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狠毒继母我回来了 > 第一章

冰冷的手铐搭上手腕,刘婶还在楼道里哭喊:我的救命钱啊!周斌你个挨千刀的,那是给我老头开刀的钱呐!
客厅里,我的继母丛洁捏着一摞厚厚的红票子,昏黄的灯泡在她头顶晃悠,把她那张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透着一股子森森冷气。她抬起眼皮,声音拉的很长:斌斌啊,你说你,家里短你吃穿了非要干这种下作事儿刘婶多不容易啊。
我嗓子眼堵得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我死死盯着她手里那摞钱,那是我爸出事前,偷偷塞给我应急的,藏在我床板底下的旧饼干盒里。
妈你跟他废什么话!丛林从里屋走出来,一把夺过丛洁手里的钱,拿在手里晃着:人赃并获,刘婶也能作证。赶紧报警,让这小偷蹲大狱去!
他的嗓门很大,震得吊灯都在晃。刘婶在门外干嚎,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
继母丛洁在一边斜眼看着我,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手脚不干净的畜生,你爹刚躺下就敢偷人家钱,反了天了!
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由于犯罪数额较大,被判三年刑期。
牢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光。牢房里潮湿的霉味儿灌进肺里,呛得我一阵干呕。
新来的,你叫周斌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靠墙的下铺,坐着个干瘦老头。头发花白,乱得像鸡窝,脸上遍布皱纹。眼睛透出异常锐利的光,正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周建国…是你什么人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切。
我爸的名字…我没吭声,只是警惕地望着他。这地方的人,防着点没错。
像…太像了…老头没等我回答,自顾自地念叨,激动的眼神在我脸上来回逡巡。
下巴…还有这眉眼…错不了,你是老周的儿子!我叫杨树林,你爸周建国,他救过我的命!他背上有条疤对吗从肩胛骨一直拉到腰眼,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越说越激动,手在空中不停比划着,说当年我爸把他从矿坑里刨出来时,背上的伤口翻卷开,一定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这些情况外人不可能知道,我心里防备的墙,裂开了一道细缝。杨树林好像记得我爸提过这个名字。
杨叔我试探着问。
哎!老头用力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日子在铁窗阴影里缓慢前行,有杨叔这种老油条,号子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拳头和绊子,似乎少了很多。他像一只老母鸡,尽可能地把我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他是经济犯罪进来的,具体情况他不肯说。但是会经常跟我聊起我爸,说起年轻时的经历和乡下的老宅。吃饭时,他把肉拨拉到我碗里,晚上我值夜,他强撑着等我回来才肯睡下。
小心那个王虎,杨叔凑在我耳边小声警告,那家伙眼里只有钱…丛林那畜牲,肯定塞钱了…他想要你的命…
王虎,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他看我的目光,确实不一样。那不是普通狱霸的凶狠,带着杀意,像屠夫盯着待宰的羔羊。
暴风雨在一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下午来临,放风小院像个蒸笼,我刚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想要洗把脸,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来,我向前扑去,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槽上。剧痛伴随着眩晕,眼前金星乱冒,血顺着眉骨淌下,模糊了视线。
小子,走路不长眼啊王虎那张带着狞笑的脸,伸到了我面前。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眼神同样不善。
放风的犯人瞬间安静下来,像退潮一样迅速散开,留下中间一片空地。四周的气息好像凝固了,只剩下水龙头没关紧的滴答声,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虎哥…我没…我抹了一把血,挣扎着想爬起来。
没王虎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五脏六腑瞬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我蜷缩着倒下去,嘴里涌起一股铁锈味,疼得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老子说你有,你就有!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拳脚雨点般砸落下来,我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脸,意识逐渐模糊。
住手!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起。
是杨叔!
他用一种和他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猛地从人群外扑了过来,张开枯瘦的双臂,死死地罩住了我!
杨叔…你别管我…走…我嘴里全是血水,声音含糊不清。
砰!一声闷响,一根钢管砸在杨叔的后背上。
我感觉到身上那具枯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王虎气急败坏的咆哮:老棺材瓤子!找死啊,滚开!他抬起脚,狠狠踹在杨叔的腰上!
杨叔的身体被踹得歪向一边,但他的手臂却死死抱住王虎的腿。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眼珠暴突,大声喊着:小斌…跑…跑啊!
艹!王虎彻底怒了,举起钢管照着杨叔的头狠狠砸下!
杨叔!
我的嘶吼淹没在周围犯人惊恐的叫声和狱警尖锐的哨声里。
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血红一片,温热的血溅了我满头满脸。
杨叔的身体软了下去,倒落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没了神采。他身下的水泥地,被粘稠的液体洇红一大片。
我扑上去把杨叔瘦弱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掉落,砸在杨叔脸上。
我老家…灶台……黑水矿…周建国…1978
杨叔你别说话,大夫马上就来了!
留给你了……
狱警的橡胶棍雨点般落下,把王虎和他那两个跟班砸翻在地,铐了起来。
我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的血分不清哪些是我的,哪些是杨叔的。我呆呆地看着面前蜷缩的、一动不动的身影。
黑水矿…周建国…1978…我嘴唇哆嗦着,牢牢记住杨叔这最后三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我的心上。
赶来的大夫忙碌着,杨叔的眼睛渐渐空洞,那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熄灭了。
三年后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绝望。外面的空气冷冽,阳光明亮到晃眼。我眯缝着眼,抬手遮了一下。
自由这词儿现在只剩一股苦涩的味道。我爸没了,家被霸占了,杨叔用命换来我的自由,还有他留下的那三个词……
我没回头,身后那堵高墙里面是一个坟场,埋着杨叔,埋着我被硬生生夺走的三年。
脚步有点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杨叔老家。
一路辗转,换破旧大巴,换颠得骨头都要散架的三蹦子,最后靠两条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个小村子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我直奔杨叔的乡下老屋,在废墟的灶台底下,抠出一个已经锈住的铁盒。费劲力气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存折,也没有什么藏宝图,而是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旧U盘。
这就是杨叔以命相托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天色渐暗,我不敢多作停留,趁着还能看清路回到镇上,在一家小旅馆安顿下来。
找了一家网吧,我缩在角落的电脑前,插上U盘。里面只有一个鬼画符的文件,死活打不开。
我试着把文件名复制下来,粘贴到搜索框,跳出来一堆乱七八糟、完全看不懂的英文页面。什么加密货币论坛、比特币早期地址、私钥生成……天书一样。
但我发现一个关键信息:早期比特币玩家,很多人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出生地、重要年份组合起来,作为私钥的生成密码,或者用来加密存储钱包文件,为了好记,也为了有点意义。
私钥钱包
我脑子里那点模糊的概念瞬间清晰了一点,心脏收缩了一下,血轰地冲上头顶!
杨叔留下的三个词,不是文件名,是钥匙!是打开这个鬼画符文件的密码!
我立刻关掉网页,回到那个U盘文件。它打不开,因为它根本不是普通文件,它是加密的,需要特定的软件和密码才能解开!
比特币钱包…我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手指在布满烟灰的键盘上飞快搜索起来。找到一个叫比特币核心钱包的老古董软件,下载安装。网吧的破网速跟老牛拉破车似的,急得我一头汗。
安装好,打开那个界面简陋的软件。提示我导入钱包或打开加密文件。我选择后者,指向U盘里那个古怪的文件。
屏幕上跳出一个输入框,旁边一行小字:请输入解密密码。
就是这个!
黑水矿周建国1978。
一个字一个字敲了进去,回车。
进度条磨蹭完,余额栏跳出一串零:500枚比特币。
我赶紧搜实时价格,十万多美元一枚!五百枚,将近4亿人民币!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那一瞬间网吧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杨叔……他留给我的是一座金山!一座足以把丛洁、丛林碾成粉末的金山!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冰冷的现实浇灭。这么多钱,怎么拿怎么用
我一个刚出狱的人,银行账户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么多比特币,直接卖不是找死吗后续有巨额资金入账,简直就是警察和税务局的活靶子。
冷静!周斌!冷静!
我用力掐了大腿一把,让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
我需要钱,但不是一次性需要几个亿。
分拆!这个U盘里是一个完整的钱包,里面装着500个。我得把它拆开,变成几个小钱包,每个里面放一点。这样更安全,出手也灵活。
我在那个古老的比特币核心钱包软件里找到了创建新钱包的功能,新建了十个独立的钱包文件,保存在U盘的加密文件夹里。
然后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转账,从那个装着500枚巨款的主钱包里,向第一个新钱包地址转入了5枚。
接着搜索比特币
OTC
担保交易,找了个国外平台,用假地址和网吧摄像头蒙混过关,注册完成发布信息:急售5
BTC,线下交易,只收现金(人民币),价格可压10%,必须平台担保。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认证过的磐石资本李经理秒回:接单,现金来源合法可查,担保费他们出。
交易地点定在省图书馆消防楼梯间。
第二天,楼梯间。
李经理的助手,打开两个旅行箱,里面塞满崭新的百元大钞。
抽检无误,我把5BTC现场转账到平台担保地址。
等待区块链确认几十分钟,直到屏幕显示交易确认。
合作愉快,如果你还有需要出售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李经理笑起来。
再见。我拎起箱子,没再看他们,转身拉开防火门,走进了图书馆明亮的走廊。
身后沉重的门缓缓合拢,我拉着两个旅行箱,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箱子里是三百多万现金,是杨叔留给我的武器。
这武器带着血,现在它该去沾上仇人的血了。
厚厚几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拍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桌对面坐着的男人叫老金,棱角分明的下巴,胡子拉碴。他拿起钱捻了一下厚度,揣进宽大的夹克口袋。
他声音很低沉:这是定金,一周后给你消息,余款结束后付。
说完起身就走,消失在街角的人流里。
等待的每一秒都好像变得很长,七天的时间我躲在小旅馆里,想着杨叔满是鲜血的脸,丛林阴狠的眼神,丛洁捏着钱假哭的样子,还有我爸…
第七天傍晚,手机屏幕亮起:老地方,东西齐了。
还是那个小饭馆角落,老金已经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他没看我,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阳春面。
我坐下,手心全是汗,心里却好像有一把火烧着。
自己看吧。老金头也没抬,继续吸溜他的面条。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袋。里面不是一沓纸,而是分成了四个透明塑料文件袋,上面用记号笔标着编号:1、2、3、4。
档案1:周建国死亡调查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里面是照片,很多照片。第一张就让我眼前一黑,我爸躺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嘴巴微张,一只手按着胸口的位置。
法医报告:…死者系突发性心肌梗塞…现场无搏斗痕迹…无药物残留…死亡时间推断为XX年X月X日晚22:00-23:00间…
下面几张照片是放大的现场细节,茶几上散落着几粒白色的药丸,速效救心丸。
后面几张照片,是监控录像的截图,非常模糊但可以辨认。一张的角度是从窗外透过玻璃拍到的,丛林和丛洁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我爸躺在地上,两个人在商量着什么,时间是22:10分;
另一张是街上的监控照片,22:45分,丛林丛洁一前一后从我家单元门出来,丛洁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住牙关。我爸的死不是意外,是他们眼睁睁看着他心脏病发而见死不救!
后面几份资料,是我进监狱后几个月,我爸的两处房产被过户到丛林名下,以及我爸所有存款转账给丛林的流水。
档案2:方玲父母中毒案
这个文件袋更厚,抽出来首先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在公园里的合影。还有两张盖着医院红章的死亡证明,死因:多器官功能衰竭(病因待查),时间在丛林和方玲结婚后三个月。
下面是几份检测报告复印件,血液、胃内容物、残留食物…一项项复杂的化学名称后面,跟着触目惊心的检测结果:微量铊化合物。最后是几张监控画面截图,丛洁和一个男人在咖啡厅交谈,丛洁递给男人一个厚厚的纸袋,男人交给丛洁一个小瓶子。
紧接着是一叠银行流水和房屋过户资料,流水显示在方玲父母死后半年期间,其账户中资金被陆续转入丛林账户,数额总计近三百万,老人的三处房产则过户至方玲和丛林两人名下共同持有。
档案3:王虎
第三个袋子相对薄一些,一份复印的汇款单。
汇款人:丛林。
收款人:林红。
金额:十万。
时间:杨叔去世半个月前。下面备注着:王虎母亲名为林红。
后面是几份打印的聊天记录截图,网名赌神的IP和一个网名虎牙的交谈内容:
赌神:做干净点,别留手。
虎牙:放心。老规矩,活干完了余款就位。
赌神:照片发你了,就是这小子。
照片上的人就是我。
档案4:方玲初恋李默车祸身亡细节及丛悦亲子鉴定
第四个文件袋是最厚的,上面第一张纸是一份交通事故认定书的复印件。
李默,男,25岁。
死因:严重颅脑损伤。
事故简述:夜间驾驶摩托车,失控撞上路边隔离墩,现场无刹车痕迹。
时间:方玲与李默订婚仪式前一周。
疑点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死者血液酒精浓度检测结果为0。摩托车经检测,前轮刹车油管割裂约三分之一,导致缓慢漏油,紧急制动时完全失效。
下面是几份证人的询问笔录复印件。一个路边烧烤摊老板的证词:那天晚上大概十点多吧,看见个小个子男的,戴着鸭舌帽,在那辆摩托车旁边蹲了好一会儿,鬼鬼祟祟的…灯光暗,没看清脸…好像脸上有道疤。
技术报告附件:现场遗留的一个模糊脚印。鞋码不大,推算身高约165cm左右。
紧接着是几张监控照片,丛林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在昏暗的巷子里碰头,刀疤脸身高大约就是165,丛林拿了几摞钱给对方。照片日期,就在车祸发生前两天。
最后一份文件,薄薄一张纸,内容却十分震撼。封面上印着XX司法鉴定中心的徽标,里面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鉴定对象1:丛林
鉴定对象2:丛悦
鉴定结果: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丛林是丛悦的生物学父亲。
报告末尾,附着鉴定中心盖章和鉴定人签名。日期是丛悦五岁生日后不久。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备注:样本(丛悦口腔拭子)由委托方(方玲)秘密提供。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冷笑起来,丛林这些年对丛悦疼爱到了骨子里,他做梦也想不到处心积虑害死李默抢来的女人,生的还是人家李默的种!
报应,这他妈的就是报应!丛林丛洁,你们这对豺狼母子,你们手上的一切,都沾着洗不掉的血!你们以为天衣无缝老天爷看着呢!
除夕夜的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开始是细碎的颗粒,很快就连成了片,被寒风卷着刮过空旷的街道。
我站在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砖墙。身后是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无声地蛰伏着。刑警队长王路的脸,在警车仪表盘微弱的光里显得异常严肃。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丛洁家客厅的画面,那是老金弄进去的微型摄像头拍下的实时影像。
客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丛林手里端着一杯酒,红光满面口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丛洁穿着件大红毛衣,坐在沙发上,笑着跟亲戚聊天。方玲像个无声的影子,在厨房和餐厅间穿梭忙碌,端菜、摆碗筷。丛悦穿着崭新的羽绒服,拿着玩具车,跟亲戚家的孩子正玩得很开心。
各小组注意,目标人物全部在场。听我指令…王队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脚下的雪咯吱作响,朝着那片灯火通明的舞台走去。
身后阴影里,闪出几个矫健的身影,迅速散开,隐藏到四周各个出入口。
叮咚,门铃声在喧闹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谁啊大过年的!丛林不耐烦的吼声传来。
门开了,那张被酒精和得意熏得发红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他穿着紧绷的羊毛衫,小肚子腆着,看到门外裹得严实的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谁啊找错门了吧作势就要关门。
我的动作很快,伸手挡住即将合拢的门,另一只手扯下遮住口鼻的衣领。
丛林脸上的醉意和红晕,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清晰倒映出我的脸。
周…周斌你还没死!
丛林向后一退,撞在身后的鞋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客厅里的喧嚣戛然而止,丛家的亲戚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丛洁手里的瓜子哗啦一下掉在地上,她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张尖刻的脸扭曲变形,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我。
方玲端着一盘菜僵在餐厅门口,然后飞快地扫了一眼面无人色的丛林。
小孩们被诡异的气氛吓得躲到了沙发后面,只露出一双双惊恐的大眼睛。
周斌你…你出来了丛洁的声音颤抖地响起。
丛林,丛洁,有些账今天该清了。
清什么账你个小畜生要干嘛血口喷人吗!丛洁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挥舞着手臂就要扑上来,被丛林一把拽住。
我掏出一摞照片,扔在丛林脸上。
这是你们对我爸见死不救的账!
然后我拿出丛林跟王虎的对话记录以及转账凭证,向四周的丛家亲戚展示了一圈:这是丛林买通监狱里其他犯人企图谋杀我的证据!
接着我又掏出一份资料,递到方玲手里:看看吧,这是李默和你父母的真正死因。
四周一片沉寂,渐渐有轻轻的议论声响起。丛洁脸色惨白,浑身像筛糠一样不停地抖着。
丛林这时反应过来,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猛地伸拳挥向我,嘴里骂着:兔崽子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就在这时,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
王队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像铁塔一样出现在我身后。
警察!都不许动!
这一声彻底击碎了丛林和丛洁最后一点侥幸。
丛林脸上的疯狂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松开拽着丛洁的手,目光在客厅里扫视,落在了沙发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上,那是丛家亲戚带来的孩子。
妈的!丛林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扑了过去,一把将孩子粗暴地拽了出来。他一手箍住孩子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茶几上抓起水果刀,横在了孩子细嫩的脖颈上。
你要干什么!一个丛家亲戚扑了过来,丛林劫持的应该是她的孩子。
都别过来!丛林赤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谁敢过来我他妈宰了这小崽子!都给我滚开!滚!
孩子吓得连哭喊都忘了,脸憋得青紫,小小的身体在丛林铁钳般的手臂里瑟瑟发抖。
丛林!你疯了!放开我儿子!丛家亲戚哭喊着往前冲。
滚!再动我就捅死他!丛林一脚踹在旁边的矮几上,玻璃杯哗啦碎了一地。
都他妈给我退后!退后!他挟持着孩子,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警察,快速向通往阳台的落地窗退去。
放下孩子!你跑不了!王队厉声喝道,手中枪口对着丛林,手指紧扣在扳机上。其他警察也迅速散开,封堵各个方向。
丛林几步就退到了阳台的玻璃门前,用后背撞开,向楼下看了一眼。
给我一辆车!快点!他吼叫着,刀刃在孩子脖子上压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孩子疼得哇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救救我的孩子!丛家亲戚哭着扑倒在王队脚下。
给他让路!王队咬着牙发出命令,门口的警察缓慢向两侧退开。
丛林脸上露出扭曲的狞笑,他挟持哭喊的孩子缓慢向外挪动。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屋内每一个可能扑上来的人,尤其是手里拿着枪的警察。
一步,两步…他挪到了客厅中央,离门口还有几步距离。
就在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前方警察身上的瞬间,脚下绊到了刚才踹翻的矮几,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箍着孩子脖子的手臂瞬间松了一下!
孩子本能地抓住机会,像条滑溜的小鱼,从他腋下挣脱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关口,瘫在沙发上的丛洁,这个一直像吓傻了一样的老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只见她猛地伸出手,带着一股恶毒的凶狠,在刚刚站起身的孩子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
这一推力气极大,孩子朝着敞开的阳台门飞扑了出去!
阳台外面是三层楼高的虚空!
不!丛家亲戚的惨叫响起。
不好!王队和几名警察也脸色剧变,向阳台猛扑过去!
孩子小小的身体,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地砸向地面!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汽车防盗器被触发的警报声!
城城!丛家那个亲戚疯了一样冲向阳台。
快!救人!王队对着耳麦狂吼,自己也冲到阳台边缘向下看。
楼下一辆停着的黑色轿车车顶上,砸出了一个明显的凹陷。穿着羽绒服的小小身影,蜷缩在凹陷里一动不动。鲜血在车顶的积雪上,迅速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孩子掉下去了!快叫救护车!楼下的警察大喊。
而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坠楼的孩子吸引过去的刹那,丛林眼中爆发出得意的光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看一眼坠楼的孩子,猛地转身朝着走廊狂奔!
站住!最近的警察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丛林对身后的喝声充耳不闻,他跑到走廊尽头的小窗前,狠狠撞了上去!
哗啦,玻璃碎裂声响起。
丛林带着玻璃碴子,从二楼跳了下去,摔在楼下带着积雪的灌木丛里。他发出一声闷哼,迅速站起来一头扎进楼后漆黑的巷子,消失在黑暗里。
目标跳窗逃逸!封锁后巷!追!王队的吼声响起。
我站在门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刚才丛洁那恶毒一推的画面,和丛林毫不犹豫跳窗逃命的背影,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这对母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风雪更大了,风声里隐约传来丛林仓惶逃窜时踢翻垃圾桶的哐当声,还有警犬低沉的吠叫,由近及远。
城东的烂尾楼像个巨大的骨架,矗立在城市边缘的雪夜里。空洞的窗口像无数双瞎了的眼,俯视着下面荒草丛生、堆满建筑垃圾的泥地。
丛林像条野狗,蜷缩在烂尾楼的墙角。这里三面漏风,只有头顶的预制板勉强挡着点雪。他浑身湿透,裹着一件破军大衣,冻得浑身颤抖。左脚腕从二楼跳下来时崴了,肿得像馒头。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映着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屏幕上,是本地新闻APP的推送:
男子挟持幼童坠楼,警方全程搜捕追缉!
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楼下停着的车顶凹陷,旁边雪地上还有一小片醒目的血渍,评论里全是铺天盖地的咒骂。
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
人渣!赶紧抓住枪毙!
听说孩子还在ICU,生死未卜…
警方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
艹!
完了,全完了!周斌那小畜生不但没死,还搜集到了所有证据。现在警察在全城搜捕,他成了丧家之犬过街老鼠。身上就剩几十块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妈……丛洁,只有他妈能救他。这些年周建国的,方玲父母的,她手里钱不少!
他拿起手机,哆嗦着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接啊!妈!接电话啊!
忙音响了十几声,终于断了。丛林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丛林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按下接听键,声音谨慎而急切:喂妈是你吗
听筒里没有回答,只有微弱的电流杂音。
说话啊!丛林暴躁地低吼。
丛林。我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丛林浑身的血瞬间就凉了,我的声音他当然认得!
是你!小杂种!你想干什么!丛林咆哮起来,恐惧和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想活命吗我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却带着一丝诱惑。
警察把城里翻遍了,你跑不掉。
丛林的心脏狂跳:放你妈的屁!老子…
你妈在我这,想知道她的钱在哪吗
丛林后面的话噎住了。
城西,废弃的第三棉纺厂,老锅炉房。我报出一个地名。
你妈把钱藏在那,一个黑色旅行包,埋在锅炉后面煤堆底下。
丛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妈说,那是给你准备的跑路钱。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带上钱,赶紧滚。警察快搜到那边了。
你…你怎么会那么好心丛林喘着粗气,诱惑和怀疑撕扯着他。
好心我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监狱里,太便宜你了。
说完,我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给他留下一串忙音。
丛林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寒风似乎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剩下第三棉纺厂,老锅炉房,黑色旅行包!钱!
跑路钱!
无论怎样也要试一试!此刻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怀疑。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剧痛的左脚,一瘸一拐走出烂尾楼。
必须快,要赶在警察前面!
第三棉纺厂废弃多年,比烂尾楼更鬼里鬼气。厂区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死寂无声。
丛林深一脚浅一脚,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四下查看,慢慢挪到了厂区深处的老锅炉房。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铁锈和煤灰的气味。
锅炉后面果然堆着陈年煤渣,积雪覆盖在上面,像盖了层脏兮兮的白布。
钱呢
丛林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贪婪的光,他扑到煤堆前,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疯狂地刨起来。
煤渣冰冷刺骨,尖锐的边缘很快把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感觉不到疼。
在哪…在哪…妈的…他一边挖一边神经兮兮地念叨。
挖了几分钟,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血,终于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丛林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更加疯狂地扒开周围的煤渣,一个沾满黑灰鼓鼓囊囊的黑色旅行包露了出来。
他一把将旅行包从煤堆里拽出来,迫不及待拉开拉链,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僵在原地。
里面根本不是成捆的钞票,倒出来的是一堆花花绿绿、印着硕大玉皇大帝头像的……冥币!
一摞摞崭新的冥币!
艹你妈!周斌!我艹你祖宗!!!一声歇斯底里绝望的咆哮,在空旷的锅炉房里回响,丛林抓起冥币疯狂地撕扯,纸屑漫天飞舞。
啪!啪!啪!
几道雪亮的光柱,从锅炉房窗口和大门同时射了进来,将他笼罩在光圈中心。
不许动!警察!
吼声伴随着拉枪栓的清脆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丛林的身体一僵,他慢慢抬起头,刺眼的光柱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看到晃动着的模糊的人影轮廓。
完了,中计了!
丛林!你无路可逃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王队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来,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投降等着吃枪子还是把牢底坐穿不,绝不!
他用尽身上最后的力量,拖着剧痛的伤腿,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破窗口冲去!
站住!警察的厉喝和警告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打在丛林身边的铁皮管道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逃!
他扑到窗口的铁梯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左脚踝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不管不顾,拼命向上爬!
铁梯通向锅炉房顶一个巨大的通风口,寒风从那个黑洞洞的口子里迎面灌下来。
丛林刚爬到平台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响起,警察上来了!
再动开枪了!王队的厉喝就在身后不远!
丛林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已经追到平台边缘,正举枪瞄准他的警察。还有站在警察旁边,穿着黑色羽绒服、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我!
这个阴魂不散的小杂种,毁了他的一切!
周斌!我艹你妈!!丛林所有的恐惧、绝望、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完全失去了理智,竟然不再后退,反而红着眼,拖着伤腿,不管不顾地朝着我扑了过来,他想拉着我一起死!
我没有惊慌,也没有闪躲,只是极其冷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将一直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的右手伸了出来。
不是枪,也不是刀,那是几张A4纸。
我对着猛扑过来的丛林,极其轻蔑地晃了晃手里的纸,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丛林,你妈已经把所有的钱和房子,都过给了丛悦,你可以安心了。
都给了丛悦丛林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起来,心里有一丝安慰。哪怕自己跑不掉,起码儿子拿到了一切,钱还是丛家的,这么多年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我看着丛林脸上隐隐的得意,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我的笑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向他扔出另一张纸:你再看看这个鉴定报告吧。
丛林疑惑地捡起来,一目十行看完。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混合着难以置信的背叛感和滔天恨意的惨嚎,从丛林口中爆发出来!
他瘫坐在地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疯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极致的背叛感抽空了!
我仰头大笑起来:想不到吧你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最终回到了别人手里。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美好
丛林目光呆滞,嘴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声,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直挺挺朝着平台外面栽了下去!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从楼下的泥地上传来。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在空旷的厂区里呼啸。
我站在平台边缘,面无表情俯视着下方,平台上的手电光束集中照射下去,泥泞的雪地上,丛林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那里,身下暗红色的血像一朵诡异的花绽放开来。
精神病院的活动室,窗户装着坚固的铁栏杆。惨白的灯光照着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和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腐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丛洁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蜷缩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她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头发像枯草一样乱蓬蓬的。她低着头,枯瘦的手指绞着衣角,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钱…房子…都给小林…小林…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停在活动室门口。
丛洁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当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时,她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小林!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栏杆前,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
小林,你来看妈了妈的钱呢妈的钱都给你,让妈出去!妈要出去…我还有好多钱没花呢……咱们还有房子…好多房子…哈哈哈哈……
她语无伦次,声音又尖又利带着癫狂。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闪着贪婪、恐惧和乞求的光。
我站在铁栏杆外,平静地看着里面这个疯女人。
然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崭新的、红得刺眼的百元大钞,在丛洁眼前轻轻地晃了晃。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
丛洁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所有的动作和嘶喊都停止了,瞳孔里只剩下那几张晃动的钞票,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她歪斜的嘴角淌下来,拉出一条细线。
钱…钱…她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整张脸都挤在铁栏杆上,扭曲得不似人形。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把手里的钱扔向她,转身离开。
钱!我的钱!丛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扑倒在地,朝着那几张散落的钞票爬去。
给我…那是我的!我的房子…我的钱!丛林…丛林你在哪把钱给妈抢回来…抢回来啊…
她凄厉绝望的哭嚎,在铁窗围困的空间中久久回荡,最终被厚厚的铁门彻底隔绝。
雪终于停了,太阳从厚重的云层后面透出来,照在覆盖在一片素缟之上。空气清冽刺骨,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
我站在城市最高的观景台上,俯瞰脚下这片钢铁丛林。街道上车流如织,像一条条缓慢移动的血管,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那场风雪中的血腥和疯狂从未发生。没人会在意某人某夜某个角落里的坠亡,也没人会记得精神病院里那个老疯子的哭嚎。日子像永不停歇的车轮,碾过一切痕迹,继续向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金发来的简洁信息:
钱和房子已经过户给方玲,其余司法程序已经启动。
我删掉信息,把手机揣回口袋。
风很大,吹得衣摆猎猎作响。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寒意一直钻到肺的深处,让我有种带着疼痛的清醒。
爸,杨叔,你们看见了吗
债,还清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脚下这片巨大而冷漠的棋盘,转身走进电梯。
新的一天,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