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雪焚孤光葬流年 > 第十九章

翌日清晨,霍向俞早早来到侯府寻林岁晚。
无论前尘如何,上天既给他重生之机,便是要他赎罪。
此生,他定要与林岁晚相守白头。
他请门房通报,却被告知府中无人。
可他分明看见有人影走动。
心疑之下,他绕至后院,翻墙而入。
见林岁晚一身鹅黄素裙,趴在院中石桌上,柳眉微蹙。
似在等人,霍向俞理所当然以为她在等自己。
无奈一笑,正欲现身。
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入院中。
“晚晚,还在生气?”男子语带宠溺。
林岁晚闻声,眼眸微亮,随即扭过头故作不理。
她这般娇羞模样,令霍向俞心头一紧。
他强自安慰,此人大约只是林岁晚友人。
然接下来一幕,粉碎了他的自欺。
那男子不顾旁人,径直将林岁晚打横抱起。
“晚晚莫气了,是本王不好,未能及时赶回参加姐姐婚礼。”
霍向俞的角度,恰好看清男子样貌。
竟是当朝摄政王,顾慕白!
霍向俞险些从墙头跌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不愿相信林岁晚竟有了新人。
可林岁晚对那男子含羞带怯的神情做不得假。
明明前世此时,她还心系自己
慌乱中,他忽略了顾慕白投向他的那抹玩味眼神。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昨日兄长欲言又止,以及林岁晚急于摆脱他的缘由。
心脏如被巨掌狠攥,痛彻心扉。
霍向俞以最快速度回到将军府。
失去理智般闯入霍佑齐书房。
“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书案后的霍向俞并不意外:“怎么?”
“摄政王怎会与岁晚”霍向俞眼眶赤红,声音哽咽。
霍佑齐目光平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怎么可能?”霍向俞难以置信。
一个时辰后,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书房。
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
原来霍佑齐与林尽欢重生归来,为避前世悲剧,刻意减少他与林岁晚的接触。
而那时的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心属林尽欢,乐得少去侯府。
初时林岁晚常来寻他,他却视而不见,渐渐她便冷了心。
待他自请戍边,一去五年,音信全无。
林岁晚纵有万般心思,也在这漫长冷落中消磨殆尽。
霍佑齐夫妇的干预,使这一世轨迹大不相同。
譬如霍向俞更早封将,摄政王顾慕白频繁现身于林岁晚左右。
甚至在一年前,顾慕白便向侯府递了八字,求娶林岁晚为妃。
侯爷夫人以女儿年幼且心系霍向俞为由婉拒。
顾慕白并未强求,只言愿等她真心相许。
得知这一切,霍向俞如遭五雷轰顶。
若此世全然不同,他重生归来又有何意?
接连数日,霍向俞借酒浇愁。
霍佑齐看不下去,推开房门。
见满地酒坛,他眉头紧锁。
一把揪起烂醉如泥的霍向俞,恨铁不成钢:“霍向俞!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他将霍向俞拽到铜镜前,指着镜中形容枯槁的人:“这便是你重活一世要做的事?用醉酒逃避,继续当个懦夫?”
霍向俞眼神空洞:“哥,她不爱我了,她身边有别人了,我回来还有何意义?”
霍佑齐厉声道:“意义是赎罪!是弥补!而非这般自暴自弃!”
“你这般模样,只会让她更厌弃你,只会证明她离开你是对的!”
霍佑齐的话如冰水浇头,令霍向俞稍醒。
他痛苦地意识到,在此世林岁晚的认知里。
他霍向俞,不过是个五年音讯全无、关系早已疏远、甚至可能令她生厌的“邻家兄长”。
忆及林岁晚如今看他的眼神:困惑、警惕、疏离,间或夹杂一丝对“怪人”的怜悯。
唯独没有前世的痴恋、怨恨或任何浓烈情绪。
这种彻底的“无关紧要”,比恨更令他窒息。
不,林岁晚尚未与顾慕白成婚,他便还有机会。
“哥,我想把晚晚抢回来。”霍向俞眼神变得坚定。
霍佑齐心中叹息,却知这是他活下去的执念。
只求他循序渐进,莫吓到林岁晚。
霍向俞满心欢喜,憧憬着与林岁晚的未来。
而侯府的林岁晚却有些烦恼。
不知为何,摄政王顾慕白近来频频登门。
“你又来做什么?”林岁晚一出院门便见顾慕白立于阶前。
他挑眉:“等我的王妃。”
林岁晚面颊飞红:“胡说什么?”
顾慕白眼底含笑:“好了,接你去春宴。”
她本就要去,何须他来接?林岁晚心中嘀咕。
不过有人相陪,路上倒也不闷。
在顾慕白的搀扶下,林岁晚登上华贵马车。
上车前一刻,她鬼使神差般回头。
一个落寞身影立于侯府门外,目光不舍地追随着她。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偏头上车。
一直留意她的顾慕白柔声问:“怎么了?”
林岁晚摇头。
“霍将军还在寻你?”
“王爷如何得知?”林岁晚甚少应霍向俞之约,不解公务繁忙的顾慕白怎会知晓。
顾慕白轻笑:“他来找过本王,让本王把你‘还’给他。”
林岁晚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不解霍向俞何出此言。她从前确对他有过倾慕。
但自他为避她,不惜戍边五年不归,甚至片语无寄时,那份心思便已放下。
一切变数,皆在佑齐哥与姐姐成婚那日。看来,是该去趟将军府了。
见林岁晚眉头越蹙越紧,顾慕白心疼地揽过她。
“无需忧心,若他烦扰于你,本王派人去与将军分说。”
林岁晚摇头:“不必,我自能解决。”
“好,待你解决了他,我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我还没答应呢!”林岁晚脸色绯红。
虽这般说,她对嫁给顾慕白之事,已不再抗拒。
她初遇顾慕白是在秋猎宴上。
彼时她与姐姐同赴宴席。
不巧遇上爱慕霍佑齐的公主,因嫉恨而针对姐姐。
争执间,林岁晚为护姐姐,被公主推落深湖。
落水瞬间,无数杂乱画面涌入脑海。
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闻声赶来的顾慕白跃入湖中救起她。
仿佛也是那一刻,她对霍向俞的情愫骤然消散。
得知他为她严惩公主后,她心弦微动。
似是很久,不曾被人如此坚定地维护过了。
“想什么如此入神?”顾慕白看着她变幻的神色问道。
林岁晚回神,对他展露甜美笑靥:“想你啊!想我们初见时,你毫不犹豫地救我,还为我责罚了公主。”
顾慕白深邃眼眸凝视着她,盛满爱意:“因你值得,因我不愿见你不开心。”
他未曾言明的是,在她们与公主争执时,他便立于其后。
看着她为护姐姐据理力争、小脸通红的模样,久违的心动悄然滋生。
见她被波及落水,他脑中一片空白,不及唤人便已跃入水中。
湖中寻到她时,她脸上的痛苦似非仅因溺水。
倒像一个历经磨难之人终得解脱,毫无求生之念。
顾慕白耗尽气力救她上岸,亦对她生出探究之心。
相处之中,情愫暗生,认定她便是此生良配。
马车内,顾慕白言罢,与林岁晚相视一笑。
赴宴归来,林岁晚在府门前,毫不意外地遇上了等候多时的霍向俞。
“你为何同顾慕白去?”霍向俞一见她便忍不住质问。
仿佛她真辜负了他。
“我为何不能同王爷去?”林岁晚不解。
“你”你可知此宴是皇家宫宴?你可知赴宴便意味着你已是皇家之人
霍向俞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满腹质问堵在喉间。
林岁晚不耐地甩开他的手:“霍将军夜深了,还不回府?”
“我来看看你。”霍向俞被她问得脸色发白,“晚晚,为何不回我的信?”
林岁晚自顾自倒了杯茶:“我为何要回?将军难道不知我与王爷已有婚约?”
“若你不愿,我可求圣上解除婚约!”霍向俞急切道。
“霍将军以何立场说这些话?”林岁晚困惑道,“不是将军叫我莫去烦扰你么?”
“我”霍向俞不知如何解释,那时的自己与此刻早已不同。
她挥挥手:“将军请回吧,男女有别。”
言罢径自回房,不再看受伤的霍向俞一眼。
回房后,她唤春桃取来霍向俞这些时日写来的信。
她蹙眉看了几封,不解信中言语。
信中他总在道歉,说对不住她。
然在她看来,情之一事,本就是你情我愿。
如同她喜欢霍向俞时,他厌烦她。
如今他说喜欢她时,她已寻得两情相悦之人。
或许他们生来便非良配,八字相冲。
林岁晚心中叹息:造化弄人。
“烧了吧,往后霍将军再送信来,不必收了。”
她将信交予春桃处理。
“王妃因何事烦忧?”顾慕白的声音忽地响起。
林岁晚已习以为常,她趴在桌上:“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他坐到她身侧,故作苦恼状,“不知王妃可有闲暇?”
“何事?”林岁晚侧头看他。
“今夜有灯会,王妃可愿赏脸同游?”顾慕白装出可怜模样。
林岁晚忍俊不禁:“好吧,看在王爷今日为我当了一日车夫的份上,勉为其难应了你。”
话音未落,她便被顾慕白抱起,施展轻功飞出侯府。
“霍将军,您也看见了,小女与王爷两情相悦。”林父看着远去身影,无奈摇头。
霍向俞脸色惨白如纸。
难道林岁晚当真不再爱他?
他神情恍惚辞别林父,鬼使神差般隐匿气息,悄悄尾随顾慕白与林岁晚。
只见顾慕白对林岁晚极尽温柔,小心翼翼为她戴上面具。
摊贩之物,只要她目光稍作停留,他便悄悄买下。
霍向俞不禁回想前世的自己。
对待林岁晚,眼中总带着仇视,从未在意她想要什么。
更不曾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他心痛如绞,迟来的悔恨将他淹没。
原来他从未真正爱过林岁晚,或许他根本不懂爱。
他看着那对璧人消失在如织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