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入职凶物博物馆 > 第一章

1
禁忌初探
我叫陈识,一个有点不合时宜的民俗学硕士。
当我的同学都在削尖了脑袋往互联网大厂和金融公司挤的时候,我逆流而行,考进了市里的民俗文化博物馆。
事业编,研究员岗。
说出去,体面,稳定,甚至带着点象牙塔里的书卷气。我爸妈在亲戚朋友面前倍儿有面子。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选这,纯粹是因为热爱。那些藏在故纸堆里的乡野传说、诡异禁忌,对我来说,比K线图和用户增长曲线性感多了。
直到我入职的第一天。
那天,我才知道,我研究的那些东西,不光是活的。
它们还会杀人。
2
家锁惊魂
带我的是文物保管部的主任,一个叫马东,大家都叫他老马的中年男人。
老马看着很和善,头发微秃,戴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眼角全是褶子,像个邻家大叔。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陈啊,咱们这庙小,但佛都金贵。以后你就是这些宝贝的管家了。
他领着我穿过幽暗的库房廊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樟木和旧纸张混合的奇特气味。两旁的铁架上,一个个木箱和蒙着白布的藏品静静地躺着,像一具具沉睡的尸体。
我的工作,就是定期养护这些藏品。
老马最后停在一个贴着封条的木箱前,封条已经泛黄,上面的朱砂印记却依旧鲜红得刺眼。
喏,这就是你负责的第一件东西。老马指着箱子,脸上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百家锁’。
我心里咯噔一下。
百家锁,这东西我熟。论文就是拿它当的课题。
民间传说里,谁家有新生儿,就去讨要一百户人家的旧铜钱、铜器,熔了,打成一把锁,给孩子挂上。寓意是锁住性命,让一百户人家的阳气庇佑这孩子,免受邪祟侵扰。
这可是个好东西,寓意好,能量正。老马笑呵呵地说,养护它的规矩也简单,算是给你练手了。
他递给我一本厚厚的、牛皮纸封面的活页册,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大字——《交接手册》。
所有藏品的规矩,都在这上面。你负责的这部分,自己回去好好看。记住,小陈,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手册上的每一个字,都得当成铁律。别问为什么,照做就行。
他的语气很严肃,严肃到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点点头,接过手册。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老马留下钥匙就走了,让我自己完成第一次养呈。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个木箱。
箱子里铺着红色的绸布,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锁正静静地躺在中央。锁身上刻满了细小的名字,大概就是那一百户人家的姓氏。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斑驳,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宝光。
我翻开《交接手册》,找到百家锁那一页。
上面用钢笔字写着几条简单的规则:

**藏品编号:庚字-07**

**名称:百家锁**

**养护规则:**

**1.
每周二上午九点整,开箱通风一刻钟。**

**2.
通风时,操作员必须保持静默,不可发出任何声响。**

**3.
接触藏品,必须使用左手。**

**4.
一刻钟后,准时锁箱,贴回封条。**
我皱了皱眉。
必须用左手
这算什么规矩民俗研究里,左手为阴,右手为阳,接触这种阳气极盛的正能量物件,按理说应该用右手才对。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前任研究员写错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笔误罢了。
我是个左撇子,但平时做研究拿取文物,都受过专业训练,习惯用更稳的右手。
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或许,这是某种考验考验我的专业知识
我笑了笑,觉得自己想多了。但那种作为专业人士的本能,让我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捏住了那把百家锁。
我想把它拿起来,仔细看看上面的铭文。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冷锁身的那一刻。
啪嗒。
一声轻响,不是从锁上传来的,而是从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
库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关上了。
整个库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我头顶那盏老旧的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黄光。
我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喂有人吗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单薄。
没人回答。
我放下锁,快步走到门口,用力拉了拉门把手。
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老马你在外面吗别开玩笑了!
我开始慌了,用力地拍打着铁门,发出砰砰的巨响。
突然,我的手停住了。
我听到了一阵声音。
不是外面的,是库房里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轻轻地、快速地刮擦着地面。
沙沙……沙沙沙……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我紧张地环顾四周,那些蒙着白布的藏品,在昏暗的灯光下,轮廓显得格外诡异,像一个个蹲伏在黑暗中的人影。
然后,我看到了。
从那些铁架的阴影下,从那些木箱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爬出来。
那是一条条……婴儿的手臂。
惨白、浮肿,只有小臂长短,没有身体,它们就像诡异的虫子一样,用五根手指在地上飞快地爬行着。
成百上千条婴儿的手臂,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向我涌来。
沙沙……沙沙沙……
那是它们指甲划过水泥地的声音。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铁门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这些手臂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死亡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等等……百家锁。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百家锁是用来锁住初生婴儿性命的。它庇佑的是婴孩。
而我,刚刚用代表阳的右手触碰了它。我打破了某种平衡!
这些东西,难道是……被百家锁镇住的,那些夭折的婴孩的……一部分
它们现在把我当成了目标!
手册!手册上说,必须用左手!左手为阴!
难道说,正确的操作,是以阴引阴,维持此地的平衡而我用右手,阳气冲撞,等于是在这片死寂的池塘里扔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连滚带爬地回到那个木箱前,那些手臂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冰冷的手指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我的裤脚。
我看着箱子里那把古朴的铜锁,此刻它在我眼里,不再是什么文物,而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颤抖的左手,一把抓住了那把锁。
就在我左手握住锁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我的手臂传遍全身,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但与此同时,那些爬到我脚边的婴儿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它们停在了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不再前进,只是在原地焦躁地爬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有用!
我死死地攥着百家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衬衫。
我看着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手臂,心脏狂跳不止。
手册上的第三条规则……是真的。
那么第二条呢操作员必须保持静默,不可发出任何声响。
我刚才……大喊大叫,还用力拍门了。
我违反了不止一条。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异变再生。
那些停滞不前的手臂,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它们不再试图爬向我,而是转向了同一个方向——我头顶那盏应急灯。
它们一层叠一层,像蚂蚁一样,顺着墙壁和铁架,飞快地向上爬去。
它们想干什么
我惊恐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很快,数百条手臂就爬到了天花板,像一团蠕动的白色肿瘤,将那盏应急灯团团围住。
咔嚓。
一声脆响。
灯灭了。
整个世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所吞噬。
我也终于明白了第二条规则的意义。
声音,会暴露我的位置。
在绝对的黑暗中,我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但我能听到,那沙沙的声音,再一次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一次,它们的速度更快,更急切。
它们朝我冲过来了。
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能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腥臭味。
我完了。
这个念头绝望地占据了我的脑海。
就在这时,我握着百家锁的左手,突然感觉到锁身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那些刻在锁身上的细小名字,似乎在微微发烫。
我想起了论文里的一段记载。
百家锁,锁百家魂,守一方命。当阳气大盛,则锁内阴魂躁动;当阴气过重,则百家阳火自明。
它是一个平衡。
现在,这里的阴已经浓重到了极致。
我需要阳。
什么能代表阳火,光,还有……人的声音!
第二条规则说要静默,是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声音会打破平衡。但现在,平衡已经被我彻底破坏了,我需要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把它扭转回来!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
手册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黑暗发出了一声咆哮。
滚开!
我的声音,就像在寂静的午夜引爆了一颗炸弹。
一瞬间,我手中的百家锁,猛地爆发出一阵温热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像是一团橘黄色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我周围一米的范围。
光芒中,我看到那些已经近在咫尺的手臂,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有效果!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开始大声地背诵。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背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就把我能想起来的最正的东西全喊了出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我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破了音。
手中的百家锁越来越烫,光芒也越来越盛。那些婴儿手臂在光芒的边缘不断地挣扎、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沙沙声彻底消失了。
我手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完全熄灭。
咔哒。
库房的门,开了。
老马站在门口,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小陈你怎么了把自己锁里面了我刚刚去开了个会,才听说你没出来。
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我这才看清,库房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铁架还是铁架,木箱还是木箱,地上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成百上千条手臂,只是我的幻觉。
只有我一身的冷汗,和那依旧微微发烫的百家锁,提醒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看着老马那张和善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恐怖。
他真的只是去开会了吗
还是说,他算准了时间,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才来救我
我扶着门框,勉强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颤。
马……马主任,我……我不小心把自己锁里面了。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老马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
没事就好,年轻人,别毛毛躁躁的。怎么样,第一次养护,还顺利吧
他的手掌很温暖,但我却感觉像一条毒蛇爬上了我的后背。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还……还行。
那就好。老马的语气很轻松,记住,以后严格按照手册来,就不会有事。咱们这的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
他特意在守规矩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攥紧了拳头。
守规矩
如果我真的百分之百守规矩,在他妈的黑暗里保持静默,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博物馆,根本不是什么事业单位。
这是一个屠宰场。
而那本《交接手册》,也不是什么操作指南。
它是一份筛选名单。
它会筛选掉那些只知道墨守成规、没有丝毫专业判断能力的蠢货。
也会筛选掉那些像我一样,自以为是、破坏规矩的刺头。
最后能活下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老马脸上的微笑,心里有了一个冰冷的答案。
3
绣花鞋诡局
那天之后,我开始发了疯一样地研究那本《交接手册》。
我把它带回了家,一页一页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手册里记录了几十件藏品,每一件都有自己诡异的养护规则。
比如绣花鞋,规则是养护时必须倒着走进库房,且全程不能回头。
比如货郎鼓,规则是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对着它摇三下,然后立刻离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停留。
这些规则,每一条都透着一股邪性,和我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严谨的、科学的民俗理论格格不入。
但我不敢再有丝毫的怀疑。
百家锁的经历告诉我,这些规则背后,是用人命验证过的。
同时,我也开始疯狂地查阅资料,我们博物馆的馆史、地方志、各种民俗野史……我想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我发现,所有公开的资料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直到一周后,我接到了新的任务。
那天,老马把我叫到办公室,笑呵呵地给我泡了杯茶。
小陈啊,最近干得不错。他把茶杯推到我面前,我看你对业务很上心,是个好苗子。
我受宠若惊地说:都是马主任您教得好。
诶,别这么说。老马摆摆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不,有个美差,我想着你刚来,多接触接触藏品,就安排给你了。
他顿了顿,说:庚字-13号,‘绣花鞋’,以后也归你负责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绣花鞋!
手册里,这件藏品的危险等级,被用红笔标注了三个星。而百家锁,只有一颗星。
我翻看过关于它的规则:必须倒着走进库房,且全程不能回头。
这种规则,本身就在疯狂地暗示,你的背后,会有东西。
这哪是什么美差这他妈是催命符!
我几乎可以肯定,老马这是在试探我,甚至,是想除掉我。
上次我活下来,可能是个意外。这次,他想确保这个意外不会再发生。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但我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的栽培!我一定好好干!
我把那杯滚烫的茶,一饮而尽。
老马看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从他办公室出来,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在这个鬼地方,拒绝,可能死得更快。
我必须去,而且必须活下来。
距离养护绣花鞋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我把自己关在资料室里,查阅了所有关于绣花鞋的民俗记载。
传说里,绣花鞋是女子的陪葬品。如果女子死前有怨,怨气就会附在鞋上。穿上这种鞋,就会被女鬼缠身,一步一步,被引到枉死之地。
而倒着走、不能回头,这两个禁忌,在民俗里指向性非常明确。
人走阳路,鬼走阴路。倒着走,模拟的是出殡时倒踩七星步,是为了不让亡魂找到回家的路。
不能回头,是因为人的双肩和头顶有三盏阳火,一回头,阳火就会熄灭,鬼魅便可趁虚而入。
手册上的规则,是在模拟一场送葬仪式。
养护它,就是在送走它附着的那个东西。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它的危险等级是三颗星
一定还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细节。
直到养护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一本不起眼的县志角落里,找到了一段关于本地走脚婆的记载。
走脚婆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巫蛊之术。施術者会偷走仇家女子的鞋,用尸油浸泡,施以诅咒,再想办法让对方穿回去。中术者,会日渐消瘦,精神恍惚,每到午夜,双脚便会不受控制地自己走路,最终走到河边或悬崖,投水或坠亡。
破解之法只有一个:必须在鞋底,用鸡血画上镇魂符。
我看着这段记载,手心全是汗。
《交接手册》上,可没说要画镇魂符。
这才是老马真正的杀招!
手册上的规则,只说了一半。它告诉你如何送,却没告诉你如何镇。
你规规矩矩地倒着走进去,不回头,完成了送葬的仪式。但你没有镇住它,那股怨气,就会在你完成仪式,精神最松懈的那一刻,跟上你。
等你走出库房,你以为安全了。
但从那一刻起,你就成了那双鞋的新主人。
好狠的计策。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马……
第二天,我揣着一小瓶公鸡血,和一支藏在袖子里的毛笔,准时来到了绣花鞋的库房前。
我没有声张,表现得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菜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恐惧。
我甚至看到老马,在走廊的尽头,假装路过,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他在等我死。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开始一步一步,倒着往里走。
库房里比我想象的更阴冷。
正中央的展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罩。罩子里,是一双红色的三寸金莲绣花鞋。
鞋子很精致,上面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
但我总感觉,那不是鸳鸯,而是两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能感觉到,我的背后,有什么东西。
一股冰冷的、带着怨毒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后背上。
我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就在我的耳边。
但我死死地记着规则,绝对不回头。
我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踩在棉花上。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滴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
终于,我走到了展台前。
我背对着那双鞋,凭着感觉,伸出手,掀开了玻璃罩。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毛笔,蘸了鸡血,反手伸到后面,在那双绣花鞋的鞋底上,一气呵成,画下了镇魂符。
在我画下最后一笔的瞬间。
我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猛地变成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
啊——!
那声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我感觉整个脑袋都嗡的一下,差点没站稳。
但我还是没有回头。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盖上玻璃罩,然后一步一步,继续倒着,走出了库房。
在我退出库房,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
我透过门上小小的观察窗,往里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清朝嫁衣的女人,正站在那个展台前。她的脸惨白如纸,七窍流血,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门口。
而在她的脚上,正穿着那双绣花鞋。
我跟她,只隔了一扇铁门。
我瘫坐在地上,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活下来了。
再一次。
当我面色苍白地回到办公室时,老马正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小陈啊,回来了顺利吗
我看着他,也笑了。
托您的福,马主任。一切顺利。我故意把您字咬得很重,这差事,确实挺‘美’的。
老马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我活下来,绝不是偶然。
我也知道,我跟他之间,已经撕破脸了。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他不再给我安排新的美差,我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按时上下班,养护着那两件我已经摸透了规则的藏品。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也在等。
我在等一个能彻底搞清楚这个博物馆真相,并且能反击的机会。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被我杀掉的前任研究员身上。
我不相信,他会毫无准备地死去。他一定留下了什么。
我开始偷偷地搜查他留下的所有东西。他的办公桌,他的储物柜,甚至是他用过的电脑。
终于,在一个被掏空了的文件夹硬壳夹层里,我找到了一本小小的,用密码上锁的日记本。
密码是他的工号。
我打开了日记,里面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日记里,用一种惊恐而绝望的笔触,记录了这个博物馆真正的秘密。
我们这些研究员,根本不是什么管家。
我们是饲养员。
这些所谓的藏品,也不是什么死物,它们是活的,需要不断地被喂食。
而它们的食物,就是我们这些研究员的恐惧、生命力,甚至是……灵魂。
每周一次的养护,就是一次投喂。
每一次投喂,都会让藏品背后的东西壮大一分。
而那本《交接手册》,是老马精心设计的。上面的规则,九真一假,目的就是在一次次的意外中,筛选出最合适的饲料。
那些被养护死的,就是开胃小菜。
而像我这样,一次次活下来,恐惧和求生欲被激发到极致的人,才是真正的大餐。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一段血红的话。
他不是人,他是祭司。我们在喂养那些藏品,而所有的藏品,都在喂养他。这是一个巨大的活祭仪式。核心在地下,那辆‘过山轿’……逃……快逃……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拿着日记本,手抖得不成样子。
过山轿。
藏品编号:甲字-01。
《交接手册》里,唯一一件,危险等级被标注为极度危险,并且后面规则一片空白的藏品。
老马的目标,就是把我养肥了,然后献祭给那顶过山轿。
而他,则通过吸收所有藏品献祭的力量,来维持着某种非人的状态。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博物馆几十年前的老照片,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像老马的人。
当时我只觉得是巧合。
现在想来……
他,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个发现,让我彻底断了逃跑的念头。
我知道,我逃不掉。只要这个以博物馆为核心的活祭仪式还在运转,我就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越挣扎,死得越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这个仪式。
我开始研究博物馆的建筑结构图纸。我发现,所有的庚字头库房,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点。而那个中心点,在图纸上是一片空白,只标注着未开放区域。
那里,就是地下。
就是过山轿的所在地。
我必须去那里。
我等了整整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博物馆要举办一次消防演练,所有的安保系统会暂时关闭半小时。
那天,我借口肚子疼,躲在厕所里,没有跟大部队一起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我立刻冲向了那个未开放区域。
入口藏在一个废弃的展厅里,被一块巨大的浮雕挡住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推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向下的楼梯。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味,从下面扑面而来。
我强忍着恶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下去。
地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像一个古代的祭坛。
祭坛的中央,停着一顶漆黑的、纸糊的轿子。
过山轿。
它看起来很普通,就像乡下出殡时用的那种。
但当我用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我看到轿子表面,隐隐有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浮动。
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前任研究员那张惊恐的脸。
而在轿子的正前方,摆着一个蒲团。
我猜,那就是老马的位置。
根据前任的日记,这个仪式是通过献祭来驱动的。老马把我引来,一定会启动轿子。
而民俗传说里,对付这种交通工具类的邪物,有一个通用的法则——断其路,毁其桥。
它的路是什么
是这个祭坛,是整个博物馆的布局。
我掏出了我准备好的东西——一个从消防柜里偷来的高压水枪,里面灌满了消防用的泡沫。
我把目标对准了祭坛上那些刻画着的、如同血管一样连接着轿子的符文。
这些,就是它的路。
我正准备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我猛地回头。
老马就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和善的微笑。
小陈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他一步步地走下来,鼓着掌,前面的那些‘饲料’,跟你比起来,都太乏味了。
我握紧水枪,死死地盯着他。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老马笑了,我只是一个不想死的可怜人罢了。是这座博物馆,选择了我。
他走到蒲团前,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你来晚了。仪式……已经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那顶过山轿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呼——
一阵阴风凭空刮起,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轿子前面那两根黑色的轿杆,自己抬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轿帘无风自动,慢慢地掀开了一角。
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轿子里传来,拉扯着我的身体。
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快要被抽离出去了。
这就是最终的献祭吗
我咬紧牙关,将水枪对准了地上的符文,狠狠地按下了开关。
白色的泡沫喷涌而出,瞬间覆盖了那些符文。
滋啦——
一声像是滚油泼在烙铁上的声音响起,那些符文被泡沫覆盖后,冒出了一阵阵黑烟。
过山轿的抖动更加剧烈了。
但那股吸力,也随之减弱了。
有用!
我心中一喜,正准备继续,老马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白,一片漆黑,像两个深渊。
没用的。他用一种不属于他的,重叠、嘶哑的声音说,你断了它的‘路’,但你已经是‘祭品’了。它会自己来找你。
话音刚落,那顶过山轿,竟然直接从祭坛上飞了起来!
它调转方向,两根轿杆像两只利爪,径直朝我冲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所有知识范畴!
完了。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时,我突然想起了前任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是人,他是祭司。
祭司!
对啊!
这个仪式,是老马在主导。轿子只是凶器,他才是凶手!
献祭的目标,是由祭司来指定的!
我突然领悟到了,所有规则背后,那个最核心的逻辑。
禁忌,是一种契约。
我跟轿子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契约。这个献祭的契约,是老马和轿子之间签订的!
而我,只是他指定的祭品!
如果,我能让这个指定失效,甚至……逆转呢
怎么逆转
我脑中闪过无数的民俗知识。
请神、扶乩、过阴……所有这些仪式,都需要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信物!
一个能够精准定位到目标的信物。
我的信物是什么是我的工牌还是我的头发
不!
都不是!
在老马眼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角色!一个可以被替换的饲养员!
他献祭的,不是陈识这个人,而是庚字-07和庚字-13号藏品的负责人这个身份!
而能够证明这个身份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本《交接手册》!
我的那两页,上面有我的笔记,有我的指纹,有我的气息!
我明白了!
我看着那顶已经冲到我面前的过山轿,做出了一个最疯狂的决定。
我没有躲,反而朝着轿子冲了过去。
在即将撞上的瞬间,我从怀里掏出那本《交接手册》,用尽全身的力气,扔向了祭坛中央的那个蒲团。
扔向了老马!
你的祭品,还给你!我咆哮道。
老马脸色剧变。
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本手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怀里。
就在他接触到手册的瞬间。
那顶悬停在我面前的过山轿,猛地一震。
它似乎……愣住了。
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调转了方向。
两根漆黑的轿杆,指向了祭坛中央,那个抱着《交接手册》的,真正的祭司。
老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惊恐地尖叫起来,想把手册扔掉。
但那本手册,像是有生命一样,死死地粘在了他的手上。
不……不!我是你的主人!我喂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过山轿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到了他面前。
轿帘哗的一下,完全打开。
我终于看清了里面。
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
老马连同他的尖叫声,被那片黑暗,一口吞了进去。
轿帘合上。
整个地下空间,瞬间恢复了平静。
那顶过山轿,静静地落回了祭坛中央,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纸扎。
我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职报告。
没人为难我,新来的馆长很快就批了。
我听说,文物保管部的马主任,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没有人怀疑什么。
我走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灰色的博物馆建筑,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但我知道,在那平静的外表下,埋葬了多少秘密和冤魂。
我把那本被我偷偷带出来的,《交接手册》,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然后,我转身走进阳光里,再也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理解的规则。
有些写在明面上,有些,藏在黑暗里。
而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曾经的读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