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养大的布偶猫被顾言拿去讨好他的小学妹。
一只猫而已,学姐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抱着我的雪球得意地笑。
三天后,雪球的尸体漂在小区水池里,脖子上挂着我送的铃铛。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捅了学妹七刀,刀刀避开要害。
顾言气得浑身发抖: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笑出眼泪:是啊,我疯了你才知道
警察来时,他冷眼旁观:需要我帮你请律师吗毕竟你是我养过的狗。
七年后国际珠宝展上,学妹故意打碎我的设计作品。
哟,这不是顾言哥不要的疯狗吗
我反手将奖杯砸在她脸上:七年了,还是学不会说人话
聚光灯下,我亮出杀手锏。
顾言突然跪着爬过来:冉冉,我后悔了...
(一)
我的雪球不见了。
我找遍了整个小区,嗓子都快喊哑了。
最后是小区保洁阿姨颤巍巍地指了下中心景观池那边。
冉冉啊……你去看看……那是不是……你的猫……
她眼神躲闪,声音发颤。
我心里咯噔一下,疯了一样冲过去。
池水有些浑浊。
上面飘着一团湿漉漉的、白色的东西。
是我的雪球。
它平时最爱干净了,连猫砂盆稍微脏一点都不肯上。
现在却浑身湿透,毛髮肮脏地纠結在一起,肚皮鼓胀,一动不动。
它漂亮的蓝色眼睛死死闭着。
脖子上那枚我亲手编的红色铃铛项圈,格外刺眼。
像血。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进池子里。
是保洁阿姨死死拉住了我。
冉冉!别……别看了……造孽啊……
我跪在池边,哆嗦着手,把我的雪球捞了上来。
它身体冰冷僵硬。
小小的身体,沉甸甸的。
压得我心脏骤停,无法呼吸。
铃铛沾了水,再也发不出清脆的响声了。
死寂死寂的。
(二)
三天前。
顾言带着他那个小学妹林楚染,来了我们合租的房子。
林楚染一进门就捏着鼻子。
顾言哥,你们这房子好小哦,还有股味道。
那是雪球的猫粮和猫砂的味道。
我每天打扫三次,根本没什么异味。
顾言却皱皱眉,瞥了我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把猫关好,弄干净点。
我没说话。
雪球似乎察觉到不喜欢它的人,躲在我腿后面,怯生生地探出头。
林楚染眼睛一下子亮了。
哇!是布偶猫!好漂亮啊!
她蹲下来,不由分说就把雪球强行抱进怀里。
动作粗鲁。
雪球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
它好像有点怕生。我忍不住开口,想伸手把雪球接回来。
顾言挡开我的手:染染喜欢,让她抱抱怎么了你这么小气
林楚染抱着雪球,得意地冲我笑。
手指毫不顾忌地揪着雪球的毛。
学姐,你的猫好乖哦,借我玩两天好不好
不行。我一口拒绝,雪球认生,离开我会应激。
这是真话。
雪球是我从巴掌大一手喂大的,体质弱,很胆小。
除了我,它谁都不跟。
顾言却觉得我小题大做,是在扫他的兴。
他脸色沉下来:苏冉,一只猫而已,染染喜欢就让她抱去玩两天,怎么了
死了我给你买十只。
他说得轻描淡写。
好像我的雪球,只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我的心凉了半截。
顾言,它不是玩意儿,它是我养的……
哎呀,顾言哥,算了算了。林楚染打断我,抱着雪球不撒手,语气茶得能泡出水,学姐好像不高兴了。
一只猫而已,学姐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歪着头,笑得纯真又恶意。
我就玩几天嘛,玩够了就还给你啦,学姐~
顾言显然很吃她这一套。
他搂住林楚染的肩膀,不耐烦地对我挥挥手。
行了,就这么定了。染染,我们走。
顾言!你不能……我上前想抢回雪球。
顾言一把推开我。
眼神冰冷又厌恶。
苏冉,别给脸不要脸。
记住你的身份。
我僵在原地。
看着林楚染抱着我的雪球,得意洋洋地跟着顾言离开。
雪球从她肩头惊恐地看着我,伸出爪子,凄厉地叫着。
喵——!
那一声,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
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雪球最后的求救。
也彻底打碎了我对顾言最后一丝幻想。
(三)
这三天,我打了无数个电话给顾言。
一开始他不接。
后来直接关机。
我发给林楚染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我甚至去林楚染的学校找她。
她同学用暧昧又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楚染啊好像跟她男朋友出去玩了哦。
男朋友。
我听着这个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曾几何时,顾言的朋友们也戏称我是他的小女朋友。
虽然顾言从不承认。
他享受我的好,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却从不给我名分。
他说:苏冉,我们这样不是挺好谈感情多俗气。
我就傻傻地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听话,总有一天能打动他。
现在想想,我真他妈贱。
就像他养的一条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连我视若珍宝的猫,也能随手拿去讨好他的新欢。
第三天傍晚,顾言终于接电话了。
背景音很吵,像是在KTV。
他语气醉醺醺的,很不耐烦:又怎么了烦不烦
我压着喉咙里的哽咽:顾言,雪球呢它怎么样了它能不能吃点东西它……
吵死了!他打断我,一只破猫,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你……说什么
那边传来林楚染娇滴滴的声音:顾言哥,谁呀哦……学姐啊……
她抢过电话,声音带着笑,恶意满满。
学姐,不好意思哦,你的猫好像跑掉了哎。
我也找了好久呢,可能……被外面野狗咬死了吧
哎呀,不就是一只猫嘛,顾言哥说了,下次赔你一只更好的……
我听着她的声音,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手脚冰凉。
跑掉了
雪球那么胆小,绝不可能自己跑掉。
它甚至不敢出家门。
林楚染……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们在哪
干嘛学姐你要来找我们呀她咯咯地笑,我们在‘皇朝’VIP888哦,不过……这里好像不欢迎闲人呢……
电话被挂断。
忙音像催命符。
我握着手机,站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
浑身发抖。
雪球死了。
我的雪球死了。
被他们弄死了。
这个认知像毒藤一样缠紧我的心脏,勒得我血肉模糊,无法呼吸。
我冲出门。
拦了辆车,直奔皇朝。
(四)
皇朝KTV,VIP888包厢门口。
我被保安拦了下来。
小姐,请问有预约吗这里不是普通包厢,不能乱进。
我形容狼狈,眼睛通红,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与这里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
里面传来震耳的音乐,还有顾言哼歌的声音。
以及林楚染娇俏的笑声。
让我进去!顾言!顾言你出来!
我疯了似的想往里冲。
保安死死拦着我。
动静引来了里面的人。
门开了。
顾言搂着林楚染,皱着眉头走出来。
他看见我,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苏冉你跑来这里发什么疯
他穿着价格不菲的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
怀里的林楚染,穿着小吊带裙,画着精致的妆,依偎在他胸口,看好戏一样看着我。
和我此时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雪球呢我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雪球呢!
顾言啧了一声,极其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跑丢了可能死哪儿了吧。你能不能别扫兴
林楚染添油加醋,晃着顾言的手臂:顾言哥,我都跟学姐道歉了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谁知道它那么不听话,非要乱跑……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
看着顾言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听着包厢里其他人窃窃私语的嘲笑。
三天来的焦虑、恐惧、担忧,瞬间凝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猛地抬手。
狠狠一巴掌扇在林楚染脸上!
啊!林楚染尖叫一声,捂着脸倒在顾言怀里,顾言哥!她打我!
顾言瞬间怒了。
一把将我狠狠推开。
我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生疼。
苏冉!你他妈真疯了!他指着我鼻子骂,为了只畜生,敢打染染
我告诉你,那破猫就是染染玩腻了扔了的!怎么了
老子早看它不顺眼了!整天喵喵叫,吵死人!死了干净!
他亲口承认了。
轻描淡写地。
宣判了雪球的死刑。
也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靠着墙,看着他,看着他们。
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
畜生。
在他眼里,我的雪球是畜生。
我苏冉,连畜生都不如。
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笑够了。
直起身子。
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眼神死死钉在他们两人身上。
顾言,林楚染。
你们最好记住今天。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连顾言都愣了一下。
随即又露出那种鄙夷的神情:记住什么记住你像个疯婆子一样撒泼苏冉,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楚染依偎在他怀里,冲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带着怜悯,带着嘲讽。
我没再说话。
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转身离开。
背后的音乐再次响起,夹杂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像一把把锉刀,在我心上反复拉扯。
鲜血淋漓。
雪球。
我的雪球。
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这就来陪你。
妈妈让所有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七)
我去了他们之前常去的几个地方。
网吧,台球厅,酒店。
像个幽灵一样。
最后在一个偏僻的烧烤摊找到了他们。
一大群人。
顾言搂着林楚染,正在吹瓶。
林楚染小口吃着烤串,笑得花枝乱颤。
顾言哥好厉害!
其他人起哄。
言哥海量!
嫂子不给言哥点奖励
气氛热烈又恶心。
我慢慢走过去。
手里紧紧攥着刚才在便利店买的水果刀。
冰凉的。
硌得手心生疼。
哟这不是学姐吗一个黄毛先看见我,吹了声口哨,来找言哥啊
所有人都看过来。
眼神各异。
好奇,打量,幸灾乐祸。
顾言放下酒瓶,脸色很难看。
苏冉,你他妈有完没完
林楚染往他怀里缩了缩,一副受惊的样子。
学姐,你怎么又来了……猫丢了我们也很难过,但你这样纠缠顾言哥,真的很难看。
我没理她。
直直看着顾言。
雪球死了。
我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
顾言嗤笑一声。
所以呢要我给你披麻戴孝都说了赔你一只,你还没完了
他旁边的兄弟哄笑起来。
言哥,旧爱找上门咯!
嫂子在这呢,言哥你把握住啊!
林楚染脸上挂不住,扯扯顾言袖子。
顾言哥,让她走吧,看着烦。
顾言像是得到了指令。
站起身,走过来。
带着一身酒气。
他比我高很多,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我。
听见没染染让你滚。
他伸手,想推我。
就是这只手。
亲手把我的雪球交给了林楚染。
我猛地抬手。
不是推开他。
寒光一闪。
噗嗤——
水果刀精准地捅进了林楚染的小腹。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林楚染脸上的得意和娇嗲瞬间凝固。
变成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低头。
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刀柄。
又抬头看我。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盖过了烧烤摊嘈杂的音乐。
(六)
世界安静了一秒。
随即炸开锅。
杀人了!!!
染染!
顾言猛地回头,看见林楚染捂着肚子倒下,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他眼睛瞬间红了。
猛地扭头看我。
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苏冉!我操你妈!
他想冲过来。
被我反手又一刀逼退。
我拔出刀。
血溅在我手上。
温热的。
粘稠的。
带着腥气。
雪球的血,是不是也是这个温度
我看向倒在地上惨叫的林楚染。
她漂亮的脸蛋扭曲着,全是恐惧。
学姐……不要……顾言哥救我……
我走过去。
无视周围人的尖叫和慌乱。
无视顾言疯狂的咒骂和想要扑上来的动作。
第一刀,为了雪球受的惊吓。
我声音很轻。
只有她能听见。
然后,手起刀落。
噗嗤。
第二刀。
避开要害。
第二刀,为了它三天没吃没喝的煎熬。
林楚染的惨叫变了调。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啊!对不起……学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
顾言想冲过来,被他几个还有点理智的朋友死死抱住。
言哥!冷静!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报警!快报警啊!
顾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嘴唇都在哆嗦。
苏冉!你他妈简直是个疯子!为了只猫杀人!
我抬起头。
看他。
笑了。
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是啊。
我疯了你才知道
声音带笑,又带着哭腔。
扭曲极了。
我早就疯了!
从你把我当条狗一样呼来喝去的时候!
从你拿着我的钱去养这个贱人的时候!
从你把我最后的念想亲手掐断的时候!
顾言!我他妈早就被你逼疯了!
我吼出声。
胸口剧烈起伏。
七年。
我跟了他七年。
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换来的就是他和他的新欢,弄死了我唯一的寄托。
雪球死了。
那个每天会在门口等我回家,会用小脑袋蹭我,会在我被顾言骂哭时默默趴在我腿上的雪球。
死了。
被他们扔了。
死了三天。
泡在冰冷的脏水里。
无人问津。
他们在这里喝酒唱歌,浓情蜜意。
凭什么
噗嗤——!
第三刀。
这一刀,为了它死前受的苦。
林楚染已经叫不出声了。
只能嗬嗬地倒气。
眼睛翻白。
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
顾言疯狂挣扎,目眦欲裂。
苏冉!你住手!住手!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噗嗤——!
第四刀。
这一刀,为了它冰冷的尸体。
警察来得很快。
乌拉乌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围的人群被疏散。
警察举着枪对着我。
放下武器!立刻放下武器!
我看着地上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林楚染。
举起刀。
第七刀。
最重的一刀。
依旧精准地避开所有要害。
最后一刀。
为了我再也不能抱它。
警察冲上来,粗暴地反剪我的双手,夺下刀。
手铐冰凉地扣上手腕。
我被押着,走向警车。
经过顾言时,他猛地挣脱拉扯,冲到我面前。
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苏冉!你等着!我要你偿命!要你不得好死!
我停下脚步。
看着他。
突然觉得很可笑。
顾言。
需要我帮你请律师吗
我重复着他曾经施舍给我的话。
他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极致羞辱和愤怒的表情。
我凑近他。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
毕竟。
你是我养过的。
狗。
说完,我仰起头,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再没看他一眼。
车外,是他暴怒的吼声和林楚染被抬上救护车的混乱声响。
车内,一片死寂。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
看着上面沾着的,林楚染的血。
和……雪球的血。
值了。(七)
我被关了进去。
故意伤害。
林楚染没死。
我下手很有分寸。
刀刀见血,刀刀不致命。
她躺在医院高级病房里,据说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顾言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
他来看过我一次。
隔着铁窗。
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苏冉,你最好祈祷染染没事。
否则,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我低着头,没看他。
指甲掐进手心。
我的雪球呢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捅了人,还惦记那只死猫
我扔了。他语气轻蔑,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碾碎。
痛得蜷缩起来。
垃圾。
我的雪球是垃圾。
那我呢
我这些年的付出和感情,又是什么
更大的垃圾吗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昂贵的西装袖口。
律师我会帮你请。
看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
施舍的语气。
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惠。
我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顾言。
不用你假好心。
我就算烂死在这里,也不需要你帮。
他脸色沉下去。
给脸不要脸。
那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
他摔门而去。
脚步声渐远。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黑暗吞噬了我。
(八)
我没有用顾言的律师。
家里砸锅卖铁,凑钱给我请了个没什么名气的辩护律师。
王律师很年轻,看着我的卷宗,眉头紧锁。
苏小姐,情况对你很不利。
对方拒绝和解,坚决要求重判。
而且……舆论对你攻击很大。
我知道。
顾言有钱。
他买了水军,在网上疯狂带节奏。
把我塑造成一个因为感情纠纷,心理变态,残忍伤害无辜学妹的疯女人。
而他和林楚染,是完美受害者。
评论不堪入目。
【这女的有病吧为只猫杀人】
【听说跟踪纠缠男方好久了,心理绝对有问题!】
【长得就一副刻薄样,活该被甩!】
【心疼小姐姐,好好谈个恋爱遇到这种疯批!】
【判死刑!立刻执行!】
没人关心我的猫是怎么死的。
没人关心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
他们只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
真相是什么,没人在意。
开庭那天。
顾言和林楚染都来了。
林楚染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毯子,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看到我,她立刻红了眼眶,瑟瑟发抖地往顾言怀里躲。
顾言哥……我害怕……
顾言紧紧搂着她,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轻声安慰她。
别怕,染染,有我在。
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伤害你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我穿着号服,站在被告席上。
听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呵护。
心已经麻木了,不会再痛了。
只有恨。
蚀骨的恨。
我的律师尽力了。
他陈述了事实,强调了林楚染虐猫致死在先,对我的精神造成严重刺激。
但对方律师言辞犀利。
紧紧抓住我预谋杀人、手段残忍、社会影响恶劣不放。
法官的脸色一直很凝重。
休庭合议时。
我看到顾言侧过头,对着我。
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看懂了。
他说。
你完了。
(九)
判决下来了。
七年。
比我想象的轻。
我的律师说,幸好林楚染伤得不算最重,幸好我过去没有任何案底。
也幸好,法官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对我的动机有那么一丝丝的理解。
但顾言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
他当场就站了起来。
法官!这判得太轻了!她这种危险分子……
法警制止了他。
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林楚染在轮椅上低声啜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被法警带着,走向通往监狱的通道。
经过他们身边时。
我停了下来。
看着顾言。
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赔上一切的男人。
他搂着别的女人,亲手把我送进了监狱。
顾言。
我声音沙哑。
他冷眼睨着我,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
怎么后悔了想求我
晚了。
我摇摇头。
很轻地笑了一下。
好好看着你的小情人。
看好她。
别哪天……
我的目光落在林楚染瞬间惨白的脸上。
声音压低,带着地狱般的寒气。
又不会说人话了。
林楚染猛地一抖,尖叫起来。
啊!她威胁我!顾言哥!她威胁我!
顾言彻底暴怒。
苏冉!你他妈……
法警强行把我带离。
身后是他失控的咆哮和林楚染歇斯底里的哭喊。
混乱不堪。
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而我,是闹剧里唯一的悲剧。
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
七年。
很长。
足够让很多东西腐烂,发臭,消失殆尽。
也足够让一些东西,在绝望的土壤里,扭曲地滋生。
比如恨。
比如……活下去的信念。
顾言。
林楚染。
我们。
慢慢玩。(十)
监狱的日子,是熬过来的。
一天天。
一夜夜。
最初的日子最难熬。
黑暗,拥挤,欺生。
还有无处不在的,关于我案子的风言风语。
为只猫捅人傻逼吧
听说以前是大学生呢,看着挺清秀,下手这么黑。
离她远点,神经病。
我沉默地干活,吃饭,睡觉。
像一具抽掉灵魂的木偶。
只有偶尔摸到口袋里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铃铛时,眼底才会有一丝波动。
雪球。
妈妈在这里。
妈妈还活着。
妈妈会出去。
会让他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时间久了,我也渐渐摸清了这里的生存法则。
狠。
要么比别人更狠。
要么,有让别人不敢动你的价值。
我选择了后者。
偶然一次,帮狱警画板报。
我设计的花边让她眼前一亮。
你学过画画
嗯,以前……学过一点设计。
于是,我有了价值。
帮狱警设计毛衣花样,帮她们的孩子画手抄报,甚至帮监狱工厂设计简单的手工艺品图样。
换来了相对平静的牢狱生活。
和一点点……偷偷接触外面信息的机会。
通过一台老旧的、被狱警默许使用的电脑。
我知道顾言和林楚染在我入狱后不久就公开了关系。
秀恩爱,撒狗粮。
林楚染甚至接受了一次采访,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感谢顾言的不离不弃。
她成了坚强勇敢的代言人。
顾言的公司,借着这波深情好男人的热度,居然发展得不错。
真是讽刺。
我盯着屏幕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照片。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丝。
疼吗
不疼。
比起雪球泡得冰冷的尸体。
比起这七年暗无天日的牢笼。
这点疼,算什么。
它只会让恨意更浓,更烈。
像窖藏的毒酒,年份越久,越致命。
(十一)
出狱那天。
天气很好。
阳光刺眼。
我眯着眼,站在监狱大门外,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冰冷,干涩。
带着陌生的味道。
家里没人来接。
早在七年前,我执意跟顾言在一起,又闹出这种事之后,家里就几乎和我断绝了关系。
只有王律师来了。
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了。
苏小姐,恭喜重获自由。
他递给我一个简单的行李袋。
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点零钱。
还有那枚铃铛。
谢谢。我接过,声音有些沙哑。
七年,没怎么和人正常说过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重新开始。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不对。
是从哪里被推进地狱,就从哪里……爬出来,把推我下去的人,也拖进去。
王律师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名片。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我收下了。
谢谢。
这份情,我记下了。
我没有回家。
那个城市,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我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
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了个最便宜的地下室。
潮湿,阴暗,蟑螂乱爬。
比监狱好不了多少。
但这里是自由的。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画图。
画首饰设计图。
这是我大学时唯一学进去的东西,也是唯一真正热爱的东西。
曾经为了顾言,我荒废了它。
他说搞艺术没出息,不如安心帮他打理公司琐事。
现在,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去珠宝加工厂当学徒。
从最基础的打磨抛光做起。
手被工具磨破,被化学药剂灼伤,是常事。
我不在乎。
疼,才能记得更清楚。
晚上回到地下室,就对着那台淘来的二手电脑,疯狂地画图,学习最新的工艺,关注国际上的珠宝设计风向。
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收一切水分。
生活很苦。
累得像条狗。
但心里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顾言。
林楚染。
你们在云端享受了太久。
该下来看看了。
看看地狱的样子。
(十二)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快。
一年后。
我设计的一款以涅槃为主题的胸针,意外拿了一个业内新锐设计奖的小奖。
奖金不多。
但给了我一个露脸的机会。
领奖那天,我刻意打扮得很低调。
几乎没人注意到我这个角落里的新人。
除了一个人。
国际珠宝设计大师,Alex
Chen。
他居然也在台下。
散场后,他找到我。
苏小姐的设计,很有力量。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真诚,尤其是那枚胸针,破碎重生的感觉,很打动我。
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警惕。
谢谢陈老师。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工作室他直接发出邀请,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只是缺乏系统的指导和更好的平台。
我沉默了。
Alex
Chen的工作室,是所有年轻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殿堂。
也是……能最快接近那个圈子的跳板。
那个,顾言和林楚染如今混迹的,纸醉金迷的圈子。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没有立刻答应。
他笑了笑,递给我一张名片。
期待你的加入。
我最终还是去了。
Alex是个很好的老师,也更像个敏锐的哲学家。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
只是有一次,看到我画稿时无意识抠破的手心,淡淡说了一句。
恨是很好的燃料。
但别让它烧光了你自己。
我笔尖一顿。
我知道。
我要烧的,从来不是我自已。
工作室的日子忙碌充实。
我拼命学习,吸收,成长。
像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终于破土而出,疯狂向着太阳生长。
设计图一张比一张成熟,一张比一张充满锐气和生命力。
Alex很满意。
冉冉,你是我近几年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
他开始带我去参加一些小型展览和沙龙。
引荐一些人脉。
我的设计,开始慢慢被人所知。
那个圈子里,渐渐有了苏冉这个名字。
虽然还很微弱。
但足够了。
足够让我,听到一些关于顾言和林楚染的消息。
他们订婚了。
高调,奢华,请了半个娱乐圈。
报纸杂志上,都是他们恩爱甜蜜的照片。
顾言的公司上市了。
身价水涨船高。
林楚染以老板娘的身份,频繁出入时尚场合,晒豪宅,晒珠宝,晒一切能彰显她身份的东西。
过得很好。
风光无限。
好得……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从高处摔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铃铛。
闭上眼睛。
雪球,再等等。
妈妈就快准备好了。
(十三)
三年磨一剑。
我跟了Alex三年。
从学徒,到能独立负责项目的设计师。
我的作品开始在国际上拿奖。
虽然还不是最高奖项,但已经足够引起瞩目。
涅槃系列,成了我的代表作。
破碎,重组,在灰烬中重生,绽放出更凌厉耀眼的光芒。
媒体评价我:设计风格尖锐,充满力量感,仿佛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毁灭欲和生命力。
Alex看着我最新设计的,审判系列稿图。
沉默了很久。
冉冉,这个系列,太锋利了。
像一把刀。
我平静地看着他。
不好吗
他叹了口气。
不是不好。
是太露骨了。
你要参加这次的国际珠宝展,用它
嗯。我点头,就用它。
国际珠宝展。
顶尖设计师和珠宝商云集。
顾言的公司,如今也想挤进这个高端圈子,肯定会来。
林楚染那种爱出风头的性格,绝不会错过这种场合。
完美的舞台。
Alex最终没有反对。
去吧。
做你想做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眼神复杂。
别伤着自己。
我笑了笑。
没说话。

从七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开始,我就已经体无完肤了。
还有什么,能伤得了现在的我
展会前一天。
我接到了王律师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苏小姐,你让我一直留意的事情,有进展了。
当年处理你案子的一个辅警,前段时间因为别的事被查了,吐出来不少东西。
其中包括……当年林楚染案子的一些疑点,被人为压下去了。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握紧了电话。
什么疑点
当时小区水池附近的监控,其实有一段拍到了林楚染丢弃……丢弃猫的画面,但记录消失了。还有,林楚染的伤情鉴定,可能也有水分……
王律师顿了顿。
虽然过去太久,很难重启调查,但这些材料,如果运用得当,在某些场合,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知道了。我声音平静,谢谢。
材料我发你加密邮箱了。
苏小姐,王律师语气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我看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勾勒出这个城市最光鲜亮丽的轮廓。
也掩盖了其下最肮脏的淤泥。
我很好。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挂断电话。
我打开邮箱。
下载了那份加密文件。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和模糊的影像截图。
夜色中。
林楚染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鬼鬼祟祟地走向小区水池……
我轻轻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冷沉寂。
好了。
演员已就位。
舞台已搭好。
只等……
好戏开场。(十四)
国际珠宝展。
星光熠熠,衣香鬓影。
水晶灯砸下碎金,空气里飘着昂贵香水和虚伪寒暄混合的味道。
我穿着最简单的黑色礼裙,站在角落。
看着我的审判系列在展台中央,被灯光包裹。
黑玛瑙,碎钻,冷硬的铂金线条。
像沉默的黑色闪电,又像未干的血痕。
危险,又引人注目。
Alex站在我身边,低声道:很多人都在看。
我嗯了一声。
目光扫过人群。
然后,定格。
顾言和林楚染来了。
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挽着一身白色公主裙、珠光宝气的林楚染。
正和几个脑满肠肥的投资人谈笑风生。
林楚染笑得甜美,眼神却像探照灯,四处扫描,享受着被瞩目的感觉。
很快,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展台。
落在了我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随即,变得无比精彩。
惊讶,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她用力拽了拽顾言的手臂,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言皱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看到我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诧异,轻蔑,还有……一种看到脏东西似的嫌恶。
七年了。
他好像更成功了。
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油腻和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他拍了拍林楚染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然后,带着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步伐从容,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十七)
哟。
人未到,声先至。
林楚染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假,穿透不算嘈杂的背景音。
我当是谁呢
她挽着顾言,在我展台前站定。
上下打量我,眼神像扫描一件过期处理的垃圾。
这不是顾言哥不要的……
她故意停顿,红唇勾起恶毒的弧度。
疯狗吗
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弄。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探究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
顾言皱了下眉,似乎觉得她有点过了,但并没阻止。
只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在说:看,离了我,你果然混成了这副德行。
我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楚染。
看着这张精心修饰过,却掩不住刻薄和虚浮的脸。
七年了。
坐牢的好像是我。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只会吠。
林楚染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又挺起胸膛,目光扫过我的作品,嗤笑一声。
怎么从牢里出来,改行打铁了
做的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阴森森的,看着就晦气。
她伸出做了华丽美甲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朝着展台中央那件最重要的主作品——终审项链拂去。
那是一件极其脆弱且尖锐的作品。
由数百片细小的黑玛瑙和碎钻镶嵌拼接而成。
象征破碎之后,强行凝聚的审判之光。
她的指尖,眼看就要碰到那最脆弱的连接点。
哎呀——
她故意惊呼一声,手腕猛地一抖!
看似不小心。
实则用了狠力。
朝着那项链最薄弱的地方,狠狠一刮!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炸响在整个展厅!
那件凝聚了我无数心血,象征着涅槃与审判的作品。
在她指尖下,分崩离析!
黑玛瑙和碎钻迸溅开来,散落一地。
像一场黑色的雪。
也像七年前,我那颗被他们碾碎的心。
(十六)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着那一地狼藉。
又看向肇事者林楚染。
她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受了惊吓、无辜至极的样子。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往顾言怀里缩,语气带着哭腔,眼底却藏着得意的笑。
我只是想摸摸看……没想到它这么不结实……
学姐,你这作品……质量不太行啊
顾言立刻搂紧她,脸色阴沉地看向我。
像是我的作品硌疼了他宝贝的手指。
苏冉,你怎么回事
摆出来的东西这么脆弱划伤染染怎么办
他语气里的责备,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弄坏别人心血的,不是他的女人。
而是我摆出来的东西不对。
七年了。
一点没变。
还是这么……贱。
我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审判。
看着那些散落的、仿佛在无声哭泣的碎片。
它们映着顶灯的光,像一颗颗冰冷的泪滴。
也映出我此刻,平静得可怕的脸。
心脏好像停跳了一秒。
然后,被巨大的、冰冷的浪潮淹没。
那不是愤怒。
是更深的东西。
从地狱里带来的东西。
我慢慢抬起头。
目光掠过顾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最终,定格在林楚染那副虚假的、楚楚可怜的表情上。
我往前走了一步。
踩过地上的碎片。
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林楚染被我的眼神吓到,往后缩了缩。
你……你想干嘛
顾言哥……
顾言上前一步,想挡在她面前。
苏冉,你冷静点!大不了赔你……
话没说完。
我猛地伸手,抄起了旁边展台上,刚刚颁发给我的那个新锐设计师奖杯。
沉甸甸的金属奖杯,边缘锋利。
下一秒。
我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朝着林楚染那张假脸砸了过去!
啊——!!!
凄厉的惨叫,几乎掀翻展厅的屋顶!
奖杯锋利的边缘,划破她的脸颊,砸中她的鼻梁。
鲜血瞬间涌出!
糊了她满脸!
她惨叫着向后倒去,打翻了旁边的香槟塔。
玻璃碎裂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现场彻底大乱。
顾言惊呆了。
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暴怒地想来抓我。
苏冉!你他妈又发疯!
我轻易地避开他。
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楚染。
她捂着脸,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疼得浑身抽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走过去。
高跟鞋踩过香槟和血的混合物。
蹲下身。
看着她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
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混乱。
七年了。
林楚染。
你怎么……
还是学不会说人话(十七)
聚光灯,不知道被谁打过来。
惨白的光柱,精准地笼罩住我们。
像舞台中央最狗血的一幕戏。
我蹲在血泊里。
林楚染在惨叫。
顾言脸色铁青,要来撕扯我。
被几个反应过来的人拦住。
顾总!冷静!冷静!
报警!快报警啊!这个疯子!顾言咆哮,额角青筋暴起。
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苏小姐!请问你为什么再次袭击林小姐
是因为当年的旧怨吗
你的行为是否证明你毫无悔改之意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镜头几乎要怼到我脸上。
我慢慢站起身。
裙摆沾了血和酒液,黏腻地贴在腿上。
很不舒服。
像这七年,黏在我身上的脏水和污名。
我抬起头。
直面那些刺眼的闪光灯。
脸上没什么表情。
旧怨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透过微微骚乱的空气,
strangely
平静。
你们想知道,是什么旧怨
顾言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苏冉!你闭嘴!还想胡说八道什么!
他想冲过来阻止我。
但被更多人拦住了。
现在的我,不是七年前那个一无所有、任他拿捏的苏冉了。
我是Alex
Chen的弟子,是刚刚拿了奖、颇有潜力的新锐设计师。
至少在这一刻,我有说话的权利。
林楚染还在地上呻吟哭嚎,声音却小了下去,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环视四周。
看着那些或好奇、或震惊、或唯恐天下不乱的脸。
最后,目光落在顾言那张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
轻轻笑了一下。
从手拿包里,拿出一个微型U盘。
高高举起。
在聚光灯下,那个黑色的小东西,泛着冷硬的光。
七年前,我的猫死了。
林楚染说,它自己跑丢了。
顾言说,死了就死了,赔我十只。
我捅了她七刀,坐了七年牢。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是吧顾总
顾言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拿的是什么苏冉!我警告你别乱来!
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
我没理他。
继续看着媒体,看着所有人。
这里面,有一段监控录像。
不多,就几十秒。
刚好拍到了……我的猫,是怎么‘自己跑丢’的。
林楚染的呻吟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血污满布的脸上,眼睛瞪得极大,写满了惊恐。
不……不是……她胡说!那是假的!伪造的!
她尖声叫道,因为鼻子受伤,声音嗡嗡的,更加刺耳难听。
顾言也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附和:对!伪造的!苏冉!你为了报复,不择手段!居然伪造证据!
我看着他俩狗急跳墙的样子。
只觉得无比可笑。
真假与否,技术鉴定一下就知道。
除了录像,还有当年经手案子的辅警的证词笔录扫描件。
关于林小姐的伤情鉴定,好像也有点有趣的小故事。
我晃了晃那个U盘。
有没有哪位记者朋友,感兴趣
话音未落。
几乎所有媒体的话筒、镜头,瞬间调转了方向!
如同嗜血的狼群,发现了更鲜美肥嫩的猎物!
顾先生!林小姐!对此你们有什么解释
虐猫事件是真的吗
当年的案子是否存在舞弊
林小姐的伤势是否夸大其词
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他们。
顾言被围堵在中间,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徒劳地试图抵挡。
无可奉告!都是诽谤!我要告她!
林楚染更是彻底慌了神,抱着流血的脸,语无伦次地哭喊。
不是的!是假的!是那个辅警污蔑我!他肯定被苏冉收买了!
猫……猫是自己掉下去的!我只是没拉住……
越描越黑。
现场彻底失控。
聚光灯下,他们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刚刚的光鲜亮丽,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撕开伪装后的惊慌和丑陋。
我冷眼看着。
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好戏。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
没有快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就在这时。
扑通——!
一声闷响。
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顾言。
他竟然冲破了围堵。
踉跄着,几步冲到我的面前。
然后……
毫无征兆地。
双膝一软。
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跪在了满地狼藉的血泊和碎片之中!
他抬起头。
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傲慢和嫌恶。
只剩下全然的崩溃和哀求。
头发散了,西装皱了,表情扭曲,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
丑陋得惊人。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裙角。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冉冉……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把那东西给我……不能公开……公开我就全完了……
冉冉……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语无伦次,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和七分钟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判若两人。
聚光灯惨白的光,打在他涕泪交加的脸上。
放大着他每一寸的狼狈和不堪。
全场寂静。
只剩下相机疯狂的快门声。
和顾言卑微的、绝望的哀求。
我低头。
看着这个我曾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看着他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
像一条……狗。
我慢慢蹲下身。
与他平视。
看着他充满希冀和恐惧的眼睛。
很轻地。
笑了笑。
然后,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
顾言。
后悔
晚了。
这七年,我每一天,都在等着这一刻。
看着你……
怎么一点点烂掉。
(十八)
警笛声再次响起。
和七年前一样。
又不一样。
这次被铐走的,不是我。
是林楚染。
她脸上的血还没干,就被两个女警从地上架起来。
罪名是涉嫌虐待动物,提供虚假证词,可能还有别的——比如七年前那份水分十足的伤情鉴定。
她彻底疯了。
挣扎着,哭喊着,像个泼妇。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是苏冉那个贱人陷害我!
顾言哥!救我!救救我啊!
顾言还跪在地上。
泥塑木雕一般。
对林楚染的哭喊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我手里那个小小的U盘。
和他彻底崩塌的未来。
警察也站到了他面前。
顾言先生,麻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关于七年前苏冉案,以及可能存在的作伪证、妨碍司法公正等行为。
冰冷的手铐,晃在他眼前。
他猛地一颤。
像是才回过神来。
抬头看我。
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和……一丝疯狂的哀求。
冉冉……冉冉你说话啊!
你告诉他们……那些都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你只是生气,只是恨我,你不是真的想毁了我……
我们那么多年……你以前那么爱我……
我爱他
是啊。
我曾经爱他胜过爱自己的命。
爱到失去自我,爱到卑微如尘。
换来的是什么
是我的雪球冰冷的尸体。
是七年暗无天日的牢狱。
是他一句轻飘飘的疯狗。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曾经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
心里一片死寂的荒芜。
连恨,都懒得给了。
警察先生。
我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需要我提供U盘里的资料作为证据吗
当然!非常感谢您的配合!带队的警官立刻点头。
我从容地将U盘递过去。
没再看顾言一眼。
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瘫软下去。
被警察一左一右架起来,拖向门口。
拖过他曾经无比风光、此刻却满是鄙夷和嘲讽目光的展厅。
经过我身边时,他猛地挣扎了一下。
回过头。
眼睛血红血红。
死死盯着我。
嘴唇哆嗦着,挤出最后一句诅咒。
苏冉……你够狠……
你不得好死……
我迎着他的目光。
微微歪头,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
我好不好死,不知道。
但你……
肯定看不到那天了。
警车呼啸着离去。
带走了一地鸡毛和两个彻底身败名裂的人。
展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恐惧,忌惮,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毕竟,顾言和林楚染那副嘴脸,早就有人看不惯了。
Alex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和香槟酒液甜腻的气息。
混合在一起。
令人作呕。
我弯腰。
从一地碎片中,捡起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铃铛。
紧紧攥在手心。
硌得生疼。
雪球。
妈妈给你讨回一点利息了。
剩下的。
他们慢慢还。
(十九)
后续比我想象的更快。
监控录像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林楚染将黑色塑料袋扔进水池的动作。
辅警的证词,牵扯出当年受顾言压力,篡改记录、夸大伤情的事实。
一石激起千层浪。
媒体狂欢了。
【惊天反转!七年前虐猫真凶竟是受害者!】
【伪证!冤狱!商业骄子顾言的真面目!】
【从疯狗到设计师:苏冉的涅槃之路!】
顾言的公司股价断崖式暴跌。
合作伙伴纷纷解约,划清界限。
银行上门催贷。
之前被他压下去的不少黑料,也都被对手趁机挖了出来。
税务问题,非法竞争,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墙倒众人推。
他很快被正式批捕。
面临的,恐怕不止是作伪证这点罪名。
林楚染更惨。
故意伤害动物,伪造证据,加上之前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黑料被扒得底朝天。
校园霸凌,学术造假,私生活混乱……
之前被顾言用钱和势压下去的一切,都加倍反噬回来。
她彻底完了。
据说精神出了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看守。
生不如死。
我站在新工作室的落地窗前。
看着下面车流如织。
王律师刚刚来过,带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
他们完了。他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唏嘘。
我没说话。
只是摩挲着手里新设计的图纸。
一套新的系列。
叫新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