳的活儿都塞给我。最后我还是在两个月后被裁掉,一毛钱补偿都没拿到。
失去工作的压力,让我更疯狂地接廉价兼职,最终把身体彻底拖垮。
这辈子,不可能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血液在血管里重新奔流的力量。
我还活着。
我有手有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去他妈的家庭责任!去他妈的扶弟魔!我要为自己活!
我直接站起来,走向经理办公室。
周围同事惊讶地看着我。
我敲敲门,没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去了。
胖乎乎的经理正端着茶杯,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摆出领导的架子:林婉正好,我有事找你……
我打断他:王经理,我也有事找你。
我把胸前的工作牌摘下来,啪地一声扔在他的办公桌上。
我不干了。现在,立刻,给我办离职结算。该给我的工资和补偿金,少一分钱,我立马去劳动仲裁。
经理懵了,那张肥腻的脸皱成一团:你……你说什么林婉,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吗
难不难找是我的事。我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给你半小时办手续。超过半小时,我就不是要补偿金了,我会连着你这几年挪用部门经费、报销私人开销的烂账,一起捅到总部审计部去。
经理的脸瞬间煞白,手指指着我,抖得跟帕金森一样:你……你血口喷人!
我笑了:上个月18号,蓝海酒楼三千八的发票,是你带着你小姨子去的吧需要我调监控吗
这些破事,是我上辈子离职后很久才听说的八卦。但现在,它就是我最锋利的刀。
经理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
半小时后。
我拿着盖好章的离职证明,和一张结清了所有工资和补偿金的银行卡,走出了公司大楼。
阳光有点刺眼。
我眯起眼,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第一步,搞定。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我那个温馨和睦的家族群,估计已经炸锅了。
我慢悠悠地掏出手机。
果然。
@林婉,姐!你怎么回事啊妈说你辞职了你疯了吗我的手机还没买呢!——是我弟,林耀祖。
小婉,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跟妈说,别冲动。你这一辞职,下个月的家用怎么办你弟弟的生活费不能断啊。——我妈,张兰娟。
林婉,赶紧给经理道歉,求他让你回去上班!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由得你耍小性子——我爸,林建国。
姐,我的学费……——我妹,林小宝。
我看着屏幕上一条条迫不及待、自私自利的信息,心底最后那点温情,彻底凉透了。
上辈子,我就是被这些亲情绑架着,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辈子,游戏规则该改改了。
我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工作累了,辞了休息几天。放心,死不了。也饿不死你们。
发完,直接屏蔽群消息。
世界清静了。
接下来,是第二步。
搞钱。
我必须在我那一家子吸血鬼反应过来之前,拿到一笔快钱,然后彻底消失。
我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老城区的古玩一条街。
司机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穿着普通的通勤衬衫和西裤,确实不像去那种地方淘宝的人。
我没解释。
上辈子我死后,灵魂飘荡的那段时间,看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就在我死后第二天,古玩街一个摆地摊的老头,因为孙子重病急着用钱,五十块卖掉了一个脏兮兮的旧笔洗。
结果那笔洗,转手就被一个识货的买家看中,当场花了八十万买走。
后来才知道,那是清代雍正年的官窑瓷器,市场价至少两百万以上。
这件事当时成了本地新闻,我印象极其深刻。
现在,这个漏,该我来捡了。
古玩街人不多,两边店铺冷清,地摊更没什么人光顾。
我一个个摊子看过去。
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那个老头。
头发花白,愁容满面,面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零零散放着一堆破铜烂铁、旧书废纸。
还有一个沾满干涸墨迹和泥土的、灰扑扑的碗状东西。
就是它!
我压住心里的激动,尽量自然地走过去,蹲下身,随手翻看几本旧书。
大爷,这书怎么卖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没什么精神:十块一本。
哦。我放下书,装作不经意地拿起那个笔洗,这玩意儿呢看着挺老旧的,洗笔用的
老头叹口气:唉,家里翻出来的,孩子病着,等钱用。姑娘你要诚心要,给五十块拿走吧。
我点点头,没还价,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他。
行,我拿回去当个摆设。
老头连声道谢,用个旧报纸把笔洗胡乱包了包,递给我。
我拿着纸包,手心有点发烫。
八十万。不,两百万。这是我逆袭的第一桶金!
我站起身,准备去找一家靠谱的古玩店出手。
刚走出两步,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姑娘,等一下。
我转头。
是个穿着中式褂子的老头,精神矍铄,眼神锐利,正盯着我手里的纸包。
您有事
老头笑了笑,指着笔洗:刚淘的玩意儿能不能让我老头子开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
遇上行家了
这比我预想的快了点。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地摊上随便买的,不值钱。
看看,就看看。老头很坚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包递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报纸,拿出那个笔洗,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和强光手电,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半晌,他抬起头,眼神火热地看着我:小姑娘,好眼力啊!雍正官窑,柠檬黄釉笔洗!这品相,绝了!
我装作惊讶:啊真的吗我就看着好看……
老头打断我:别装了。五十块捡这么个大漏,没点眼力敢下手我叫刘三眼,在这条街还算有点名气。丫头,这东西,让给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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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眼
我听过这名字。古玩街的泰斗级人物,上辈子在电视鉴宝节目里常看到他。
我故作犹豫:这……我刚买的……
八十万!刘三眼直接报价,现金转账都可以!马上付!
和上辈子那个买家的出价一模一样。
但我知道,它远不止这个数。
我摇摇头:老先生,我知道它值多少。两百万,少一分不卖。
刘三眼愣了一下,重新打量我,咂咂嘴:嘿!小丫头片子,够狠!行!两百万就两百万!我交你这个朋友!
他痛快得让我意外。
后来我才知道,这东西送去大拍卖行,操作得好,能拍到三百万以上。刘三眼还是赚了。
但我不在乎。我需要的是快钱,是立刻到手的现金。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短信。
您的账户8888于07月15日16:28存入2,000,000.00元,余额2,000,138.50元。【XX银行】
看着那一长串零,我站在古玩街口,阳光晒在脸上,第一次感觉活着真他妈好。
第二步,搞定。
有钱了,腰杆子立刻就硬了。
我直接去了本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开了一个月的行政套房。
刷完卡,前台小姐笑容甜美地把房卡递给我:林小姐,祝您入住愉快。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感觉像做梦一样。
上辈子,我连快捷酒店都舍不得住。
现在,我终于能喘口气,好好规划一下怎么收拾那一家子极品了。
首先,得让他们尝尝没钱的滋味。
我拿出备用手机,插上一张新办的电话卡,然后拨通了我爸单位的电话。
喂是林建国同志的单位吗我反映个情况啊。你们单位的林建国,工资收入不算高吧可他儿子开宝马三系,女儿用最新款苹果手机,老婆全身名牌,还在外面吹嘘自己马上要换大别墅了。这消费水平和收入严重不符啊,你们是不是查查别是贪污公款了吧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我就挂了电话。
接着,又打给我妈每天跳广场舞的舞友群领头大妈。
王阿姨吧跟您说个事儿,张兰娟欠了我一大笔钱,好几年了都不还。听说她天天穿金戴银地去跳舞您可得提醒一下其他老姐妹,小心她开口借钱啊,有借无还的!
然后是我弟的学校辅导员。
老师您好,我是林耀祖的老乡。他最近是不是申请了助学金这事儿我觉得不妥。他平时抽烟都是中华,请客吃饭动不动就上千,还用着最新款的手机。这要是被举报上去,算骗助学金吧对学校影响多不好
最后是我妹的培训班老师。
老师,林小宝的学费以后别催她了。直接催她爸妈。她爸妈有钱,就是不想给她交,逼着她去找她姐姐要。她姐姐都快被逼得跳楼了。这事儿你们再不管,真要出人命了。
四个电话打完,我心里一阵畅快。
我知道,这几个电话,足够在我家那潭死水里,炸起惊天巨浪了。
上辈子,他们用亲情绑架我。
这辈子,我用现实抽他们的脸。
果然,没多久,我的旧手机(我只保留了号码,没开机)开始收到疯狂的来电提醒短信。
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家里的。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关机,扔进酒店房间的抽屉里。
让他们急去吧。
我美美地去酒店餐厅吃了一顿牛排,又去做了个SPA。
回来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重生以来,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中午,我才慢悠悠地打开旧手机。
瞬间,短信和微信未读消息像爆炸一样涌出来。
我妈的语音带着哭腔:小婉!你去哪儿了快接电话啊!家里出大事了!
我爸的语音气急败坏:林婉!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接电话是不是你在外面搞鬼单位今天找我谈话了!
我弟的语音全是怒吼:林婉!你他妈跟辅导员说什么了我的助学金黄了!我跟你没完!
我妹的语音则在尖叫:姐!爸妈疯了!他们说不给我交学费了!让我去找你!你到底在哪儿啊!
我看着这些信息,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才哪到哪
好戏才刚刚开场。
我给我妹回了条微信:小宝,爸妈不是没钱。他们存折上有二十万,是留着给弟弟买婚房付首付的。在他们眼里,儿子是宝,女儿是草。你和我,都是草。你自己想想吧。
我知道我妹的性格,被宠坏了,自私自利。这把火点下去,够我爸妈喝一壶的。
果然,半小时后,我妈的电话又打到我旧手机上来了。
我接了,按了录音键。
电话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和砸东西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我妹尖利的叫骂:我的学费都不给我交!把钱全都留给儿子!你们重男轻女!老封建!把存折给我!
我爸在怒吼:反了你了!敢抢存折!
我妈在哭:小宝!你听妈说啊!那是给你弟弟结婚用的命根子啊!哎哟!别打了!
鸡飞狗跳,精彩纷呈。
我对着话筒,轻轻说了一句:妈,这才刚开始呢。你们一家子吸血鬼,慢慢享受。
说完,我挂了电话。
心里那股憋了兩辈子的恶气,总算出了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无比惬意。
白天看看书,学点新技能,规划一下未来。晚上就去健身房挥汗如雨,必须把上辈子垮掉的身体练回来。
我知道,那一家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把我重新拖回那个泥潭。
我必须比他们更快,更狠。
一周后,我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
我酒店房间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外面是我爸暴怒的吼声:林婉!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还有我妈的哭嚎:小婉啊!我的闺女啊!你快开门啊!妈求你了!你要看着这个家散了吗
我走到猫眼前看了一眼。
好家伙,全家出动。
我爸脸色铁青,我妈眼睛肿得像桃子,我弟一脸不耐烦地玩着手机,我妹则眼神怨毒地盯着房门。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我弟那个狐朋狗友里有人认识酒店的人,查了我的入住记录。为了找到我这个移动提款机,他们可真是不遗余力。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四个人瞬间挤了进来。
我爸抬手就想给我一耳光: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我天天健身可不是白练的。
我爸被我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你……你敢还手
凭什么不敢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这里是我花钱开的房间,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滚出去!
我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哎呀我不活了!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啊!这么对她亲妈啊!有钱住这么好的酒店,不管爹妈死活了呀!
我弟打量着豪华的房间,眼里全是嫉妒:行啊林婉,真会享受。赶紧的,拿十万块钱给我,我看中一款新出的游戏笔记本。
我妹直接往沙发上一躺:我不管,我没钱交学费,我就住这儿不走了!姐,你必须给我钱!
看着他们这副丑态百出的样子,我恶心得想吐。
这就是我上辈子用命去供养的家人。
我走到座机旁边,直接按了前台号码:前台吗我房间闯进来四个陌生人,骚扰我,麻烦叫保安上来一趟,顺便报警。
一听报警,我妈的哭喊瞬间停了。
我爸脸色变了:林婉!你闹够了没有!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说报警像什么话!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我笑了,我的家人,不会把我当牲口一样吸血,直到吸干我的最后一滴血,让我饿死在家里!
最后那句话,我说的冰冷彻骨。
他们四个人全都愣住了,显然没明白饿死是什么意思。
保安很快上来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指着那四个人:我不认识他们,他们非法闯入我的房间,骚扰我。请你们立刻把他们请出去。
我妈尖叫:我是她妈!
我拿出身份证和房卡:保安先生,我入住登记只有我一个人。他们未经我允许强行闯入,已经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如果酒店不能处理,我只好报警处理。
保安一看这架势,立刻严肃起来,对我爸妈说:几位先生女士,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弟还想耍横: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保安直接拿起对讲机呼叫支援。
最终,在我冷冰冰的目光和保安的强硬态度下,我这亲爱的一家人,被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酒店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还能听见我妈歇斯底里的诅咒:林婉!你个没良心的!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
我早就遭过了。
死在冰冷的公寓里,就是最大的报应。
这辈子,该轮到你们了。
赶走他们,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他们就像跗骨之蛆,不彻底拍死,永远会缠着你。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知道的信息。
我爸林建国,在单位是个小科长,手脚一直不干净,挪用过不少公款,只是后来用我的钱填上了。
我妈张兰娟,看似老实,其实偷偷拿家里的钱去投了什么民间互助理财,也就是传销,赔了十几万,也是我用加班费给她填的坑。
我弟林耀祖,在大学里就是个混混,打架斗殴,考试作弊,差点被开除,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又塞钱又送礼才保住的学籍。
我妹林小宝,哼,什么学艺术,根本就是骗钱去追星,买周边,跟一群小姐妹攀比挥霍。
这一家子,屁股底下没一个干净的。
我拿出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我知道的所有黑料。
匿名信,举报电话,网络发帖……
我要把他们最在乎的面子,最看重的东西,一层一层全都撕下来!
我先把我爸挪用公款的证据(时间、地点、金额)整理好,直接匿名寄给了他们单位的纪委。
然后把我妈参与传销的组织名称、上线联系人、转账记录(我印象太深刻了),整理好举报给了工商和公安部门。
接着把我弟打架作弊的黑历史,打包发给了他们学校的校长信箱和教务处。
最后把我妹疯狂追星、挥霍无度的聊天记录和朋友圈截图(上辈子我偷偷留的心眼看来的),打印出来,寄给了我爸妈所有的亲戚。
做完这一切,我只用了两天时间。
我知道,风暴要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世界清静了。
再也没有疯狂的来电和咒骂的短信。
他们显然已经焦头烂额,没空再来找我了。
直到一周后,我的旧手机上,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前所未有的、卑微的哭声。
小婉……婉婉……妈的好女儿……救命啊……这次你一定要救救你爸,救救这个家啊!
你爸被纪委带走了!说……说是什么严重违纪,要查他的账!
你弟弟被学校开除了!说影响太恶劣,留校察看都不给,直接开除了!
还有妈……妈被骗的那个理财,公安找上门了,说我是骨干分子,要抓我啊!
小宝……小宝她没脸见人了,亲戚们都指着脊梁骨骂她,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女儿啊……妈知道错了,以前都是爸妈不对……爸妈以后一定改!你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的,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你还有钱……你先拿点钱出来,把你爸的事摆平,好不好求你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甚至有点想笑。
哦。我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乎被我这冷漠的反应惊呆了。
小婉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哦。我重复了一遍,知道了。还有事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他是你爸啊!我是你妈啊!这个家要散了!我妈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
家我冷笑一声,那从来不是我的家。那是你们的窝。我只是你们的血包,你们的提款机。血包空了,提款机坏了,你们想起来求我了
晚了。
我一字一顿地说。
林建国贪污公款的时候,想过这个家吗
你搞传销骗人的时候,想过这个家吗
林耀祖打架作弊的时候,想过这个家吗
林小宝挥霍无度的时候,想过这个家吗
你们把我逼死的时候……
我顿了一下,把逼死两个字咽了回去。
你们把我往死里逼的时候,想过我是你们的女儿,我的姐姐吗
没有!你们只想着自己!
现在出事了,想起我来了让我拿钱去填你们那些无底洞
做梦!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透电话那头。
我妈彻底傻了,半天,她才喃喃地说: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道,别再打给我了。你们的死活,跟我没关系。
哦,对了。我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们,我中彩票了,很大一笔钱。但这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你们就抱着你们那个宝贝儿子,一起烂掉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并且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知道,中彩票这句话,会比任何刀子都更狠地割在他们心上。
让他们知道我有钱,有很多钱,但他们一分都拿不到。
这种折磨,最适合他们。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胸口那股积压了两辈子的郁气,终于彻底消散了。
我走到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城市。
这一次,我终于能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我用那两百万的一部分,在一个全新的城市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那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报了一个我一直很想学的设计课程,重新开始学习,充实自己。
我每天健身,做饭,看书,上课。
日子平静又充实。
偶尔,我会从一些旧日同学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我家的零碎消息。
我爸被判了刑,工作丢了,家也散了。
我妈因为参与传销,被罚了款,名声臭了,整天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我弟被开除后,跟一群混混搅在一起,打架打断了别人的腿,进去了。
我妹……据说辍学了,跑去南方打工,具体怎么样,没人知道。
那个曾经吸附在我身上,拼命榨取我价值的家,彻底碎了。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同情。
就像听到陌生人的故事。
他们对我来说,已经死了。
半年后。
我的新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课程进展顺利,甚至还接了几个小设计单子,赚了点零花钱。
我以为,我和过去的彻底割裂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下课回家,刚走到公寓楼下。
旁边阴影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抱住了我的腿。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我妈。
张兰娟。
才半年时间,她像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衣服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憔悴和卑微。
她抬头看着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哭得浑身发抖。
小婉……女儿……妈终于找到你了……
妈错了!妈真的知道错了!
你爸坐牢了,你弟也坐牢了,小宝跑得没影了……家没了,家没了啊!
妈现在吃不上饭,租的房子也到期了,房东把我赶出来了……
女儿,妈只有你了!你是妈唯一的亲人了啊!
你看在妈生你养你的份上,别不管妈啊!
妈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给你做饭,给你打扫卫生!求求你,收留妈吧!
她哭得声嘶力竭,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把我逼上绝路的女人,如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我脚下乞求。
我心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
我用力想把腿抽出来,她却抱得死紧。
放开。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放!女儿你不答应妈,妈就跪死在这里!她开始耍无赖,哭喊得更大声,大家快来看看啊!女儿有钱了就不管亲妈了啊!天打雷劈啊!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多了起来。
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在拍。
我妈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仿佛抓住了我的软肋。
她以为我还是那个在乎名声、害怕丢脸、会被孝道绑架的林婉。
可惜,她错了。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我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
妈你现在知道你是我妈了
你儿子开宝马、用最新款手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还有个女儿连馒头都吃不起
你拿着我爸贪污的钱、拿着我累死累活加班挣的血汗钱,去搞传销骗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妈
我累得晕倒在家里,打电话跟你求救,你开口第一句是问我要生活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妈
现在你儿子废了,男人坐牢了,没钱了,活不下去了,想起我这个女儿了
让我给你养老
凭什么
我的声音清晰,冷静,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周围那些质疑、看热闹的目光,瞬间变了。
变成了鄙夷,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我妈。
指指点点的对象,立刻换成了她。
我妈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毫不留情地把所有遮羞布都扯下来。
她抱着我腿的手,下意识地松了。
我趁机抽回腿,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她。
你的儿子呢你那个宝贝疙瘩呢你不是说养儿防老吗去找他啊!
生我养我生我就是为了给你们全家当血包养我就是为了把我最后一点价值榨干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和你,和那个家,早就恩断义绝了。
你再敢来骚扰我,我就把你在传销组织里当骨干的那些破事,还有你儿子打架斗殴的监控录像,全都发到网上去!
让你和你儿子,彻底火一把!
我妈彻底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她大概终于明白,她最后那点指望,彻底碎了。
她永远失去了我这个女儿。
或者说,她从未真正拥有过。
我不再看她,转身走进公寓楼。
身后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都与我无关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世界清静了。
这一次,是真的清静了。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光可鉴人的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眼神坚定,面色红润。
和半年前那个憔悴绝望、倒在冰冷地板上的自己,判若两人。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所有的沉重和压抑,都随着那口气,彻底消散了。
电梯门打开。
我走向我的新家,我的新生活。
脚步轻盈,无比踏实。
我知道,我终于彻底逆袭了。
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报应。
而是因为我,终于学会了爱自己。
为自己而活。
这感觉,真他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