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惨叫只持续了三秒，就被赤雾吞得干干净净，只剩雾兽的嘶吼声在昏红里回荡，像钝刀在金属上刮擦。林野把消防斧横在身前，防毒面具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他抬手擦了擦，瞥见巷口的地面上——淡绿色的雾兽血混着暗红色的人血，正被赤雾慢慢蒸腾，留下一圈发黑的印记。
“我们得走。”林野的声音透过过滤器，带着冷硬的金属感，“信号是诱饵，有人在引雾兽杀幸存者。”
苏晓还没从刚才的恐惧里缓过来，她攥着钢筋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可……可营地还等着滤芯……”话没说完，她的背包突然“嘀”地响了一声，是个简易的定位器，屏幕上代表营地的绿点，正慢慢变成黄色——那是“信号减弱”的标识。
林野凑过去看了眼，指尖在定位器边缘敲了敲：“赤雾在干扰信号，再等下去，你连营地在哪都找不到。先去疾控中心，拿到滤芯再说别的。”他抓起地上滚落的两罐罐头，塞进苏晓的背包，“这是肉罐头，保质期长，路上吃。”
两人贴着便利店的墙根往巷外走，林野的检测仪始终握在手里，屏幕上的雾兽活跃度指标还在跳，只是比刚才低了些——那只受伤的雾兽似乎跟着“诱饵信号”走了，但周围的赤雾浓度还停在289，红色警示灯没停过。
“你怎么知道疾控中心有滤芯？”苏晓跟在林野身后，声音压得很低，路过一辆翻倒的出租车时，她下意识地往车后躲了躲，生怕里面突然窜出雾虫。
“我查过市政档案。”林野踢开脚边的碎玻璃，“疾控中心的应急仓库里，有一批防化滤芯，是赤雾前政府储备的，密封性好，应该还能用。而且那里有地下通风系统，就算遇到危险，也有地方躲。”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滨江路东段的路口。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只剩几辆锈成废铁的汽车，车身爬满了雾虫留下的淡红色黏液，像结了层痂。远处的江面上，赤雾把江水染成了暗红色，看不到一艘船，只有几只变异的水鸟，展开两米长的翅膀，在雾里低飞，发出“嘎嘎”的怪叫。
“小心水鸟。”林野突然拉住苏晓，把她按在一辆公交车的后面，“它们会啄防毒面具，去年我见过一个人，面具被啄破，赤雾吸进去，三分钟就没气了。”
苏晓点点头，不敢出声。那几只水鸟盘旋了一会儿，朝着江对岸飞去，翅膀扇起的赤雾落在公交车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铁皮。
等水鸟飞远，两人继续往前走。疾控中心在街道尽头，是栋白色的五层小楼，楼顶的红十字标志早就被赤雾染成了暗红色，一楼的玻璃门碎了一地，门口堆着几个翻倒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被雾虫啃得只剩骨头。
“我去探路，你在这等。”林野把检测仪递给苏晓，“如果浓度超过300，或者看到雾兽，就按这个红色按钮，会有警报声。”
他握着消防斧，猫着腰走进疾控中心。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味，前台的玻璃碎了，电脑屏幕裂成了蛛网。他顺着走廊往里走，应急灯还亮着微弱的绿光，照得地面上的灰尘格外明显——没有脚印，看来最近没人来过。
仓库在三楼，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锁芯已经锈死。林野掏出随身携带的撬棍，插进门缝里，用力一撬，“咔嗒”一声，锁开了。推开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仓库里堆满了纸箱，上面印着“防化设备”的字样，墙角的货架上，果然摆着一排排蓝色的滤芯，包装完好。
“找到了！”林野刚要喊苏晓，突然听到仓库深处传来“沙沙”的声音，和雾虫爬动的动静很像，但更响。他举起消防斧，慢慢往深处走，应急灯的光里，他看到货架后面，有个半米高的黑影在动，六条细腿在地上划动，留下淡红色的黏液——是雾虫，但比之前见到的大了一圈，身体上还长着黑色的硬壳。
“巨型雾虫。”林野皱起眉，这种变异体他只在检测仪的资料里见过，据说它们的黏液腐蚀性更强，还能喷吐雾丝缠住猎物。他悄悄后退，想绕到货架另一侧，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纸箱，罐头滚了一地。
巨型雾虫猛地转头，复眼在绿光里泛着幽光，突然喷出一团白色的雾丝，直扑林野的脸。他迅速侧身躲开，雾丝落在地上，瞬间把水泥地腐蚀出几个小坑。
“苏晓！别进来！”林野大喊，同时举起消防斧，朝着雾虫的头部劈去。斧刃带着钢刺，正好扎进雾虫的复眼里，雾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六条腿乱蹬，黏液溅得满地都是。林野趁机往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货架——雾虫突然用身体撞向货架，上面的纸箱“哗啦”一声砸下来，正好把林野埋在下面。
“林野！”
苏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显然听到了动静，拿着钢筋冲了进来。巨型雾虫正对着纸箱堆疯狂喷吐雾丝，林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闷响：“用信号器！高频声能刺激它！”
苏晓立刻掏出信号器，按下去的瞬间，刺耳的“嘀嘀”声在仓库里炸开。巨型雾虫果然烦躁地原地打转，复眼里的伤口渗出淡绿色的血液。苏晓趁机冲过去，举起钢筋，狠狠扎进雾虫的腹部——那里是它的软肉，没有硬壳保护。
雾虫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身体慢慢瘫软下去，黏液不再分泌，渐渐变成了黑色。苏晓喘着气，扔掉钢筋，蹲下来扒开纸箱堆，把林野拉了出来。他的防毒面具歪了，额头上擦破了皮，渗出血珠，幸好没沾到黏液。
“你没事吧？”苏晓递过水壶，让他喝了口水。
林野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滤芯，塞进背包里：“拿够三天的量就行，太多背不动。我们得赶紧走，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别的雾兽。”
两人刚走出仓库，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不像是雾兽，倒像是……人类的脚步声，但更重，像是穿着什么重型装备。
林野立刻关掉应急灯，拉着苏晓躲进旁边的办公室，透过门缝往外看。昏红的光里，一个穿着黑色防化服的人影走了进来，防化服上印着一个陌生的标志——一个圆圈里，刻着三道交叉的闪电。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改装过的步枪，枪口对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们是谁？”苏晓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
林野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消防斧。他见过政府的防化服，见过幸存者自制的防护服，但从没见过这种款式——材质更厚，头盔上的面罩是黑色的，看不到里面的人，而且……那人的腰间，挂着一个和苏晓一模一样的信号器，只是颜色是黑色的，不是蓝色。
是发“诱饵信号”的人！
黑色防化服的人影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突然抬头，朝着三楼的方向看过来。林野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显然察觉到了动静，正慢慢往楼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像敲在两人的心上。
苏晓的手开始发抖，她摸向背包里的滤芯，小声说：“我们……我们从窗户跳下去吧？二楼不高，下面有垃圾桶，能缓冲。”
林野看向办公室的窗户，玻璃早就碎了，外面的赤雾更浓了，检测仪的屏幕从刚才就没停过闪烁，浓度已经到了291，而且……他瞥见楼下的街道上，还有两个穿着黑色防化服的人影，正朝着疾控中心的方向走过来。
“跳下去也是死。”林野的声音很沉，“他们有三个人，还有枪。我们得躲起来，等他们走。”
他拉着苏晓，躲进办公室的储物柜里，关上门的瞬间，外面传来了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黑色防化服的人影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储物柜前。
林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苏晓急促的呼吸声。储物柜的缝隙很小，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靴子，沾着淡红色的黏液，和雾兽的黏液不一样，更稠，带着一丝金属光泽。
突然，那人的信号器响了，是一阵低频的“嗡嗡”声，和刚才的诱饵信号完全不同。那人接起信号器，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带着电子音的失真：“目标区域未发现幸存者，赤雾浓度即将峰值，请求撤离。”
“收到，撤离。”信号器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同样失真，“注意，城北的‘净化区’需要支援，那里的雾兽出现了二次变异。”
黑色防化服的人影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林野和苏晓在储物柜里又待了三分钟，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推开柜门。
“净化区？”苏晓皱着眉，“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林野走到窗边，看着三个黑色防化服的人影消失在赤雾里，检测仪的屏幕上，刚才那阵低频信号的残留还在闪烁，来源正是城北的废弃工厂区——那个“死亡区”。
“他们在改造死亡区。”林野的指尖在检测仪屏幕上划过，“用信号引雾兽，清除幸存者，然后把那里变成‘净化区’……他们到底是谁？”
苏晓突然抓起定位器，脸色变得惨白：“营地的信号……没了。”定位器的屏幕上，代表营地的绿点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
林野回头看她，只见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血污，在防毒面具里晕开：“我爸妈还在营地……他们会不会……”
赤雾从窗户飘进来，带着更浓的金属味。林野握紧背包里的滤芯，又看了眼检测仪上指向城北的信号残留——一边是消失信号的营地，一边是充满未知危险的“净化区”，而他们手里的物资，只够撑三天。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赤雾浓度降下来。”林野把自己的水壶递给苏晓，“不管营地怎么样，我们得先活着，才能去找他们。”
苏晓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重新握紧钢筋。两人走出疾控中心，朝着远离城北的方向走去，赤雾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废墟的街道上，像两个渺小的黑点，在末世的危险里，寻找着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而他们没注意到，疾控中心三楼的仓库顶上，一个黑色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镜头闪烁着红光，把他们的行踪，传回了城北废弃工厂区的某个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