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摄政王萧玦管了三年钱庄,攒下能买下半个王朝的财富,他却笑着给我弟扣上通敌的枷锁。
直到我掏空他所有银库消失那天,才懂他说的
锦白,这天下有你一半,
原是要我苏家祖坟铺路。
1、
中秋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暗室的账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指尖刚按上最后一笔漕运银的朱砂印章,门外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萧玦的披风带着秋夜的寒气扫过我的脚踝,他俯身捏住我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像在把玩一件得心应手的器物。
锦白,
他下巴抵着我发顶,声音里带着朝堂博弈后的疲惫,苏家那批盐引,该交上来了。
我握着账册的手指猛地收紧,竹纸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王爷,那是苏家最后一点根基。
我仰头看他,烛光在他瞳孔里跳动,那抹一闪而过的算计被他很好地藏在温情脉脉的面具下。
他轻笑一声,伸手擦掉我嘴角的墨迹:孤知道委屈你了,等平定北狄,孤封你做财政总长,到时候整个王朝的银库都归你管。
这话他说了三年,从他还是不得志的皇子,我刚接管苏家钱庄开始。
那时他蹲在暗室的地板上,和我一起数着铜板策划兵变,说将来要给我建一座镶满珍珠的账房。
我信了,把苏家百年积累的人脉、银钱、商路,一股脑全捧到他面前。
我帮他在黑市调集粮草,帮他用假账糊弄皇帝,帮他把反对者的财富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他名下。
我以为这是并肩作战,直到三天前,我弟苏锦年从苏州带来的消息——萧玦的人已经开始查苏家漕运的账目了。
姐,要不咱们跑吧。
少年人的眼里满是不安,我在码头看见摄政王的亲兵了,他们盯着咱们的船看。
我摸着他头上的发绳,那是去年他生辰时我给编的,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别怕,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王爷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当晚我就调了三船绸缎,把苏家最核心的账册副本藏在了夹层里。
中秋夜的梆子敲到三更时,府外突然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摸到藏在床板下的银令,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暗卫的刀架在锦年脖子上时,他还攥着给我买的玉簪,那是他用第一笔漕运分红买的,冰润的玉面上刻着小小的锦字。
奉摄政王令,苏锦年私通北狄,现将其收押!
校尉的声音像淬了冰,我扑过去想抢人,却被暗卫死死按住。
摄政王府的偏厅灯火通明,萧玦正坐在我常坐的紫檀木椅上,手里把玩着苏家的盐引账簿。
他面前的青瓷碗里,泡着锦年带来的雨前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脸。
锦白,你来了。
他抬眸看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弟弟不懂事,私通北狄的证据确凿,孤也保不住他。
我盯着他指尖的账簿,那是我亲手整理的,每一笔收支都浸着苏家几代人的心血。
证据呢
我的声音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锦年连北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萧玦放下账簿,慢悠悠地给自己添了杯茶:孤说有,就是有。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我的伪装,苏家的盐引交出来,孤可以让他死得痛快点。
地牢的石阶又湿又滑,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锦年被吊在十字架上,囚服已经被血浸透,他看见我就挣扎着要说话,嘴里的血沫子不断往外涌。
姐……别信他……跑……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手腕上的铁镣勒得皮肉外翻。
我扑过去想解开锁链,却被狱卒死死拽开。
摄政王有令,苏小姐只能看,不能碰。
狱卒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听说苏家要完了真是树倒猢狲散。
我回到暗室时,满墙的财富脉络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我亲手画的,萧玦王朝的每一分钱,每一条商路,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这里。
老陈蹲在角落里数算盘,他是前朝的账房先生,当年被萧玦诬陷贪墨,是我把他从刑场上救下来的。
东家,
老陈说到,钱庄的暗线都还在,只要您一声令下,三天之内就能把摄政王的流动资金全转走。
我摸着地图上江南商路那道红线,那里是苏家最早发家的地方,也是萧玦一直想啃下来的肥肉。
转。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所有能动的钱都转到江南的隐秘账户,还有那些官员在钱庄的黑钱记录,全部抄录备份。
老陈猛地抬头:东家,这是要反啊!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四下,天快亮了。
我捏碎了萧玦送我的玉佩,那是他当年许诺婚事时给的定情物,碎玉的棱角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地图上的京城位置,晕开一小片红。
他不是要苏家的产业吗
我看着掌心的血珠冷笑,我就让他看看,他丢掉的究竟是什么。
三天后,萧玦平定北狄的庆功宴在王府举行。
鼓乐声从正厅传来,夹杂着宾客的欢笑声。
我穿着舞姬的衣服,裙摆下藏着十二箱账册的钥匙,跟着舞队走进偏厅。
暗卫检查时,指尖划过我腰间的银令,那是调动所有钱庄暗桩的信物,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清醒得可怕。
萧玦坐在主位上,正和大臣们举杯痛饮,他看见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朝我举了举杯,眼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我屈膝行礼,裙摆扫过地面的暗门开关,咔嗒一声轻响,只有我能听见。
趁着众人都在看舞姬献艺,我猫着腰钻进密道,老陈已经在里面等我,马车上的干粮和水都准备好了。
东家,都安排好了。
老陈递给我一张新的身份文牒,上面写着锦绣行东家,苏锦,
江南的铺子已经打点好,就等您过去了。
密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我回头看了一眼摄政王府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坟墓。
马车驶离京城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我掀开窗帘,看着熟悉的城墙越来越远,突然想起锦年小时候总爱坐在我肩头,指着京城的方向说:姐,以后我们要把苏家的绸缎卖到皇宫里去。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掌心的碎玉上,冰凉刺骨。
老陈,
我擦干眼泪,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通知江南的暗桩,‘锦绣行’明天开张。
老陈点头应是,马车在晨光中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像极了倒计时的钟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萧玦之间,再无回头路。
这场由他开始的棋局,该由我来收官了。
2、
马车进入江南地界时,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把两岸的青瓦白墙晕染成一幅水墨画。
我掀开窗帘,看着码头上穿梭的商船,那些挂着苏家旧徽的船只正在卸货,伙计们吆喝的声音混着水汽飘过来,竟让我生出几分恍惚。
老陈递来一件蓑衣:东家,林姑娘在码头等您呢。
我跳下马车时,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姑娘正用弹弓打跑勒索商户的官差。
她转身朝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苏锦白我是林晚照。
她三两步跳过来,塞给我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皇室秘商录》,我爹留下的,各国王爷谁在你钱庄存过黑钱,这里都记着呢。
江南的锦绣行开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上,铺面不大,却占了整条街的地气。
开业那天,我穿着月白长衫坐在二楼茶馆,看伙计们把一匹匹云锦挂出来。
老陈笑着递上账本:东家,开业第一天就来了不少贵客,连靖王的管家都送了贺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对面的茶铺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盯着绸缎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萧玦暗卫的标记。
让他们抄。
我呷了口雨前茶,看着暗卫偷偷摸摸翻进后院仓库,老陈,把那批掺了北狄商队假流水的账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老陈眼睛一亮:东家高明!这要是捅到朝堂上,靖王和北狄勾结的罪名就算坐实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萧玦啊萧玦,你想借刀杀人,我就先给你递把刀。
林晚照抱着一摞书闯进来时,我正在核对西域的香料订单。
她把书往桌上一摔,指着其中一本《漕运志》说:你看,萧玦把江南的漕运都交给了他小舅子,这人贪婪得很,上个月刚克扣了赈灾粮。
我指尖划过漕运使李嵩的名字,突然想起这人当年还求着我给他侄子安排过差事。
黑风呢
我抬头问,让他去查查李嵩的底细,越脏越好。
江湖情报组织首领黑风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
他夜里来报信时,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东家,李嵩在城外养了个外室,账本都藏在那儿。
他递过来一叠纸,上面记着李嵩三年来贪墨的漕运银,数字大得触目惊心。
还有,
黑风顿了顿,萧玦派来的影卫不止一批,城西那几个绸缎庄,已经被他们盯梢了。
我把账本推给林晚照,她摸着下巴冷笑:这要是让灾民知道,李嵩的脑袋都得被拧下来当夜壶。
她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新君那边派人来了,说愿意给苏家平反,条件是帮他拿到萧玦私吞国库的证据。
我看着烛火里跳动的火苗,想起地牢里锦年带血的脸:告诉新君,证据我有,但我要萧玦身败名裂。
半个月后,江南漕运克扣赈灾粮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灾民们拿着锄头镰刀围了漕运使衙门,李嵩吓得从后墙翻出去,直接躲进了靖王府。
我坐在锦绣行的账房里,听着街上的喧哗声,老陈进来时脸色发白:东家,靖王把账册送到京城了,说咱们锦绣行勾结北狄,萧玦下了密令,要查封咱们所有铺子!
我捏着算盘的手指一顿,算珠噼里啪啦掉在桌上。
慌什么。
我捡起算珠,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让黑风把李嵩贪墨的真账本送到都察院,再把靖王在钱庄存的军饷记录抄一份,送到兵部去。
林晚照拍手叫好:一石二鸟!既洗清了咱们的嫌疑,又能让靖王和兵部狗咬狗。
就在我们以为能喘口气时,后院突然传来打斗声。
我抓起桌上的银簪——那是锦年送我的玉簪断了后,我重新打的防身武器,冲出账房就看见黑风浑身是血地护着一个伙计。
东家快走!是影卫!
黑风一刀劈倒一个黑衣人,背上又挨了一刀,他们……他们要抢真账本……
我看着影卫手里的火把,突然明白过来。
萧玦根本不在乎什么北狄勾结,他要的是我手里那些能颠覆王朝的秘密账目。
老陈!把账本烧了!
我大喊着扑过去帮黑风,银簪刺进影卫的喉咙时,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
老陈抱着账本冲进火盆,火光映着他苍老的脸,他突然朝我笑了笑:东家,下辈子……还做你的账房……
影卫的刀刺穿老陈胸膛时,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黑风拖着我从密道逃跑,身后是锦绣行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红了半个江南的夜空。
我们躲在破庙里,黑风包扎伤口的手一直在抖:东家,是账房老刘,他是内鬼……
我摸着掌心的伤疤,那里还留着碎玉扎过的痕迹,原来我以为的固若金汤,不过是萧玦早就布好的局。
雨越下越大,打在破庙的屋顶上噼啪作响。
我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突然很想念京城暗室的灯光,想念锦年给我带的雨前茶,想念那个还会对我笑的萧玦。
林晚照裹着我的披风,声音带着哭腔:别傻了,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苏家的财富,你的能力,甚至你的感情,都是他的棋子!
她的话像一把刀,剖开我自欺欺人的伪装。
是啊,我怎么会不明白,从他要苏家盐引的那一刻起,从他构陷锦年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我抓起地上的石子,在泥地上画下萧玦的军需补给线,老陈死前画的标记还在我脑海里——粮草库的地下排水道有玄机。
黑风,
我抬头看向他,眼睛在火光中亮得惊人,去联系西域的商队,我要断了萧玦的粮草。
林晚照猛地抬头:你疯了那可是要开战的!
我擦掉脸上的雨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不是想当皇帝吗我就让他尝尝,没有粮草,没有银钱,这江山怎么坐!
破庙外传来马蹄声,黑风瞬间握紧了刀。
我却笑了,听着那熟悉的马蹄节奏,那是我当年为萧玦训练的骑兵暗号。
别怕,
我按住黑风的手,是自己人。
庙门被推开时,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来人身上的苏家旧徽——是当年跟着我爹的老管家,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苏家旧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小姐,我们来晚了。
老管家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少爷在牢里……没撑住……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无底深渊。
锦年,我那还没长大的弟弟,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救他出去。
林晚照抱住浑身发抖的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锦白,别哭,哭了就输了。
是啊,我不能哭。
锦年不在了,老陈不在了,苏家的人都不在了,我要是倒下了,谁来给他们报仇
我推开林晚照,抹掉眼泪,声音沙哑却坚定:老管家,把苏家旧部都集合起来,我们要让萧玦知道,他惹错人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仿佛要洗尽江南所有的罪恶。
我站在破庙门口,看着苏家旧部们坚毅的脸庞,突然明白林晚照说的那句话——最锋利的刀,从来都不是用来杀人的。
萧玦,你的王朝欠我的,欠苏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3、
萧玦的影卫撤离江南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锦绣行的新账房里核对账目。
这间账房藏在茶馆的夹层里,墙壁是中空的,塞满了防潮的艾草,账本都锁在嵌进墙里的铁柜中。
林晚照抱着一叠密信进来,鼻尖沾着墨汁:北狄可汗回信了,说愿意跟咱们合作,但要分三成江南商利。
我指尖划过密信上的火漆印,那是北狄皇室特有的狼图腾印记。
告诉可汗,一成。
我在宣纸上写下数字,墨迹透过纸背,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他藏在钱庄的私银账本送给萧玦。
林晚照吹了吹墨迹,眼睛弯成月牙:还是你狠。对了,新君派来的谋士到了,就在楼下茶馆等着。
楼下靠窗的位置坐着个青衫书生,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见我过来立刻起身行礼。
苏先生,
他递上一个锦盒,里面是半块虎符,殿下说,有了这个,你可调动京畿周边的三营兵力。
我捏着冰凉的虎符,突然想起萧玦当年也是这样,把兵权信物随意丢给我保管,那时我还以为是全然的信任。
请回禀殿下,
我把锦盒推回去,我要的不是兵权,是他承诺的苏家平反文书。
书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早有准备。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上面盖着鲜红的玉玺,只要萧玦倒台,苏家的冤屈立刻昭雪,苏公子的灵位可入忠烈祠。
我摸着圣旨上平反昭雪四个字,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像是在抚摸锦年冰冷的墓碑。
告诉殿下,合作愉快。
我把圣旨锁进铁柜,转身时看见林晚照正对着书生使眼色,那点少女情态让我突然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姑娘。
黑风带着军需营的线人进来时,账房里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线人是个瘸腿的老兵,脸上满是疤痕,他一见到我就跪了下来:东家,萧玦的粮草都囤在密云粮仓,那里的守将是我同乡,早就看不惯萧玦克扣军饷了。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看着水汽模糊他的脸:需要什么
火药。
老兵喝了口茶,声音发颤,粮仓的地下排水道年久失修,只要炸开一段,雨水就能把粮草全泡烂。
林晚照突然拍桌:好主意!再过半月就是梅雨季节,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我却盯着老兵的瘸腿——那伤口边缘整齐,不像是战场旧伤,倒像是被利器刻意砍伤的。
夜深人静时,我让黑风去查老兵的底细。
结果正如我所料,这人上个月刚被萧玦提拔为粮仓文书,他的同乡守将,三天前刚收到萧玦送来的黄金百两。
鱼儿上钩了。
我看着密报冷笑,萧玦想用假投诚引我们入局,那就让他尝尝请君入瓮的滋味。
我让老兵按原计划准备火药,却在暗中调换了火药的配方——把烈性炸药换成了只会冒烟的烟火药。
同时让黑风联系真正对萧玦不满的粮草官,约定在梅雨夜动手,目标不是粮仓,而是萧玦偷偷运往前线的私盐。
梅雨夜来得比预想中早,狂风卷着暴雨砸在窗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我站在茶馆二楼,看着密云方向升起的烟火,红的绿的在雨夜炸开,像一场诡异的庆典。
林晚照递来酒壶:成了,黑风说私盐全被截了,还抓到了萧玦派来接应的亲信。
就在我们举杯相庆时,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老管家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苏家的家徽。
小姐,快走!影卫……影卫杀过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支穿透窗户的箭钉在墙上。
我看着他圆睁的双眼,突然想起他小时候总背着我躲过债主的追打。
黑风拽着我从密道逃跑,林晚照殿后,手里的短刀划破了一个影卫的喉咙。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我们的喘息声和身后的追杀声。
东家,这边走!
黑风在前面带路,突然脚下一滑,我们重重摔在地上,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废弃的银库,地上堆满了生锈的元宝。
这是……
林晚照举着火折子四处打量,好像是前朝的皇家银库!
我摸着墙壁上的刻痕,突然认出那是苏家先祖的笔迹。
原来江南才是苏家真正的根基,这些深埋地下的财富,才是萧玦一直觊觎的宝藏。
影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有了主意。
黑风,把火折子给我。
我抓起一把硫磺粉,林晚照,跟我来!
我们躲在银库的横梁上,看着影卫们举着火把进来,贪婪地盯着地上的元宝。
就是现在!
我把硫磺粉撒向火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呛得影卫们四处逃窜。
我们趁乱逃出银库,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雨还在下,林晚照的头发贴在脸上,却笑得灿烂:苏锦白,你这招釜底抽薪够狠!这下萧玦再也找不到咱们的踪迹了。
我望着火光中隐约可见的苏家刻痕,突然明白先祖留下的不仅是财富,更是绝境中求生的智慧。
躲在湖心岛的日子平静却暗流涌动。
我每天和林晚照整理从银库带出来的账簿,那些记载着前朝秘辛的账本,藏着足以让萧玦万劫不复的证据。
黑风则带着苏家旧部联络各路反萧势力,从藩王到流民,从商户到兵卒,越来越多被萧玦压迫的人聚集到我们麾下。
你看这个。
林晚照拿着一本泛黄的账册冲进船舱,萧玦十年前就开始偷偷铸造假币,用这些劣币从百姓手里换真金白银!
我看着账册上的记录,指尖冰凉——那些假币的铜料,都是用苏家的铜矿炼制的。
他不仅要我的财富,还要用我的手,毁掉这个王朝的根基。
中秋将至,江南的桂花飘满了湖面。
我站在船头,看着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银。
林晚照递给我一个桂花糕:想什么呢
我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里带着苦涩:我在想,锦年最喜欢吃这个。
她沉默片刻,突然说:新君那边传来消息,萧玦要亲自南巡了。
我猛地回头,月光照亮我眼底的寒意。
萧玦,你终于肯亲自来了。
我把桂花糕的碎屑撒进湖里,看着鱼儿争食:告诉新君,准备好迎接他的‘好弟弟’吧。这场戏,该到高潮了。
林晚照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坚定:锦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湖风吹起我的长发,带着桂花的甜香。
我知道,萧玦的南巡是鸿门宴,但我别无选择。
为了锦年,为了老陈,为了所有被他害死的人,我必须去赴这场约。
我从袖中取出那半块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萧玦,你的王朝,你的权势,你的性命,都该还给我了。
4、
萧玦南巡的船队抵达江南码头那天,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站在锦绣行新铺的二楼,看着百姓们跪在路边迎接,明黄色的龙旗在船头招展,像一朵盛开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恶之花。
林晚照递给我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我一身诰命夫人的服饰——这是新君暗中送来的,为的是让我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萧玦面前。
紧张吗
林晚照帮我理了理裙摆,指尖在我腰间的软剑上顿了顿,黑风已经带人守住了码头的三个出口,只要你摔杯为号,咱们的人就会冲进来。
我摸着镜匣里藏着的账本副本,那是萧玦假币案的关键证据:我怕的不是他,是他背后那盘棋。
萧玦的船靠岸时,百官山呼万岁。
他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腰间系着我当年给他绣的玉带,远远看去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摄政王。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我身上时,那眼神里的贪婪与阴狠,像淬了毒的冰锥,让我浑身发冷。
锦白,你果然在这儿。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伸手想抚摸我的脸颊,孤找了你好久。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屈膝行礼:草民苏锦,见过王爷。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轻笑一声:好,好一个苏锦。孤的财政总长,怎么能是草民呢
接风宴设在江南织造府,满桌的珍馐佳肴都没能压下空气中的火药味。
萧玦频频给我敬酒,目光始终黏在我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锦白,
他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满座皆惊,只要你把钱庄的银令交出来,孤就饶了那些跟着你胡闹的人,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酒晃出涟漪。
王爷说笑了,
我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草民只是个商人,哪有什么银令
他突然拍了拍手,两个影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来——是黑风!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玦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黑风统领,告诉你的主子,密道里的账本,孤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黑风啐了一口血沫:狗贼!你休想让东家……
话没说完就被影卫狠狠踹倒在地。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但我知道,我不能慌。
王爷,
我放下酒杯,声音平静无波,既然王爷什么都知道了,何必再演这出戏
我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扔在桌上,这是你假币案的账册,你要是不想让它出现在新君案头,就放了我的人。
萧玦看着账册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他猛地拍案而起:苏锦白!你以为孤不敢杀你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你可以杀我,但这些账册的副本,已经送到了十路藩王手中。你杀了我,他们就有理由起兵清君侧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爆炸声。
萧玦脸色骤变,冲到窗边查看。
我趁机给林晚照使了个眼色,她悄悄退到后堂——那是我们约定好的信号,黑风的人开始行动了。
怎么回事
萧玦厉声质问属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王爷,不好了!粮仓……粮仓被炸了!
属下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说是……说是北狄的奸细干的!
萧玦猛地回头看向我,眼神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是你干的!
我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王爷不是说,草民勾结北狄吗草民总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个罪名。
混乱中,我趁萧玦不备,抓起桌上的匕首刺向他。
可他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袖,露出里面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年兵变时,我为他挡箭留下的。
锦白,你真要杀我
他捂着伤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都忘了吗
情分
我看着他的伤疤,突然笑出声来,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萧玦,你构陷我弟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你害死老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你把我当棋子,把苏家当垫脚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
我一步步逼近他,匕首直指他的心脏,你欠我的,欠苏家的,今天该还了!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他胸膛的瞬间,一支箭羽破空而来,射中了我的肩膀。
剧痛让我瞬间失去力气,匕首掉落在地。
我回头看去,林晚照正被一个影卫用刀架着脖子,新君派来的书生站在影卫身后,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苏先生,对不住了,王爷许了我相位。
萧玦一脚踹倒我,用脚踩着我的伤口:锦白,你看,你信任的人,最终还是会背叛你。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账册,在我面前撕得粉碎,你以为你的那些盟友,真的是为了帮你报仇吗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你手里的财富和权力。
疼痛和背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看着林晚照倔强的眼神,看着黑风被打得奄奄一息,看着萧玦得意的嘴脸,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萧玦把我扔进织造府的地牢,这里比京城的地牢更阴暗潮湿。
他每天都来看我,有时会带来江南的桂花糕,有时会给我讲朝堂的趣事,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锦白,
他坐在牢门外,给我剥着橘子,只要你点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孤知道错了,孤不该那样对你弟弟,不该那样对你……
闭嘴!
我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萧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他的手僵在半空,橘子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为什么
他突然低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孤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等孤坐稳了江山,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你想要什么,孤不能给你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我弟弟活着,想要老陈活着,想要苏家好好的。这些,你给得起吗
他沉默了,良久才站起身,背对着我说:三天后,孤会在这里处决所有反贼。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孤。
地牢的门关上时,我听见了锁舌落下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三天,我只有三天时间。
可我的人被抓,盟友背叛,证据被毁,我还有什么资本和萧玦斗
黑暗中,我摸着肩膀上的箭伤,那里的疼痛提醒着我,我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我绝望之际,墙角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警惕地看着黑暗中那个蠕动的黑影,直到它靠近火把,我才认出那是个瘦小的孩子,是老陈的徒弟小石头。
东家!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我手里,林姐姐让我来救你!她说密道在床底下!
我握着那把冰凉的钥匙,看着小石头满是灰尘的脸,突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是啊,我还有林晚照,还有黑风,还有那些愿意相信我的人。
萧玦,你以为你赢了吗
这场游戏,还没结束呢。
我用钥匙打开镣铐,跟着小石头钻进床底的密道,黑暗中,我的眼睛亮得惊人。
这一次,我不仅要赢,还要让你输得尸骨无存。
密道尽头是织造府的后院,林晚照正带着几个苏家旧部等着我。
她看到我,眼睛瞬间红了:锦白,你没事太好了!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却有力:计划有变,我们得提前动手。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了。
离萧玦的处决,还有不到三天时间。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5、
密道里的潮气浸透了衣衫,我跟着林晚照在黑暗中疾行,脚下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
小石头跑在最前面,手里的火折子忽明忽暗,照亮他满是汗水的脸。
东家,前面就是出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在这死寂的密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出口藏在织造府后院的假山后,推开石板的瞬间,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外面接应的苏家旧部。
他们个个手持兵刃,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
老管家的儿子苏忠递给我一把长剑:小姐,我们都准备好了,拼了这条命也要救您出去!
我接过剑,剑柄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能硬拼。
我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口,萧玦的影卫个个是高手,我们这点人手不够填牙缝的。
林晚照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我早就勘察过了,织造府的粮仓和火药库挨着,只要引爆火药,就能制造混乱。
她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处标记,我们从这里突围,去城外的乱葬岗汇合,那里有黑风安排的人。
就在我们准备行动时,假山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示意众人屏息,躲在石缝里向外张望——是萧玦的贴身太监,正带着几个侍卫巡查。
那太监尖细的声音飘进来:仔细搜!王爷说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苏锦白找出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苏忠想冲出去,被我死死按住。
等侍卫走远,我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能等了。
我低声说,林晚照,你带一半人去炸火药库,我带另一半人去救黑风。一个时辰后,乱葬岗汇合。
救人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萧玦大概以为我插翅难飞,对地牢的守卫并不严密。
我用小石头给的钥匙打开牢门时,黑风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浑身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旧狰狞可怖。
东家
他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狂喜,你怎么来了
少废话,快走!
我扶起他,他的身体烫得惊人,显然是发了高烧。
刚走出地牢,就撞见两个巡逻的影卫。
我来不及多想,拔剑就刺,剑光闪过,影卫的喉咙喷出血来。
黑风也拔出腰间的短刀,踉跄着劈开另一个影卫的脑袋。
东家,你先走!
他把我推向门外,我断后!
我知道他是想把生的希望留给我,眼眶一热,却咬牙转身:我在乱葬岗等你,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那些风流债全抖出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血腥味:放心,老子还没活够!
跑到织造府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厮杀声。
我知道,林晚照得手了。
守门的侍卫被爆炸声吸引,乱作一团。
我趁机混在逃难的人群中,逃出了织造府。
城外的乱葬岗阴森可怖,月光洒在坟头上,像一张张惨白的脸。
我找了棵老槐树坐下,等着林晚照和黑风。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的爆炸声渐渐平息,却始终不见他们的踪影。
我的心越来越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
就在我准备回去寻找他们时,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我握紧长剑,警惕地看去,却见小石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泪水:东家……林姐姐她……她为了掩护我们……被影卫抓住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
林晚照,那个总是笑着说最锋利的刀不是用来杀人的姑娘,那个在我最绝望时给我温暖的姑娘,被抓了。
黑风呢
我抓住小石头的肩膀,声音颤抖。
黑风统领带着剩下的人去救林姐姐了,让我先来报信。
小石头哭着说,他说……他说要是他们没回来,就让您带着大家远走高飞,别再报仇了。
远走高飞
怎么可能!
锦年死了,老陈死了,林晚照和黑风又生死未卜,我要是走了,谁来给他们报仇
我看着远处织造府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沉沉的黑暗,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嘴。
就在这时,乱葬岗外传来马蹄声。
我以为是萧玦的追兵,正准备战斗,却见苏忠带着几个苏家旧部跑过来,个个面带悲戚。
小姐,我们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了这个。
苏忠递给我一块玉佩,那是林晚照一直戴在身上的梅花玉佩,此刻已经染满了血。
玉佩的冰凉刺痛了我的指尖,也彻底击碎了我最后的希望。
林晚照死了,黑风恐怕也凶多吉少。
我环顾四周,只剩下十几个残兵和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我们像一群丧家之犬,被萧玦逼到了绝境。
东家,我们还是逃吧。
一个旧部哭着说,萧玦势大,我们斗不过他的。
是啊,斗不过。
我手里的账册被毁,盟友背叛,亲信或死或俘,我还有什么资本和萧玦斗
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被这染血的玉佩彻底浇灭了。
我瘫坐在坟头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些日子的挣扎、算计、厮杀,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萧玦管理钱庄,如果当初我带着锦年回了苏州,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复仇,是不是大家都还好好的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我以为自己是在为亲人报仇,却把更多的人拖入了地狱。
林晚照、黑风、老陈……
他们本可以过着平静的生活,却因为我,落得如此下场。
我到底在做什么
是在复仇,还是在赎罪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小石头突然指着远处喊道:东家,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乱葬岗的入口处,出现了点点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等看清来人,我瞬间愣住了——是黑风!
他身后跟着林晚照,还有十几个浑身是血的旧部!
你们……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
林晚照跑过来抱住我,她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却笑得灿烂:傻样,哭什么我命大着呢!
黑风也走了过来,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了腰板:东家,我们把织造府的粮仓烧了,萧玦现在肯定气得跳脚。
原来,林晚照炸了火药库后,趁乱混入了影卫中,假装押解囚犯救出了黑风。
他们本想直接来汇合,却在半路遇到了萧玦派来的追兵,一番厮杀后才逃出来。
我们不能再等了。
林晚照擦了擦脸上的血,萧玦肯定猜到我们会在这里汇合,追兵很快就到。
我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是伤却眼神坚定的人,突然明白了。
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死去的人,更是为了活着的人。
为了锦年的遗愿,为了老陈的信任,为了林晚照和黑风的牺牲,我不能倒下。
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要和萧玦斗到底!
走!
我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们去密云粮仓!
林晚照和黑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好!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跟他拼了!
月光下,我们这支残兵小队向着密云的方向走去,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虽然前路布满荆棘,虽然敌人强大无比,但我知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希望就还在。
萧玦,你的末日,不远了。
就在我们走到乱葬岗边缘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号角声。
那是……
新君的军队号角声!
我猛地回头,只见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火把,像一条火龙,向着织造府的方向蔓延。
是新君!
林晚照激动地说,他带兵来了!
我看着那漫天的火光,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林晚照早就留了后手,她不仅联系了新君,还把萧玦假币案的副本送到了新君手中。
锦白,
林晚照握住我的手,我说过,我们会赢的。
是啊,我们会赢的。
6、
新君的军队围城那天,江南的雨停了。
我站在密云粮仓的瞭望塔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旗帜上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晚照递给我一面盾牌:新君派人传话,让我们守住粮仓,他三日后攻城。
我摸着盾牌上的划痕,那是昨夜黑风他们加固防御时留下的。
萧玦那边有动静吗
我问。
黑风蹲在地上擦拭弓箭,箭头淬着幽蓝的毒药:派了三波人来刺探,都被我们解决了。不过听说他把所有影卫都调回了织造府,看样子是想死守。
我冷笑一声,萧玦总是这样,以为缩起来就能躲过一切,却不知死亡早已在门外等候。
这三天,我们没日没夜地加固粮仓防御。
苏家旧部们把粮仓里的麻袋堆成高墙,在地上挖陷阱,把火药分装在陶罐里——这些都是老陈教我的,他说打仗不仅要靠勇,更要靠智。
小石头也没闲着,他带着几个孩子在粮仓周围撒了一圈硫磺粉,只要敌人一靠近,就能点燃火墙。
攻城的号角吹响时,我正站在粮仓的大门后。
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厮杀声,箭矢像雨点一样射在门板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晚照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紧张,新君的军队很厉害,萧玦撑不了多久。
我点点头,手心却还是冒出了汗。
这是最后的决战,我们不能输。
突然,粮仓的侧门传来一阵骚动。
我和黑风立刻赶过去,只见几个影卫正想从侧门潜入,被苏家旧部们死死拦住。
东家,他们想烧粮仓!
一个旧部大喊着,用身体挡住影卫的刀。
我怒火中烧,拔剑冲上去,剑光闪过,一个影卫的脑袋滚落在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爬到瞭望塔上一看,只见织造府的方向升起了狼烟——新君的军队攻进去了!
萧玦完了!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林晚照也爬了上来,抱着我又哭又笑:锦白,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时,一个影卫突然从背后偷袭,一刀刺向林晚照。
我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刀深深刺进了我的后背。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林晚照的哭声在耳边越来越远。
东家!
黑风的怒吼声,影卫的惨叫声,还有远处的欢呼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
林晚照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的乌青说明她守了我很久。
我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却发现手臂上缠着绷带。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去,只见新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殿下……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
新君放下书,递给我一杯水,萧玦已经被抓了,苏家的冤屈也昭雪了,你可以安心养伤了。
我看着他眼中的真诚,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么久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养伤的日子平静而温暖。
林晚照每天都给我讲外面的事,说萧玦的党羽被一网打尽,说百姓们如何庆祝,说新君如何整顿吏治。
黑风也常来,他总是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有时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有时是一块罕见的玉佩,逗得我哈哈大笑。
出院那天,新君亲自来接我。
他把一枚金印递给我:苏先生,这是财政总长的印信,孤希望你能帮孤治理国家财政。
我看着那枚金印,突然想起萧玦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但这一次,我知道,这不是利用,而是信任。
殿下,
我把金印推回去,我想去江南重建锦绣行。
新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也好,江南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过,这枚印信你还是拿着,孤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接过金印,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
回到江南时,正值桂花盛开。
我站在锦绣行的新铺前,看着伙计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感慨。
林晚照从身后抱住我:在想什么呢
我转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在想,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黑风带着小石头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账本:东家,西域的商队来了,说要和咱们做笔大生意。
我接过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这些数字不再是复仇的工具,而是生活的希望。
萧玦被处决那天,我没有去。
我带着林晚照、黑风还有小石头,去了锦年和老陈的坟前。
我把平反文书烧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赢了,苏家的冤屈洗清了。
风吹过坟头的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他们在回应我。
走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晚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坚定。
黑风背着小石头,走在我们前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在预示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江南的锦绣行越做越大,不仅做绸缎生意,还开了钱庄、粮铺、药馆……
我把萧玦当年贪墨的钱财都拿出来,救济灾民,修建学堂,帮助那些和苏家一样蒙冤的人平反。
有人说我是活菩萨,有人说我是财神爷,但我知道,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中秋那天,我站在锦绣行的楼顶,看着满城的灯火。
林晚照递给我一块桂花糕,是小石头亲手做的。
你看,
她指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圆。
我咬了一口桂花糕,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是啊,月亮圆了,我的心也圆了。
这场以爱开始,以恨延续,最终以释然结束的旅程,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复仇不是目的,活着才是;仇恨不是归宿,爱才是。
萧玦教会了我残酷,而林晚照、黑风、老陈他们,则教会了我温暖和希望。
风吹起我的长发,带着桂花的甜香。
我知道,锦年和老陈在天上看着我,他们一定希望我过得幸福。
而我,也终于可以放下过去,拥抱属于我的未来了。
江南的夜很美,未来的路很长,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