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游戏cp面基后,我临阵脱逃了。
回去的第一件事,卸载游戏,拉黑微信,方方面面斩断联系,确保老死不相往来。
三年后,小孩哥变身青春男大,相逢不相识,平静朝我伸出手,"学姐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俞炀。"
他没认出我,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料没多久,他气势汹汹地质问我,姜潇潇,我是你可有可无的狗吗!
1
四目相对,我的大脑嗡了一下陡然一片空白。也许是惊讶的表情太过于显眼,室友扯了扯我袖子,问我怎么了。
我猛然回神,触到俞炀疑惑的目光时心脏收紧了一瞬。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假装若无其事地解释,不好意思,你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室友闻言眉开眼笑,不安好心地揶揄我,"什么朋友啊,我有没有见过"
我悻悻地摇头,尴尬得脚指头都恨不得抓地,俞炀忽然出声解围,"也许是我长得大众让学姐误会了。"
室友哈哈笑道,"你长这样还大众脸,那李恒就叫没脸看了。"
李恒立马不服地叫唤,"俞炀是很帅不错,但是我也不差好吧!多多你太过分了!!"
李恒是她男朋友,也是这次我们过来看打篮球的对象。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俞炀。
李恒在院篮球队,今天两院之间的篮球赛,正好没课,室友拉着我来看比赛,中场休息时我陪着她去给李恒送水。
俞炀就站在李恒旁边。
我第一眼其实没认出俞炀。因为他和两年前相比变化非常大,当年他才十六七岁左右,还有着明显的少年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高中生的程度。
短短两年不到三年时间,窜高了近十多公分,棱角分明,不苟言笑,往人群中一站,像个写着生人勿近的发光体。
多多和李恒这对小情侣在旁边插科打诨,俞炀打过招呼后顾自喝着水,天气极热,运动又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他突出的喉结流入球服里,手臂的线条分明,完全褪去了几年前的稚嫩青涩。
我像一个木头人立在旁边无所适从。
我紧紧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又放开,如此往复。
我无声的叹气,早知道不来了。
俞炀喝完水,礼貌疏离地对我点了下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休息的座位上。我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封存在深处的记忆忽然叫嚣着破土而出,让我喉头发堵,心里不知道啥滋味。
我站立难安地拉了拉多多的袖子,犹豫道,"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吧。"
多多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太热中暑了我和你一起走!"
我摇摇头,示意不用,低声说,"可能是生理期要到了,这里有点热,你陪李恒吧,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多多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到了寝室给我发条消息。"
我嗯了一声,往外走,不知怎的,脚步格外地沉重。
午后三点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凝滞,闷得人喘不过来气。
我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目光黏在我的背后,像是要盯出两个窟窿。
我犹豫着地回头,但只是我的错觉。
四周空荡荡的,人群集中在篮球场四周,原来比赛下半场已经开始了。
我下意识地在数道跑动的身影中去寻找俞炀的位置。他像一只矫捷的猎豹,身姿矫健,浑身充满爆发力,带球如入无人之境,随着扣篮成功,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尖叫和欢呼声,不停有人兴奋地叫着他的名字,不难猜测出他的人气极高。
我定定地看了片刻,青涩稚嫩的俞炀好像在某一刻与场上这个人重合,曾经的怦然心动仿佛死灰复燃,在胸腔中拼命发酵,酸胀得过分。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理亏在先,他也已经忘记这些事,就应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一次短暂的交集只是巧合,我强压住心中的悸动,不敢再有所幻想。
2
俞炀是我的初恋,我一直这么认为的。
前几年网游十分火热,我沉迷其中,呕心泣血玩了几个月,也没怎么玩明白,段位始终不上不下。
我憋着一口气想赢,但是越玩越发没有手感,连跪五把后心态已经爆炸了,抱着到底要输成什么样的想法又开了一盘。
我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同局射手发挥也不怎么好,我们两个人开局不到十分钟已经送了10个人头,对面被我和他养得膘肥体壮,我方法师原来的微弱优势在对方经济的快速增长下消耗殆尽,对战时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终于在连死三次后爆发,"辅助和射手你们在玩什么!对面是你们老丈人吗这么能送!养得这么肥怎么打!"
射手死了那么多次心态已经崩了,被人说后直接开始摆烂互怼,"你敦煌来的吗壁画这么多"
法师没想到他还反驳,当即怒了,点燃了炮仗一顿开始输出。
"去做下检查,操作这么拉看着不像人。"
"回家吧,别被小兵打死了。"
射手不甘示弱:"你看门的时候也叫得这么大声"
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法师发现射手是个硬茬子,转而开始攻击我,"玩什么煞笔软辅,屁用没有。"
射手也道,"抗不能抗,奶又奶不回来,玩尼玛的混子英雄!"
我遇到这种场面并不多,当下自己确实死了很多次,心中愧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话。
那两人见我哑口无言,预发得寸进尺,说得越来越难听,我一气之下气了一下,窝囊地准备直接退出游戏。
忽然一直沉默的打野替我说话了。
"她是辅助,不是阎王,替你们改不了命。"
竞技游戏,菜是原罪。相反,厉害的人也有话语权。整个游戏过程中,其他人崩得和狗屎一样,打野在如此逆势情况下,竟然稳扎稳打拿到了9个人头,目前人头比9:2:3。
他一发言,法师和射手登时不说话了。
战士一直苦苦支撑,见势也出来当和事佬,"别再吵架了,我们打野厉害,好好打还有希望赢。"
"经济差这么多,能赢来了鬼了。还不如早点投。"法师说是这么说,却没有点发起投降按钮,也没有再骂人,老老实实地去清兵线了。
射手面子过不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行吧,打呗。"
他又补了一句,"辅助别跟着我了。"
我停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我玩的是软辅,清兵线都慢得可怜,我叹了声气,一时间不知道何处何从。
打野:"辅助跟着我吧。"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后面的局势如战士所言,在打野的带领下,我们一步一步追回经济,最后竟然神奇地绝地翻盘了!
我兴奋地想要大叫!对局出来时默默地给打野点了个赞!
3
我回到游戏大厅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第一次对一个游戏里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甚至点开他的头像,将他的信息事无巨细地看了一遍。看完后心里的那股燥意仍旧没有消退,反而预发强烈。
我再次进入组队界面,看到他已经进入下一场游戏了,心中忽然涌现了巨大的失落。
要是一直能和他一起玩就好了。
在这个念头萌生的同时,我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击完了申请加好友的按钮。
我:……
他不会拒绝我吧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期待占据了我整个脑袋,直到他游戏结束又再次进入组队中我才微微冷静下来。
我暗暗沮丧,心想我只是一个玩的菜的路人罢了,他说不定根本不想加我。
我忍不住又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他还没看到消息。
我不想再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情感支配,狠了狠心退出了游戏,看剧转移注意力。
这一看就看了数个小时,期间我多次想要点开游戏看看他有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硬生生忍了下来。
直到睡觉前不甘心还是点开了,看到好友栏中多出来的名字,我差点尖叫出声!
4
明明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心里依旧又酸又涨。
与俞炀的重逢,打翻了名叫回忆的瓶子,将我的情绪重新拉回和他分手的那一段时间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来劲。
多多察觉到了我的沮丧,关心我怎么了,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止步于一个过于可笑荒唐的理由,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多多建议我去谈个恋爱,不要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
她恨铁不成钢地劝我,年纪轻轻地,不要天天宅在寝室,李恒他们篮球队老多年轻帅小伙了,这么好的资源不加以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什么都要好好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我拗不过她,被她说得也有一点动心,我今年二十四岁,唯一的恋爱经历是网恋,还见光死了。现实中就没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恋爱,感情经历太少,才会现在故人重逢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多多见我应允,二话不说就去张罗,当天晚上就给我组好了周五晚上的局。
联谊的对象叫贺哲,据多多说,那天篮球赛后,他就向李恒打听过我有没有男朋友,多多和李恒都觉得他对我有意思,人也不错,就这么约上了周五晚上一起吃火锅。
5
周五那天下午没课,我和多多提前出发排队。
约摸六点一刻,李恒他们才姗姗来迟。
俞炀出现的一刹那,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多多也很惊讶,眼神询问李恒什么情况。
李恒才反应过来似的解释,出门正好碰到了俞炀,他说也没吃饭,人多热闹,我干脆邀请他一起。
多多又问,"贺哲人呢"
李恒一拍脑袋,"忘了说了,贺哲下课前被老师临时叫过去了,路上给我发了消息,他让我们先吃,他迟点就到。"
闻言,俞炀若有所思,目光轻轻地从我身上掠过,又落到了多多和李恒身上。他好像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下,悠悠道,"看来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我脸蹭地一下红了,莫名的心虚席卷而来,多多见他知道了也不藏着掖着,笑道,"学弟真聪明,哈哈哈,那啥联谊懂吧,我这室友单身二十几年了,我拉着她出来交交朋友。"
俞炀适时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学姐这么好看,肯定很多人喜欢吧,竟然没有谈过恋爱"
"谁说不是呢,可惜了这个好脸蛋,硬是不开窍。"多多挤眉弄眼地戳了戳我。
俞炀盯着我,温和无害地笑了笑,忽然道,"要不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吃饭吧,免得打扰了学姐。"
"没事,没事。"我在俞炀的注视下只觉无地自容,听他说这话下意识就开了口,等反应过来后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子,为什么要将自己陷入这么抓马无比的境遇中,为什么要当着前任的面和别人联谊
我攒紧手心,心如死灰。
我嘴唇动了动,实在不知怎么找补,只好默默地住了口。
多多见状连忙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多一个人还更热闹。"
俞炀扬了扬眉,"那就听学姐的。"
他说这话依旧在看着我,从他的语气中我莫名其妙察觉到一丝玩味的笑意,我只觉头皮发麻,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假装被别的事情吸引。
好在队伍很快排到我们了,服务员过来引路带我们去座位,我这才暗暗卸了一口气。
6
途中,贺哲又发来消息,说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让我们先点菜先吃。
多多点完将菜单递我,我选了两样平时常点的,犹豫着是将菜单给俞炀还是给李恒。
俞炀坐在我的正对面,李恒坐在我的斜对面。
我要是把菜单给李恒实在有点太过于刻意,只好故作云淡风轻地递给了俞炀,"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俞炀没接,反而道,"学姐帮我点吧,我喜欢吃黄喉。"
三年前,我与俞炀面基,也是约在火锅店,我提前到,他让我先点菜,说给他点黄喉就行。
记忆仿佛重叠,我呼吸一滞,一瞬间以为俞炀已经认出了我,故意说这话来试探我。
那一刹那,我愕然地抬头,却与俞炀奇怪的神情对上,他温和无害笑了笑,"学姐不喜欢吃黄喉吗"
我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不是不是,我一个朋友也喜欢吃这个。"
"看来我和学姐的朋友有很多相似之处。"俞炀轻声道。
我没应话,颤抖的指尖已经泄露了我的紧张,我佯装镇定,来回翻动了几下才找到黄喉的位置,赶紧勾上,完成任务一般把菜单递到了李恒手里。
好在多多李恒一直在打情骂俏,没发现我的不妥,这个话题似乎直接就过去了,俞炀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7
等菜上来的过程中,暖场小能手多多为了活跃气氛,刻意找话题。
"学弟今年大一么之前在篮球队好像没见过你。"
"大二,前不久才进篮球队。"俞炀解释道。
李恒补充,"俞炀可是我们队长三顾茅庐挖过来的,上次你们过来看赛,这可是他的首秀,可惜叶箫你提前走了,错过了俞炀最后一个三分球,真tm帅!"
多多一巴掌拍在李恒头上,教训道,"说话给我文明点!"
李恒忙道,"嗐,和篮球队那帮大老爷们待久了,习惯性出口成脏了,别介意哈。"
他又装模作样叹道,"还是年轻小伙子有精力,我这老胳膊老腿跑不动了,迟早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多多怒视他,"你大三就喊老,我和潇潇研一都没说话,你这意思是嫌弃我们年纪大了"
李恒满目惊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擦,我哪儿敢!快快快,把我的舌头拔了,一张嘴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他俩在旁边插科打诨,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放松不少。
多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李恒,"我差点忘了,贺哲哪一年的他不会介意潇潇比他大吧"
李恒愣了下,"啊"
说着挠头回忆了下"他和我一个年级,大三,今年应该21岁左右。"
多多转头问我,"他比你小两三岁,潇潇你不介意吧"
话题猝不及防转到我身上,刚悬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尤其是俞炀,我根本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我不想让多多他们看出异常,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俞炀冷不丁地轻笑了下,玩笑似的口吻,"我还以为学姐喜欢年上。"
我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但是他目光坦然,又让我疑心是我多想了。
"我对年纪没什么要求。"我只好解释道。
俞炀饱含深意地"哦"了一声,又继续问,"还不知道学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我如坐针毡,又不能见其他人看出异样,僵着身体答道,"看眼缘吧。"
"原来我不合眼缘。"俞炀垂眼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啊"了一声。
俞炀无谓地笑笑,"没什么。学姐见过贺哲了吗"
"见过照片。"我实在不会说谎,老老实实回答道。
他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说,"能出来聚餐,那就是合眼缘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求助的目光看向多多,她笑道,"眼不眼缘还是要看线下,哈哈哈。"
俞炀"嗯"了一声,忽然低头看了眼时间,偏头问李恒,"贺哲还过来吗"
李恒咦了一声,发现半个小时已经过了,急忙打开手机。
贺哲道歉的消息弹出。
李恒"嗐"了声,对我说道,"贺哲被导师扣下了,他让我向你道个歉,来不了了,让我们先吃,他请客就当赔罪。"
俞炀不动声色接话,"今天我不请自来,还是我请吧,就当正式和两位学姐认识。"
最后,李恒还是拗不过他,俞炀结了账。
8
这一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好在后面没有再发生什么,气氛和谐地收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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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多多和李恒要去看电影,问我和俞炀去不去。
我有点累了,只想赶紧逃回寝室,便摇了摇头。
俞炀说自己还有点事,也拒绝了。
多多便说,好吧,俞炀你要是回学校的话和潇潇顺路,正好一起回去。
我当即一怔,瞬间反应过来要和俞炀两人独处,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心道,还不如去当电灯泡好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忽然改口反倒突兀。
很快,就只剩下了我和俞炀两人。
我强压下内心的慌乱,问他,"我打车回去,你是和我一起还是"
俞炀眉梢微挑,勾勒出一抹浅笑,"一起,蹭下学姐的车不介意吧"
我佯装镇定,"没事啊,一起走吧。"
俞炀忽然走近,意有所指道,"学姐,怎么感觉你很紧张"
"有、有吗"我脱口而出,讪笑了声,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心虚地解释,"我这个人比较慢热,刚认识不太熟,就有些放不开手脚。"
俞炀"嗯"一声,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收回视线又投向马路,"车牌号是"
我翻看手机,"牌号227。"
他随意地点头,道,"车来了。"
我跟着俞炀往前走,行至车边,下意识伸向前车把手,忽然被他拉住,"坐后面吧。"
"啊好、好的。"我慌慌张张地调转方向,俞炀已经替我拉开了后车门,我钻了进去,俞炀也跟着上了车。
报完手机尾号后,车内就陷入了沉寂。
俞炀在手机上拨弄着什么,我正襟危坐地盯着前面,整个人神经紧绷。
他忽然将手机横了过来,一声timi响起,余光中熟悉的游戏界面跳了出来。
俞炀忽然问,"学姐玩游戏吗"
我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几年前玩过,现在已经很久没玩了。"
俞炀"嗯"了一声,听不出来什么语气。
他漆黑的眸子里情绪剧烈翻涌,只是一瞬又被他强压了下去,可惜车内视线太暗,我没注意到。
说完这话我俩就一直无言到了学校门口,气氛真是诡异又尴尬。
他先下车,给我扶着车门,我绊了下差点撞进他怀里,慌慌张张道歉退出来,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好在天黑,他应该看不清。
这个意外让我心里乱作一团,只想赶紧离开。
"今天谢谢你请客,这里离寝室不远了,我自己回去吧。"
9
俞炀应了声好,抬步顾自往前走,男寝与女寝确实有一段同路,我没想太多,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
我与他一前一后地走,借这个机会我才敢壮着胆子打量他。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在萧索的夜色中甚至显得有几分疏离冷漠。
当年玩游戏的时候,我最开始脑海中勾勒出的他的形象就是这样的,成熟稳重,不苟言笑,情绪稳定得可怕。
加上他的第二天,我就忍不住邀请他一起玩游戏,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哪儿来的勇气,总之心一横手就已经点了邀请好友按钮。
等待的那几秒钟,我呼吸都是静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游戏房间,直到看到他的头像出现在席位上时,才陡然喘了口气。
我思忖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他见我没有动作,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我不敢再纠结,着急忙慌地开了游戏。
我特意拿了我平时最擅长的法师,但也许太过于紧张,我频频失误被捉,队友也被我带崩,不到六分钟局势已经一边倒,最后就连俞炀也没能起死回生。
游戏结束,我面红耳赤,心也沉到了谷底。
我以为俞炀已经受不了退出了房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我心情复杂地打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他再次发了一个""过来。
我以为他不明白我为何道歉,正准备解释,他忽然又发过来几个字,"无事,还玩"
我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急急发了"嗯嗯"过去,毫不犹豫地又开了一局!
和俞炀玩,除了最开始的紧张外,后面越来越轻松,他操作好,有意识,即使是大逆风也不骂人,素质在这个含爹量极高的游戏里好得一骑绝尘!
我和他越来越熟,但是仅限于游戏中,我只要看到他上线,就去邀请他,他极少拒绝,不能玩时也会说明理由。
我观察了他的对战记录,除了和我双排外其他时候都是单排,发现这件事时一股甜意从心底滋生了出来。
俞炀很少主动说话,但我是那种熟了后就喜欢絮絮叨叨的人,有的时候我都患得患失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好在他不厌其烦地回复我,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习惯了每天和他一起玩游戏,有时候他没上线或者我们时间错开了,我一人玩时开始觉得没意思,心里总是空荡荡。
我没谈过恋爱,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分明叫做在意。
10
让我真正确认自己的心意并主动出击的是后面发生的一件事。
由于俞炀技术太好,和他双排后我的段位直线上升,但是我对这个游戏的理解与操作已经无法与我的段位相匹配,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只玩辅助。
鉴于我前面说过这种竞技类的游戏含家人量极高,总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历史的情节再次重演,在下路我与射手被打得落花流水后,射手气急败坏率先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言语攻击。
我被骂得哑口无言。
这一次,俞炀只打了四个字,"六分钟投。"
他从没有投过降,哪怕再逆风也不会说什么,输了就输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他这次意外的举动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凉了一大片。
空气仿佛陡然凝滞了,闷得我喘不过气来。
硬着头皮捱到了六分钟,俞炀果然发起了投降。
射手破口大骂,俞炀置之不理,原地回到泉水,冷却一过继续发起投降。
已经如此了,除了射手外的其他人纷纷同意了投降。
结束结算界面,我回到游戏房间,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俞炀退出去了。
我顶着空荡荡的界面,酸涩溢满了我的心口,我忍不住猜测,俞炀是不是因为我糟糕的操作而生气……
我紧紧抿着唇,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这时,忽然弹出了一条邀请信息——您的好友邀请您观战单人强制PK赛,是否接受
我一下子止住了眼泪:
荣耀有一个变态圈钱功能,只要支付足够的点券,就可以单独开一个游戏房间,强制邀请想邀请的人参加PK赛,对方无法拒绝!对方若强制退出游戏,则会掉星掉段!
最开始这个功能简直骂声一片,但由于其所需要的点劵数量过于巨大,次数也有限制,鲜少有人使用,风波便渐渐平息下去,并且逐渐演变成看好戏的乐子之一。
毕竟房主虽然花费了真金白银,但是在PK时并不会有任何优势,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花了钱还要丢大脸。
所以,俞炀邀请了谁PK
我好奇地点了进去,视野中只有两个人,除了俞炀,另一个人ID"老子第一帅"非常眼熟!
等等,是刚刚骂我的人!
我心口剧烈起伏了下,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
11
"第一帅"虽然第一次被拉进强制PK,但对这个游戏非常熟悉,认出了俞炀ID后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嘲弄地发出了一段文字:"哪里来的傻大款,和我PK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本事,别等下输了哭着找妈!"
他不停地在那儿找存在感,言语极尽羞辱,我气得都恨不得冲进屏幕里打死他,俞炀却仿佛没看见,不为所动。
直到他拿下对面第一个人头,才扔出了三个字——"第1次。"
"第一帅"愣了下,很快明白是自己被杀的次数,脸涨得通红,不敢再分心了,认真与俞炀对战。
俞炀水平远在他之上,很快屏幕像视频弹幕一样不停滑过次数。
"第13次。"
"第18次。"
"第35次。"
刚开始"第一帅"被杀时气血上涌,还卯着劲想要反杀,不停死后只能无能狂怒,再后面连怒都没有了,只想赶紧结束这羞辱。
"哥们,你说说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第一帅"求饶道。
俞炀这才停下来,发出了几个字,"给我朋友道歉。"
"""第一帅"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就这"
"嗯。"俞炀言简意赅地回复他。
我在看到道歉那几个字的时候,已然明白了俞炀的意思。
我被骂的时候嘴笨根本还不了嘴,但是俞炀从我的沉默中窥见了我的失落,他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替我报仇!
那一刻,我看着屏幕不停飘过的不一样的道歉文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破土而出,将我的胸口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炀在屏幕上问我,心情好点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地敲下几个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我打不出来,但是俞炀好像明白了,回了一个"嗯"。
"第一帅"打道歉的话打得手抽筋,见状忽然反应过来,留下一句"我艹,原来是狗情侣,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就被踢出了房间。
12
除了面基时的头皮发麻,其他相处时的记忆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拨动我的心弦,想到这些数不清的桩桩件件,我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直到越过俞炀被他拉住时,我才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女寝了,男女寝分岔的路口早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他对上我疑惑的表情,淡然自若地解释,"不差这几步,不然半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多姐交代。"
说罢拿出手机,转移话题,"学姐,既然认识了,加个微信吧。"
他表情平静,似乎只是随意一说,我没作他想,已经无意识地应了声好。
就在我触到手机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恍然间忆起了什么,手瞬间僵在了口袋里!
当年为了彻底断了念想,我拉黑了俞炀并删除了他!
我止住动作,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眼神飘忽不定地找了一个理由,"我手机没电了,要不下次吧!"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都会理解为对方不愿意加微信而知难而退,而俞炀似乎没察觉,反而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心不自觉沁出了汗意,心脏都要快从胸口蹦出来。
我心想反正不会比被他认出来更社死了,索性心一狠直接挑明了话意,"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碰面,要不……"
"别加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俞炀忽然眉头一拧,好像想明白了,直言道,"学姐很讨厌我"
他定定地看着我,似乎要问出个确切的结果,我悻悻地否认,"真没电了!"
他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嘴上却妥协了,"那行,学姐给我手机号码,我来加。"
我闻言警铃大作!我微信绑定的正是当初拉黑他的号码,一说不就露馅了
"我加你!你给我手机号!"我连忙道。
"嗯。"俞炀报出一段数字,我跟着他念了两遍,说记住了。俞炀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礼貌同我告别,"我先走了,学姐不要忘记加我。"
"好……"
13
回到寝室,我掏出还有60%电的手机,停在好友界面上,迟迟没有动作。
我退出,又重新点进,来来回回,好半天没能下定决心,我都不知道我在扭捏个什么劲。
俞炀问我是不是讨厌他,其实我只是不敢面对他。
罢了。
我认命般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添加好友界面弹出他的名字,和当年一样,直接就是他的本名。
好友申请发出的瞬间,俞炀就通过了验证,我心没由来的一慌。
聊天界面,显示着"对面输入中"。
他要和我说什么
明明当年是我甩了他,现在却又有所期待,强烈的羞耻感让我面红耳赤。
但俞炀什么都没有发。
连着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反倒是贺哲托多多再次邀请我看电影,说想为上次爽约赔罪。
多多说,人家哪里是想要赔罪,只是找个理由约我罢了。
我犹豫不决,多多又劝我,又不是让我和他在一起,就当朋友出去玩,别纠结了。
我一想也是。
我加上贺哲微信,他发来电影信息,是晚上8点的票,我们约好晚上7点校门口碰面。
巧合的是,下午俞炀忽然破天荒地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朋友临时有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恒哥和多姐上次看过了,说是不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紧接着一张照片传了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两张票,电影名是《我有一个秘密》,场次20:30,地点天弘国际影院。
和贺哲的票在一个地方,只是场次不同!
我目光一颤,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很快又冷静下来安慰自己这只是凑巧,毕竟天弘是这边最近的影院,学生们一般都爱去。
我定了定心神,礼貌地婉拒了他,"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
隔了好一会儿,俞炀回了一个"嗯"。
14
贺哲本人十分健谈,很会照顾人的情绪。去影院短短的路途,就让我不由自主卸下心防,氛围很是轻松愉悦。
离电影检票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俩坐在大厅说说笑笑,贺哲分享李恒和多多在篮球队发生的趣事,他描绘得绘声绘色,我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全然没有注意到俞炀竟然也在大厅里。
直到进场时,我和贺哲起身去排队,一个身影擦着肩膀而过,我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胳膊被那人捏紧。
"对不起。"手上的力道一松,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愕然抬头,是俞炀。
贺哲也很惊喜,"俞炀你也来看电影好巧!"
"是挺巧的,"俞炀视线凝聚在我身上,似笑非笑,"学姐原来也是来看电影"
我呐呐称是,不敢去看他,莫名有种被抓包了的心虚感。
"那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了。"俞炀淡淡地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我的心里犹如湖面投进了一颗石子,竟再也平静不下来。
电影开场了近半个小时,我仍是心不在焉,想到俞炀离开时冷漠的语气和绝情的背影心里堵得厉害。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俞炀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下意识地点开,浑身一颤,整个人如坠冰窟!
贺哲留意到我的动静,关心我怎么了。
我不动声色按灭手机屏幕,强压下澎湃心绪,摇了摇头说没事,苦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室友忽然说寝室有点事,让我赶紧回去一趟。"
我没怎么撒过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贺哲好像相信了,没有追问,"那不看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便要起身。
我匆匆按住他,"别,我一个人就行了,你看完吧,免得票都浪费了。"
我态度坚决,贺哲无奈地放弃,"好,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我点头,快步离开四楼放映厅才喘了口气,手抖地掏出手机,再次查看那条消息。
"我在二楼XX游戏厅302包间,过来,一贫如喜羊羊。"
"一贫如喜羊羊"是我的游戏网名!
俞炀他认出我了!
他什么时候认出的之前那些意有所指的话是不是故意的!
我一整个心慌意乱,寒毛直竖。
15
才隔一会儿,俞炀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又要逃之夭夭"
我哆嗦地敲下一行字,"……马上,在路上了。"
刚推开门,就被俞炀反手抵在门上。
我瞬间面红耳赤,路上想好的道歉被吓得抛出去了九霄之外,下意识伸手推开他,俞炀面沉如水,嗤笑道,"怎么不临阵脱逃了"
我慌乱地垂下眼睛,"我这次没想逃……"
俞炀冷笑着不说话,一味地注视着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一个窟窿。
我的理智微微回笼,犹豫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俞炀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说呢"
我周身发寒,恍然明白了什么,"……最开始你就认出了,你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对吗"
"是啊。"他毫不留情地承认,语气像冬日的寒冰冒着冷气。
我撰紧手心,闷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
电影院说笑画面在俞炀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气愤得快要咬碎后槽牙,"你本就不待见我,我再不捅破窗户纸,你不仅自己跑,这次还要跟别人一起跑了!"
我顿觉无比冤枉,反驳脱口而出,"我何时不待见你了"
俞炀恶狠狠地盯着我,质问道,"你待见我面基能临阵脱逃你待见我能和我断崖式分手!"
"分明是你主动招惹我,见了面却一走了之,敢情我是见光死,我就这么不合你眼缘!"
他黑沉沉的眸子暗藏着汹涌的情绪,叫人不敢直视,他顿了顿,不甘心地开口,"姜潇潇,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我被他斥责得哑口无言,偏偏这又确实是我不对在先,只能傻傻地立在原地,半天后才小声辩驳,"当时我和你解释了原因……"
他冷着脸,两个字总结,"可笑。"
我不知道他指什么可笑,是解释的原因可笑还是我这个行为荒唐可笑
我的心里沉甸甸的,犹如万千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口上,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我低头不去看他。
俞炀面色骤变,暴躁地拿纸给我擦脸,"我没哭你倒哭上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委屈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我摇了摇头,只问道,"所以你讨厌我对吗所以故意假装没认出我。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我报复你什么!"俞炀闻言,都要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你脑袋里都在装着什么!"
我不吭声了。
临回寝室前,俞炀最终丢下这一句,"你好好想想我是什么意思。"
16
我红肿着眼睛回来,多多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原因,"怎么回事你不是和贺哲去看电影了吗"
我抿了抿唇,眼泪再次簌簌落下,万般苦涩涌在心头,终于顾不得丢脸,将我与俞炀网恋的一系列事和盘托出。
多多惊掉了下巴,再三确认,"你是说你和俞炀早就认识,你们网恋了一年,直到面基后才分手"
我沉痛又羞耻地点了点头。
多多神情恍惚,喃喃道,"……我就说那次篮球赛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
"等等,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几年前俞炀长得也绝对不会难看吧"
回忆倒带,退回到面基当天。
我和俞炀约在街边的一家重庆火锅店,冬至,寒风夹杂着碎雪扑在面上,呼吸之间白雾分明。
我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将脸包得严严实实。
我和俞炀约的十二点,我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店内有空调,但是我又紧张又兴奋,根本坐不住,早早就溜出来张望。
我才站一会儿,就已经冻得不行了。
远远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迎面走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纷飞的雪絮下世界仿佛静默,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下的皮肤犹如冷白玉石,俊美的脸上略有些焦燥之色,显得神色有几分紧绷。
他拎着一个礼品袋,五指冻得通红一无所觉。几分钟后走到店门停下,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走错。
紧接着他收拢伞,整了整衣服。
我在旁边用余光偷偷打量他,心道哪儿的高中生,这么小就长得这么惹眼。
在这之前,我没把他和俞炀联想到一起。因为相处过程中我和俞炀大概交换了一些信息,比如他还在读书,学校是盛林,离我学校也就十多公里。
而且我和他连麦打游戏时,也听过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富有磁力。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他和我差不多大的原因。
直到他掏出一个和他完全不相称的碎花裙小兔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戴在了胸口上时,我才确认他的身份。
我整个人表情直接裂开,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是俞炀!
我没想到他口中的盛林是盛林附属高中,而不是盛林大学!
17
"俞炀"我抱着侥幸心理叫住了他,他一愣,回头,脸倏忽红了!
"…喜羊羊"他表情短暂地失控了一秒,很快恢复平静。他调转方向朝我走近,我登时心跳如雷,好在围巾掩盖了我的表情。
"…我是。"我闷闷的声音从围巾中传出。
"外面冷,要不先进去"一如既往温柔的关心。
可惜面对的是这张过于稚嫩的脸,让我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我只能发出尴尬的笑声,不死心地确认,"那个,你多大"
俞炀怔了怔,如实答道,"十七。"
我脑袋轰得一声,犹如惊雷劈中,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十七!未成年!
我和一个才十七岁的小破孩谈了一年恋爱!
我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想到我和他确认关系时他才十六岁,只觉我的网恋瞬间变成了一场小孩的过家家游戏,过往的点点滴滴简直幼稚得可笑。
气氛凝滞了一瞬,俞炀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安地询问,"怎么了"
我垂眼不敢看他,内心惊涛骇浪,始终无法接受这个阶段的年纪差距。
我和他面对面站着,气氛尴尬得可怕。
良久,我下定决心,"对不起,我以为你说的是盛林大学,我以为我们年纪相仿……"
俞炀脸色苍白,已然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怔怔地开口,"……你觉得我年纪太小了"
我狠狠心点头,"我没想到你还没成年……"
俞炀呼吸急促了一下,语气一下子低落了下来,"所以"
"所以算了吧。"我整个脸埋进围巾几,不敢抬头看他,我感觉我自己像一个玩弄小孩感情的渣女。
俞炀浑身肉眼可见地一僵,半晌没出声。
雪越下越大,飘进屋檐下,落在俞炀黑发上,很快蒸发成水汽。
良久,他"嗯"了一声,像没事人一样,道,"既然来了,我请你,吃完火锅再走吧。"
下唇被我咬得快要出血,泪意浸满了眼眶,又酸又涩。我捏紧衣角,强行维持镇定,摇了摇头,"不吃了吧,我先回去了。"
我出来时没下雪,所以也没带伞,我站在原地打了滴滴,俞炀就站在旁边垂眼望着路面,没再作声。
直到车过来,我嗡声说了一句再见往车上走,头也没敢抬。
他沉默地追上来,将伞和礼品袋强行塞给我。
我不肯要,他板着一张冷冷的脸,面无表情道,"你不要我也只能扔了。"
我悻悻然地接下,车呼啸离去,后视镜中矗立的单薄背影渐渐远去……
我留下一句对不起,清空联系方式,申请解除cp关系,毫不留情地将这段网恋画下了句点。
我与他,故事就此戛然而止。
18
多多听完这段记忆,不知道应该挂上什么表情,只好问我,"现在你怎么想的现在虽然年纪差距还在那,起码成年了。"
我并不是接受不了5岁的年纪差,而是无法接受俞炀当年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理智支使着我放下这段幼稚的感情,但是潜意识里根本无法忘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后来我连游戏都不敢上线,有一次半夜emo用小号登上荣耀社区,看到那个熟悉的ID头像,还是忍不住点进去了他的主页。
我停在他的上线记录页面,久久无法回神。
和我在一起之前,他的上线时间很短,偶尔玩一把两把就下线。和我在一起之后,中午、晚上几乎都泡在上面。
分开以后,他起初频繁上线,慢慢地变少,最后一次上线是两年前。
多多沉默了会儿,表情很是纠结,她犹豫道,"你不会还放不下他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只是不明白他明明可以装作没认出我,为何又忽然坦白了"
多多猜测道,"有可能他看到你和贺哲有说有笑的,破防了……难不成他对你还有意思不过……"多多还想说什么,剩下的话顿了顿又吞了下去。
我回忆起他凶神恶煞的态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只是生我气吧。毕竟我甩了他,青春期的小孩子耿耿于怀也说不定。"
多多不是很相信我的言辞,"不至于吧"
我肯定道,"应该是的,他把我凶了一顿,从头至尾脸色都很难看。"
多多打消了大部分的疑虑,"好吧,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毕竟对你还有意思的话,也不至于早就交了女朋友。"
"女朋友"我的心脏猛得一沉,仿佛一瞬间坠到深处。
多多回忆道,"那天篮球赛结束后有人找他要微信,他亲口说的,还说在一起几年了。"
"嗷,这样啊。"我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挺好的。"
多多担忧地问我,"你真没事要不我再去问问,搞不好他是为了拒绝别人才这么说的。"
我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有点震惊罢了。"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懂吧,人有的时候是怀念几年前的自己,而不是怀念那时候的感情,再说了,他那时就是一个小孩,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高中生啊。"
19
当天晚上临睡前收到了俞炀的消息,问我想明白了没有。
我犹豫许久,给他回了一句,"想明白了,我当年处理不当,伤害了你的感情。"
俞炀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我不知道怎么回了。
第二天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问我今天的安排,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装作没看到消息,没多久他又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我只好说,今天导师找我有事,要去试验室。
俞炀又回了个嗯。
第三天俞炀又问我,有没有空。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没回他。
没隔多久,他忽然发了一句,"姜潇潇,这次换做冷暴力是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换我给他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俞炀已读不回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试验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一大早出门,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人都累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周六上午忙得差不多了,导师大发慈悲给我们放了半天假。
回到寝室门口时,看见俞炀站在旁边天桥底下似乎在等人。
我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往里走,俞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潇潇。"
我陡然泛起了一阵心慌,停住脚步,回头,俞炀大步走了过来。
他绷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有没有想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想得很明白了,所以我点了点头,"你吃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
俞炀狐疑地抬了抬眼,对上我坦荡的目光后犹豫片刻,"行。"
我和他一同去附近的餐厅,菜上齐了,我以茶代酒,抬杯,郑重道,"俞炀,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缺你一个认真的道歉。你在游戏厅说得对,一开始就是我打扰你,也没弄明白咱俩年纪,才会闹出那一场乌龙。面基那天我做的也不应该,太伤你自尊了,我同你道歉,你好人大量,原谅我,让往事翻篇吧!"
俞炀面色铁青,半天杯子都没抬起来,一字一顿重复道,"乌龙翻篇"
我认真地点头。
俞炀扯出一股冷笑,"这就是你想明白的"
我继续点头。
俞炀拂袖而去。
我悬在空中的手悻悻放下,心里沉甸甸的。
一桌菜色,浪费了好可惜,我怔了怔,夹着塞进了嘴里。
辣椒好辣,呛得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冒。
"哭什么"俞炀不知道怎么又返回来了,冷着脸重新坐回我对面,抽了张纸给我擦脸。
"太辣了。"我老实答道。
俞炀闻言,欲言又止,顾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摆着一张臭脸,理所当然道,"我饿了!先吃饭!"
我"哦哦"两声,没再说道歉的话,闷声扒饭。
20
茶足饭饱,俞炀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我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干脆摇了摇头。
俞炀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今年二十。"
我疑惑地看他,他唇线紧抿,不自然道,"我成年了。"
我嗯嗯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俞炀深吸一口气,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开窍!"
我:""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难道没有贺哲合你眼缘"
我身形一顿,刹那间如梦初醒般明白了他的意中所指。我低头看地面,无意识捏紧衣角,"你不要再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我很容易当真。"
俞炀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片刻后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他喉咙滚了滚,"为何不当真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我喉头梗塞,"你不是和别人说有女朋友了吗"
俞炀脸色微变,眼里闪过复杂情绪,叫人看不透。
半晌后他忽然勾起了唇角,鸦羽般的长睫垂下睨视着我,"所以前几天你在躲我"
"没有没有,确实有点忙。"我急忙否认。
俞炀停下脚步,拉住我,沉声道,"我是有女朋友。"
闻言,我的心猛地抽动了下。
"我同她见了一面,不过几分钟,她毫不留情地走了,然后给我发了句对不起,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俞炀的语气平静无波,眼神却暗了好几个度,"整整两年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愧疚得低下头,泪水不争气地涌进了我的眼眶里,呐呐道,"……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俞炀顿了顿,眸色深深地凝视着我,"姜潇潇,从始至终,我没同意分手。"
我埋着头不说话,俞炀强行把我的头掰正看他,语气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所以你应当明白我说的女朋友指的是谁。"
我脑袋空白了一瞬,脸瞬间臊得通红,眼神左闪右躲,不敢直视他。俞炀像是被气笑了,他狠狠闭了闭眼,睁开时用力地捏了一把我的手心,咬牙切齿地再次逼问我,"姜潇潇,说话!你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整个人被热气包裹,心跳失序,半晌才细不可闻地小声道,"就你觉得的那种关系……"
俞炀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满意,见我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只得作罢,"行吧。"
他话锋一转,"不准再躲我!"
我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俞炀大发慈悲地放过这个话题,忽然低头,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下午有没有时间"
我僵着身体,心慌意乱地瞄着四周,"我想回寝室休息……"
"……"俞炀脸一黑,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么不想和我呆一块儿"
我小声解释,"我心里有点乱,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会儿……"
"不行!"俞炀斩钉截铁一口拒绝,"冷静完了发现我还是年纪小又准备跑了"
我才发现他竟然在闹脾气,心中竟然一松,心虚地保证,"不会了,你现在成年了。"
"成年"这个字眼再次刺激到了俞炀,他强横地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下午必须和我呆一块儿。"
21
说是下午实际接下来的日子,空闲时间都被俞炀占据了,他美名其曰重新培养感情。
我被强迫重新登录游戏,回顾当年羞耻的记忆。
这才发现当年提交的关系解除申请早已经被俞炀拒绝,我和他的亲密关系上还是一个粉色的爱心。
点开荣耀社区时,当年窥屏的小号上竟然弹出一条长达近两年的未读消息,是俞炀发过来的,短短的一句询问,"喜羊羊"
我忍不住想,当时俞炀是抱着怎样忐忑期待的心理敲下这几个字的
结果难受了不到片刻,俞炀死乞白赖地凑过来打破了氛围,"学姐在回忆当年如何抛弃我吗"
我满脸黑线,不禁怀疑当年十六七岁的俞炀恐怕更成熟一些。
可惜当年高冷寡言的小屁孩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俞炀比狗皮膏药还要粘着我。
我稍微表达出反抗之意,他就可怜巴巴地卖弄可怜,"姐姐不会是嫌弃我所以不想理我了吧"
我偏偏还吃他这一套,真是气人!
我只得再三保证,我对他是认真的!
他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那姐姐亲亲我!"
我满脸通红,他不管不顾先凑了上来,电光火石间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发,他的脸也红到了耳朵根。两目相对,我哑然失笑,他气恼地按住我的肩膀,额头相抵,呼吸的热气在我们之间传递。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流转在我的唇间,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的紧张,他低声诱哄,"再亲一次。"
我的心跳如擂鼓,已然不受自己控制,脸颊烫得可以煎熟鸡蛋。
他又追问,"可以吗"
我羞赧地说不出话,只得闭上了眼睛。
仿佛是无声的讯号,温热的气息再次落了下来,两重心跳重叠,合二为一。
23
时间就在恋爱中逐渐流逝,我研究生毕业那年,俞炀也正好大学毕业。
他在大三时创业,早早就搬出学校,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我毕业后继续备考公务员,在他不依不饶地耳语厮磨下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12月国考结束,不论结局如何,已然尽力,终于卸下心防无忧无虑好好睡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发现客厅已经大变样,花瓣铺满地毯,娇艳的粉玫瑰摆满了四周,气球在烛火辉映下摇曳,露出中间巨大的英文单词——merry
me。
俞炀穿着正式,拉着睡蒙了的我走到客厅中心,虽然我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已经明了,但是他忽然跪下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跳。
"姜潇潇,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照顾你,嫁给我好吗"他目光认真地凝视着我,充斥着期盼,以及肉眼可见的紧张,甚至举起戒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其实一个多月前,有一次我学习累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偷偷地给我套上过戒指。
所以今天的求婚虽感到意外,实际也并不意外。
但是仍觉得不够真实,对于人生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没由来的有几分不安。
俞炀见我迟疑,焦急地将我拉近,我与他隔着方寸距离,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分寸,眼眶不由自主红了,他哑声问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我心软成一滩水,急忙摇了摇头,"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我们才谈了两年恋爱。"
俞炀面对面将我抱在怀里,闷声道,"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见我没说话,轻轻地叹了声气,像是妥协,"你不愿意我就等你愿意。"
我亲了亲他,缓解他的失落,"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工作稳定。"
得到保证,俞炀心情微微好转,眼神慢慢炙热,一边说着不许骗人,一边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我被他亲得透不过气,头昏脑涨间感觉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了指间。
俞炀先发制人,巴巴地看着我,哀求道,"姐姐试戴一段时间,不喜欢再摘下来。"
说是这样说,他却无赖地压着我的手不让我乱动,我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只得作罢。
24
次年3月,我如愿进入了想进的单位,半年后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十月时,俞炀忽然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了,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时不时唉声叹气,动不动欲言又止。
我察觉到他的异常,再三问他怎么了,他只摇头说没事。
我以为是他公司出了事,怕我担心,不肯告诉我,正想自己去调查。
结果那日他喝醉了酒回来,抱着我死活不撒手,都说酒后吐真言,我诱哄了许久,总算得到了答案。
只是答案叫我哭笑不得。
"又要过去一年了,姜潇潇,你是不是反悔嫁我了"
他可怜兮兮地哀嚎,"你回家越来越晚,这周有三天晚上回来都超过8点了!"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姜潇潇,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又不要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可怜兮兮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完全看不出在公司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一一解释,可惜喝醉了的人根本听不进去,胡闹了半个晚上才沉沉睡去。
我被折腾得不轻,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俞炀先我一步醒来,显然已经恢复了酒后的记忆,一大早事无巨细,殷勤得过分,我腰酸背痛,冷笑连连。
俞炀像做了错事般杵在床头任我发落,我板着一张脸,毫不客气道,"还不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俞炀脸色一白,以为我生气了要赶他出去,当即拉着我的手,再三强调今天想要留在家里!
我轻哼一声,语气淡淡地反问,"你不出门,那我和谁领证"
俞炀愣在原地,蓦地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时整个人兴奋得不正常,"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我乐不可支,故意逗他,"没听清就算了!"
"不不不!!我听清了!!"俞炀亢奋地冲上床一把把我捞起,往空中抛去,我吓得尖叫连连,要打他,他反手调转方向将我紧紧搂住,半晌才哽咽道,"姜潇潇,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心狠狠地触动,回搂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等得起!!"他加重了语气!
甜蜜油然而生,我忍不住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