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西北小山村唯一的亮光,来自村长家那台信号时好时坏的老旧电视机。
屏幕上,正直播着龙国农业部的新闻发布会。
画面有些闪烁,声音也带着滋滋的杂音。
张大山佝偻着背,坐在小马扎上,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旱烟杆,却没心思点燃。
妞妞依偎在爷爷腿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对电视里西装革履的大人物和听不懂的词汇毫无兴趣。
村长则坐在炕沿,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放轻了。
“基于‘龙金一号’小麦的突破性进展,以及多项革命性农产品的成功培育。”
电视里,陈长春部长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种沉稳而强大的力量感,“我在此郑重宣布:龙国农业,已迎来历史性的腾飞!我们已与多个国家达成长期战略合作协议。初步统计,今年,我国粮食及农产品出口总量——将在现有基础上,翻百倍不止!”
“百倍不止?!”
村长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他双眼圆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扭曲着!
他挥舞着双手,在原地又蹦又跳,像个孩子一样,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成了!成了!老天爷啊!百倍!百倍不止啊!张老哥!妞妞!听见没?!百倍啊!”
他激动得用力拍着大腿,发出“啪啪”的响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睡眼惺忪的妞妞彻底吓醒了,她茫然地看着手舞足蹈的村长爷爷,又看看同样一脸懵懂的爷爷张大山。
张大山被村长的狂态弄糊涂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村村长?你你这是咋了?电视里说的啥?啥百倍?”
妞妞也揉着眼睛,怯生生地问:“村长爷爷,是是爸爸要回来了吗?”
村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但脸上的狂喜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重新坐回炕沿,指着电视,声音因为激动还在颤抖:
“张老哥!妞妞!大喜事!天大的喜事!电视里那位大官,就是上次来咱村的陈部长!他说!他说咱们国家以后能卖到外国去的粮食,比以前多了一百倍!一百倍啊!”
“一百倍?”
张大山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很多很多,他更关心的是,“那那咱家的粮食”
“能卖!都能卖!”
村长用力抓住张大山粗糙的大手,声音拔得更高,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陈部长说了!以后咱们农民吃不完的粮食,国家全包!都能卖到外国去!卖大价钱!卖好多好多钱!”
他怕张大山还是听不懂,又急又快地用最直白、最土的话解释:“意思就是,你家囤的那些麦子,不用贱卖了!能卖上好价钱!妞妞上学的钱不用愁了!她爸爸——你儿子!不用再跑到天边去打工了!他能回来!回来守着你们爷俩!回来种地!在家门口就能挣够钱!”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张大山的脑海里炸开!
“能能回来?在家种地就能挣够钱?供妞妞上学?”
他喃喃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楚猛地冲了上来。
那张被黄土和风霜刻满沟壑的老脸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唯有大颗大颗滚烫浑浊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他黝黑粗糙的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打着补丁的裤子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爷爷?爷爷你怎么哭了?”
妞妞被爷爷的眼泪吓到了,伸出小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