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外斜落进来的温暖阳光,把床上的女人晒得也发热起来,她紧闭着的眼睛再睁开。太阳有些刺眼,也许因为这样,她眼眶发涩,有些酸胀,就像流干了眼泪似的。
天又亮了,她坐起来,下意识去梳理长发,手伸出去,捞到的是看不见的空气。
对了,她剪掉了。
楼下装修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她看一眼还未响起来的闹钟,已经是九点。
顾寒声七点起床,读时报,播放全英的经济时论,跟总公司开越洋会议。
在李善仪没醒来的时候,他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因而李善仪下楼,碰见他闲适地倒腾那台咖啡机的时候,有些意外,顾寒声正好回头看她,“脚步声震天,我以为是怪兽攻城。”
那是木地板老旧才这么不经踩,李善仪嘴角向下一撇,大概是昨晚熬夜的缘故,她还有些起床气,直愣愣推了一句:“你昨晚出去的时候很急,我以为你不回来住,是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顾寒声指腹碰在咖啡机按钮上,有些年岁的咖啡机启动,电钻似的开机声震了他的手,游刃有余的顾寒声不可置信,世界上竟然有又像拖拉机,又如同电钻钻墙的咖啡机。他拔掉了插头。
李善仪不解:“干什么?”
“坏了,你没听出来?”这么大的声音。
她走过来看,嗅了嗅,没有烧焦的味道,只闻见那款限定的冷泉淡香,顾寒声也微微低头看,“什么味道?”声音和鼻息扫过了她的耳朵,李善仪耳尖烫了起来,定一定神,抬手挥了挥空气。
“走开,挡住我了。”
他干脆地后退,在水吧台边找了个最近的位置,手撑着下巴看她。
咖啡机里外查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坏,她插上了插头,响声雷动,一切正常。她停下来,外面装修声也告一段落。
李善仪回过头看他,静悄悄的屋子里,他坐在那儿,像是眼睛里只装着她。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坠进了深水,她分明擅长游泳却张不开手臂,成了一座石头刻的雕像,就此沉落在深水底下。然而李善仪缓缓眨了眨眼睛,自己就从看不见的水里浮起来了。
她问:“你在看什么?”
“咖啡机,原来就是这么大声音吗?”见她点头,他扬起眉毛,前些日子似冰雪做的人,今日却格外生动,他接着问,“好旧的东西,为什么不换?”
“这是小荷的,她喜欢喝咖啡,说是提神。”
说到小荷,脸上才浮出淡淡笑意。
顾寒声问:“那你呢?”
“我不喜欢喝咖啡。”
咖啡太苦了。
她从前总是学着大人尝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东西,茶道也好,书法也好,郑太太尤其喜欢她摆弄花艺,说那样白瓷似的美人,侍弄花草,像画里出来的仙女。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想问这个,静放着的手握着触感微凉的手柄,她有些戒备,收回目光,把咖啡机启动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想必萃取不出什么好咖啡,好在也不是她喝。
但挺久没弄咖啡机了,她手上动作有些忙乱,顾寒声瞧着她,目光柔和。
他每一次见到她都好像很忙,忙着相亲,应付争端,忙着赚钱,民宿盯着装修,她不是不染烟火的蝴蝶,是被生活抽得团团转的陀螺。
“那你自己喜欢什么?”
她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