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毯子很暖,有种松木的香气。
可那是谁的记忆?
他们说,她是不配的,这些都是她占了郑宝悦的东西。要还的。
打折了手腕,还郑宝悦的音乐天赋,丢掉名字和记忆,还郑宝悦一个顾寒声。拘禁在地下室的一个月,用来还郑宝悦受苦的二十年。
她垂下眼帘,那滴眼泪消失不见了。她拉住了扶着自己的手。
谢小荷擦擦她的脸,把自己的老围巾披在了她身上。
她小时候见过这个姐姐的,可能太久了,彼此都不认识了。但她看到吴茹文就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凶悍是出了名的,小荷知道她女儿叫李善仪,一个比她妈妈凶悍的姐姐。
先进门跟着的女人跟吴茹文讲道理,谢小荷叫她芳姨,她问:“芳姨,我能把她带走吗?”
李芳珠想想,点了头。然后指了指吴茹文,“你啊!”她讲话是很管用的,吴茹文念叨着要跟出来,却没有拿着水果刀拦着她们了。
屋里的光透出来。
谢小荷背起李善仪走。李芳珠把钥匙给她,一只手拦住要跟上的吴茹文。
谢小荷力气好大。李善仪被她背着,恍惚听清了她的声音,那个叫做谢小荷的姑娘,很小一只,力气很大。
”你醒啦!咱们小时候见过的,我跟外婆来梨城玩儿走丢了,你帮我打跑了野狗,记得我吗?“
李善仪摇摇头。
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的故事,长在养猪大户的家里,她杀过猪,洗过满手的猪血,就这么长大了,忽然听见自己要被塞到村头一个开厂子的人家里做老婆。她怎么能够这样嫁人!谢小荷连夜收拾东西,跑了,上了船,她的姐姐就在海边看着自己,抱着肉乎乎的小宝宝。她以为姐姐也要上船,朝她伸手。船开了,突突的声音拨开海浪。姐姐如梦初醒一样,忽然回头叫了一声:“她在这里!”
姐姐一定是害怕他们抓住她,所以在开船之后才发出叫喊。谢小荷用力的挥手,她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
那艘船在海里飘向远方,带她来到了梨城。
梨城有最好看的海。
她扎着圆圆的道姑头,眼睛也圆圆的。把李善仪放下的时候,她们一块抬头,看到发锈的院门口,悬挂在枯树枝上的月亮。
好圆啊,月亮。
那民宿的牌子被讨债的人撅断了,南河,变成了南可,水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这么一间断水断电的房子,是李芳珠低价买来的,店主破产,民宿贱卖,结满了蛛丝的房子无人问津。谢小荷很熟悉路,带着她进来。
在灯火都散尽的夜晚里,李善仪很恍惚,她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地下室。她捏紧了铁门,红锈蹭到她手上。
谢小荷摸出一盒子火柴,把火柴塞她手上,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来一根蜡烛。
那天夜里黑乎乎的民宿里,她们至少度过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夜晚,烛光摇动,谢小荷作势对着烛光许愿,她说:”善仪姐,我们做好朋友吧。“
梦就做到这里。
谢小荷听见砰的声音,她醒过来,天快要暗下来了,一切灰蒙蒙的。
好像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对面红黄的横幅被风吹落过来,挂在了院子铁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