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魔王陛下的祭品前妻 > 第一章

被献给魔王的第七夜,我重生回到婚礼前。
上辈子我宁死不屈,最终被他锁在深渊尽头。
这次我撕掉婚纱端起交杯酒:合作吧,你报你的仇,我复我的国。
他猩红眼底闪过兴味:代价是每晚取你一管血。
我笑着划破手腕将血滴入酒杯:成交。
直到敌军兵临城下,我替他挡下致命诅咒。
濒死时却听见他颤抖嘶吼:谁准你用命换我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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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的唱诗声像是粘稠的蜜,裹着令人作呕的虔诚,一丝不漏地灌满穹顶下的每一个角落。
艾拉(Elara)站在缀满珍珠与钻石的巨大光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穿着圣洁婚紗、却苍白得像祭品羔羊的自己。繁复的蕾丝领口箍得她喘不过气,沉重裙摆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在折射她前世与今生交织的惨白光影。
七天。
距离她被自己的父兄、她的王国,亲手献给那片笼罩在北境尽头的、永夜不散的黑暗——那位被称为魔王的存在,只剩七天。
镜中的眼眸空洞,映不出丝毫待嫁少女该有的羞涩或期盼,只有深不见底的、凝固的恐惧。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然后慢慢洇出星点的红。
痛感尖锐而真实。
不是在深渊尽头那具被冰冷锁链贯穿肩胛、日夜蚀魂销骨的残破身体里。
不是噩梦。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场盛大献祭开始之前。
……我的女儿,北境最耀眼的珍珠,能被那位……存在选中,是你的无上荣光……王后,她的母亲,正用戴着丝绸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着头顶的钻石冠冕,声音甜美得像毒酒,眼神却避开与镜中的她对视。
荣光
艾拉胃里一阵翻搅。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她就是信了这鬼话,怀抱着可笑的牺牲与使命感,踏上那条通往永夜之地的红毯。然后呢
然后是无尽的冰冷、弥漫魔气的宫殿、那个坐在阴影王座上、气息比万载玄冰更令人窒息的男人——魔王凯伦(Kaelon)。
她害怕,她挣扎,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像只被扔进狼窝的兔子,拼尽一切维护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尊严与贞洁。
换来的是第七夜,被他用冰冷的指尖抬起下巴,猩红的眼底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亘古的死寂。他说:无趣的挣扎。
再然后,便是深渊尽头那彻骨的寒与永不间断的灵魂撕裂之苦。锁链摩擦骨头的声响,成了她永恒的背景音。
她曾以为那是永恒的终结。
直到……
……Elara你在听吗王后的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艾拉猛地回神。
镜中的少女,眼底那层懦弱的恐惧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砸碎,碎片剥落,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内核。
宁死不屈
她试过了。代价是生不如死。
这一世……
她忽然抬手,猛地抓住了那顶象征荣耀与贡品的钻石冠冕。
Elara!你做什么!王后惊呼。
话音未落,艾拉已狠狠地将冠冕从头上扯下!精心梳理的发髻被扯乱,几缕金发断裂飘落。镶嵌其上的钻石与珍珠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迸溅声,滚得到处都是。
我不需要这个。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刚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才会有的死寂与决绝。
王后惊呆了,捂着嘴,像是看一个疯子。
艾拉不再看她,目光扫过镜中那个发丝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自己。她伸出手,抓住婚紗最精致的领口,猛地向两边一撕——
刺啦——!
昂贵的丝绸和蕾丝应声而裂,露出下面一小片白皙却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一道刚刚结痂的、指甲划出的旧痕。
她转身,再不看那件象征屈辱的华服一眼,赤着脚,踩过地上冰冷的钻石,走向房间角落那张摆满婚礼用品的银质长桌。
长桌上,两支以暗黑水晶雕琢而成的酒杯静静立着,里面盛放着犹如液态红宝石般的酒液。这是稍后仪式上,需要由新娘捧去献给魔王的交杯酒,象征着联结与……臣服。
上一世,她碰都没碰。
这一次,她稳稳地端起其中一杯。冰凉的杯壁激得她皮肤一阵战栗。
殿门在此时被无声地推开。
阴影如水银般倾泻而入,瞬间吞噬了房间内过于明亮的光线。
他来了。
比预定时间更早。
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魔力充斥着每一寸空气,压得人心脏都要停跳。王后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说不出一个字。
凯伦就站在门口的光暗交界处,身形高大挺拔,几乎顶到门框。他依旧穿着象征魔王身份的漆黑礼袍,银色滚边如同冰冷的月光。面容俊美得非人,却也冰冷得非人,苍白的皮肤,削薄的唇,以及那双……那双仿佛由最浓稠的鲜血与最深沉的罪孽凝练而成的猩红眼眸。
他的目光掠过瘫软的王后,扫过地上碎裂的冠冕和撕破的婚纱,最后,落在那個赤着脚、发丝凌乱、却端着酒杯直视他的女人身上。
空气凝滞得像块铁。
艾拉强迫自己站稳,抬起下巴,迎上那双曾是她无数噩梦源头的眼睛。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冰冷地刮过她的皮肤,试图撬开她的头骨,窥探她灵魂深处所有的恐惧与秘密。
她压下喉咙里的尖叫和颤抖,甚至极力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看来,他开口了,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一种金石摩擦的冷感,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我的新娘,似乎不太满意这份……安排
艾拉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但她握紧了酒杯,指甲几乎也要掐进水晶杯壁。
陛下,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却异常清晰,一场无聊献祭的戏码,您还没看腻吗
凯伦猩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像是错觉。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语速加快,像是怕慢一点就会失去所有勇气:抛开这些虚伪的仪式如何我们谈笔交易。
交易他重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他向前迈了一步,浓郁的阴影随之逼近,艾拉几乎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属于深渊的寒意。
是。艾拉强迫自己不退反进,也向前走了一小步,将手中的酒杯微微举起,您需要名义上接管北境,安抚那些古老契约,但真正想要的,恐怕是清算旧怨——比如,三百年前背弃盟约、将您封印于此的‘光明’诸国。而他们,也是我的敌人。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一字一句道:您报您的仇,我复我的国。我们合作。
死寂。
漫长的死寂。只有王后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凯伦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彻底洞穿。许久,他极缓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而残忍,没有丝毫温度。
有趣的提议,小祭品。他的视线落在她端着酒杯的手上,那纤细的手腕微微颤抖着,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但与我合作,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艾拉屏住呼吸。
他抬手,苍白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一支幽黑的水晶管凭空出现,管壁萦绕着不祥的微光。
每晚一管血。他猩红的眼底闪过狩猎般的兴味,像是终于找到了这场无聊仪式中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致的东西,你的血……很特别。
艾拉的心沉了下去。血……魔王要她的血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但比起深渊尽头永恒的折磨,这代价……
她看着他那双非人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和一种凄艳的快意。
下一秒,她猛地将手中的水晶酒杯砸向桌角!
啪——!
杯身碎裂,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溅开来,染红了她赤裸的脚背和破碎的婚纱下摆。
在一片惊呼(来自王后)和死寂(来自魔王)中,她捡起一块最锋利的酒杯碎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朝着自己另一只手腕划去!
锐痛袭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苍白的手臂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她抬起流血的手腕,悬在那支幽黑的水晶管上方。鲜血一滴滴落下,砸进管口,发出轻微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嗒、嗒声。
她抬头,直视着凯伦终于泛起一丝真正波澜的猩红眼眸,声音清晰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成交。
……
魔域的王宫比记忆中最深的噩梦还要冰冷。
没有阳光,只有永恒笼罩的紫黑色天幕和悬浮其间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魔晶石。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某种冷冽金属混合的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感。
巨大的廊柱高耸入顶,雕刻着扭曲咆哮的魔物与古老晦涩的符文。阴影在每一个角落蠕动,仿佛藏着活物。
艾拉被安置在一座毗邻主殿的塔楼里。房间极其奢华,黑曜石地板,幽冥丝编织的地毯,墙壁上镶嵌着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的壁灯。但这一切都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和孤立感。
没有侍女。只有一些沉默的、由阴影或岩石构成的魔像偶尔穿梭,执行着固定的命令。
她腕间的伤口已经被魔域特有的药膏处理过,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和指尖那点日益清晰的玫红色印记并列。那管取走的血,仿佛也带走了她一部分体温,让她时常感到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冷。
但她强迫自己适应。
她不再像上一世那样蜷缩在角落哭泣或尖叫。她开始探索这座宫殿,记住每一条走廊的走向,观察那些巡逻的魔像的规律,试图从墙壁的雕刻和偶尔流传的、破碎的低阶魔物交谈中,拼凑关于凯伦、关于魔域、关于过往恩怨的信息。
她甚至开始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光明魔力——这是北境王族血脉天生携带的,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去感应周围的环境。
第三天夜里,当她再次尝试时,一股冰冷暴戾的魔力猛地反噬回来,将她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喉头一甜,血腥气涌上。
同时,房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凯伦站在门口,周身弥漫着比平日更浓重的黑暗气息,猩红的眼眸比壁炉里的火焰更亮,也更冷。他刚刚似乎经历了一场战斗,或者……杀戮。袍角沾染着某种暗紫色的、正在腐蚀布料的液体,身上散发着极淡的血腥味和硝烟气。
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墙角、嘴角渗出一丝血线的艾拉身上。
在我的宫殿里玩弄你那可悲的光明法术,他一步步走近,阴影完全将她笼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想提前感受一下深渊的风景么,祭品
巨大的压迫感让艾拉几乎无法呼吸。前世被锁链贯穿的剧痛似乎又开始在肩胛骨下隐隐作痛。
她艰难地抬起头,压下喉咙里的铁锈味,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发颤,却努力维持镇定:只是……想更好地熟悉合作环境而已,陛下。毕竟……她喘了口气,一个好的盟友,不该对己方的阵地一无所知。
凯伦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他那冰冷的手指突然伸出,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掉。一股冰冷刺骨的魔力顺着他的指尖探入她的经脉,粗暴地游走一圈。
艾拉痛得浑身绷紧,却咬紧牙关没有呻吟出声。
他似乎在检查她刚才试图调动的是什么力量。
片刻后,他甩开她的下巴,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愚蠢。他冷嗤一声,你的血脉力量与此地魔网冲突,再乱来,下次反噬的就不是一堵墙,而是直接撕碎你的灵魂。
说完,他转身欲走。
陛下。艾拉忽然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艾拉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他那散发着冰冷与不详气息的背影,忽然问:您刚才……是去处理边境的骚乱了是‘光明圣廷’的先锋骑士团吗他们似乎总是学不乖,三百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凯伦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猩红的眼眸再次盯住她,里面的情绪晦暗难明,比深渊更可怕。
你,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审视与极度危险的意味,还知道什么
艾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在赌。赌他对光明圣廷的恨意,赌她前世零星听到的、关于边境摩擦的碎片信息能引起他的兴趣,赌她合作者的价值能暂时压过他对祭品的杀意。
我知道他们视您为必须净化的污秽,视北境为失落的羔羊。我知道他们很快会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圣战’,名义上是解放被魔王奴役的北境,实则是想再次封印您,并彻底吞并北境的魔晶矿脉。艾拉语速平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源,而我,恰好知道他们的一些……习惯战术和后勤路线图。毕竟,我曾是北境的‘公主’,不是吗
虽然是被放弃的那个。
房间里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只有壁炉里幽蓝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凯伦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一层层剥开。
最终,他眼底那骇人的风暴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若有所思的探究。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威胁。
只是转身,彻底融入门外的黑暗,消失不见。
门无声地关上。
艾拉脱力般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看着自己依旧在轻微颤抖的手指,那点玫红色的印记在幽蓝的光线下,仿佛活物般微微闪烁。
合作的第一步,似乎……勉强迈出去了。
尽管是与虎谋皮。
夜复一夜,取血的仪式在沉默中进行。
有时凯伦会亲自来,有时是那支幽黑的水晶管自行飞来,悬停在她腕间。取走血液的同时,似乎也有极细微的黑暗魔力残留在他指尖,萦绕在她体内,与她那被压制的光明血脉形成一种诡异而痛苦的拉锯。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如焚。
她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破碎的战场,咆哮的魔物,倾塌的圣殿,还有……一双沉在血海最深处、盛满了亘古孤寂与疯狂的猩红眼眸。
她不知道这些梦意味着什么,是预兆,还是
merely
被魔王的力量侵蚀的副作用。
直到那一天。
魔域边境线的瞭望塔传来最高级别的警报烽火——由纯粹的黑暗魔力点燃,染红了小半个天际。
光明圣廷的主力军团,联合了数个附属王国的精锐,甚至出动了一位身份极高的红衣大主教,悍然越过了界碑,直逼魔域最重要的外围要塞——黑曜石前线。
战争的巨轮,以远超艾拉预想的速度,轰然碾至。
凯伦甚至没有亲自来取前一晚的血。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主殿,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让整个魔宫都结了冰。
艾拉站在塔楼的窗边,能远远望见天际那不同寻常的、属于圣光法术的炽烈光芒,甚至能隐约听到魔法爆炸的沉闷轰鸣。
她握紧了窗棂,冰冷的金属硌疼了她的手掌。
她知道,决定她合作者价值真正几何的时刻,到了。
也是她复仇之路,真正开启的时刻。
她转身,不再看那远方的战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前。里面放着的,是她来到魔域时,除了那身破碎婚纱外,唯一带来的东西——几件北境风格的便服,以及一本……看似是北境风情诗集的老旧厚壳书。
她拿起那本书,指尖抚过封面烫金的鸢尾花徽记——那是北境王室的象征。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抱着它,推开房门,无视了门口因她突然出现而微微一滞的阴影魔像,径直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去。
主殿内气氛肃杀如严冬。
巨大的战略魔晶沙盘悬浮在半空,立体地呈现着黑曜石前线及其周边地貌。代表敌军的炽白光点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猛烈冲击着代表魔域防线的幽暗屏障。几处屏障已经变得稀薄,甚至出现了缺口。
数名高阶魔将围在沙盘周围,他们形态各异,有的笼罩在盔甲般的硬壳中,有的则像是流动的暗影,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悍而焦躁的气息。激烈的争论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必须调遣骸骨谷的预备队!左翼快撑不住了!
不行!骸骨谷要防备精灵可能的突袭!
那难道看着左翼崩溃吗那些该死的光明骑士,他们的圣光对我们的士兵克制太大!
陛下的力量何时才能……
争吵声在艾拉踏入大殿的瞬间夏然而止。
所有魔将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不速之客——一个穿着朴素北境长裙、抱着本旧书、身上还带着微弱光明气息的人类女子。
惊愕、审视、怀疑、毫不掩饰的敌意……各种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王座之上,凯伦支着下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王座扶手。他甚至没有看沙盘,猩红的眼眸半阖着,像是小憩的凶兽,但周身弥漫的那股几乎要凝成风暴的黑暗魔力,却让所有魔将都屏息凝神,不敢真正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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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艾拉的靠近,他敲击扶手的指尖停住,眼帘缓缓掀起。
那双猩红的眸子看向她,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谁允许你离开塔楼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穿空气。
一名脾气暴躁的、长着弯曲巨角的魔将立刻上前一步,巨大的战斧铿然顿地,冲着艾拉低吼:人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回你的笼子去!
艾拉的心脏在那些充满敌意和压迫感的目光下跳得飞快,但她强迫自己无视那名魔将,目光直视着王座上的凯伦。
陛下,她开口,声音在肃杀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清晰,关于目前的战局,我或许能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议。
建议那名巨角魔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嗤嗤的、像是漏风般的声音,一个人类祭品你能建议什么建议我们怎么死得更快点吗
其他魔将也纷纷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艾拉没有退缩,她甚至向前又走了几步,走到那悬浮的战略沙盘前。沙盘上炽烈的白光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疼——那是她曾经信仰、如今却恨之入骨的力量。
她抬起手,指向沙盘上左翼那处岌岌可危的防线缺口。
他们集中优势兵力强攻左翼,不是因为左翼最薄弱,而是因为……她的手指移向防线后方一处不起眼的、标注着扭曲符文的地形,这里。‘暗语峡谷’。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绕过左翼主力,通过这条隐秘的小径,直插黑曜石要塞的能量核心。
大殿内瞬间一静。
几名魔将脸上露出错愕。
一名看起来像是暗影构成的魔将沉吟道:暗语峡谷那里魔能紊乱,气息狂暴,大军根本无法通行……
小股精锐部队不需要大军通行。艾拉打断他,指尖点在那处符文上,他们不需要摧毁整个核心,只需要投入一件被红衣大主教祝福过的‘圣物’,就足以引起核心的魔力震荡,甚至短暂瘫痪。届时,正面战场的压力会倍增,左翼不攻自破。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凯伦:光明圣廷最喜欢这种‘精准打击’、‘中心开花’的战术,三百年前,他们就是用类似的方法,破坏了您麾下魔龙军团的联合施法节点,不是吗
最后那句话,她是对着凯伦说的。
王座上的男人,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那里面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波澜。他敲击扶手的指尖重新开始动作,节奏却慢了许多。
继续。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艾拉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她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本厚壳旧书打开。书页中间被挖空,藏着的,并非诗篇,而是一张绘制在某种魔鞣皮革上的、极其详尽的军事地图!
上面不仅清晰标注了北境与圣廷接壤地区的所有山川河流、要塞关卡,更用各种细密的符号,标注了圣廷各大军团常备的补给线、
preferred
的扎营地点、甚至几位主要将领的惯用战术风格和性格弱点!
其中一条用淡金色细线标注的、极其隐蔽的路径,正好穿过暗语峡谷,旁边还有细小的注解。
这是她前世还是公主时,利用身份之便,一点点搜集、甚至偷偷临摹下来的绝密情报!是她准备用来……或许有一天能帮助北境摆脱圣廷控制的底牌之一。却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呈现在魔王面前。
这是……那名暗影魔将惊呼出声,瞬间移动到沙盘旁,对比着地图和沙盘,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是真的!这条路径……能量乱流的间歇期……完全可行!陛下!
所有魔将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艾拉身上,但这一次,里面的敌意和怀疑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审视。
凯伦的目光扫过那张地图,最终落回艾拉脸上。
你想要什么他问,声音依旧平淡。
艾拉合上书,迎着他的目光:黑曜石前线稳住之后,圣廷联军溃败时,请陛下您的军队,‘顺便’拿下位于战线东侧、由圣廷直属的‘晨曦要塞’。
一名魔将皱眉:晨曦要塞那里易守难攻,而且并非战略要冲……
对我而言,是。艾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冰冷的恨意,那里关押着一批北境战俘,其中,有誓死效忠北境、而非我那懦弱父兄的真正军人。我要他们活着。他们,将是我未来‘复国’的第一块基石。
这也是她合作条件的一部分——复国。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魔将们看着这个人类女子,眼神变得复杂。她不像祭品,更像一个……赌徒,一个疯狂的复仇者。
凯伦凝视着她,许久。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像是欣赏,又像是更深的玩味。
他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随着他的起身,整个大殿的阴影都仿佛活了过来,向他汇聚。
他没有看沙盘,也没有再看那些魔将,只是看着艾拉。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已然从王座上消失,只留下一句冰冷残留在空气里,是对那些魔将的命令:
按她说的,调整部署。左翼固守,影杀军团即刻潜入暗语峡谷。
——狩猎开始。
魔将们神色一凛,瞬间收起所有疑虑,轰然应诺:
遵命,陛下!
一道道黑影迅速领命而去,大殿再次变得空旷。
艾拉独自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野搏动的声音。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浸湿那本旧书的封面。
她做到了。
初步赢得了……一丝信任或者说,证明了利用价值。
她抬起头,望向殿外那片被战火染成诡异紫红色的天空。
狩猎开始。
是的,她的狩猎,也开始了。
对背叛者的狩猎。
……
接下来的日子,艾拉被默许可以有限度地接触一些不涉及魔域核心机密的情报汇总。她待在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对着摊开的地图和战报,仔细研究着光明圣廷的每一个动向。
凯伦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魔宫,他亲自去了前线。
魔域的反击迅猛而致命。
暗语峡谷的伏击成功了。一支由圣殿骑士和战斗神官组成的精锐小队被影杀军团堵在峡谷深处,全军覆没,那件被精心祝福、准备用来破坏能量核心的圣物黎明之心,成了影杀军团的战利品,被呈送回魔宫。
正面战场上,得到准确预警的左翼防线顶住了压力,并且等来了来自其他防区机动部队的支援。圣廷联军的攻势受挫。
战局开始扭转。
捷报频传,魔宫内的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但艾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取血后的虚弱感一次比一次强烈,那冰冷的寒意和灼热的撕裂感在她体内交战得越发激烈。指尖的玫红色印记颜色加深,几乎像是一小朵真正绽放的玫瑰,甚至开始沿着手指细微的血管,向上蔓延出极淡的红色纹路。
夜晚的梦境也越发混乱狂暴。她越来越多地梦见那双猩红的眼眸,有时是冰冷的愤怒,有时是空洞的寂寥,有时……甚至会闪过一些破碎的、模糊的、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无尽的荒原,巨大的黑色月亮,还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的咆哮。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将其归咎于魔王之血的侵蚀。
直到那天深夜。
她正被一场尤其痛苦的噩梦纠缠——梦中她被扔进一片沸腾的血海,无数扭曲的手臂拉扯着她下沉,那双猩红的眼睛在海底冷漠地注视——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链接般的剧痛和虚弱感猛地将她惊醒!
那不是她自己的痛!
是凯伦!
他出事了!
几乎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黑暗魔力波动如同海啸般从远方前线方向猛地席卷而来,甚至穿透了魔宫的层层防护,让她瞬间窒息!
紧接着,是第二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力量——那是纯粹到极致、充满毁灭意志的圣光之力!
两股力量在半空中悍然对撞!
哪怕相隔如此之远,艾拉也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冲击。房间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幽蓝壁灯疯狂闪烁,几乎熄灭!
魔宫深处传来无数魔物惊恐的嘶嚎和骚动。
艾拉连滚爬下床,扑到窗边。
只见远方的天际,一半被染成近乎纯黑的墨色,另一半则被炽白到刺眼的光芒吞噬!两者交界处,空间都在扭曲崩塌,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那种源于血脉链接的剧痛和虚弱感更清晰了!
凯伦……他在那爆炸的中心!
他受伤了!很重的伤!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前世被锁链穿透时更甚。为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那两股恐怖的对撞能量缓缓消散,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针对性的圣光毁灭气息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仿佛锁定了某个目标,如同跗骨之蛆,徘徊不散。
是针对凯伦的诅咒!一种极其恶毒、追踪灵魂的圣光诅咒!
必须做点什么!
艾拉猛地转身,冲出房间,甚至顾不上穿鞋,赤脚踩在冰冷刺骨的黑曜石地板上,疯狂地朝着主殿方向跑去。
越靠近主殿,那股令人窒息的黑暗魔力和圣光诅咒交织的混乱气息就越浓烈。魔将们焦急的怒吼和混乱的魔力波动充斥回廊。
她冲进主殿时,正好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
凯伦被几名高阶魔将围在中间,他半跪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残留着一丝暗色的血迹。最关键的是,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神圣符文碎片的炽烈白光,正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他的心口位置,不断试图向内侵蚀!
他周身的黑暗魔力狂暴地涌动,试图驱散那白光,却效果甚微。每一次魔力的冲击,都似乎让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宇间拧紧,猩红的眼眸中翻滚着暴怒与极力压抑的痛苦。
陛下!压制住它!
不行!这诅咒根源太强,是那个红衣大主教燃烧生命和灵魂发动的!
快请大巫妖来!
来不及了!诅咒在加速侵蚀陛下的魂核!
魔将们束手无策,焦急万分。
艾拉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圣光诅咒。她能感受到那里面蕴含的、针对黑暗本质的极致恶意和毁灭力量。她也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凯伦的生命力正在被那东西快速吞噬!
不能再等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他不能死!她的合作者不能死!她的复仇之路不能就此断绝!还有……还有那该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链接……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一名魔将,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到了凯伦面前。
你……凯伦抬起眼,猩红的眼眸因痛苦和意外而收缩。
艾拉没有看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圣光诅咒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她必须试一试!
她抬起双手——那双手的指尖,玫红色的印记和蔓延的细微血纹正发出灼热的光芒——然后,狠狠地朝着那缠绕在凯伦心口的圣光诅咒抓去!
嘶——!
如同徒手抓烧红的烙铁!不,比那痛苦千万倍!
极致的光明与黑暗力量瞬间顺着她的手臂疯狂冲入她的身体!它们在她体内激烈交战,仿佛要将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彻底撕碎!
啊——!艾拉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灵魂都在被撕裂、被净化、被腐蚀!
但同时,那原本死死缠绕着凯伦、不断侵蚀他魂核的圣光诅咒,像是突然找到了另一个更合适的、更容易被净化的目标(她体内那点微薄的光明血脉和大量属于凯伦的黑暗之血形成了极其诡异而吸引诅咒的冲突点),竟然真的被她扯动了一部分,顺着她的手臂,疯狂地涌向她的身体!
愚蠢!放开!凯伦暴怒的吼声在她耳边炸开,试图挥开她。
但已经晚了。
大量的诅咒之力转移到了艾拉身上。那炽白的、带着神圣符文的光芒迅速在她皮肤下蔓延,所过之处,血管凸起,皮肤像是被高温炙烤般发出焦糊味,剧烈的痛苦几乎瞬间剥夺了她所有思考能力。
凯伦心口的诅咒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侵蚀速度大幅减缓。
而艾拉,则代替他,承受了大部分诅咒的威力。
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鲜血从口中涌出,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倒下的瞬间,她似乎对上了凯伦那双骤然缩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某种……近乎恐慌的猩红眼眸。
真是……难得的表情……
这是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还有冷。
灵魂仿佛被扔进冰窖,又像是被放在圣火上反复灼烧。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她脆弱的身体里拉锯,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意识浮浮沉沉,偶尔能感知到一些碎片。
冰冷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手腕。
狂暴的、试图强行涌入她体内压制诅咒、却又怕将她彻底撕碎的黑暗魔力。
压抑的、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暴怒的咆哮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废物!……救不活她,你们全部……给她陪葬!
……是谁的声音那么愤怒……又那么……绝望
……陪葬给谁……给她吗
……真是……太可笑了……
她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仇没报……国没复……
还有……
黑暗再次吞没一切。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温暖,开始从心口的位置弥散开来。那温暖驱散了一丝冰冷,稍稍抚平了那撕裂灵魂的剧痛。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从那无边的痛苦深渊中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缀着幽蓝火焰纹路的穹顶……是她在魔宫塔楼的房间。
她没死。
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心口的位置,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东西,那微弱的温暖正是从那里传来。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
然后,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凯伦就坐在她的床边。
他坐着一张黑曜石雕成的椅子,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看不清表情。他一动也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座冰冷的雕像。
他依旧穿着那身染着暗紫色污渍和破损的战斗礼袍,银色的滚边失去了光泽。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他看起来……疲惫而……紧绷。
仿佛在这里已经枯坐了许久许久。
艾拉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撕裂般疼痛。
这细微的动静瞬间惊动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
艾拉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猩红的底色依旧,但那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不,那不是血丝,那是……某种黑暗魔力极度透支、情绪极度压抑后留下的恐怖痕迹。眼底深处是未曾散去的暴戾焦灼,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的、深切的……恐慌
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苍白,甚至微微透着一种灰败。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四目相对。
空气凝滞。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害怕她一碰就碎。
艾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水……她终于挤出一个干涩嘶哑的音节。
凯伦像是被这个音节惊醒,猛地站起身!
他的动作太大太急,带倒了身后的石椅,椅子砸在黑曜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巨响。
但他根本顾不上。
他几乎是瞬间移动到桌边,一把抓起水杯,却又因为动作过于急促僵硬,指尖控制不住力道,水晶杯壁被他捏出细密的裂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动作僵硬地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床边。
他没有将水杯递给她,而是俯下身,一只手极其笨拙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到她的颈后,试图将她扶起来一点。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艾拉就着他僵硬的动作,勉强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稍微缓解了那可怕的干渴。
喝完水,他并没有立刻放开她,也没有退开。
他就维持着那个半抱着她的、极其别扭的姿势,猩红的眼眸近在咫尺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一错眼她就会消失。
那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太复杂,让艾拉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和……困惑。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濒临失控的情绪,谁准你那么做的
艾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替他承受诅咒的事情。
为什么
她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算计和交易意味的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显得扭曲。
陛下……忘了我们的……合作吗她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您要是……死了……谁帮我……复国
这是最合理、也最符合她人设的回答。一场投资,一场交易。保住合作者的命,就是保住自己的未来。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点燃了某个炸药桶!
凯伦眼底那压抑的风暴瞬间爆发!
他猛地收紧手臂,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箍进怀里!那力道大得惊人,勒得她骨头生疼,刚刚缓解的伤口再次被牵扯,让她痛呼出声。
合作他低吼出声,滚烫的(是的,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颤抖的嘶哑和狂怒,你以为我用你的血,只是为了那点可笑的合作!
艾拉被他吼得懵了,大脑因虚弱和疼痛而一片空白,只能艰难地喘息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几乎扭曲的俊美面容。
每晚一管血……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和某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疯狂,是为了把你变成我的!你的血脉里流淌着我的力量!你的灵魂被打上我的印记!谁准你……谁准你用那该死的、沾着光明臭味的身体……去换我的命!
他的吼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也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彻底僵住了,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放大。
不是……合作
那血……是……
还没等她消化这骇人的信息,凯伦的目光猛地落在她心口的位置——那里,虽然被衣物遮盖,但依然能感受到那残余的诅咒之力和她微弱的心跳。
他眼底的疯狂和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恐慌覆盖。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那双猩红的、布满恐怖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命令:
听着,艾拉·温特尔(Elara
Winter)。
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死神,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永生永世!
艾拉在那双猩红眼眸的死死锁定的、近乎偏执的宣告中,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永生永世
她的命是他的
这不再是她所以为的那场冰冷交易,而是一种更可怕、更深入骨髓的……占有与捆绑。
那每晚的一管血,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研究或力量补充,而是为了打上烙印,将她从灵魂到血脉,都彻底变成他的所有物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疯狂意味,让她本就虚弱的精神不堪重负,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这一次的昏迷,不再纯粹是痛苦的深渊。
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的画面裹挟着强烈的情绪冲刷着她。
她时而梦见凯伦那双布满血丝、恐慌与暴怒交织的眼睛,时而梦见自己指尖的玫红色印记如同活物般蔓延,缠绕上她的心脏,与另一颗冰冷的心脏同步跳动。时而又回到前世那深渊尽头的锁链之上,但这一次,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不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王座上凯伦苍白的手指。
她在昏沉中挣扎,感觉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战场。圣光诅咒残余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经脉里流窜,带来灼烧般的剧痛;而另一股更庞大、更阴冷的黑暗力量——源自凯伦,通过那诡异的血契链接——正强势地包裹、压制着那股圣光之力,过程粗暴而痛苦,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冻结、重塑。
冰冷与灼热交替,撕裂与修复并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沉重的疲惫中再次醒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炉里的幽蓝火焰提供着唯一的光源,跳动的影子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换了干净柔软的寝衣。心口那沉甸甸的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里的、深层次的虚弱和冰冷,仿佛一部分生命力真的随着那转移的诅咒一同流逝了。
她微微偏头。
凯伦已经不在了。
床边空无一人,只有那张黑曜石椅子还歪倒在地上,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混乱。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漫上心头。是松了口气,还是……一丝极淡的失落她立刻掐灭了后者,将其归咎于重伤后的脆弱。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由阴影凝聚而成、大致保持着人形的魔像端着一碗散发着浓烈草药和黑暗气息的墨绿色药汁,无声地滑了进来。它没有眼睛,但艾拉能感觉到一种机械的注视。
魔像将药碗放在床头,然后指了指碗,又指了指艾拉,做了一个喝下的僵硬手势。
是凯伦的命令。
艾拉看着那碗光是气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药汁,沉默了一下。她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端过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将那冰冷刺骨、苦涩到极致的药液灌了下去。
药液入喉,像是吞下了一口冰刃,所过之处,那股灼热的圣光残余似乎被暂时冻结、压制,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寒冷。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全身都在发抖。
魔像安静地接过空碗,又无声地滑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艾拉在这种极致的虚弱和冰冷中度过。每天固定的恐怖药汁,偶尔会有一些补充能量的、同样味道古怪的魔域食物。凯伦没有再出现。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时,会试图感应体内的状况。那场诅咒的冲击和凯伦后续的暴力压制,似乎阴差阳错地在她体内造成了一种诡异的变化。她那微薄的光明血脉几乎被彻底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交融的状态。
极细微的、属于凯伦的黑暗魔力,竟然与她残存的光明力量以及她的生命本源缠绕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平衡。指尖的玫红色印记稳定了下来,甚至颜色变得更浓郁了些,那些细微的血色纹路也略微清晰了一点点。
这变化让她感到恐惧。她正在变得越来越非人。
同时,她也隐约能感觉到,通过这种诡异的链接,她似乎能模糊地感知到凯伦的状态——一种庞大的、冰冷的、如同蛰伏火山般的黑暗存在,就在这座宫殿的某处。他的情绪似乎很……平静不,更像是一种极度压抑后的死寂,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
期间,那个暗影魔将来过一次,似乎是奉命来汇报战况。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晨曦要塞已经按计划拿下,殿下。他称呼她为殿下,这让艾拉怔了一下,关押的战俘大部分还活着,已按照您的意思单独看管起来。这是名单。
一份由魔力凝成的名单悬浮在艾拉面前。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让她的心脏微微抽紧。都是北境曾经的忠勇之士。
……另外,黑曜石前线大捷。圣廷联军溃败,那位红衣大主教……确认陨落。暗影魔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快意,陛下他……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陛下怎么了艾拉忍不住问,声音依旧虚弱。
陛下无事。暗影魔将迅速回答,但艾拉捕捉到了他一丝极细微的迟疑,只是力量消耗过度,需要静养。陛下吩咐,让您也安心养伤。
力量消耗过度是因为驱散诅咒,还是……因为她
艾拉没有问出口。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暗影魔将行礼后悄然退下。
又过了两日,艾拉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虽然依旧虚弱易累。
这天夜里,她正靠在窗边软榻上,看着窗外永恒不变的紫黑色天空和幽绿魔月,房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阴影涌入。
凯伦站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丝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小片苍白的胸膛。那里的皮肤光洁如初,丝毫看不出曾被恶毒诅咒侵蚀过的痕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灰败感消失了,恢复了以往那种冰冷的、非人的完美。
只是,他那双猩红的眼眸,在看向她时,比以往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里面翻涌着某种沉淀下去的、却更加危险的东西。
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支幽黑的水晶管。
空气瞬间凝滞。
艾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是一个防御的姿态。夜晚,取血……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这项仪式似乎被赋予了完全不同、令人心悸的含义。
凯伦一步步走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拉起她的手腕。他在软榻边停下,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目光扫过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和微微蜷缩起来的身体。
害怕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艾拉抿紧嘴唇,没有回答。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现在清楚地知道这血意味着什么之后。
他忽然俯下身,冰冷的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那触碰让艾拉猛地一颤,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
现在知道怕,已经晚了。他的指尖滑到她的下颌,微微抬起,迫使她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从你划破手腕,将血滴入契约之杯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今晚的血,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管,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暗光,需要多一点。
艾拉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艾拉似乎能模糊地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确实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或许与之前的战斗和驱散诅咒有关。他需要她的血来……平衡或者巩固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腕。纤细,苍白,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逃避没有用。这是她选择的路,是她复仇必须付出的代价。无论这代价是什么。
凯伦看着那截递到眼前的手腕,眼底的暗流似乎汹涌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看了她几秒,然后才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圈住了她的腕骨。
他的指尖比以往更加冰冷。
水晶管口贴上皮肤。
熟悉的刺痛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血液流失的感觉也更清晰。她能感觉到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被抽走,带来一阵阵眩晕和寒冷。但同时,似乎也有更浓郁的、属于他的黑暗魔力,顺着那取血的伤口,丝丝缕缕地反哺回她的体内,强行支撑着她,不让她立刻倒下。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她咬紧下唇,忍耐着那不适和越来越强烈的虚弱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凯伦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观察着她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
终于,水晶管被注满,那幽暗的红色比他以往取走的任何一管都要深沉。
他移开了水晶管。
但手指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手腕。他苍白的指尖按压着那个细小的伤口,一股冰冷的魔力涌入,瞬间止住了血,甚至抚平了那点伤痕。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艾拉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印在了她手腕刚才取血的位置。
那是一个冰冷到没有温度的吻,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占有和……怜惜
艾拉浑身剧震,像是被一道冰电流过,大脑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眸中翻涌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疯狂情感。
记住这种感觉,他的声音沙哑了几分,你的血,你的生命,你的灵魂,都属于我。每一次取血,都是在加深这个烙印。
他站起身,阴影再次将她笼罩。
尽快好起来。他留下这句话,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复国’之路,不会太顺利。你需要力量……适应它。
他转身,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房间里只剩下艾拉一个人,手腕上那冰冷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伴随着失血后的眩晕和体内那股新增的、躁动不安的黑暗魔力,让她心乱如麻。
她看着窗外那轮幽绿的魔月,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手腕。
适应它
她真的能适应这种逐渐被黑暗吞噬、与魔王捆绑得越来越深的未来吗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从重生后撕碎婚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无论前方是更深的地狱,还是……别的什么。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硫磺味的空气,缓缓握紧了拳头。
……
接下来的日子,艾拉的身体在那种诡异的、被黑暗魔力强行支撑的状态下,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恢复着。
她依旧每天喝下那苦涩冰冷的药汁,每晚接受取血。每一次取血后,凯伦都会停留片刻,有时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有时会渡给她一些精纯的黑暗魔力,帮助她压制体内残余的圣光之力和适应新的力量平衡。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只有冰冷的索取,也不再像诅咒爆发时那样情绪失控。他变得……难以形容的复杂。时而冰冷强硬,时而流露出一种让艾拉心惊肉跳的、扭曲的关切。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默契。
艾拉也开始主动学习掌控体内那点微弱却本质发生了改变的力量。她发现,那融合了凯伦黑暗魔力的新力量,虽然与她过去熟悉的光明法术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能让她更容易地感知和融入魔域的环境,甚至能让她看懂一些墙壁上那些原本晦涩的魔族符文。
她开始更频繁地离开房间,在魔宫中有限度地活动。魔将和低阶魔物对她的态度愈发恭敬,但也带着更深的敬畏和疏离。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祭品,而是被魔王打上了深刻烙印、甚至愿意为之暴怒的存在。
她利用这种微妙的身份,开始接触那些从晨曦要塞救回来的北境战俘。
战俘被安置在魔宫外围一座废弃的堡垒里,由影杀军团的士兵看守。他们的状态比艾拉想象的要好,虽然瘦弱疲惫,眼神却大多依旧锐利,带着军人的坚毅和被长期囚禁的麻木。
当艾拉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公主殿下!为首的一位独眼老兵——曾是北境边军的一位队长,名叫雷克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您……您还活着他们都说您被……
献给魔王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艾拉看着这些曾经誓死效忠北境、却被她的父兄无情抛弃和囚禁的军人,心头百感交集。她简单解释了自己的处境,隐去了血契和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只强调了自己与魔王的合作关系,以及救出他们的目的。
……北境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北境。艾拉看着他们,声音清晰而冷静,王座上的人,为了讨好圣廷,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女儿,囚禁忠臣。你们还想效忠这样的君王吗
战俘们沉默着,眼神复杂。信仰与现实的冲击让他们陷入挣扎。
我不管你们过去效忠谁。艾拉继续说道,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拿着微薄的盘缠,离开魔域,自谋生路,但永远不要再回北境或圣廷势力范围。第二……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留下来,跟着我。我会给你们武器、训练,和一個夺回真正北境的机会。但这条路,九死一生,甚至可能背负叛徒的骂名。
堡垒内一片死寂。
雷克斯独眼中光芒闪烁,他死死盯着艾拉,仿佛要看清她话语里有几分真意。眼前的公主,似乎和记忆中那个娇弱、总是躲在宫殿深处的形象完全不同了。她苍白,瘦弱,但眼神里有一种冰冷的火焰,周身还萦绕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非人的气息。
许久,雷克斯单膝跪地,沉重的铠甲发出铿锵之声。
我这条命,是殿下您救的。他的声音粗粝却坚定,北境……不该是圣廷的狗窝!老子早就看那帮龟孙和不中用的国王不顺眼了!雷克斯·铁盾,愿为您效忠,至死方休!
有了带头的,其他还在犹豫的战俘们面面相觑,最终,大部分人都陆续跪了下来,表示愿意追随。
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开。艾拉履行承诺,让人给了他们一些魔域的特产和货币,送他们从秘密通道离开了。
看着那些选择离开的背影,艾拉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乱世之中,选择并没有对错,只有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将留下来的大约三十名战俘编成一个小队,命名为北风,由雷克斯暂时统领。她请求凯伦提供了一些基础的武器装备和一位擅长隐匿与侦察的影魔教官,开始对他们进行适应魔域环境和新战术的训练。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人类在魔域环境下本身就会受到压制,这些战俘又长期被囚禁,身体虚弱。更重要的是,他们体内没有黑暗魔力,无法像艾拉那样慢慢适应。
艾拉看着训练场上那些气喘吁吁、却依旧咬牙坚持的士兵,眉头紧锁。
她需要想办法提升他们的实力,至少让他们拥有在魔域行动和战斗的基本能力。她想起了凯伦每晚取走她的血,以及那血中蕴含的力量。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
是夜。
凯伦准时出现在她的房间。
取血的仪式沉默地进行。水晶管再次被注满那幽暗的、蕴含着特殊力量的血液。
这一次,艾拉在他完成取血、准备像往常一样渡送魔力给她时,开口阻止了他。
陛下。
凯伦动作一顿,猩红的眼眸看向她。
艾拉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但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想请求您一件事。
说。他的回应言简意赅。
关于‘北风’小队,那些北境战俘。艾拉组织着语言,他们需要力量适应魔域,需要更快地形成战斗力。普通的训练方式太慢了。
凯伦挑眉,似乎猜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兴味:所以
您说过,我的血很特别。艾拉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刚刚愈合的、几乎看不见的针孔,蕴含着一部分……您的力量。是否有可能,将极度稀释后的血液,混入他们的饮水中也许……能帮助他们稍微适应这里的魔网环境
这个请求极其冒险。将魔王之血给予普通人类,后果难以预料。可能会获得力量,也可能会发生可怕的异变,甚至爆体而亡。
凯伦凝视着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看到猎物自己跳进陷阱的愉悦。
可以。他答应得异常爽快,爽快到让艾拉心生不安。
他伸出手,那支刚刚取满血的水晶管在他指尖旋转。但稀释的比例和过程,必须由我亲自掌控。而且……他话音一转,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这是额外的代价。
什么代价艾拉警惕地问。
凯伦俯身靠近,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今晚……再多取一管。
艾拉的瞳孔猛地收缩。
多取一管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几乎是致命的!他会要了她的命吗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抑制不住的恐惧,凯伦眼底的愉悦更深了,却也更冷了。他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打上独属印记的珍宝。
别怕,他的声音近乎呢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不会让你死。只是……你需要习惯更深的‘联系’。这对你,对他们,都有……好处。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艾拉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从他承认血契真正意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自身血液和命运的主导权。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了手腕。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却又承载着无法想象的重量和……未来。
如您所愿,陛下。
冰冷的管口再次贴上皮肤。
这一次的取血,感觉格外漫长和痛苦。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视野开始发黑,身体的温度急剧流失,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一同抽走。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坠入黑暗时,取血停止了。
紧接着,一股远比以往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也更加冰冷的黑暗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手腕的伤口灌入她的体内!
那力量霸道无比,强行撑开她脆弱的经脉,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甚至撞击着她的灵魂!
呃啊——!艾拉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扔进了极寒的风暴中心。
凯伦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心口,强行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她体内运转,压制着它,也迫使她的身体去吸收、去适应。
这个过程比承受诅咒好不了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魔力洪流才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能量,沉淀在她的丹田和血脉深处。
艾拉瘫软在软榻上,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极致的虚弱和一种诡异的、充盈的力量感在她体内矛盾地并存着。
凯伦的气息也微微有些不稳,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但他猩红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
他低头,看着怀中几乎失去意识的艾拉,指尖轻轻擦去她唇边因为咬破嘴唇而渗出的一缕血丝。
然后,他再次低下头,冰凉的唇印上她冰冷的额头。
睡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餍足和……温柔明天,你会变得……不一样。
他抱起虚弱不堪的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丝被。自己则在她床边坐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守着她度过这蜕变的一夜。
艾拉在极度的疲惫和那股新力量的冲击下,意识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条路,她似乎走得……越来越远了。
远到再也看不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