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炼的秘药能够穿越时空,
他要回去找死去的白月光。
和珅闻讯震惊,匆忙跪求于我,望我能劝陛下回头。他却不知,我虽居后位五载,不过是他心中那早逝宫女的影子罢了。
但我还是去了。
金殿深处,帝王独立,面前三枚丹药幽幽生光。他抬眸,冷声如刃:
就连皇后,也要阻拦朕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众臣屏息垂首,而我望着他,只轻轻摇头,一步步走上前。
不,陛下龙体珍重。
臣妾——
话音未落,我已夺过丹药,仰头咽下。
——谁心里,还没有一个无法企及的白月光呢
谢长渊,我终于能来寻你了。
临安五年,帝王偏信巫医,沉迷炼丹。宫中传言,那丹药一旦服下,便能使人重返过去,改写遗憾。
朝臣忧心国运,长跪宫门,求我劝阻。
是夜,我独往长信殿。殿内烛火通明,萧煜独坐高台,面前三枚丹药如血似玉。
巫医曾言:此药一成,服之可归过去,再见故人。
群臣伏地泣谏:陛下!楚巫之术虽奇,却与齐王余党牵连甚深,其人今已潜逃,万不可信啊!
我步入殿中,与萧煜遥遥相望。
皇后娘娘,您快劝劝陛下……老臣低声恳求。
这是我成为皇后的第五年。后宫仅我一人,世人皆道帝王情深,却不知他深情的对象,从来不是我。
而是那个名叫阿瑶的宫女。
一个伴他六年、却已故去七年的女子。
萧煜像是疯了一般,只想回到过去,将她带回。
永宁十六年,正月初九,江国送女和亲,太子萧煜大婚。齐王埋伏途中,意图刺杀。我坐在鸾驾之中,有惊无险,而那宫女为救萧煜身亡。
当年多少人暗中庆幸——眼中钉就这般除了。
唯有我明白:完了,萧煜此生再也忘不了她了。
未曾想,我与那宫女容貌有几分相似。洞房花烛,他指尖冰凉,解我嫁衣,口中却喃喃:阿瑶说,不可冷待新婚妻子。
他将她的话奉为圭臬,敷衍与我圆房。即便察觉我是初次,也只是蹙了蹙眉,未发一语。
此后每年正月初九,他必会醉酒,望着我的脸,一遍遍低唤:阿瑶……阿瑶姐姐,抱抱我。
我早已习惯这般夜晚,学会温柔拥住他,轻声回应:太子殿下。
每回他离去,我常独坐至天明。侍女知意总是劝慰:娘娘,陛下虽忘不了阿瑶,可身边终究只有您一人。
知意也识得阿瑶。我曾问她:我们像吗
她摇头:不像。阿瑶不如娘娘出身高贵,也不似您性情沉静。
我于是懂了。阿瑶是他心头的月光,而我,不过是月光投下的影子。
你待我好,也是因我像她么我曾问另一故人。
对方却笑:不,只因是您。
那就好。我轻声回。
我仍是姜婉。替身这行当,最怕做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正如此时,萧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语带寒意:
就连皇后,也要阻拦朕吗
他知我身在大渝,无亲无靠,性命皆系于他一人;他也知我甘为替身,屈从于他,毫无气节,做不来贤后。
可我还是走向他。
萧煜猛地起身,面覆寒霜。我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摇头,一步步上前。
陛下龙体为重,臣妾愿代为试药。
他怔住,尚未回神,我已夺过丹药吞入喉中。
药丸滑入的刹那,人分明站着,却似陡然坠入深渊。视线模糊,惊声四起,却又如隔千里。
皇后——姜婉!
最后的意识里,是萧煜从未有过的惊惶呼喊。
眼前的画面碎裂又重组,如银缎波动,越来越亮,终化为刺目白光。
谢长渊,我终于能来见你了。
谁的人生里,没有一轮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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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谢长渊的那年,还不是江国公主。
永宁十年正月,大雪封境,瘟疫肆虐。边陲小镇一月之内死者近百。我被养母赶出门买药,药行皆闭门拒客。归途染疾,被弃雪地自生自灭。
就在我以为将冻死雪中之时,被一路过之人掘出,置我于火堆旁。
你叫什么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睁眼,却只见一片漆黑。
呵,还是个瞎子。他轻叹。
是的,我曾是个瞎子。
我叫阿婉。
阿婉……他沉默片刻,可有家人我送你回去。
我病了,没有家。我蜷缩起来,你也离我远些,这病凶险,会传人。
可人人畏惧的瘟疫,他却浑不在意。
无妨,能治好的。
他将水囊递来,我握在手中,只觉暖意从掌心直钻入心底。
恩人如何称呼
他似在拨弄柴火,热浪阵阵拂面。随即轻笑出声:
我叫谢长渊。
时有游医路过边境,谢长渊为我求来药方,治好了我的病。他不只救我,更出资搭棚,救治百姓。直至一年后瘟疫平息,才带我离开。
我随他远行,问他去往何处。
他说西南江王正在寻女,年岁容貌与我相仿,欲送我去江国认亲。
那一程,我们走了大半年。白日游山玩水,夜里抵足而眠。
谢长渊,我不想当公主。
越是近江国,我越难成眠。
不行,赏金百两呢。
他半梦半醒,语意含糊:不是钱的问题……我不能带你在身边。
让他瞧见还得了……送你回江国,已是看在往日情分。
说着说着,他便睡着了。
后来我抵达江国,认回生身父母,成为公主姜婉。谢长渊则成了江国皇室座上宾。
宫人皆言,谢长渊年方二十又五,玉树临风,连我那眼高于顶的姐姐姜玲,同他说话亦会温柔几分。
大公主姜玲心仪谢长渊,故而喜欢我。
她说我能被寻回,全因谢长渊之故——若非他需一人代嫁,父王母后绝不会大费周章找我。
我才知,我归来,是为五年后代替姜玲远嫁和亲。
那五年,姜玲常暗中欺我。谢长渊撞见几回,便训斥于她,更决意留下,直至我出嫁。
那是我最快活的五年。他教我识字,带我骑马,四时赏花,枕亭观瀑。我因目不能视,有时撞进他怀中,他下意识揽住我,回神时方匆匆推开,轻咳掩饰。
我想,他亦是对我有意的。
五年转瞬,我不愿和亲。
母后却说姜玲被惯坏了,不宜嫁入大渝皇室。
可我是瞎子……
无妨,大渝能治好。
母后又未去过大渝,怎知能治好
谢长渊说的。
我怔住,奔去寻他:你也想让我去和亲
谢长渊面露难色,顾左右而言他:我……已有心上之人。
于是我便去和亲了。
他送我最后一程,自然也不是为我——他的心上人在大渝。
和亲使团于驿站安置,大渝遣人医治我的眼睛。那段时日谢长渊常不在,自是去会意中人了。
为何能知因他心情实在太好,闲时便劝我安心待嫁,说大渝太子亦是不错之人。
我默然听着,一言不发。
大婚前夜,我双目复明,急去见他。
小雪初霁,竹院长廊,我轻推房门,不意撞见他与女子私会。
青绿帷幔后,两道人影纠缠。
待阿婉成婚,我便带你去江南小筑,做对寻常夫妻。
好啊,夫君。
床帷猛地晃动,泄出半分春色。女子将他压在身下,谢长渊衣襟散乱,锁骨之下刺有一株桃花,指尖划出红痕,恰如春日新枝。
那是我头一回见他,尚未看清容貌,却先撞破这般亲密。
隔一层轻纱,他看见了我。
阿婉你怎来了
他推开那女子,匆忙下榻。我转身便逃。
心中却仍盼着:若他追出来,我便与那女子争上一争。
若他没有……
我没有等到他。
门外,我蹲地无声痛哭。
此后,我嫁与萧煜。他念着早逝的阿瑶,我想着错失的谢长渊。
可我不该在与萧煜相处时,鬼使神差唤出谢长渊的名字。
正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煜是那州官,我便是最倒霉的百姓。
谢长渊是谁萧煜几乎暴怒。
我瑟瑟发抖。
朕平生最恨水性杨花之女!
他当即抄起软枕欲打我,却又道不打女子,怒而离去。
我开罪于萧煜,若不能挽回,后位不保,江国亦将受牵连。
故不如以身试药。死了便罢,若未死,或能回到过去。
巫医曾言:服此药后,心念谁,便能见谁。
于是我拼命想着谢长渊。
若能在更早时遇见他,在他尚未有心上人时就遇见他,该多好。
白光渐散,睁眼已是白昼,身处一处荒废园中。
枯井深处传来响动,我伏身井沿望去:喂,有人吗
井底敲击声陡然急促。
我以绳将人拉出,是个锦衣少年,狼狈伏在井边喘息。
我坐地揉着发红掌心,静静打量。身形清瘦,肤色冷白,容貌俊秀。
他会是谢长渊吗不应这般早吧……年龄亦对不上。
我心下盘算,我今二十有三,再看这少年,不知年岁几何。
他起身:你是哪一宫的娘娘
一句话惊得我跃起。
娘娘难道此处仍是大渝皇宫
低头见自己仍穿着皇后宫装,难不成丹药失效萧煜将我弃于此地自生自灭
我是皇后……我唉声叹气,你呢
少年眼中戒备顿消,随意瞥我一眼:皇后早就死了。
我早知如此。他从我身旁走过:无论如何,谢了。改日来看你。
我似被当作冷宫疯妇了。也罢,确像。
然灵光一闪:不对啊,萧煜并无后宫,何来娘娘
等等——我声线微颤,如今是永宁几年
少年回头,语气淡淡:永宁十年。
永宁十年
十三年前
是我遇见谢长渊的那年。我本应在边境,怎会身穿至此
此时谢长渊应已遇见十岁的我……
我顿觉天旋地转,脚下发软,跌坐于地。
少年俯身看我:你没事吧
我躺在地上,换一角度看他,忽觉这眉眼轮廓莫名熟悉。
这眉眼,这轮廓,这连关心都不走心的语气……
我好气又好笑。
是萧煜。
少年眸光寸寸冷下:你认识我
你不是疯子。你是谁
我是谁我说我是你未来的皇后,你肯信么
永宁十年,萧煜十二岁。距他成为太子尚有三年,距我与他成婚还有六年。
他将匕首横于我颈侧: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我方才救了你啊!
此处人迹罕至,你怎会恰好在此萧煜刀刃压得更紧,说,你是谁的人
宫闱杀机四伏,他草木皆兵。当务之急是令他冷静。
我能说我是谁永宁十年,我尚未至大渝,认识几人除那一人……
殿下身边不是有位名唤阿瑶的侍女么我是她结义姐妹,听闻殿下失踪,特来相助。
不知阿瑶此时是否已在,唯赌一把。
萧煜盯住我:你识得阿瑶
我松口气,连连点头。以萧煜对那宫女的痴迷,我应能活命了。
少年移开匕首,语气松泛:那你可知我是如何坠井的
我摇首,方要站起,银光已疾刺而来!连同那双阴冷眸子——
就是她推我下去的。
我瞳孔骤缩,心跳几停。
阿瑶不是他心上人么怎会推他下井
合着这么多年,竟是我这替身自作多情
倒霉!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倏然落地。萧煜按住手腕,拾起刀向前望去:何人
他以刀挟我退入破屋,室内空无一人,唯窗扇大开。
萧煜追至窗前,不见人影。我扯他衣袖,声颤:有人……
墙角女子双目圆瞪,颈骨已断,身子正缓缓滑落。
死、死人了!快走,被瞧见便说不清了!
我转身欲逃,未迈步却被大力扯回原处。
你不识得她萧煜攥紧我腕骨,不是说是她姐妹么
我愕然:她便是阿瑶
怎会死了
你根本不识她!你究竟是谁萧煜指上发力,宫中容不得身份可疑之人。
他并非说笑。腕骨几欲碎裂,我痛极口不择言:我是你未来妻子!你右腰下三寸有颗红痣!
空气骤然寂静。
少年切齿道:你偷看我沐浴多久了
我……何须偷看我还不屑看!
萧煜自以为看穿我:听闻后宫有些心术不正的宫女,专爱勾搭失势皇子。我便再落魄,也瞧不上你。
我大为不解:为何
你当皇帝时何止瞧得上我,还常来我宫中!
少年冷笑: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年岁了。
我……萧煜收刀,搬起尸身,临出门似想起什么,回头望我,过来,把衣裳换了。
穿得似冷宫跑出的疯子,叫人瞧见会被打死。
我换上衣裙,他又抛来一物:对了,拿着这个。
我双手接住,是刻字腰牌。
往后便顶她的名行走吧。
注视牌上陌生字迹,我如遭雷击。
我是阿瑶。
前方传来重物落井之声。我正发愣,抬头见萧煜将我脱下的皇后宫装亦扔入井中。
我不做阿瑶。我将腰牌扔回。
萧煜又抛回来:她面生,少人识得。况且她已死了,你不顶上,旁人会来查。我无所谓,你却死定了。
那这名字不好,换一个
宫人姓名皆记录在册,你说换便换且能留我身边的只这一宫女。
萧煜转身便走。我追了上去——于此世间,我只识他一人。且萧煜是未来帝王,跟他纵不能逢凶化吉,至少亦有惊无险。
呃,不对,是包活六年。
那她死了,你不查凶手么
她谋害皇子,死有余辜,与我何干
十二岁的萧煜,是个十足的小可怜。他五岁丧母,送由皇后抚养,仅半年,皇后崩逝,宫中盛传他晦气,被独置若清殿。
若清殿是狭长小院,正屋耳房连廊俱全,地处偏僻,草木葱郁,潮湿阴暗,窗纸破碎不堪。殿中仆役本应有六,皆被他穷跑。至于这阿瑶,是宫人中的万人嫌,又懒又馋,手脚不净,东赶西撵,至若清殿方止——因无更差去处了。
春日雨绵,夜半屋漏,床榻难眠,我唯打地铺。狂风摧窗,半扇倒塌,几令我香消玉殒。萧煜夜半赶来,携我至他房中,继续打地铺。
唉,我十岁随谢长渊,十二成江国公主,十六为太子妃,十八登上后位,养尊处优十余年,未想命里还有这道大坎。
然这般苦日子,少年萧煜却过惯了。每日辰时起身,或晾洗衣裳,或洒扫庭院,边劳作边背书,书声琅琅,岁月静好。我蒙头大睡,翻身续梦。他忙完方来催我:你怎每日睡这般久快起取早膳。
被拉起时我闭目晕眩:再不去今日又无早饭了。
沁水的湿帕敷我脸上。萧煜再能干亦是主子,宫中等阶森严,不好自取早膳,故我专司跑腿传话。
梳头洗脸,奔至御膳房,赔笑讨食。回殿开盒,仍是咸菜白粥。
挺好。萧煜入座,这才三月,我都饿瘦了。
他分我一双筷:是你原先有些丰腴。
我默默抬眸,腹诽:没品位的东西。待你二十五,便不嫌我丰腴了。
萧煜饭后洗碗,便去窗前习字。我坐廊下享春光。
不久,边境瘟疫消息传至京城,流民泛滥,皆被拦于城外。此时间点,谢长渊应在边境。
从前谢长渊总说我是孩子,而今我与他年岁相差不多。若能出宫,或可……
然出宫非易事,尤当你主子是宫中著名破落户时。那宫门守备森严,贵妃大侍女、二殿下小太监,皆可持主子腰牌随意出入,唯我去了便遭驱赶。
其中一回,我被二殿下几名太监盯上,骗至暗处动手动脚。幸我高呼救命,被路过老侍卫救下。当时镇定,归后躲起痛哭。
萧煜将彩漆提盒放桌上:父皇节赏,我不嗜甜,带回来予你。
我低声:没胃口。欲回。
不是嫌御膳房饭菜难吃,饿瘦你了他拉我手腕,察我受伤,目亦哭过。
萧煜知此事后,不顾我阻拦,直入二皇子殿中,亲将那几名太监痛殴一顿。后遭皇帝罚跪,日夜不止,膝跪得青紫,数日难行。
我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抹泪,有时手误,药渗眼中,哭得更凶。
一方帕子甩入我怀:我非为你。我就你一千活,他们还敢欺你,便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本就无人将你放在眼里啊。
萧煜不语。我立即改口:但我永将你放在眼里。
他轻哼偏头。下一刻我为他膝上药,疼得他叫出声:你不能轻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我以前求他轻些,他亦未轻过,凭什么我要轻便趁机报复。
此后,人皆传我是五皇子的人,再无人打我主意。
后不知第几次被轰回若清殿,我撞见萧煜搬高叠书入门。
你做甚
萧煜近日借许多书归:父皇为瘟疫忧,我欲寻药方。
我一时怔住——当年阆州时光,谢长渊抓药,我守炉旁,那药方我至今熟记于心。若我助五皇子立功,他地位升,我或可借他名出宫。
殿下,我前几夜梦神仙赐一药方,言可祛百病,我写予您看。
萧煜将药方置桌上,旁恰是他的字帖。
怪哉,你的字与我的倒有几分像。
能不像么我从前是瞎子,嫁他时方复明。太子妃竟是大字不识的文盲,那日气坏太子殿下,是他手把手教我识字写字——那亦是我与他夫妻七载中少有的温情时光。
是么我踮脚看,我胡乱写的。殿下这字……还须再练练。
萧煜面微赧,将字揉成团:那我再练练。
我转身无声狂笑。
果然,萧煜献上药方,解瘟疫难题,皇帝召见共进晚膳,亲口赞誉。若清殿焕然一新:屋顶门窗皆修葺,雨不漏水,风不鬼嚎。我心情大悦,终可过好日子了。
萧煜亦如是:你终可回去睡了。
我冷睨他:谁稀罕你房中打地铺抱铺盖回耳房。
萧煜弯唇。
因献方有功,被遗忘多年的五皇子终得皇帝想起,命其入崇文馆与皇室子弟共读。
上学首日,二皇子萧珏来接。萧珏长萧煜八岁,年方二十,总盯着我看。
我将书箱交萧煜,耳语:小心他欺你。
萧煜轻笑,随他离去。我望二人背影,手心微汗。
二皇子萧珏,即未来齐王。六年后,他将于我和亲大婚日埋伏刺杀太子。
换言之,他便是杀我之人。
萧珏真会杀阿瑶我真会死于那场刺杀
我心事重重坐床榻,不慎床板断裂,惊掀被,见藏一布袋,开是银锭。
此当是原阿瑶所藏。看来当初有人买凶杀萧煜。故于此宫城,必有人知我非真阿瑶。
我惴惴不安。那阿瑶尸身仍在枯井,今萧煜得皇帝青眼,算正经主子,应能让我出宫。我索性取银锭,偷萧煜腰牌,欲逃出宫。
然将近宫门时,撞见早退的萧煜。
朱红宫墙阴影下,少年狼狈不堪,衣裳污浊,怀抱书箱,箱底仍在滴水。
阿瑶……萧煜窘迫退步。
我急奔去:二殿下他们欺你了
原来萧煜至崇文馆,他人为讨好萧珏,不仅泼墨其身,更趁他更衣时弃书箱入水。他下水捞取,故浑身湿透。
我拉他回换衣,连逃跑打算亦忘了。而为他备水沐浴时,我偷的腰牌滑落,恰被萧煜接住。
你拿我这做甚他不解。
我支吾。他又于枕下发现我留书:殿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萧煜怔愣片刻,震惊盯我,眼圈渐红:你要偷走
我不知如何答。萧煜步步逼近,我唯后退。退无可退时,他扯过我手腕。
我以为他将发难,未想他只将腰牌放回我掌心。
想走便走吧。
萧煜言欲沐浴,推我出门。门猛地关上。
那日黄昏,萧煜沐浴整一时辰,水声中断续夹哭声。待水声歇,门开,他与我猝然对视。
他仓皇抬手掩红肿双眼。
还未走他声顿,那我送你。
我望他,沉默良久,张手:那个……我不走了。
我本欲还他腰牌,未想他会错意,顺势拥我入怀。
往后亦莫偷走,可好
我伏他肩头,愕然睁大眼。少年胸膛下心跳震耳欲聋。
我保证不走了。但我们是主仆,你别这般。
萧煜方松手,意识所作所为,语气紧张无措:对不住,我非意轻薄。
我一时笑:我知是朋友间拥抱。
萧煜目光忽正,上前半步,步态不稳,昏倒我怀中。
我抱住他,探额——他发高热了。
我决定不走了。萧煜若没我,恐死无收尸。外间瘟疫流民乱,我独出宫亦未必能至阆州。反正谢长渊六年后会来此,我在此等他便好。
我将银锭事告萧煜,他让我宽心:幕后买凶灭口,便不敢指认你非阿瑶。
那这钱……
要不你花,要不我花。
我及时躲开他黑手,择己花。
萧煜言是。我花此钱,日子依旧平静。有萧煜药方,皇帝遣人往阆州治瘟疫,此事被二皇子揽下。他启程离京后,萧煜于崇文馆日子便好起来。
若清殿青竹秋风急褪色,迎今年初雪,染簇簇银白。
永宁十年末,阆州瘟疫终,二皇子归,因治疫有功,册封齐王。闻其从边境带回一巫医。
我穿越近一年,方忆起巫医事。闻巫医与齐王颇有渊源,或此巫医便是多年后为帝炼丹者。
我急寻人。袁姑姑小院满晒药架,中立一中年女子,转身面容熟悉,行动间身形不稳——因左腿瘸多年。
果真是她。巫医袁氏。
你唤我姑姑她不明所以看我。
我尴尬笑:方才太急,忘此是十三年前。当年我识她时,我十七,她年近五十,自可称姑姑。今袁仪三十又七,我亦二十有三,称姑姑实不妥。
对不住,袁大夫。
袁姑姑向不介怀小事:无妨。你来寻我何事
我言是若清殿宫女,特来请教:袁大夫师承楚巫,可曾闻一种药能令人返过去非仅魂传,兼肉身同归。
她为我斟茶:曾听师父言此药,然只传说。当年楚国亡后,楚巫被视为不祥,赶尽杀绝。百位巫女为求复国,炼此药,取名‘梭’。传闻服梭后,便能以身为梭,穿越时空。服药者称为人梭。
以身为梭我一时怔住。
然楚国并未复国。
是。凡服药巫女皆失踪,历史亦未变,故梭约是炼失败了。你从何闻此药
我已僵住——因我便是那人梭。我出现于此,便证药确存在。
我望她良久:你会炼出此药的。
袁姑姑不解。但我三不五时便寻她,凭记忆中对她的了解,我们很快又成友。袁仪在我怂恿下,尝试炼梭药。然关于梭的记载甚少,甚至只留此名。
我让萧煜寻来纺织机,欲于织布过程中观察梭,但我不会织布,束手无策。还是萧煜见多识广,教我坐上踏梭,将木梳似扣框后拉回,脚踏时起时落,发出沉闷声。那枚梭子被投入,迅疾来回穿行,快得连影不见。
我缓缓停脚:你怎对此感兴趣
萧煜拿起梭子,我避而不答,反问他:你怎连这都会
因我聪明啊。他将梭子扔我,抱臂胸前,眉眼难掩得意,少时嬷嬷织布,我一看即懂。
我接住梭子,握掌心,如被烫到。
穿越第一年过去,与萧煜约好除夕守岁。但若清殿只我二人,太冷清,我便约袁姑姑,欲介绍与萧煜识。袁仪欣然应。
那夜萧煜推门入,梅花抱满怀,忽见陌生人,唇边笑凝住。听我介绍,更目光幽怨:原来你常日不在家,是出去寻他了。
他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袁仪起身望他:五殿下。
萧煜敷衍点头,便将人赶走,继而长臂一拦,不许我追。他轻歪头垂眸,睨我:今夜守岁,只你与我。
修长指节抵门框,轻敲出声,似威慑,又似撒娇。
我拿少年期前夫无法。他不仅偷折梅花送我,更专寻人要红薯,埋守岁炭火中,至后半夜煨熟,亲手剥我吃。
那真是甜丝丝的除夕夜。
冬去春来,光阴飞逝,转眼至第二年夏。六月便热极,夜里萧煜看书,我为他打扇赶蚊。从前是轻罗小扇扑流萤,今是扑飞蚊。
我让你飞——啪一声,陷入漆黑。
我愣住,伸手挥动:咦我又瞎了
萧煜沉默半晌:蜡烛被你打灭了。
他重燃烛火。夜间闷热,我取他的字帖做扇摇得响,仍热出汗。我看他专心读书,便偷偷褪去外衫,内是轻纱罗裙。但刚脱下又被穿上。
萧煜握书卷,目不斜视:男女有别,恪守礼法。况我正当少年,血气未定,见识不广,要爱护身体。
絮絮叨叨不知言何,说得我更热了。
难道你不热么我猛凑近他,你额上都是汗啊。
萧煜腾地起身,声息不稳:你……你下去吧。
不知他怎么了,此时又对我客气起来。我亦无暇管。
我听宫人闲聊,言有方枯井散发臭味,心猛提嗓子眼——是去年扔进的尸首。我半夜偷溜去,往井中倒草木灰,未想被人撞见。
我被人影吓得身形不稳,几跌井中,是那人出手拉住我。我借依稀月光,认出他是去年救我的老侍卫。
他拉我站稳,又向井中看去。我拔簪藏身后,但他松了我,搬来大石扔入井中。
我愣住:你要帮我
他点头。有他相助,那口井很快被堵上。亦是此番,我识了他。
老侍卫姓万,名不详,是个哑巴,年近六十,孤苦伶仃一老翁。我唤他万叔,没事送他吃的,便成忘年交。
但未过一月,被萧煜发现。
不许你与他来往。他道,你胆子真大,这种人都敢来往,就不怕自家出事么
我当时好生尴尬:他是哑巴,非聋子,你别当他面说啊。
萧煜才不管,拉我便走,更出言警告:万叔若再敢纠缠你,便打断他的腿。
万叔站那不敢阻我,便被萧煜捉走。
你什么都不懂!这种人皆无人正眼看他,就你以为是好人!说不定他想对你做什么!
我双手捂胸,万分嫌恶看他:你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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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唇含笑意。
我心中不认万叔是他所言那种人,但萧煜的话着实震慑了我。我再不敢私见万叔,但宫中遇他,我仍会打招呼,只避免独处。幸他也未寻我。
萧煜言是他的警告生效了。我怎觉是冤了对方人家帮我两回大忙,我却拒人千里之外。
我让萧煜莫再涉我交友,他甚生气,言我不识好人心,什么翅膀硬了、胳膊肘往外拐,不肯理我。
我很快又识新友。御花园角落莲池花谢殆尽,无贵人赏荷,我便常去摘荷叶玩。那日我闻微弱呼救声,循声见一陷淤泥小女孩。我费劲拉她出,大半身是泥。
你背个竹筐,内是满满莲蓬,皆滚落地。她拾起最大赠我作谢礼:给你,姐姐。
我望眼前乖巧女娃,觉莫名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望我,目又圆又黑:小荷。
我乐:你是否七岁了
她负竹筐,讶异点头:你怎知
我手抵下巴,轻笑出:你是否脚底有很小胎记,形似荷花,故起名叫小荷
她惊呆了:哇!你是神仙吗
我笑摸她头:可爱的小知鹤……我是你未来的皇后主子。
我与她坐树下吃莲子。小荷今在贵妃宫中当值,她年岁太小,身瘦弱,干不了重活,贵妃便予她一木盆,打发她去水上采莲。然荷叶层层叠叠,比她人还高,不慎便翻覆。若非我恰路过,只怕她淹死亦无人知。
贵妃怎让你一小孩出来呢小荷低头叹气。看来贵妃非仁慈主子。
日暮时分,我方回若清殿,萧煜便从书房出,立廊下望我:回来了
嗯。我回房去,不想与他言。
未多久,他走至窗前,轻咳:我这几天忙着写策论,父皇看了言很好,你要不要看
我铺床,头也不回:谁要看你的功课我又非夫子。
萧煜愣住:哦,你说得有理。他低头喃喃,那我没话说了。转身欲走。
我嗅到和好信号,忙从窗探半身:五殿下,我带了莲蓬回来,你要尝尝么
萧煜立回头:好啊。
一颗颗碧绿莲子从我指尖冒出,一粒粒落白瓷盘中。嫩青莲子皮被剥下,蜷缩成团堆积。
你说贵妃是否虐待小孩我将剥好莲子放他银盏中。
萧煜低垂眼,轻嗯一声,拿起莲子放入口。
好吃么
好吃。
这是那小孩送我……我边说边抬头,他正嚼动,我愣住,不苦么
萧煜似才尝苦味,面色瞬扭曲,急欲吐出,不慎打翻银盏。我干脆捧帕让他吐我手中,未想他与我正正对视,脸皮迅泛红,直接咽下了。
好了……他好诡异。
我收回手:我都给你包好了,拿掉芯子再吃,这都能忘我就差亲手喂你吃了。
萧煜拾地上银盏,身形微滞:才不用你喂。
我只笑,待他一起身,我用筷夹莲子,递他唇边:这回不苦了,吃吧。
萧煜正要开口言不要,我趁机用筷塞他口中:得逞!好不好吃我盯他眼睛。
萧煜僵住,盯我眸光复杂:你这般对我,究竟想做什么
我很吃惊:这你都知我想让你帮我把小荷要过来。
什么小荷他蹙眉眯眼,方想起那小孩名字。
对啊,她才七岁,出事怎办而且我与她很有缘分。
萧煜垂眸叹气,继而伸手指那盘莲子:你喂我吃完,我帮你要人。
他太懒了,真是当皇帝的料。
萧煜靠榻上,手握书卷,目光专注,不时偏头来。我将莲子喂他口中,大半夜下来,他一转头我便投喂,如此重复,十分默契。但后来我打瞌睡,他便咬到我手。
我目光惊恐看他,缓缓抽回手,路过他舌头。
萧煜猛拿书挡自己:你下去吧。
我便回去洗手了。看来,他爱舔人的毛病在十几岁就有了。
不知为何,我又梦见萧煜——当了皇帝的萧煜。梦中我还是皇后,沉沉睡着,萧煜坐床侧,指尖抚我眉眼:为什么这些年你越来越像她朕都要分不清了。
他收手,低头目颤,一滴泪落手背:阿瑶姐姐……你到底在何处我该如何是好
我难以置信望这一幕,首次从成年萧煜脸上见到十几岁五皇子的影子。
我是不喜皇帝的,可我对五皇子没那么讨厌。
殿下……我伸手欲碰他脸,却穿过他身体,令我立醒。
你梦见什么还哭了。萧煜的脸就在眼前。
我怔愣看他,抹干泪:没……没什么。
就在此时,一朵荷花从床边缓缓伸出,引我注意力。小荷跳出来,眉眼带笑:送你的!
我不可思议:你怎在此
萧煜拎起那荷花,放我面前被上,唇角微扬:从今往后,她便跟着你了。
萧煜真将小荷要过来了。若清殿一方小院,却同住小孩、少年与妇女。吃饭时我望两小孩,忽来灵感:你七岁,你十四岁,我二十五岁,也算三代同堂了。
萧煜冷下脸:三代同堂是这么用的么
小荷恍然大悟:那就是一家三口!
萧煜正喝汤,几呛住,气瞪我们:够了!以后吃饭不许说话!
我还为小荷改名:知鹤。
为什么叫这个呀当然不能说。
你往后便叫这名字。‘植’即种下,现种下荷花,待你长大便会亭亭玉立。
小荷惊奇哇一声:什么是亭亭玉立
我回忆知鹤身影——她只小我五岁,处事井井有条,美丽优雅聪慧。我注此时懵懂的她:待你长大,便会成为那般人。
她开心笑了。
有小荷加入,若清殿热闹起来。而萧煜于崇文馆表现出色,愈受皇帝重视。我掐指算,待明年冬,萧煜便当太子了。再过三年,我会来和亲。换言之,我死期将近。
我让小荷守好若清殿,自去寻袁姑姑,本想看他炼药可有进展,未想在那撞见齐王。
阿瑶。齐王起身,笑打量我,你比去年出落得更好看了。
谢殿下。我行礼,转身便走。
站住。脚步滞住。
萧珏走至我前:听说那药方是你给萧煜的
我不发一言。
袁姑姑道:齐王殿下。萧珏却让他出去,言欲与我单独说话。
袁姑姑看我一眼,不得不出。
我与萧珏面对面,他盯我,似笑非笑:你是否猜到了我连大气不敢出。
猜到什么难不成他承认,便是他买凶杀萧煜
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萧珏前伸手,吓得我连连后退,但他只扯走我腰牌,放手中翻看:不用紧张,我没查到你的来历。他轻飘飘将牌子扔回我,也不欲要挟你做事。
你跟萧煜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吧。
我握紧腰牌:殿下,我的身份、许多事,我皆会守口如瓶。但我不想换主子。
萧珏走近:你不想我郑重点头。
谁在乎你想不想他突然捏我手腕,用力扯我面前,我只想让人瞧瞧,谁才是这儿未来的主人!
我猛挣扎:你放开!就在此时,门开了。
殿下说完了么来寻他的袁姑姑立门口,是小荷寻来,正躲他身后。
萧珏见状,松了我,恢复常色:回去和他说,我要你。
我拉小荷匆匆逃走。看来,当初买凶阿瑶的人与齐王脱不了干系。故他知我来历不明,要我做他女人,也不过是针对五皇子。若我应了,萧煜颜面尽失;若我不应,向萧煜求助,他好容易才让陛下有些好印象。
我还在犹豫,未想用晚膳时,小荷随口一问:阿瑶姐姐,‘我要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忙掩她口:吃饭不许说话,你忘了悄悄看去,对面萧煜面无表情,捏紧筷子,声听不出情绪:何处闻此言的
小荷好奇:可以说话了萧煜嗯一声。
是齐王殿下拉着姐姐手说的。
那双筷子失手落地。萧煜牢牢盯我:你怎会与他牵手
没有牵手啊!我无奈极,非你想那般。
那‘我要你’亦非我想那般么他起身按桌沿,声拔高,他欲要你做什么
喂!孩子还在呢!你能别说这些么我捂小荷耳。
萧逸扯唇,轻嗤笑:别拿孩子当挡箭牌!你都让他看见,我连说都不能说是么我气的话都说不出。
小荷站中间,有些无措:那个……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我每日早出晚归,他把你扔在家,跑出去与旁人私会,是我要和他吵么
你跟小孩说这种话做甚呀我将小荷拉身后,别说得像是我跟你生的似的!你若跟二皇兄,别忘了把他也带走。
小荷闻言,低头露伤心。我让他先回睡。
等只我们二人,我直言不讳:是萧珏言要我跟他,做侍妾。就这意思,明白了么
原本咄咄逼人的他,此时得答案,却避我视线:所以你应了
没有。我直接回,我在想法拒他。
他分明怔住:你不愿那为何瞒我
因不想你帮我出头。我知他会帮我,可于齐王他们,我来历不明,是假宫女。萧煜一而再再而三为我起冲突,只会为我招更多祸患。除非萧煜彻底无威胁。
为何不让我帮你他是王爷,你是宫女,你能有何法拒他我无话可说。
突然间,指尖被拢紧,落温暖掌心。
阿瑶……我如被烫般迅速抽回手,注他眼睛:我不喜他,也不喜你。
对不住。我逃走了。
我不喜萧煜。我始终忘不了他作为丈夫对我的所作所为。他把我当替身,哪怕如今走向看来,应是我自己替自己了,但这也不代表我会与他冰释前嫌啊。
原来你爱的是我啊那我可真谢谢你了。谁让彼时的萧煜尚是满眼爱意、不知遮掩的少年,而我已是未来的他伤得几乎死心的人妻了呢
少年是打动不了人妻的——哦不对,是前妻。尤还是那种心里有人的前妻。
深夜辗转难眠,我用簪子沾胭脂,在纸上描绘桃枝。推窗,月光倾泻,映得纸上花愈艳。
谢长渊,此时此刻,你是在那个我的身边么我对着月亮发誓,我只会喜欢你。
我折起那纸,放心口。
半月后,齐王生母贵妃下旨,将宫女阿瑶赐给齐王。萧煜去求皇帝,欲留我在身边。皇帝当时应了,将一干人等叫来,欲了此事。
臣妾亦是好意,那赐婚便作罢了。贵妃用团扇支我下巴,不过这小宫女吧,既然你是五殿下的人,怎又搭上珏儿以至于两兄弟争一女,闹出笑话来。
我跪地不知如何答。我与齐王的关联在于原阿瑶,那便会暴露我宫女身份是假。
皇帝想了想,便发话:你说得有理,这女人不能留。我血液倒流,手脚发凉。
萧煜急跪:父皇!阿瑶非那种人!儿臣与她只是主仆,从未越雷池半步!她也绝未与齐王有逾矩之行!
皇帝打量我,看萧煜,又看齐王:果真
齐王瞥我一眼,道:父皇,儿臣确实未曾做过。我才松口气。
怕不是你们都舍不得此女贵妃边摇团扇,边打量我,口说无凭,便请阿瑶姑娘验身吧。
我脸色霎时微白,指尖掐进掌心,传来钝痛。
不!我不能验!贵妃娘娘——
过了今日,阿瑶便算是儿臣的人,何必非要她受辱呢
五殿下既这般说,本宫更要为你考量。贵妃盯我一会,万一你让人骗了,那可出大事啊。
萧煜回头看我,我与他相视,脸色难堪。
别——萧煜坚定道,多谢贵妃好意,儿臣信阿瑶,不必!
却在此时,皇帝注我,眼眸微眯,下了命令:
验。
我被带回时,已是失魂落魄。被人重力一推,跌倒在萧煜身边。
你没事吧他将我揽到怀里。
我抬头盯他,心绪难宁。
验身的结果出来了:我并非处子。
不仅如此,姑娘应该还服用过多年避子药,以至于不易受孕。
我有些恍惚,轻应一声:是。
萧煜不可置信望我,脸色震惊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