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情动,确实不在水仙的意料之中。
正午的阳光是一日中最热烈的,透过半开的窗子落在榻上,让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许久未被召幸,水仙虽是为了养胎,可也正是因为养胎,她心中生出了许多渴望来。
有一瞬间,水仙几乎要放弃。
只觉得算计太过心累,昭衡帝都已经送上门来,她不如用一用。
就在意志愈发薄弱,昭衡帝也翻身上榻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银珠的通报声。
“启禀皇上,瑾妃娘娘,温贵人殿外求见,说是……给皇上送些亲手做的点心。”
原本潮热的空气瞬间凝滞。
白日本就透着些荒唐,银珠的声音传进来后,无论是水仙还是昭衡帝都变得清醒不少。
水仙抬手轻扯了下昭衡帝松开的衣领,“皇上,不如”
昭衡帝坐起身来,他的指尖尚在水仙的腰间流连,但最终还是松开手,声音恢复了几分帝王的疏淡:
“一炷香后,再让她进来。”
又过了一炷香,帝妃二人已然整理好衣衫,重新来到外间。
珠帘轻响,温贵人易书瑶款款步入。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水葱绿的软烟罗裙,清雅得如同一竿新竹。
她目光飞快扫过内室门口并肩而立的两人,昭衡帝衣襟稍乱,水仙颈侧那抹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都彰显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妾身给皇上请安,给瑾妃姐姐请安。”
温贵人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嫉恨。
“妾身并非有意打扰圣驾,只是路过永乐宫,见皇上御撵在外,想着新做的点心刚出锅时滋味最好,怕误了时辰,这才冒昧进来请安。”
她抬起脸,带着些许无辜,“瑾妃姐姐不会怪罪妾身唐突吧?”
水仙配合她演戏,面上温婉平和:
“温贵人一片心意,本宫怎会怪罪?”
她抬眸看向昭衡帝,“皇上,既是温贵人的心意,不如尝尝?”
这时,温贵人像是才想起什么,懊恼地轻呼一声:“哎呀!瞧妾身这记性!光顾着赶过来了,点心点心竟忘在宜昌宫了!”
她抬起水盈盈的眼眸,带着几分恳求望向昭衡帝,“这点心要趁热才酥脆香甜,皇上,瑾妃娘娘,可否移步宜昌宫?也省得宫人来回奔波,失了风味。”
温贵人特意看向水仙,语气带着试探,“娘娘怀着龙嗣辛苦,若是不便走动,妾身可以让奴才送过来”
“无妨。”水仙截断她的话,唇边笑意温软,眼底却一片清明。
“温贵人盛情,本不该推辞。只是本宫方才用了些汤羹,此刻腹中饱胀,实在不宜再进甜腻之物。”
她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抬手,指尖拂过昭衡帝微微敞开的衣领,将那点凌乱细细抚平。
动作间,柔若无骨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颈侧温热的肌肤,带着滑腻温软的触感,又在他下意识想要捉住那抹温软时,倏然收回。
她抬眸,眼波盈盈直让昭衡帝心底微痒,说出的却是礼貌推拒。
“皇上不如随温贵人去尝尝?莫辜负了妹妹一番心意。臣妾正好有些困乏,想小憩片刻。”
昭衡帝被她那短暂触碰撩拨得心头微荡,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而温贵人的糕点,让他不免想到还是皇子时,在某个春日午后,也曾有一双温柔的手,将一块清甜的点心递到他面前
他深深看了水仙一眼,压下心头莫名的空落,终是颔首:“也好。你安心歇着。”
不久后,宜昌宫东配殿。
空气中弥漫着糕点香气。
温贵人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碟精致的芙蓉酥,形状小巧,酥皮层层分明,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的姿态温顺,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昭衡帝脸上的细微表情。
昭衡帝拈起一块,只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虽然不是一样的糕点,但看着易书瑶那与记忆中温嫔的相似容貌,瞬间将他拉回多年前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他安静地吃着,仿佛透过精致的点心,再次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温柔浅笑的女子。
易书瑶觑着他的神色,心知皇上已被她精心制作的糕点征服。
她拿起银壶,为昭衡帝续上热茶,声音轻柔:“皇上觉得这点心可还入口?”
昭衡帝颔首,称赞了一句。
易书瑶又说了些话,才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水仙身上。
“妾身在家中时,曾听母亲提起,女子有孕在身,最是辛苦,也最需谨慎。妾身日夜为瑾妃娘娘祈福,望她顺利诞下皇儿,为社稷添福。”
昭衡帝又拈了块糕点,“你有心了。”
易书瑶温柔一笑,继续道:“女子有孕,有时看似稳固,但实则神仙难料。妾身有个旧识,她娘亲怀胎时,大夫也说胎像稳固了,谁知只因一时情动不慎同房,竟生生落了胎,伤了根本,再不能生了。”
她轻叹一声,似是闲话感慨,目光却缓缓扫过昭衡帝,“她每每提及,都痛心疾首,说这怀胎十月,一步都错不得,尤其是那等亲密之事,更要慎之又慎。”
温贵人的话,正说在了昭衡帝心中。
他心里那被水仙撩拨起的欲念骤然冷却。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远离她。
至少在她平安生产之前,他必须克制自己。
每一次靠近,对她,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你好生歇着。”昭衡帝神色不虞,随手将糕点放回盘子里,快步离开了宜昌宫。
接下来的半个月,昭衡帝再未踏足永乐宫。
这日午后,拓跋贵人踏入了永乐宫正殿,她在这半个月去过乾清宫侍寝一次,如今看永乐宫门可罗雀,倒是有种为水仙打抱不平的冲动。
她看到倚在软榻上读书的水仙,忍不住开口:“娘娘,皇上这几日连后宫都少来了,更别提永乐宫。定然是那温贵人在其中作梗!”
拓跋贵人观察着水仙的脸色,试探道:“要不妾身寻个机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娘娘?就说娘娘近日胃口不佳,或是思念圣颜?”
水仙帮她获宠,拓跋贵人也想在此事上尽一份力!
水仙合上书卷,以安抚目光看向拓跋贵人:“急什么?”
虽然水仙不知道那日温贵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但不过是些阻挠她获宠的话。
水仙唇角轻勾出弧度来,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易书瑶怎知,男女之间,最无用的便是理智。
如今昭衡帝因为理智强压欲念刻意远离。
而树枝上头,挂了禁止触碰的牌子的果子,才最会引诱人摘下品尝。
她,不急。
她要等合适的时机,引诱昭衡帝亲自突破理智的束缚。
越是压抑,便越是渴望
几日后,乾清宫。
堆积如山的奏折散发着墨香,却驱不散昭衡帝心头的烦躁。
他放下朱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殿试的卷宗摊在面前,那些锦绣文章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动的,总是那抹被阳光笼罩的、莹润静美的侧影以及温贵人那无心的提醒。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他脑中撕扯,让他难以专心。
“皇上,”冯顺祥轻手轻脚地进来,躬身禀报,“永乐宫瑾妃娘娘派人来,说娘娘近日总觉得身子疲乏沉重,想请求皇上开恩,允她去温澜殿泡泡温汤解解乏。”
温澜殿?
昭衡帝倏然抬眸。
上一次在那里,她雪白的肌肤在汤泉中若隐若现,眼尾泛红,娇声央求他的画面浮上眼前。
“太医怎么说?”他下意识追问,又觉得自己声音过于急切,轻咳了一声。
“她有孕在身,泡温汤可无碍?”
冯顺祥垂首恭敬答道:“回皇上,奴才得了娘娘请求,不敢怠慢,特意先去太医院问过当值的张院判。”
“张院判仔细问了娘娘的脉案,言道瑾妃娘娘这一胎养得极好,胎气稳固异常,只要水温适宜,时辰控制得当,短暂浸泡温汤舒筋活血,反倒有益无害,尤其能缓解娘娘的疲乏之感。”
语毕,最后的话音还未落,昭衡帝急切的步伐已经越过门口的冯顺祥往外疾步而去。
冯顺祥只听到帝王克制的声音沉沉响起:“摆驾!去温澜殿!”
温澜殿内,暖雾缭绕,巨大的汤池中,温热的泉水汩汩涌出,水汽蒸腾,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水仙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色软绸纱衣,站在池边用脚尖试探着水温。
水面上撒了些增添香气的花瓣,那些花瓣被热气蒸透,愈发散出馥郁浓烈的香气。
昭衡帝掀帘入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撩动人心的场景。
雾气染着花香,美人轻轻搅动池内的碧波,纱衣半遮半掩,却愈发将她的曲线突显得极为诱人。
“皇上?”
水仙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身看去,似是被他眼底炽热烫到,轻轻瑟缩了下肩膀。
昭衡帝脱去长袍,俯身将她抱起,然后从旁边玉阶,一步步走入香气四溢的汤泉水里。
温热的池水涌上,熏红了水仙的脸颊,她双颊泛着桃花般的粉晕,眼尾也染上了一抹动人的嫣红,让昭衡帝更想狠狠欺负。
“仙儿”
他哑声在她耳边低喃。
“朕,渴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