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蔚之变了变脸色，厉声道：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没有我们。”
“不信你听队长宣读。”
顾蔚之等不及，直接抢过队长手里的名单。
边读边喃喃道：
“不可能，我不回城，怎么和你结婚，你爸不可能不让我回去！”
在场知道我们关系的也拧住眉头，纷纷起哄：
“宋若宁不选他们三个？不是吧，那谁还敢要她？”
“不可能，宋若宁好不容易舔到了顾蔚之，怎么可能放弃，说不定有别的后招。”
顾蔚之也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抬起头：
“宁宁，这上面也没有你的名字，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
在他们疑惑希冀的目光中，我微微一笑，走上高台，对准话筒。
“既然大家都在，我顺便宣布一下我的一桩喜事。”
“我要结婚了。”
伴随着我食指的指向，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史家明身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阵沉默后，不知道谁最先笑出声。
“宋若宁，你没病吧，放着三个英俊有为的人不要，要跟一个犯错误的人结婚？”
“没错，我女儿就是要和他结婚。”
姗姗来迟的书记带着父亲一起走进合宴。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领导，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只敢窃窃私语。
“他说他女儿，谁是他女儿啊？”
“不是说顾蔚之他爸在城里当官吗，但那是儿子也不是女儿啊。”
顾蔚之脸色苍白地攥紧拳头，看着台上的男人。
但我爸的目光却落在史家明身上。
“小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踏实又肯干，还记得他们几个上学那会，他的成绩是全校所有学生里最好的，我女儿选择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很放心。”
跟爸爸一起来的几个大院的叔叔也都对史家明露出同情和赞许的目光。
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上一世，史伯父是在我死后才得洗清了冤屈。
现在爸爸这么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敏感的时候，稍不留神，自己都可能被卷入漩涡，但爸爸还是为我奔走，我心里一阵感动。
这时季树却突然站起来，高声反驳。
“我不同意！宋若宁分明就是给我们难堪。”
7
“我们三个从小陪宋若宁一起长大，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当中的一个以后要成为宋若宁的童养夫，更何况蔚之哥都已经答应娶她了，凭什么她说扔就扔？那等她又回心转意，我们是不是还要像狗一样乖乖滚回来。”
季树的原意是想得到大家的舆论同情，但此话一出，合宴上的年轻人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原来不过是寄养在人家家的孩子，那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爸爸的身份出来狐假虎威。”
就是啊，有这种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但他们三个也没照顾好人家亲女儿啊，反倒有什么脏活累活全让若宁干了。
“还说童养夫，他们不知道当童养夫的条件就是洁身自好吗？可他们三个天天跟花孔雀一样围绕在白雪身边，真不要脸。”
白雪听到这些话脸色苍白了几分，就连顾蔚之和季树面子也挂不住连连让季树闭嘴。
大院里的几位叔叔听到他这样说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我爸脸色沉了下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养大的，他还是给他们留了几分体面。
“我收养你们只是因为你们无父无母，就算我存了要你们给宁宁作伴的心思，也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既然现在你们彼此都没看上对方，那还是自由婚恋更好。”
程子仁也满是狐疑地看向我。
“你真的打算放过我们？”
我大方牵起史家明的手，眼神坚定。
“既然各位叔叔伯伯都在，那就请你们给我和家明证婚，我宋若宁此生非他不嫁。”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季树就高兴地喝彩。
“太好了蔚之哥，你不用非娶那个宋若宁了！”
白雪也羞涩地低下头，软软道：
“恭喜你啊蔚之哥。”
但顾蔚之却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
“这不对，不对。”
“怎么了蔚之哥哥。”
白雪好心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顾蔚之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正如他们所说，他现在应该高兴才是，终于不用娶宋若宁那个傻子了。
但他心里却像是缺失了一角，尤其是宋若宁含情脉脉地望着史家明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想起小时候看到宋若宁和史家明在一起玩十分不爽，凭什么他有光鲜的身份和未来，而自己只能寄人篱下给人当童养夫。
所以就随口跟宋若宁说了一句，要想让他娶她，就不能跟别的男生说话。
结果那个暑假，宋若宁真的为了那句话和史家明绝交，甚至连程子仁和季树都没怎么理过。
宋若宁的听话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所以后来他每当感到自卑的时候，就习惯了把那些发泄在宋若宁身上。
现在她的目光全部落到别的男人身上，顾蔚之就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想出口挽留道歉，但大概是太久没好好说过话，开口却仍然高傲：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因为我不肯娶你，就要让我们永远留在乡下。”
“好，算我输了，听好了，我同意娶你了，收起你那些伎俩吧，小树和子仁必须回去。”
我满脸无语地看向他，现在从他嘴里听到娶我这两个字只会让我感觉头皮发麻。
懒得跟他解释，我直接吻上了史家明的脸。
8
史家明回吻我，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若宁，我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的。”
我们甜蜜地相拥在一起。
顾蔚之像是受不了这一幕，当即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程子仁他们也紧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蔚之，你觉得宋若宁在耍什么花招，怎么突然要嫁给史家明那个废人。”
白雪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但还是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
“要不你们还是去给她道个歉吧，本来今天是要宣布你们的婚约的，宁姐姐也真是的，就算怄气，也不该拿婚约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啊。”
顾蔚之想起我的那个吻，直觉我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
性子最急的季树直言道：“估计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从小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做过不少这种事，我敢打赌不出三天她就会要死要活的回来求我们娶她。”
闻言顾蔚之稍微安下心，也是，追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甚至嫁给史家明那个没了前途的男人。
这时程子仁在旁边安慰：
“还好这次他爸当众说了我们不必非要娶她不可，蔚之，就算以后她哭着闹着要嫁给你，你不理她就好了。”
顾蔚之听到这话脸色又沉了下去，白雪一直在观察顾蔚之的神色，见顾蔚之突然不高兴心里一阵嫉妒。
“都怪我，你们还是快去和宁姐姐和她爸爸道歉吧，否则她不让你们回城，你们的工作该怎么办？”
他们三个虽然打定主意要靠我家关系，但这样被赤裸裸的说出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季树气愤道：
“大不了就撕破脸，我就不信，我们几个大好青年，不能靠自己的本事走出去。”
程子仁也点头，“要是最后只有宋若宁一个人回城，我们就去举报她走关系！”
“跟那个废物在一起，他们以后在生产队也不好混了。”
但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合宴结束后，我和史家明去了别的生产队。
史家明利用自己的农学知识，科学饲养和接生，现在我们生产队的牛崽子都比别的生产队健康不少。
其他人也不顾他犯错误的身份了，好几个生产队都请他去给队里的牛马接生。
闲暇时间，我们还在村里教小朋友识字。
再加上我爸爸的影响，现在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尊重了不少。
队长给他分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公布关系后，我恨不得天天和他腻在一起。
倒是史家明比以前含蓄了不少，晚上总是红着脸催我回去，说这样不好。
反观顾蔚之他们三个，之前在村里装有背景的人，现在发现不过是我爸的养子，还一直为了白雪暗戳戳欺负我，被大家一致孤立。
以前他们都很少干活，现在队长给他们安排了最重的活计，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听说一开始让他们挑粪，他们还不肯干。
程子仁更是说自己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不可能做这种肮脏事。
后来饿了两顿，彻底老实了。
我听说这件事以后笑得肚子痛，史家明在旁边一边帮我补衣服一边说我幸灾乐祸。
我本来想反驳他，但后来想到他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幸好我有。
幸好我的魂魄没有立刻消失，亲眼看到史家明在我死后潦倒得不像样子，看到一向温润的他几乎失控，用尽了所有手段把那三个人折磨得不像人样。
后来他把我和爸爸的骨灰埋在了一起，每天都来看我，给我带一束我喜欢的白桔梗。
我窝进他怀里，撒娇道：
“我不幸灾乐祸了好不好。”
“不好。”
“你不许再提起他们。”
哦，原来是吃醋了。
9
我又一次想要留宿被拒绝了。
史家明送我到宿舍，和他挥手要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黑影拽住。
我刚想呼救，就听到顾蔚之熟悉的声音。
“宁宁。”
我用力推开他，眼前的人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一副疲惫到极点的潦倒样子，我冷冷开口。
“你来干什么。”
“来给你台阶。”
“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一直让你一个女孩子主动，现在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不会像之前”
我差点被气笑，听不下去打断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已经当众宣布和史家明在一起了，难道这个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那我不妨说得更清楚，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并且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麻烦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我就大踏步回去，没有理会顾蔚之愈加苍白的脸。
过了两天是我的生日，晚上我们生产队几个相熟的朋友围城一个圈，篝火烤肉。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史家明站起来，微笑着朝我伸出手。
我刚想握住，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手心还放着一个平安锁。
“宁宁，你的平安锁，我又重新打了一个，你能原谅我了吗？”
顾蔚之再次出现，身后还跟着不情不愿的程子仁和季树。
那把锁在火光照耀下光彩依旧，但我却觉得刺眼。
理都没理他，握住史家明的手。
顾蔚之还不死心，对着我们起舞的身影大喊：
“宋若宁，你跟着他没有前途的，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地方。”
围坐成一圈的女孩笑他，“难道跟你能回城，好大的脸。”
“听说他们三个少爷在队里指标常年垫底，还没姑娘能干嘞。”
在大家吃吃的笑声中，顾蔚之脸色涨红，但还是嘴硬。
“那我也比他强，我最起码出身清白”
话还没说完，一辆摩托疾驰而来，队长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下车。
“返程候补名单下来了，宋若宁，史家明，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
10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季树突然被这个消息点炸。
“史家明犯了错误，根本不能回城，宋若宁你爸这么做是徇私舞弊。”
队长直接打断他，“什么徇私舞弊，人家小史家的调查结束了，史书记已经恢复原职，史家明这段时间在农场的工作量也已经达标，当然可以回城了。”
“至于小宋”
我笑嘻嘻掏出一个红本本。
“当然是作为家属一起回去了，我们已经领证了。”
顾蔚之看到我手上红彤彤的结婚证，脸上彻底失去血色。
我们本打算低调点走，但队长非要给我们办一场欢送会，我和史家明一合计，正好趁这次把婚宴也办了。
他带我去城里扯了一块红布，做新衣服。
我打趣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史家明真诚地看着我。
“以前我怕因为身份的问题，怕连累你和伯父，怕给不了你幸福让你受委屈，但现在，我不怕了。”
那一晚，他终于没有赶我走，我第一次见识到精壮男人的体力
欢送会前一晚，我布置完打算回去，被程子仁和季树堵住，他们面色急切。
“宁宁，你快去看看吧，蔚之不好了！”
“他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喝酒喝伤了胃，我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我本来不想去，但转念一想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但一路越走越偏，在我察觉不对时，被他们用麻袋套住。
当我醒来时，头脑发蒙，耳边是他们三个和白雪的说话声。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带她过来让我们谈谈吗？”
“蔚之，你别傻了，这个女人早就变心了，我们那么说只是为了刚你心里好受一点。”
“现在多了两个返乡名额，只要我们把她跟那个史家明弄死，你跟雪雪就可以回去了。”
白雪委屈的声音响起，“蔚之哥，宁姐姐不嫁给你我愿意”
“滚！”
顾蔚之像应激一般一把推开白雪。
程子仁和季树对视一眼，“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只好我们来了。”
他们掏出一把尖刀，慢慢走近我。
我拼命挣开绳索，却于事无补。
“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程子仁狞笑，“到时候把你扔进傻子堆里被他们弄一晚上，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季树举起刀时，我吓得闭上眼，顾蔚之突然冲过来。
“我不许你们伤害宁宁！”
但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肩头全是血的史家明。
他毫不在乎，只是担忧地抱住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个废弃的房间被手电筒照亮，巡逻队的人带走了面色惨白的程子仁他们。
他们彻底完了。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我们的婚宴还是如期举行。
回城的车上，我问史家明，为什么那时候他会突然冲出来。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真诚地注视着我。
“那时候顾蔚之也是要给你挡那一刀的。”
“但我不想让你欠他。”
“笨蛋。”
我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