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被贬为嫔位的阮欢红着双眼,摔打器物。
“废物!都是废物!”
她恶狠狠地发泄。
“芳菲那个蠢货!竟被皇上抓个正着!”
殿内除了她以外没有旁人,昭阳宫剩余宫人都躲得很远,生怕被脾气暴躁的丽嫔牵连。
砸累了,丽嫔扶住冰冷的柱子喘息,她心底浮现起一个疑问。
为什么水仙那个贱婢会知道张妈妈有问题?!
若是芳菲在她身边就好了,芳菲那么聪明有主意,一定能帮她想一想。
丽嫔心绪复杂,说不清是怨芳菲多一点还是恨她多一点。
唯一不变的,只有对水仙的怒火。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
“滚出去!”
丽嫔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便呵斥。
“谁让你进来的?给本宫滚!”
那小宫女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惶恐退下,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奴婢瞧着,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丽嫔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个小宫女。
“什么转机?本宫如今被禁足在这昭阳宫,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转机?!”
小宫女依旧低着头,声音笃定。
“娘娘稍安勿躁,虽然娘娘被降位,但您终究是阮相嫡女。”
“一时的失意算不得什么。皇上此刻震怒,不过是因那瑾妃腹中龙胎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这话说得极其隐晦,丽嫔狐疑地看着这个陌生宫女。
“你是谁的人?谁让你来跟本宫说这些?”
小宫女走上前去,凑到了丽嫔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个让她无比震惊的名字。
——
几日后,永乐宫内室里。
夜已深沉,昭衡帝连日处理朝政,此刻正拥着水仙酣眠。
水仙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并不安稳,腹中偶尔传来的沉坠感让她在睡梦中秀眉微蹙。
突然,她感觉身下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被褥。
她突然清醒了过来,上一世的生产经验让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瞬间涌起的紧张。
水仙轻轻推了推身旁熟睡的帝王:“皇上皇上醒醒。”
昭衡帝缓缓醒来,炙热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低沉的声音还带着梦中的朦胧。
“仙儿怎么了?”
水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皇上恕罪,扰您清梦了。”
“臣妾不想吵醒您,只是臣妾似乎要生了。”
昭衡帝所有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几乎顷刻便坐起身,掀开锦被一看,果然看到水仙身下洇湿了一片。
他心头一紧,立刻扬声:“快来人!瑾妃要生了!”
整个永乐宫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段时间永乐宫上上下下训练有素,宫人们仿佛早就等侯这一刻,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银珠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水仙的状况,立刻上前小心搀扶,同时语速极快地对昭衡帝道。
“皇上,产房早已备好,在东暖阁,奴婢这就扶娘娘过去!”
昭衡帝也迅速披上外袍,看着水仙被众人簇拥着挪向早已布置妥当的产房,眉头紧拧着。
他从未经历过女人生产,此刻下意识地想跟进去:“朕”
“皇上!”
银珠急忙拦住他。
“产房乃血腥污秽之地,按规矩,皇上不宜入内,恐冲撞了。”
“请皇上在外间歇息等候,奴婢们定会拼尽全力护佑娘娘和皇嗣周全!”
昭衡帝脚步顿住,看着水仙苍白却努力保持镇定的侧脸,强压下心中的焦灼,点点头。
“好,朕就在外间守着!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
水仙被宫人扶着,安置在铺着厚厚软垫的产床上。
重新挑选的靠谱稳婆迅速围了上来,检查情况,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女准备热水、剪刀等物。
昭衡帝在外间焦灼地踱步,每一次听到产房内传来水仙压抑的痛呼,他的心都跟着揪紧一下。
不多时,只见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
看到昭衡帝,她立刻上前劝慰。
“皇上莫急,臣妾听闻瑾妃发动,特来看看。瑾妃福泽深厚,定能平安诞下皇嗣。”
昭衡帝看到皇后深夜赶来,心中稍慰:“皇后有心了。只是你身子弱,何苦跑这一趟?”
皇后轻轻摇头,温声道:“瑾妃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大功,臣妾身为皇后,理应在此。”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对昭衡帝的关心。
“皇上还有早朝,想必也乏了,不如先去歇息片刻?这里有臣妾照看着。”
昭衡帝断然拒绝,沉声道:
“不必!仙儿在里面受苦,朕岂能安寝?朕就在这里陪着她!”
皇后眸光轻微闪烁了下。
“皇上待瑾妃情深义重,实乃瑾妃之福那臣妾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不久,德妃、静妃、婉妃三人带着宫人陆续闻讯赶到。
偌大的外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德妃进来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四周,当视线掠过桌上摆放的那对皇后赐于的成对麒麟摆件时,她脚步不着痕迹地微顿了下。
“德妃来了?”
皇后的声音让德妃回过神来。
“快过来坐吧,瑾妃在里面,一时半会儿怕还生不下来。”
德妃猛地回神,轻轻颔首,“是,多谢皇后娘娘。”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医们也早已在外间候命,水仙此胎事关重大,太医院上至院判下至学徒都来了。
昭衡帝的目光在几位太医中扫过,最后落在站在最末,面色比在永乐宫当差时明显憔悴许多的裴济川身上。
太医院的院判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他记得这个年轻人一直负责瑾妃的孕期调理。
“裴济川。”
院判开口,“瑾妃娘娘这一胎的情况,你最熟悉。速去将娘娘的脉案和之前用药的记录整理出来,与卢太医一同斟酌药方。”
他口中的卢太医,正是裴济川在太医院的师傅卢宝华。
裴济川恭敬应声:“是,院判大人。”
他正欲转身去取记录,一旁的卢宝华却一步抢上前,对着院判和昭衡帝躬身道。
“裴济川虽是下官的学生,但他年纪轻,经验尚浅。瑾妃娘娘这一胎的脉案和用药,下官日日都亲自过问的,了然于心!”
“这助产安神的方子,下官早已斟酌妥当,定保娘娘顺遂!”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裴济川一眼,心中暗忖:这泼天的功劳,岂能让一个小太监出身的学徒抢了去?
裴济川知道的,就是他卢宝华知道的!这功劳,合该落在他头上!
裴济川被他抢白,脚步顿住,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低下头,退到卢宝华身后,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他深知卢宝华平日对瑾妃娘娘的脉案根本不上心,每次都是他详细记录汇报,卢宝华只是草草翻看。
此刻为了抢功,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昭衡帝此刻心思全在产房内,并未留意这师徒间的暗涌,只对卢宝华道:“那就有劳卢太医了,务必用最好的药!”
卢宝华喜形于色:“臣遵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说完,他立刻转身去开方抓药,俨然一副主事者的姿态。
众人的等待从深夜持续到天明,又从天明熬到了正午。
昭衡帝连早朝都推了,一直守在外间,粒米未进。
皇后、德妃、静妃等人也陪坐着,个个面露疲色。
银珠指挥宫人送上茶水点心,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只是目光频频望向产房,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产房内的痛呼声时高时低,听得人心头发颤。
昭衡帝坐立不安,不住地在外间踱步。
皇后温言劝慰:“皇上,妇人生头胎,耗时长些是常事,瑾妃吉人天相,定能平安。”
终于,在未时三刻左右,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在内室响起,缓解了整个永乐宫的焦急!
“生了!生了!”
稳婆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公主!
外间众人神色瞬间各异。
昭衡帝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大步冲到产房门口,声音带着激动:“仙儿如何?孩子如何?”
产房门打开,稳婆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瑾妃娘娘诞下皇长女!母女平安!您看,小公主多精神!”
昭衡帝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柔软的一团。
襁褓中的婴儿皮肤还红红的,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嚅动,发出细弱的哭声。
他珍视无比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动作略显生涩却无比轻柔,眼中满是初为人父的激动。
“好,好!朕有女儿了!”
他朗声大笑,向来稳重深沉的帝王此时喜形于色,难掩欣喜。
然而,几乎同时,产房内突然传来婢女惊恐的尖叫:
“不好了!瑾妃娘娘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