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出怀孕那天,江砚的白月光回国了。
他随手扔给我一沓现金:处理干净,别让她知道。
我笑着接过钱,转身消失得彻底。
五年后,我牵着酷似他的孩子在沪上街头卖手工饼。
顶级迈巴赫失控撞翻我的摊位。
车窗降下,露出江砚癫狂通红的眼:
老子找你发疯找遍了全中国!
身后保镖突然惊呼:砚爷,这孩子怎么跟您…
我下意识把孩子藏到身后。
江砚猛然跪抱住我颤抖:不要…再扔下我第二次。
翌日全市头条:【沪上太子爷悬赏十亿,通缉偷走他心的小骗子】
1.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黏腻地附着在每一次呼吸里。
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指尖是冰凉的,可心底却有一小簇微弱的火苗,颤巍巍地亮起来。
阳性。
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手覆上小腹,那里尚且平坦,却已经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她和江砚的。
唇角还没来得及弯起,手机屏幕先亮了。
没有备注,但那串号码她倒背如流——是江砚私人助理的。
苏小姐,砚哥让您去‘铂悦’顶层套房一趟。
声音是公事公办的冷硬,听不出半分情绪。
苏晚心底那簇火苗轻轻摇曳了一下。铂悦,那是江砚名下产业,他很少让她去那里。通常,都是他去她那个布置得温馨却远不及他其他宅邸奢华的小公寓。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悄无声息地攀上脊背。
铂悦顶层的奢华是泼墨般的,肆意挥霍。地毯厚得吞没所有脚步声,水晶灯折射的光芒冷冽刺眼。
江砚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半个沪上的璀璨霓虹。他没回头,指间夹着烟,一点猩红在灰白的烟灰上明明灭灭。
苏晚安静地站着,那份化验单被她攥在手里,几乎被汗浸湿。她鼓足勇气,刚要开口。
他却先转了身。
俊美得过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烦躁。
林薇回来了。
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烟熏透了,也像是熬了整夜。
林薇。
那个名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苏晚心脏最软的地方。那个江砚放在心尖尖上,所有人口中和他天造地设的白月光。
她回来了。
所以,他眼底的倦怠和烦躁,都有了答案。
苏晚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冷。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太低,冷气顺着脚踝往上爬,冰透了四肢百骸。
江砚没看她,径直走到茶几旁,拿起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随手扔到她面前的沙发上。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一件垃圾。
找个最好的医院,处理干净。他吸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过分精致的眉眼,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别让她知道。
别让林薇知道。
他担心的是这个。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鼓鼓囊囊,封口没有完全粘合,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诱人的粉红色钞票边缘。
很多钱。多到足够她支付母亲下一阶段的治疗费,多到足够她毫无负担地离开沪上,去任何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她看着那沓钱,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慢慢漾开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里却是一片干涸的荒漠,什么都没有。
好啊。她说。
声音轻快,甚至带着一点如释重负的顺从。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冷的纸张,将它拿了起来。很沉。
江砚似乎因为她过于爽快的态度顿了一下,烟雾后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但那点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又被更深的烦躁覆盖。他拧灭了烟蒂。
出去吧。他转身,重新面向那片浩瀚的城市灯火,背影疏离,拒人千里。
苏晚没再说话。
她捏着那沓沉甸甸的钞票,保持着脸上那个得体又空洞的笑容,转身,踩着能吞没一切的地毯,安静地离开了套房。
门在她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哒。
隔绝了两个世界。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个僵硬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手里的信封烫得吓人,灼烧着她的掌心。
电梯一路下行。
走出铂悦金碧辉煌的大堂,外面是沪上初夏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车水马龙,人潮熙攘,这个世界喧嚣依旧,不曾为任何人的悲欢停留片刻。
她走到街角的垃圾桶旁,停顿了一秒。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个装着巨额现金的信封,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轻响。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公寓地址。她靠在后座,闭上眼睛,任由阳光在眼皮上跳跃,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是她设置的新闻推送。
【名媛林薇今日抵沪,沪上太子爷江砚高调接机,疑似再续前缘】
配图是机场抓拍的照片。江砚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林薇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郎才女貌,般配得像是偶像剧截图。
苏晚静静地看着,然后手指滑动,删掉了推送。
回到那个她精心布置的小公寓,一切如旧,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他常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
她冲进洗手间,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
吐到最后,只剩下苦涩的胆汁。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自己。
手指再次轻轻抚上小腹。
这一次,眼底那些迷茫、痛苦、挣扎,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她拿出另一个很少使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安安,帮我个忙……对,最快的那班……去哪儿都行,越远越好。
电话挂断。
她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快得惊人。所有江砚买给她的东西,珠宝、名牌包、华服,她一样都没拿。
只带走了几件自己买的日常衣物,身份证件,和一张她与母亲泛黄的旧照。
以及,身体里那个刚刚扎根的小生命。
最后一个行李箱合上。
她站在客厅中央,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无数短暂温情和此刻巨大心碎的地方。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怀旧的暖色调,假得像一场梦。
她拉低帽檐,拖起行李箱,打开了门。
身影决绝地融入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再也没有回头。
当晚,沪上国际机场。
一架航班划破夜空,飞向南方未知的雨雾深处。
苏晚靠窗坐着,看着底下那片浩瀚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灯海——那是沪上,是江砚的城。
正在以一种快得残忍的速度,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缩小成一个模糊的光点,最终,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没。
她闭上眼,一滴泪终于从眼角滑落,迅速湮没在衣领里。
再见了,江砚。
再见了,沪上。
……
五年后。
南方的这座小城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植物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海腥气。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老街两旁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妈妈,你看我捏的小兔子!
摊子后面,一个穿着粉色小雨衣的小奶团子兴奋地举起手里一块歪歪扭扭的饼干,献宝似的递到苏晚面前。
饼干烤得有点过火,边缘焦黄,兔子耳朵也断了一只,但那双酷似某人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等待夸奖的期待。
苏晚的心一下子软成一滩水。她弯腰,用指尖擦掉女儿鼻尖沾到的一点面粉:哇,我们糯糯这么厉害呀!这只小兔子肯定特别好吃!
得到表扬,糯糯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翼翼地把小兔子放进旁边的卡通饼干盒里,那里已经躺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手工饼干。
她们的摊位很小,一辆经过改造的旧三轮车,支起一块简单的木板,上面整齐地摆着一排排包装好的手工饼干,玻璃罐里装着诱人的牛轧糖和雪花酥。旁边立着一个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写着糯糯的手工饼,字迹稚嫩可爱。
日子清贫,甚至有些艰辛。怀孕时的颠沛流离,生产时的九死一生,独自带娃初期的的手忙脚乱和无数个深夜里被经济压力惊醒的恐慌……一切都熬过来了。
糯糯是照进她灰暗生活里最暖的那束光。
现在,她靠着在网上接一些设计私活,加上这个小摊子,勉强能维持生活和支付母亲的疗养费。不够宽裕,但心安踏实。
老板娘,来包杏仁雪花酥。
好嘞,给您。
送走熟客,苏晚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外套。南方的冬天湿冷入骨,和沪上那种干冷完全不同。
这五年,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沪上的消息,换了号码,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那个矜贵冷漠的男人,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他应该早就和林薇结婚了吧或许孩子都有了。
这样很好。彼此再无瓜葛。
她低头,温柔地整理着摊位上被风吹乱的包装丝带。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伴随着引擎低沉凶猛的咆哮声,撕破了小城黄昏宁静的烟火气。
行人纷纷侧目。
一辆黑色迈巴赫像是失控的野兽,以完全不符合这条狭窄老街的速度猛冲进来,轮胎粗暴地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刺耳的喇叭声狂响,吓得路边正在觅食的鸽子扑棱棱惊飞。
苏晚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拉女儿。
太晚了。
那辆庞然大物毫无预兆地狠狠撞上了她摊位的一角!
哐啷——!
木板的碎裂声,玻璃罐摔在地上迸溅开的刺耳声响,饼干盒被撞飞,各式各样精心烤制的饼干哗啦啦撒了一地,瞬间被泥水浸透。
三轮车被撞得歪斜过去,车轮无助地空转着。
糯糯被吓呆了,小脸煞白,愣愣地看着瞬间一片狼藉的摊位和满地点心,嘴一扁,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吓得几乎停跳。她第一时间扑过去,一把将女儿死死搂进怀里,全身都在发抖。
惊魂未定。
愤怒和后怕紧接着涌上来。怎么开车的!没看到这里有人有摊位吗!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辆罪魁祸首的迈巴赫。
车头因为猛烈的撞击微微凹陷,嚣张霸道的车标在暮色里闪着冷蔑的光。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敢出声。
下一秒,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男人跨步下车。
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包裹着挺拔劲瘦的身躯,却褶皱不堪,甚至沾着不知名的污渍。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一双眼睛是骇人的通红,里面翻滚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暴戾和绝望,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冰冷倒流,冻结成坚硬的冰棱,狠狠刺穿她的五脏六腑。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所有的声音、景象都急速褪去,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板。
视野里,只剩下那张她刻骨铭心、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脸。
江砚。
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江砚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那眼神恐怖得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晚脆弱不堪的心尖上。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固有的雪松冷香,扑面而来。
他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通红的眼底情绪剧烈翻腾,失而复得的狂喜,被她抛弃的震怒,五年积压的疯狂寻找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苏晚抱着女儿,脸色苍白得像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瞬间彻底激怒了他。
江砚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晚痛得闷哼一声。
苏、晚。
他的名字从她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丝,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他妈真够可以的……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
老子找你……发疯一样找遍了全中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碎的癫狂,你居然躲在这种鬼地方!
苏晚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心臟痉挛地抽痛着。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却徒劳无功。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她声音发颤,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厌恶。
怀里的小人儿被这可怕的阵仗吓得终于哇一声大哭起来,奶声奶气里充满了惊惧:妈妈!妈妈!坏蛋!放开我妈妈!
糯糯的哭声尖锐地刺破凝滞的空气。
江砚身后的保镖此时才急匆匆下车,见状也是骇得魂飞魄散,试图上前劝阻又不敢贸然靠近暴怒中的男人。
其中一个保镖目光不经意扫过苏晚怀里正在大哭的孩子,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活见了鬼,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砚…砚爷!您、您看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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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保镖吓得舌头都快打结,手指颤抖地指着糯糯,她、她的眼睛……鼻子……怎么、怎么跟您长得……一模一样!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破了音。
一瞬间,万籁俱寂。
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江砚滔天的怒火和癫狂的质问,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血红的眼珠机械地、一点点地转动,目光终于从苏晚惨白的脸上,移向她怀里紧紧护着的那个小不点。
糯糯哭得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撮一撮,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大而明亮。
那双眼睛……
那挺翘的鼻梁……
那下意识微微抿着的嘴唇……
江砚如同被一道惊天霹雳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暴怒和疯狂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他攥着苏晚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松了。
苏晚在他失神的刹那,猛地抽回手,将女儿更紧、更严实地藏到自己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男人那道震惊到近乎惊骇的视线。
她的动作快得像护崽的母兽,充满了决绝的警惕和敌意。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彻底刺痛了江砚的眼。
也瞬间让他明白了什么。
孩子……
那个他当年亲手给她钱,让她去处理干净的孩子……
她不仅留了下来,还生了下来。
在他发疯一样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她带着他的孩子,躲在这个偏僻的小城,卖着几块钱一块的饼干,过着清贫的日子。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痛楚和后悔,像一只冰冷狰狞的巨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揉碎。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连指尖都在发颤。
他找了她五年。
恨了她五年。
也……想她想得快要疯了五年。
他以为她狠心绝情,拿了他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却从未想过,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差点……差点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江砚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苏晚还要苍白。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底疯狂褪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粗糙的沙石磨过,发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晚晚……
他叫她,那个他曾经在床上情动时才会脱口而出的昵称。
苏晚护着孩子,眼神冰冷戒备,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仇人。
江砚心脏抽痛得厉害。
他看着她冰冷警惕的眼睛,看着她死死护着孩子的姿态,所有汹涌的情绪——震惊、狂喜、后怕、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悔恨——最终汇成一股灭顶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强硬、愤怒和伪装。
众目睽睽之下。
在碎裂的饼干、倾倒的摊位、泥泞的污水之间。
那个在沪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倨傲矜贵从未低过头的太子爷。
噗通一声。
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膝盖砸在冰冷湿漉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伸出颤抖的双臂,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抱住了苏晚的腿,像是抱住茫茫大海中唯一一根浮木,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丝救赎。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微凉的衣襟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声音是破碎的,哽咽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全然的卑微乞求。
我错了……晚晚……我错了……
不要…不要这样看我……
求你了……
别再…再扔下我第二次……
……真的会死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砸在苏晚心上,砸得她浑身一颤。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糯糯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保镖们早已背过身去,围成一圈,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听。
苏晚僵硬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她垂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脆弱颤抖得如同孩子的男人。
五年来的委屈、心酸、痛苦,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心底最深处,某个地方,却又因为他此刻毫不掩饰的崩溃和卑微,泛起一丝尖锐的、无法言说的酸楚。
她死死咬着唇,尝到了血腥味。
别开眼,不肯再看。
……
翌日。
一场轰动全网、引爆所有社交平台的头条新闻,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沪上太子爷江砚私人账号悬赏十亿,通缉偷走他心的小骗子!】
配图是一张像素略低、明显是抓拍的侧面照。照片上的女人低着头,侧脸线条柔和,脖颈纤细,正温柔地看着怀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
发布者只有一个字——
【找。】
【活的。老子要她平安无事地回到我身边。】
【谁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要谁的命。】
全网哗然。
十亿。
只为了找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沪上顶尖的私立医院VIP楼层被彻底清空,戒备森严。
江砚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尽头,一遍遍拨打着同一个号码。
电话终于被接通。
那边传来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女声,带着极度的不悦:江砚!你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闹得满城风雨,像什么样子!我们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我命令你,立刻……
江砚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却冷得骇人。
直到对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戾和决绝。
妈。
通知所有媒体。
下月初八,我要举行婚礼。
电话那头骤然失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过去。
新娘姓苏。
她给我生的女儿,今年四岁零七个月。
你们认,她以后就是江家唯一的女主人。
不认——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的寒意能冻裂人的骨髓。
那我立刻改姓苏。
我的亿万家产,将来只会留给我女儿,姓苏的女儿。
你们江家,
他顿了顿,吐出最后三个字。
绝、后、了。
说完,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或咆哮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推开身后病房的门。
脸上的冰冷狠戾瞬间褪去,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温柔和尚未完全散去的后怕。
病房里,苏晚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糯糯趴在她床边,已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手却紧紧抓着妈妈的手指。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母女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江砚走过去,动作极轻地坐在床边,伸出手,用指腹一点点,极其温柔地擦去苏晚眼角未干的湿痕。
苏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躲开。
他的指尖感受到那细微的湿意,心脏又是一阵抽紧的疼。
他俯下身,珍重万分地,将一个轻柔得如同蝶翅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流连不去。
低沉沙哑的嗓音,含着无尽的歉疚和失而复得的珍视,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对不起…
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从今往后,
我用命护着你们。
窗外,沪上的天空湛蓝如洗,一片澄澈。
仿佛所有的风雨,都已过去。
2.
病房里落针可闻。
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入鼻腔,却盖不住身后男人身上传来的、久违又熟悉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未散的酒气和一丝风尘仆仆的狼狈。
额头上那个吻轻得像幻觉,一触即离,留下的灼热感却挥之不去。
他跪地时颤抖的拥抱,破碎的哽咽,还有此刻近乎贪婪流连在她额际的呼吸,都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可怀里女儿细微的抽噎,和手腕上尚未消退的、被他用力攥过的红痕,又在冰冷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江砚真的找到了她。
以一种摧毁性的方式,重新撞入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苏晚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越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落在空茫的白色墙壁上,声音干涩得发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平静,却比任何尖锐的指责更刺人。
江砚,她轻轻问,你这样,林薇知道吗
箍在她身侧的手臂骤然一僵。
空气瞬间凝滞,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砚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他抬起头,血丝未褪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伤。
他张嘴想说什么,病房门却被轻轻敲响。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个护士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显然被门外那阵仗吓到了,大气不敢出。
江、江先生,主治医生额角冒汗,我们需要为苏小姐和……和小小姐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确保没有因为刚才的撞击留下任何隐患。
江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骇浪,起身让开空间。他高大的身躯立在床边,像一尊沉默而压迫感十足的守护神,目光寸步不离地胶着在苏晚身上。
检查过程细致又漫长。
糯糯被惊醒,瘪着嘴又要哭,却被护士手里的小糖果吸引,怯生生地含着泪花配合。
轮到苏晚时,她异常顺从,无论医生问什么,都只是淡淡地嗯一声,或者摇头。她不看江砚,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只有当医生询问过往病史,提到生产时是否顺利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脸色似乎更白了些。
江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钝痛漫开。他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那五年,是他无法参与、无法想象的空白。每一个关于她独自承受痛苦的猜想,都让他如坠冰窟。
妈妈生我的时候很痛很痛,糯糯却在这时小声地、带着点哭腔地插话,她记得外婆偷偷抹眼泪时说的话,流了好多血,睡了好久好久……
童言无忌,却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江砚猛地闭了下眼,喉结剧烈滚动,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
医生察觉到气氛不对,迅速结束了问询。
初步检查没有大碍,但苏小姐身体有些虚弱,受了惊吓,建议住院观察一晚。小小姐很健康,只是有点吓到了。
医生带着护士退出去,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不,还有两个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的保镖,以及一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穿着高级定制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江家的管家之一,周姨。
周姨手里提着几个印着顶级童装品牌logo的袋子,还有保温食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晚和她怀里的孩子,对着江砚恭敬地低头:先生,东西都备好了。
江砚没回头,只挥了下手。
周姨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悄声退出去,带上了门。
晚晚,江砚重新走到床边,声音沙哑得厉害,试图去碰她的手,我们……
苏晚猛地将手缩回被子底下,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抵触。
江砚的手僵在半空,眼底划过一丝痛色。
江先生,她终于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疏离的冰封,戏演够了吗
江砚瞳孔骤缩。
五年前,你给我钱,让我处理掉‘麻烦’,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凉又讽刺,现在这又算是什么发现漏掉了另一个更大的麻烦,所以亲自来验收,准备再次‘处理’干净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江砚的心脏。
他脸色瞬间惨白,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凌迟,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晃。
不是……他急切的辩解脱口而出,带着恐慌,我从来没那么想过!那个孩子……糯糯……他看向她怀里正好奇偷看他的小女孩,心脏酸胀得发痛,我是混蛋!我错了!晚晚,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苏晚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随即又被更厚的冰层覆盖。
你知道或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她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冰冷,江砚,我们早就两清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当做从未认识过,不好吗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低吼,情绪再次失控,通红的眼里满是偏执的疯狂,怎么可能两清!苏晚,你偷走了我的五年!偷走了我的孩子!你让我像个疯子一样找了你五年!现在你想当做不认识绝无可能!
他的怒吼吓到了糯糯,小女孩哇地一声哭起来,死死抱住苏晚:妈妈!怕!坏蛋凶!让他走!
女儿的哭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江砚失控的怒火。
他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脸上瞬间闪过无措和懊悔,声音一下子哑了火,笨拙地试图安抚:别…别哭……我不是凶你……爸爸不是……
你不是爸爸!糯哭得打嗝,小脸埋进苏晚怀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孩童的固执,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是坏蛋!撞翻我们的饼饼!凶妈妈!
江砚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闷痛得无以复加。他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伤痛和质问。
她就是这样告诉孩子的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他是个不相干的、甚至需要被防备的坏蛋
苏晚偏过头,只是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的歌谣,沉默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那沉默像一把软刀子,反复切割着江砚的神经。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用剧烈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急。
不能吓到她们。
他已经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放得低缓又沙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好,好,我是……坏蛋。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心脏抽痛,坏蛋……现在去给你们买好吃的赔罪,好不好糯糯想吃什么巧克力蛋糕冰淇淋
他尝试着用最笨拙的方式靠近。
糯糯的哭声小了一点,从妈妈怀里偷偷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似乎在犹豫。冰淇淋的诱惑很大。
苏晚却淡淡开口:她不能吃太冰的,对肠胃不好。
语气平淡,却瞬间将江砚隔绝在了她们的世界之外——他连孩子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
江砚喉咙发紧,半晌,才干涩地说:……好,那买不冰的。
他几乎是仓皇地转身,大步走出病房,像是急需一个空间来喘息,来消化这巨大的冲击和无力感。
门关上。
苏晚强撑的冷静瞬间垮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她抱紧女儿,将脸埋进孩子带着奶香的柔软发顶,汲取着微弱的温暖。
五年前那个冰冷绝望的夜晚,医院门口撕碎的支票,独自躺在手术台上听着器械冰冷声响的无助,产后撕裂的疼痛和无人依靠的恐慌……一幕幕在眼前飞掠。
痛得太深,以至于不敢再相信。
江砚的疯狂和悔恨,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吹散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却看不到风暴过后是晴空还是更大的毁灭。
更何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五年的时光
还有那个叫做林薇的女人,和他那双高高在上、能轻易决定她命运的富豪父母。
她输过一次,输掉了半条命和所有的尊严。
这一次,她攥紧的,不止是自己的人生,还有糯糯的。她再也,输不起了。
病房外。
江砚并没有离开。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墙,眼眶红得骇人。
周姨安静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许久,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墙壁上!
发出沉闷骇人的一声。
骨节处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周姨低呼一声:先生!
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她眼底的冰封和疏离,女儿陌生的恐惧,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这五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当初那句混账话,那个扔钱的动作,又将她推入了怎样的深渊
他甚至不敢细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跳跃着母亲二字。
他眼神一厉,想也没想就直接按断,顺手关了机。
眼底翻滚着暴戾和决绝。
这一次。
谁都不能再把他从她们身边推开。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缓缓握紧流血的拳头,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像是在看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面对一场艰巨无比的战争。
而他知道,自己早已溃不成军。
3.
病房外的空气凝滞成冰。
江砚手背上的血珠沿着紧绷的指节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他却浑然未觉,所有的感知都死死钉在那扇门后——他整个世界失而复得又岌岌可危的中心。
周姨无声地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
江砚没接。
他只是缓缓站直身体,眼底所有的崩溃、痛楚、无力都被一种近乎狰狞的偏执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决绝和狠戾。
他拿出手机,开机,无视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和轰炸式的消息提示音,径直登录了那个几乎从未动用过、却拥有数千万粉丝的私人认证账号。
修长却带着伤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
【悬赏十亿,通缉偷走我心的小骗子!】
配图是方才保镖情急之下抓拍的侧影。光线昏暗,角度仓促,只能看清女人纤细柔和的侧脸轮廓和低垂的眼睫,她正无比珍重地低头护着怀里的小女孩,姿态是全然守护的温柔,背景是狼藉的摊位和模糊的街灯。
发布内容只有寥寥几字,却石破天惊——
【找。】
【活的。老子要她平安无事地回到我身边。】
【谁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要谁的命。】
点击,发送。
不过瞬息之间,手机如同被投入烧滚的油锅,开始疯狂地、持续不断地震动嗡鸣,提示音和消息推送瞬间淹没了所有声响。屏幕闪烁不定,电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全网哗然。
十亿。偷心。小骗子。要谁的命。
每一个关键词都足以引爆所有社交平台,掀起前所未有的舆论海啸。
沪上太子爷江砚,那个一贯神秘、只在财经版块出现的名字,以最疯狂、最蛮横、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砸进了所有人的视野。
他在用这种自毁式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存在,断掉她所有再次消失的可能,也将自己所有的退路焚烧殆尽。
周姨看着眼前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的少爷,看着他眼底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最终只是更深地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她
silently
接过几乎要被消息卡爆的手机,递上另一部备用的。
江砚看也没看,只哑声吩咐:联系秦律师,把我名下所有不动产、股份、基金,立刻、马上,转入苏晚和……糯糯名下。他念出女儿名字时,舌尖带着生涩又珍重的颤音。
周姨猛地抬眼,难掩震惊:先生!这……
去办!江砚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威压,还有,告诉老宅那边,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弃,谁再敢来烦她,就别怪我亲手清理门户。
周姨心头巨震,终是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下,快步离去执行命令。
江砚重新靠回墙上,闭上眼,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他在赌,用他拥有的一切,赌一个渺茫的、被她再次接纳的可能。
病房内。
苏晚并不知道门外正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糯糯哭累了,在她怀里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她轻轻拍着女儿,自己的心跳却杂乱无章。
手机的震动突兀地响起,是好友安安打来的。
晚晚!你看新闻了吗!我的天!江砚他疯了!十亿悬赏!全网都在扒‘小骗子’是谁!你那边没事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安安的声音焦急得几乎破音。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
她下意识点开免提,然后打开了那个她早已卸载、却又在瞬间被各种推送塞满的新闻APP。
鲜红的、加粗的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十亿天价寻爱!沪上太子爷的疯狂宣言!】
【起底‘沪圈太子爷’江砚神秘情史:‘小骗子’究竟何人】
【现实版霸总文学全网嫉妒‘偷心小骗子’!】
配图是那张模糊却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侧影照。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把她和糯糯就这样粗暴地推到全世界的目光之下!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小骗子偷心
五年前冰冷的支票和此刻这场荒唐的、被围观的通缉,在她脑中疯狂交织,拧成一股尖锐的讽刺,刺得她体无完肤。
他永远是这样,自以为是,用他最习惯的、强权的方式,根本不管她要不要,愿不愿!
愤怒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
晚晚晚晚你说话啊!你还好吗安安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苏晚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颤抖,声音低哑:我没事……安安,我先挂了。
她结束通话,抱着女儿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江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已经简单处理了手背的伤,换下了那身褶皱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气质却依旧凌厉逼人,只是眼底翻涌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和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和一个看起来就很精致的草莓慕斯蛋糕——他刚才逼问保镖,才知道糯糯最近看动画片时总念叨这个。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近乎卑微的试探,喝点水。给糯糯买了点吃的……
苏晚抬起头,看向他。
那眼神,冰冷、陌生,里面盛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深深的失望。
江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江砚。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像裹着冰碴,把你的‘十亿’,你的‘通缉’,全部撤掉。
不是商量,是要求。
江砚喉咙发紧:晚晚,我……
立刻,马上。她重复,眼神锐利,我和糯糯,不是你的所有物,没义务配合你演这场供全世界围观的霸道总裁戏码!
每一个字都像耳光,扇在他脸上。
江砚脸色白了又青,握着水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斥责、拒绝,尤其是她。
但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睡梦中还不安地蹙着眉头的女儿,所有翻涌的辩解和偏执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声音冷硬地对那边下令:网上所有关于‘悬赏’的消息,十分钟内,给我撤干净。一张照片都不准留。
挂了电话,他看向她,眼神近乎乞求:晚晚,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苏晚扭过头,不再看他。
气氛再次僵持成冰。
接下来的几天,江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处理所有公务都在走廊临时设置的办公区。他不再试图强行闯入她的空间,只是笨拙地、坚持不懈地通过周姨和保镖,将他能想到的一切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从顶级厨师一日三餐不重样的料理,到堆积如山的顶级童装和玩具,甚至……他不知从何处找来当年她落在公寓的那个旧玩偶,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他试图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弥补那五年的空白,小心翼翼地向女儿示好。
糯糯从一开始的惧怕,到慢慢的好奇。她会偷偷从门缝里看那个很凶但好像又不是特别坏的坏蛋,看他笨手笨脚地试图给一个大熊玩偶系蝴蝶结,看他被公司高管电话里气得脸色铁青却在她看过去时立刻挤出僵硬的笑脸。
小孩子的直觉最敏锐,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好像……真的很想对妈妈和她好。
这天下午,苏晚午睡醒来,发现糯糯不在床边。
她心头一慌,急忙下床,推开病房门。
只见走廊尽头,糯糯正仰着小脑袋,江砚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音乐盒,笨拙地讲解着。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意外柔和的画面。
糯糯小声问:……你真的不是大坏蛋吗
江砚身体一僵,眼底漫上深刻的痛楚和愧疚,他声音干涩:我……对你和妈妈来说,大概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
糯糯似懂非懂,眨着大眼睛:那你会再凶妈妈吗会让妈妈哭吗
江砚抬起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又不敢,最终只是郑重地、如同起誓般回答:不会。以后,我只想让妈妈笑。谁再敢让她哭,我就揍谁,包括我自己。
糯糯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还贴着创可贴的伤口:疼吗
江砚浑身一震,看着女儿那酷似苏晚的清澈眼眸里纯粹的关切,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狼狈地别开脸,声音哽咽:……不疼。
苏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心底那座冰封的城墙,似乎有一角,在夕阳里悄然融化了一滴。
她想起这几天,他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所有闻风而来的骚扰。他强势地拒绝了父母所有的施压和命令,甚至不惜以彻底决裂相胁。那些关于林薇早已出国、与他毫无瓜葛的报道,也被他刻意地、清晰地送到她面前。
他正在用最笨拙又最决绝的方式,试图清理掉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
也许……她可以……再赌一次
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糯糯那双,开始渴望父爱的眼睛。
……
一个月后。
一场极尽奢华、轰动整个沪上的世纪婚礼,在外滩最为古老的教堂内举行。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斑斓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空运而来的保加利亚玫瑰的馥郁香气。
苏晚穿着由顶级工匠耗时数月手工刺绣的圣洁婚纱,头纱曳地,站在铺满鲜花的长廊尽头。
她身边,穿着精致白色小纱裙的糯糯,紧张又兴奋地抓着她的手指,小手心里都是汗。
红毯的另一端,江砚穿着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目光穿越众人,牢牢锁住她,眼底是失而复得的珍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汹涌的爱意。
他的身侧,站着表情复杂、却终究不得不妥协的江父江母。偌大的江氏,不能真的绝后。更何况,他们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疯狂、如此不计代价的模样。
婚礼进行曲庄严奏响。
苏晚挽着一位特意请来的、德高望重的长辈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那个曾经让她坠入深渊,又亲手将她从尘埃里捧起、视若生命的男人。
每一步,都像是走过五年的颠沛流离,走过那些心碎和绝望,走向一个未知却或许值得期待的将来。
糯糯像个小天使,努力又认真地在她身后撒着花瓣。
终于,他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随即被他的大手完全包裹,温暖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神父面前。
江砚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女士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江砚凝视着苏晚,目光深邃如同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星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响彻安静的教堂:
我愿意。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微哑,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苏晚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江砚先生作为你的丈夫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苏晚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紧张得喉结都在滚动的男人。
她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悔恨,看到了不容错辨的挚爱,看到了近乎卑微的祈求。
时光仿佛静止。
许久。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唇角缓缓漾开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如同破冰而出的第一缕暖阳,瞬间点亮了她整个人。
我愿意。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温柔。
江砚猛地闭了下眼,像是终于得到了救赎,狂喜和激动冲击着他的心脏,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立刻拥抱她的冲动。
交换戒指时,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是糯糯踮着脚尖,帮忙把那只璀璨的钻戒,推进了苏晚的无名指。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江砚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头纱,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他捧住她的脸,拇指眷恋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底涌动着难以自抑的水光。
他缓缓低头,将一个无比珍重、充满爱怜和誓约的吻,印上她的唇。
轻柔,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哇哦!糯糯在下面开心地拍起小手。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祝福的掌声。
教堂钟声长鸣,白鸽振翅飞向湛蓝的天空。
晚宴设在黄浦江畔最顶级的酒店露台,流光溢彩,名流云集。江砚始终紧紧握着苏晚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向所有人宣告着他的主权和幸福。
他俯在她耳边,低语呢喃,声音里是饱胀的深情:晚晚,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苏晚回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或许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心上的伤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抚平。
但此刻,江面上的风温柔拂过,璀璨的灯火倒映在江水中,碎成一片摇曳的星河。
女儿在不远处追逐着发光的气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身侧的男人,掌心温暖而踏实。
她知道。
她终于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尘埃落定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