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我蹲在客厅玄关的鞋柜后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监控画面里,哥哥沈浩正坐在沙发上擦刀,刀刃反射的冷光透过镜头渗出来,在我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是我搬进哥哥家的第三天。也是警方让我安装第十七号摄像头的第三个小时。
小棠,进来帮我递瓶水。
客厅里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把微型摄像头摔在地上。我慌忙把伪装成螺丝钉的摄像头塞进鞋柜最底层的缝隙,指尖触到积灰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三个月前,城东公园发现第五具女尸时,没人会把这起连环杀人案和我的亲哥哥沈浩联系起来。他是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救死扶伤,温文尔雅,每次去超市都会帮邻居老太太拎菜篮子。直到法医在最新受害者指甲缝里找到的皮肤组织,与沈浩十年前捐血时留下的样本完全吻合。
沈棠,我们需要你帮忙。张警官把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时,烟蒂已经堆满了烟灰缸。照片上的女孩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摆着不同的姿势,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左胸都有颗红痣——和我一样。
我盯着照片里最年轻的那个女孩,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像极了高中时的我。胃里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我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吐得肝胆俱裂。
哥哥的公寓在二十三楼,视野开阔,能看到半个城市的夜景。我端着水杯走出玄关时,他正低头用绒布擦拭那把手术刀。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平日里温和的侧脸显得有些陌生。
哥,你怎么还不睡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刚做完一台手术,睡不着。你呢不是说今天面试累了吗
有点认床。我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小时候带我爬树时被树枝划破的。那时候的哥哥会把我架在脖子上,跑遍整条胡同,会把妈妈给的糖偷偷塞给我,自己含着糖纸发呆。
要不要喝杯热牛奶他放下手术刀,起身走向厨房。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沙发,带起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看着他的背影,手机在口袋里发烫。第十七号摄像头的信号指示灯还在闪,刚才太匆忙,好像真的没对准角度。
不用了哥,我先去睡了。我几乎是逃着冲进客房的。
反锁房门的瞬间,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机屏幕亮起来,张警官发来消息:十七号机位信号不稳,尽快调试。
我点开监控APP,画面果然歪了,只能拍到鞋柜的一角和半块地板。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我盯着屏幕看了三分钟,终于下定决心出去重新调整。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厨房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我踮着脚尖穿过走廊,心跳声大得像要撞碎肋骨。就在我蹲下身,伸手去够那个伪装成螺丝钉的摄像头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哥哥发来的短信。
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短信内容,血液瞬间冻结成冰。
第17号摄像头装歪了,帮你调好了。
我猛地回头,客厅里空无一人。厨房的夜灯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像一道未干的血迹。
手指抖得握不住手机,我跌跌撞撞地冲回客房,反锁房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里,鞋柜前空荡荡的,第十七号摄像头的角度被调得刚刚好,能清晰拍到整个玄关。
什么时候调的
我翻看监控记录,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喉咙。三分钟前,我离开客房的时候,画面里确实只有晃动的地板和我的鞋跟。可就在我收到短信的前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画面里,轻轻转动了那颗螺丝钉。
那是哥哥的手。他戴着我去年送他的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我们的生日。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还是哥哥发来的:小棠,睡了吗我好像听到你房间有声音。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在实时传输,走廊里空无一人,哥哥的房门紧闭着,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瘫坐在地毯上,看着手机里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凌晨两点四十分,距离我收到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分钟。这二十三分钟里,我像只惊弓之鸟,而我的哥哥,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连环杀人魔,就住在隔壁房间。
突然,监控画面里的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屏住呼吸,看着哥哥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手里握着那把刚擦过的手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步步朝我的房门逼近。
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手指颤抖着去按手机屏幕上的录音键,却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监控APP里突然传出我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画面里的黑影顿住了脚步。
我捂住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他知道我在看监控!他知道我发现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监控画面的传输延迟了整整三分钟。
三分钟。
也就是说,我现在看到的,是三分钟前的画面。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睡衣。我猛地回头,看向房门的方向。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死神的秒针在倒数。
小棠,开门。
哥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和得像在叫我起床吃早餐。可我知道,门的另一边,他正举着刀,等着给我致命一击。
我蜷缩在墙角,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黑影停在我的房门前,举起了刀。而现实中,门把手已经转到底了。
门,即将被推开。
一
我第一次怀疑哥哥,是在去年冬天。
那天是冬至,我提着妈妈包的饺子去医院看他。护士站的小姑娘笑着说:沈主任刚走,说是去处理点私事。
私事我愣了一下,他今天不是值夜班吗
是啊,小姑娘压低声音,但刚才接到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还挺着急的。
我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手机里导航显示哥哥的车往城东方向开去。那里除了一个快废弃的公园,什么都没有。
鬼使神差地,我开车跟了上去。
哥哥的车停在公园门口的隐蔽处。我把车停在街角,看着他裹紧大衣走进公园,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那个公园会在三个月后发现第一具女尸,更不知道,受害者左胸有颗和我一模一样的红痣。
我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手脚冻得发麻。就在我准备给哥哥打个电话时,他从公园里走了出来。大衣的领口立得很高,遮住了半张脸。他拉开车门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他袖口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迹。
小棠你怎么在这他坐进车里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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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送饺子,护士说你出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哥,你袖口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动作迅速地把袖口卷起来:刚才帮一个摔倒的老太太,沾到点泥。
那天的饺子最后凉透了。哥哥说医院有急事,把我送到路口就开车走了。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种种细节,都是哥哥露出的破绽。
他开始频繁地加班,手机总是调静音,洗澡时也要带进浴室。有一次我借他的电脑查资料,无意间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角度诡异的照片——都是同一个女孩,左胸有颗红痣。
我吓得立刻关掉文件夹,心脏狂跳不止。哥哥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假装在看网页,手背上全是冷汗。
查完了吗他笑着问,伸手去拿水杯。
嗯,我慌忙合上电脑,哥,这女孩是谁啊挺漂亮的。
他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一个病人家属,上次抢救的时候没救过来,留着照片做纪念。
我点点头,没敢再问。可我知道,他在撒谎。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夏天的裙子,而他说的那个病人,明明是冬天去世的。
二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时,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和哥哥白大褂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停留在三分钟前——哥哥举着刀,站在我的房门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而现实中,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下,我能看到他的鞋尖。是我上个月给他买的棕色皮鞋,他说穿起来舒服,做手术站一天都不累。
小棠,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他为什么要杀人谈那些女孩做错了什么还是谈,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能感觉到每一次心跳都在撞击着骨头。口袋里的录音笔还在工作,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你不说,那我来说。他轻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你行李箱的密码还是我们小时候的生日,一点都没变。
我的呼吸一滞。
还有你放在床头柜上的安眠药,他继续说,你从小就怕黑,睡觉不踏实,可这次回来,你却没吃。是怕我在药里动手脚吗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去,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伪装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哥……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些女孩……是你杀的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是。
没有辩解,没有隐瞒,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动了。哥哥推开门,举着刀走了进来。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魔鬼。
而现实中,门正在被缓缓推开。我能看到他白色的衬衫领口,和握着刀柄的、骨节分明的手。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她们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他笑了,小棠,你忘了吗我们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些人明明和我们无冤无仇,却非要撕碎我们的作业本,抢走我们的午饭钱。
我愣住了。
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小时候住在老城区,爸妈工作忙,经常把我和哥哥锁在家里。邻居家的男孩总爱欺负我们,抢哥哥好不容易攒钱给我买的发卡,把我的书包扔进泥坑里。
有一次,那个男孩把我推倒在地上,哥哥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和他打在一起。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哥哥却死死攥着那个被踩坏的发卡,说:小棠,哥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不是小事。他打断我,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些人,那些看着我们被欺负却无动于衷的人,都该死!
门已经完全推开了。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手机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延迟,他举着刀的样子和现实重叠在一起,让我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小棠,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她们吗他蹲在我面前,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因为她们都像你,却又都不是你。
什么
她们左胸都有红痣,他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脸,但她们没有你善良,没有你坚强,她们不配拥有和你一样的标记。
我看着他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想起张警官给我看的照片。那些女孩的眼睛里都带着惊恐,和我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哥,你疯了。
我没疯。他笑了,我只是在保护你。这个世界太脏了,我要把所有和你相似却又玷污了这份相似的人都除掉,这样,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让我不寒而栗。原来那些女孩的死,竟然和我有关。就因为她们左胸有颗和我一样的红痣,就要被他残忍地杀害吗
那我呢我看着他手里的刀,我也有红痣,你也要杀我吗
他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你不一样。他低声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那你为什么要准备杀我我举起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在播放着他举刀的样子,为什么要发那条短信为什么要调摄像头
他看着我的手机,突然笑了:因为我知道你在帮警察做事。小棠,你不该骗我的。
我骗你我气得浑身发抖,那你呢你骗了所有人!你是个杀人犯!
我是在清理垃圾。他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就像小时候帮你赶走蟑螂一样。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举起刀,月光顺着刀刃流下来,小棠,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能再留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了。我会让你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里,他的刀已经举到了头顶。而现实中,他的手臂也在缓缓抬起。
延迟的三分钟,终于要追上了。
三
我第一次见到张警官,是在第二具女尸被发现后。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警服,眼睛里布满血丝。办公室的白板上贴满了照片和线索,用红笔圈出的共同点触目惊心——都是年轻女性,左胸有红痣,死于午夜到凌晨之间,凶器是手术刀。
沈小姐,我们调查到你哥哥沈浩,和几位受害者都有过接触。张警官递给我一杯热水,第一位受害者在他那里看过病,第二位是他同学的妹妹。
不可能!我几乎是立刻反驳,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医生,救人的!
我们也希望不是。张警官叹了口气,但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沈小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异常
异常
我想起他越来越频繁的加班,想起他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夹,想起他袖口那抹暗红色的痕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我喘不过气。
没有。我摇了摇头,声音却在发抖,我哥他……他很好,就是工作太忙了。
张警官没再追问,只是让我有发现就联系他。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想怀疑哥哥。他是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是在我爸妈离婚后,偷偷打两份工供我上学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可那些线索,那些疑点,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让我无法呼吸。
那天晚上,我去了哥哥家。他正在做饭,系着我给他买的围裙,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哥,我问你个事。我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嗯
你认识一个叫李雪的女孩吗那是第二位受害者的名字。
哥哥翻炒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下头,就是听说她出事了。
是吗他把菜盛出来,放在我面前,现在的社会太乱了,你一个人住也要注意安全。
他的语气很自然,眼神也很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听说了一个陌生人的不幸。可我注意到,他拿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四
刀落下的前一秒,我猛地推开哥哥,从他腋下钻了过去。
刀刃擦着我的头皮划过,插进身后的墙壁里,发出刺耳的响声。我顾不上回头,连滚带爬地冲向客厅,手指在茶几上胡乱摸索着,想找个东西当武器。
小棠,别跑。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你跑不掉的。
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转身对着他:哥,你别过来!
他站在客房门口,手里还握着那把插进墙里又拔出来的手术刀,刀尖滴落的液体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月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脚边,像一道无形的界线,将他囚在阴影里。
放下刀,小棠。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镜片后的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你伤不到我的。
我握着水果刀的手在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把刀是上周我买来削苹果的,刀刃很薄,此刻在我手里轻得像片羽毛,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手机还攥在另一只手里,监控画面早已因为剧烈的晃动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只有右上角的时间在固执地跳动——凌晨三点零二分,距离张警官说的支援到达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足够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完成一场致命的手术了。
为什么是我我退到阳台边,冰冷的玻璃硌着后背,哥,我们是兄妹,你从小最疼我,不是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月光的边缘,一半脸亮着,一半脸浸在阴影里。正因为疼你,才不能让你留在这世上受委屈。他举起手术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刀刃,那些警察抓不到我的,可他们会一直盯着你,用那些肮脏的猜测污染你。小棠,我是在救你。
救我我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把我杀了就是救我那你杀那些女孩的时候,也觉得是在救她们吗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像结了冰的湖面。她们不配和你比。他突然加快脚步朝我冲过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茶几,碰倒了我刚才没喝完的水杯,她们不过是些劣质的仿品,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的真品!
我侧身躲开他的第一次劈砍,水果刀胡乱挥出去,划破了他的袖口。他闷哼一声,动作却没停,反手用刀柄砸向我的手腕。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地板上滑出很远。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我知道脱臼了。但现在顾不上这些,我转身拉开阳台门,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高空特有的寒意。二十三楼的风很大,能听到楼下街道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那是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遥远。
你想跳下去哥哥站在门口,没有再靠近,小棠,那会很疼的。
我扶着栏杆,低头往下看。路灯在地面拼出模糊的光晕,像散落的星星。跳下去的话,应该会立刻失去意识吧总比被他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割开好。
哥,你收手吧。我回头看他,声音带着哭腔,去自首,还有机会……
机会他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疯狂,从第一个人开始,我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机会。小棠,你不懂,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为了我们
爸妈离婚那年,你才十岁。他突然说起往事,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你躲在衣柜里哭,说再也没人要我们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要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我愣住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可这个世界太坏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对自己说,总有人想伤害你,想玷污你。我必须把那些威胁都清除掉,就像拔掉花园里的杂草。
那些女孩不是杂草!
她们是!他猛地提高声音,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她们和你一样有红痣,却用这颗痣去勾引男人,去做那些肮脏的事!她们不配拥有和你一样的标记!
我终于明白,他的疯狂源于一种扭曲的保护欲。爸妈离婚后,他把所有的责任感都扛在自己肩上,久而久之,这份责任感变成了偏执,变成了对纯洁的病态执念。而我左胸的那颗红痣,成了他衡量纯洁的标尺,那些不幸拥有同样标记的女孩,便成了他清除的目标。
那我呢我看着他,心如刀割,如果我也让你失望了呢如果我也做了让你觉得‘不纯洁’的事呢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不会的。他摇着头,语气坚定,你是小棠,你永远是干净的,是好的。
我骗了你。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哥,我不是处
女了。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个男朋友……
你闭嘴!他突然暴怒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举着刀就朝我冲过来,你在撒谎!你不会的!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刀刃落下的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冤魂的哭泣。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张警官的吼声:沈浩!放下刀!警察!
我睁开眼,看到哥哥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向客厅,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甘。趁着这个间隙,我猛地推开他,翻身跳进阳台护栏外的空调外机平台。
小棠!他嘶吼着朝我扑过来,却被冲进来的警察死死按住。
冰冷的手铐锁住他手腕的瞬间,他还在疯狂地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里不停地喊着:她是我的!你们不能碰她!她是独一无二的!
我蜷缩在狭窄的平台上,看着他被警察押走。白大褂的下摆拖在地上,沾了很多灰尘,像一只折断翅膀的白色大鸟。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然后,他被强行拉走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张警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平台上扶下来。没事了,沈小姐,没事了。他拍着我的背,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手腕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屏幕已经碎了,像一张哭泣的脸。
凌晨四点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我走到哥哥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推开门。
房间很整洁,书桌上摆着我们小时候的合照。照片里的哥哥穿着白衬衫,笑得一脸灿烂,把我架在脖子上,背景是老家院子里那棵开满花的石榴树。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日记本。我走过去,轻轻翻开。
第一页写着:今天小棠掉了第一颗牙,哭了好久,我把牙埋在石榴树下,希望她永远开心。
中间的页面记录着爸妈离婚后的日子,他打零工的辛苦,攒钱给我买新书包的喜悦,还有……对那些欺负我的人的怨恨。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
上面只有一句话:小棠回来了,她左胸的红痣还是那么好看。不能让别人弄脏她,绝对不能。
眼泪滴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墨迹。我合上日记本,走到窗边。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车水马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一首充满生机的交响曲。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我亲哥是连环杀人魔,他最后想杀的人是我。
这个秘密,会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我余生的每一天里。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想起小时候。他把我架在脖子上,跑过开满花的石榴树,阳光落在我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