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季晓,一个靠画画勉强糊口的自由插画师。
我有一个男闺蜜,叫林言。一个各个方面都活得像我亲姐妹的……天才程序员。
他有多天才呢据说他大三时写的代码,就已经被国内好几家互联网大厂,当成了内部的培训教材。
他有多姐妹呢这么说吧,上个月我们计算机系的一个系花,鼓起勇气在他们宿舍楼下,给他摆了一圈心形蜡烛当众表白。结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没错。
我的男闺蜜,林言,他,有极其严重的恐女症。
据他自己说,只要有陌生的对他抱有非分之想的女性,靠近他三米之内,他就会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而我,季晓,是他这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个可以和他进行正常社交的……女性生物。
我看着他,因为这件事,又一次把自己锁在堆满了手办和代码书的公寓里,三天没出门。
我,这个他唯一的铁哥们儿,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决定,对他进行一场我自创的充满了爱与科学的……沉浸式脱敏治疗。
我以房租到期被黑心房东赶了出来,无家可归为由,强行拖着我的两个大行李箱,搬进了他那间,位于市中心足足有一百五十平的大的公寓。
林言,我当着他的面打开我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我新买的性感蕾丝边睡衣,在他面前晃了晃。
从今天起,我看着他那因为我的举动,而瞬间变得通红的脸和不知道往哪放的无辜眼神,笑了。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二)
我的治疗,开始了。
林言的家,成了我的诊疗室,也成了我的游乐场。
我的治疗方案,简单粗暴,充满了各种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心跳的身体接触。
第一项疗程,叫气味脱敏。
我把他衣柜里那件,他最喜欢的宽大白色T恤,据为己有,当成了我的专属睡衣。
那上面,有他身上那股很好闻的皂角和淡淡的木质香调的味道。
而我,则会穿着这件混合了我们两个人气味的T恤,在他工作的深夜,为他端去一杯滚烫的咖啡。
他那间像网络指挥中心一样的工作室里,只有显示器发出的幽蓝色的光。
他会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敲着代码。
而我,则会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然后,故意俯下身将咖啡放在他手边。
我会,离他很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因为长期熬夜,而有些苍白的英俊侧脸。
近到,我能感觉到我垂下来还带着一丝湿气的长发,轻轻地划过他敏感的耳廓。
他会,像一只被惊扰了的猫一样,身体猛地一僵。
然后,他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转过头和我拉开距离。
谢……谢谢。他的声音,会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结巴。
而我,则会像一个得逞了的女医生一样,对他露出一个最专业的微笑。
不客气,我说,我的‘病人’。
第二项疗程,叫空间脱敏。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我,抱着我的枕头和被子,敲开了他卧室的门。
阿言,我用楚楚可怜的语气对他说,我……我一个人害怕。
他,看着我无助和恐惧的脸,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让我睡在了他卧室的地板上。
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在黑暗中,我们只隔着几米的距离。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那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也能听到,窗外一声又一声能劈开整个夜空的……雷鸣。
季晓,在黑暗中,他忽然开口了,你……睡着了吗
没。我说。
你……真的那么怕打雷吗
是啊。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我从小就怕。我妈说我上辈子可能是被雷劈死的。
他,沉默了。
然后,我听到他从床上下来的声音。
他,走到我的身边,然后在我旁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那……那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吧。他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小时候一起爬过的树,一起偷过的西瓜。
也聊我们对未来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他的身边。
而他,则像个忠诚的骑士一样,靠着墙坐着睡了一整夜。
他的身上还盖着充满了我的味道的……被子。
而我的身上,则盖着他那床充满了他的味道的……被子。
(三)
我的治疗,似乎,效果拔群。
阿言,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清白。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我。
他甚至会在我因为赶稿而忘了吃饭时,默默地为我点一份,我最爱吃的麻辣香锅。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我决定,对他进行最后一项最关键的疗程。
——触碰脱敏。
来,我把他拉到客厅中央,对他张开了双臂,林言同学,现在开始我们最后一个疗程。
内容是……拥抱。
他看着我,那张苍白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不行……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连后退,这个……这个,太快了……
快什么我像个经验丰富的女流氓一样,一步步地向他逼近,这是最基础的社交礼仪,你以后总是要面对的。
来,别怕。我抓住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就好。
我拉着他的手,将他的胳膊环在了我的腰上。
然后我将我自己的身体也贴了上去。
我,抱住了他。
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看起来很瘦但却很结实的胸膛,瞬间变得像一块石头一样僵硬。
我也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擂鼓般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你看,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用温柔的语气轻声说,很简单,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我,本来只是想逗逗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当我闻到那好闻的独属于他的味道时。
当我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时。
我的心,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漏掉了一拍。
我,好像也有点入戏太深了。
我像一个最专业的导演,掌控着这场治疗游戏的所有节奏。
我觉得是时候,进行最后的验收了。
我拉着他,去参加了一场我朋友举办的有俊男靓女的……联谊派对。
在派对上,我故意和一个长得最帅身材最好的体育系帅哥,打得火热。
我看着,坐在角落里正默默地喝着闷酒的林言。
我看到他那双像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嫉妒和占有欲的……火焰。
我知道,我的治疗成功了。
就在那个体育系帅哥,鼓起勇气向我要微信的时候。
我,看到了。
我看到林言,那个连和服务员说话都会脸红的男人。
竟然,缓缓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那个帅哥。
他只是,看着我。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当场石化的举动。
他一把将我从那个帅哥的面前拉开,
然后他将我狠狠地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他用他自己的身体将我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狭小充满了侵略性的空间里。
他低下头,看着我。
那双总是很无辜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属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他用一种沙哑的语气,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一句让我整个大脑都瞬间,短路的话。
他说:
我的‘治疗’,还没结束。
今晚,我们该进行下一项了。
(四)
林言的那句话,像一道带着电流的枷锁,瞬间锁住了我所有可以逃跑的退路。
我被他以一种近乎绑架的姿态,从那个充满了错愕和八卦目光的派对上,带走了。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他开着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跑,车里放着一首我听不懂的古典悲剧感交响乐。
而我,则坐在副驾驶,像一个刚刚被绑匪掳上车的人质。
我不敢看他。
我只能看着窗外,那飞速倒退城市的霓虹灯光,感觉自己的心跳,像车子的引擎一样,疯狂地轰鸣着。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以为,我是猎手。
我以为他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猎物。
但现在我才发现,我好像才是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别人陷阱里的……傻瓜。
回到那间我曾经以为是我的游乐场的公寓。
砰的一声,门被他关上。
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感觉到了,什么叫插翅难飞。
他,没有开灯。
他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
我,则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一步一步地后退。
直到我的后背,抵在了那面坚硬的墙壁上。
林言……我这个一直以来都以女汉子自居、且天不怕地不怕的季晓,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他笑了,在黑暗中那笑容显得格外危险,
我只是想和你,继续我们未完成的‘治疗’。
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
然而,他却只是用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地拂去了我因为紧张,而粘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
然后,他用极致的温柔和占有欲的语气,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季晓。
从今天起,你的‘治疗’,结束了。
而我的‘治疗’,才刚刚,开始。
(五)
从那天起,林言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连和服务员说话都会脸红的病人。
他变成了一个,对我有极强控制欲的温柔暴君。
而我们的同居生活,也从一场我主导的治疗游戏,变成了一场由他完全掌控的、充满了爱与窒息的……囚禁。
他不再需要我去治疗他的恐女症。
因为他开始用更强势的方式,来治疗我,这个他眼中唯一的病人。
他会用为你好的名义,检查我的手机,删掉我微信里他认为不怀好意的男性好友。
他会用不安全的理由,限制我的社交,推掉我和朋友的聚会。
他甚至,还会在我因为画稿而熬夜时,像个严厉的家长一样,拔掉我的网线,然后像抱一个孩子一样,把我抱回卧室,逼我睡觉。
我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被他用残忍的方式,关在了由他充满了爱的……金色牢笼里。
我反抗过,
我和他大吵过一架。
我骂他是个疯子,是个控制狂。
而他,则像个无奈的家长一样,静静地听我说完。
然后他走上前,用我无法抗拒的力道,将我紧紧地揉进他的怀里。
晓晓,他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别闹了。
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我,在他充满了深情的攻势下,再一次溃不成军。
我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病态错觉。
我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被他这样一个英俊、多金、又只对我一个人好的男人,这样密不透风地,爱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直到我发现我好像也病了。
我开始出现一些记忆的断片。
我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搬进这个家的。
我也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认识林言的。
我甚至连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为男闺蜜的都记不清了。
我的记忆像一张被虫蛀过的网,到处都是黑色的……空洞。
我,开始害怕。
我偷偷地瞒着林言,联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表姐。
我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最好的朋友,林言啊
电话那头,我表姐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极其担忧对我说:
晓晓,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林言’的男闺蜜啊。
(六)
我,彻底懵了。
我像个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却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的……傻瓜。
如果林言这个我朝夕相处的男闺蜜,根本就不存在于我的过去。
那我现在是在和谁,生活在一起
一个我凭空幻想出来的幽灵
我开始疯狂地怀疑我自己。
我以为,我真的疯了。
我决定,找到证据。
找到能证明林言真实存在的证据。
也找到能证明我没有疯的证据。
我趁着林言,外出参加一个技术交流会的机会。一个人像个小偷一样,溜进了他那间不许他自己以外任何人进的……书房。
我想从他的电脑里,找到他的身份信息,或者任何能证明他过去的痕迹。
然而,他的电脑设置了复杂的密码。
我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失败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了锁的最低端的抽屉上。
我找来一根发卡,用我从电影里学来的蹩脚的开锁技巧,鼓捣了半天。
咔哒一声,
锁竟然开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缓缓地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没有我想象中他的身份证或者护照。
里面只有一沓装订得整整齐齐的……A4纸。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看了起来。
那是一份看起来很专业的……心理评估报告。
报告的封面,贴着一张一寸的证件照。
照片上,是我。
而病人的名字那一栏,也清清楚楚地用黑色的宋体打印着两个字。
——季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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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份,以我自己为主角的病例报告,感觉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我颤抖着,翻开了报告的第二页。
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我的病情。
患者:季晓。
性别:女。
年龄:22岁。
初步诊断结论:重度钟情妄想症(Erotomania),伴有臆想型人格关联障碍。
主要症状表现:患者会将现实中,无法得到的‘爱慕对象’,幻想成与自己有着特殊‘亲密关系’的人。例如,‘青梅竹马’,‘男闺蜜’,或者,‘灵魂伴侣’。
并会不受控制地将自己,代入到某个‘拯救者’的角色中。坚信,对方,有某种‘缺陷’(例如,恐女症),需要且只能够由自己来‘治愈’。
患者有轻微的暴力倾向。当其‘幻想’被现实所戳破时,可能会对‘臆想对象’和她自己,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我,看着那些像是在描述一个怪物的文字。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病人。
我才是那个活在自己幻想里的……疯子。
而林言对我所有的纵容和控制,都不是因为爱。
而是一个医生对一个精神病人的……看管和治疗。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瘫坐在地上。
我准备接受这个荒唐的现实。
然而就在我准备合上那份,我的判决书的时候。
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报告的最后一页。
那是主治医生的签名栏。
我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签名。
那正是林言,他的笔迹。
而在他的签名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章。
印章上,刻着四个字。
——【实习医生:林言】
(七)
实习医生。
这四个字,像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那,早已因为各种反转而濒临崩溃的神经。
我看着那份将我定性为重度钟情妄想症的专业医疗报告,又看了看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那个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红色印章。
我的大脑在一片混乱中,竟然诡异地抓住了一丝不合逻辑的希望。
如果……如果,他只是个实习医生。
那这份报告的权威性,是不是就有待商榷
我就还有可能不是疯子
我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我拿着那份报告,冲出了书房。
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然而,当我冲到客厅的时候,我才发现林言已经回来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那个所谓的技术交流会。
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我泡的早已凉透了的柠檬水。
他看着我这个手里拿着他的罪证,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的可怜病人。
他一点也不意外,仿佛他早就料到,我会发现这一切。
你……我把那份报告,狠狠地摔在了他的面前,你,到底是谁
我是林言。他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没有任何波澜的深水。
别跟我装!我歇斯底里地,指着那份报告,这上面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什么程序员!你是个医生!不!你连医生都不是!你只是个……实习医生!
我以为,我的质问会让他惊慌失措。
但,他没有。
他只是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水杯,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那双无辜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悲伤。
季晓,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又充满了磁性,对不起。
我确实对你撒了谎。
我不是什么‘实习医生’。
他看着我,说出了将我刚刚燃起的那点可怜的希望,彻底碾得粉碎的……答案。
那份报告,是我三年前实习期时写的。
而现在,他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八)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病人。
而他则是我的专业主治医生。
我之前所有关于男闺蜜、恐女症、脱敏治疗的记忆,全都是我这个钟情妄想症患者,为自己编织出来的拯救和被拯救的……独角戏。
而林言,他对我所有的纵容,对我所有的配合,都只是最大胆的沉浸式角色扮演疗法。
他在用这种方式,进入我的世界。
然后再试图把我从虚幻的世界里拉出来。
这个真相,比我之前任何一次的猜测,都要残忍一百倍。
我,彻底地崩溃了。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
我像一个被戳破了所有谎言的的骗子,无法再面对让我感到窒息的……世界。
而林言,我的主治医生,则用一种我无法反抗的暴力,撬开了我的龟壳。
他会像以前一样,在我因为噩梦而惊醒的深夜,为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也会像以前一样,在我因为情绪失控而拒绝进食时,用笨拙的方式为我做一碗,根本不擅长的……鸡蛋面。
而我们的同居生活,也还在继续。
但,性质却彻底地,变了。
如果说之前我们之间,那些充满了试探和拉扯的暧昧,还隔着一层名为友情的纱。
那么现在,这层纱被彻底地撕开了。
露出来的是医生与病人之间,最赤裸,也最禁忌的……权力关系。
我们的每一次接触,都变成了充满了专业性的治疗。
他会在我因为情绪崩溃而无法呼吸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
他会把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我的头顶,然后在我耳边用催眠般的语气,引导我放松,呼吸。
别怕,晓晓,他会说,感受我的心跳。一,二,三……对,就是这样。你是安全的。
我在他那,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里,渐渐地平静下来。
但我的心,却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快。
他也会在我因为病症而产生退行行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时。
走上前将我像抱一个婴儿一样,抱起来放回床上。
然后他会坐在我的床边,像个耐心的父亲一样,为我盖好被子。
甚至还会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其温柔的……晚安吻。
我,分不清了。
我彻底地分不清,这到底是专业的治疗。
还是一个男人在利用他的职权,和我的病,对我进行着一场也最残忍的……情感
PUA。
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病态的依赖。
我像一个最无可救药的病人,彻底地爱上了我的医生。
(九)
我开始反向地,试探他。
我要看看他那张,总是挂着专业和克制面具的脸下面,到底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我会在他为我进行拥抱治疗时,故意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用我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蹭过他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肌肉。
我会在他为我进行晚安吻时,忽然睁开眼睛,用无辜又诱惑的眼神看着他。
而他,每一次都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然后落荒而逃。
他像一个最虔诚的……苦行僧。
而我,就是专门来诱惑他,让他破戒的……女妖精。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游戏有意思了。
直到我发现了,那个让他也让我彻底万劫不复的……秘密。
那天,是他,外出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的日子。
也是我第一次,可以暂时地摆脱无微不至监视的日子。
我像一个终于获得了自由的囚犯。
我偷偷地,联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表姐。
我没有再问她,关于林言的事。
我只是问了她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问:姐,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在‘星海’私立医院住过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我表姐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担忧的语气对我说:晓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你不是……早就不记得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挂了电话。
然后,我像一个即将去开启潘多拉魔盒的罪人一样,又一次溜进了林言的书房。
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那个装满了我病历的抽屉。
而是,他的电脑。
我不知道密码。
但是我知道,一个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秘密。
——我的生日。
我,颤抖着,输入了那六个数字。
嘀的一声。
电脑解开了。
我像一个最高明的黑客,在他的电脑里疯狂地寻找着。
我终于在他的D盘,一个加密等级最高的文件,是一串乱码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标题,是四个字。
——初始样本。
我,点开了它。
视频里是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心理治疗室,一个看起来比现在要稚嫩很多的……林言。
和一个看起来比林言年长,儒雅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我认识。他是林言的导师,也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张教授。
视频里,张教授正对着林言,进行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心理治疗。
而他们,讨论的病例,也和我一模一样。
林言,视频里张教授用温和的语气对林言说,你要记住,你不是‘病人’。你是‘医生’。
而你的‘病人,’季晓,她有很严重的‘钟情妄想症’。
你的任务,就是扮演好她幻想出来的‘男闺蜜’角色,进入她的世界,然后治好她。
我看着视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和林言,我们俩都只是院长的……实验品。
我以为,这已经是这个故事最荒诞的真相了。
然而,当我看到视频的最后,那个被张教授从抽屉里,拿出来作为治疗核心的……一张照片时。
我才发现,我错了。
错得,离谱。
那是一张,早已泛黄的三个孩子的合影。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小女孩。
和一个比她高半个头很害羞的小男孩。
还有一个比他们俩都矮一点的、躲在小女孩身后更小的男孩。
那个小女孩是我,
那个害羞的小男孩是林言。
而那个,更小的男孩……
我,不认识。
但,他的眉眼之间却和视频里,道貌岸然的张教授有七八分相似。
(十)
我坐在林言书房冰冷的地板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已经泛黄的三个孩子的合影。
照片上年幼的我,笑得没心没肺。
我身边的林言,害羞地抿着嘴。而躲在我们身后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张教授的更小男孩,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恐惧。
我像一个,终于找到了自己剧本最后一页的演员。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
我和林言,我们俩都不是什么普通的病人。
我们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张教授,为了治好他那个同样有心理创伤的亲生儿子的……活体样本和对照组。
我们三个,是共同童年惨剧的……幸存者。
而张教授,用一种最科学的方式,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进行着一场关于创伤与治愈毫无人性的……平行实验。
他,在林言的身上实验着压抑和疏导。
他,在我的身上实验着幻想和替代。
而他,则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亲生儿子的身上。
我不知道,我在那个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
直到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林言,他,提前回来了。
他看到我,看到我手里的那张照片,和他电脑屏幕上还未关闭的视频。
他那张总是很冷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像是世界末日来临般的……绝望。
晓晓……他,想向我走来。
我却像一只被惊扰了的刺猬,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去。
别碰我。我说,声音冷得像冰。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我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我们都只是他的‘小白鼠’。你也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钟情妄想症’。
你,一直在陪我演戏。
林言看着我,那双无辜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他,没有否认。
他只是缓缓地对我,摇了摇头。
不,他声音沙哑,晓晓,你,错了。
我们不是‘小白鼠’。
我们是即将被他,用来进行最后‘融合’的……
祭品。
(十一)
在林言的讲述中,那个关于我们三个人的真相,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点,一点地割开了我的血肉。
原来,我们都以为是救世主的心理医生,张教授,早就疯了。
在他那个同样患有严重心理创伤的儿子,多次治疗无效,甚至开始出现自残行为之后。
他这个在心理学领域走火入魔的天才,想出了一个最恶毒的治疗方案。
——意识融合。
他认为,只要能找到和儿子经历过同等创伤的另外两个样本(也就是我和林言),然后通过长期的深度共情和心理锚定(也就是我们之间,那场荒唐的治疗游戏)。
最后,再用一种他秘密研发的脑电波共振的仪器,将我们三个人的意识,强行融合在一起。
他就能用我和林言那相对健康的意识,去修复和覆盖掉,他儿子早已破碎不堪的意识。
他,不是在治疗我们。
他是在用我们两个人的灵魂,去为他早已没救的儿子……陪葬。
而今天晚上,就是他进行最后融合仪式的……手术时间。
我听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看着林言,和我一样可悲的祭品。
这个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我,却又无力反抗的男人。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言,我说,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亡命鸳鸯’
他看着我,也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扮演和克制。
只剩下在末日来临前,才有的……深情。
是啊。他说。
然后,他向我伸出了手。
季晓,他说,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男闺蜜’。
但我想成为你真正的‘骑士’。
你愿意和我一起逃出去吗
(十二)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用我的行动,给了他答案。
我走上前,主动地吻住了他。
那是一个,充满了向死而生的爱意之吻。
……
我们的越狱,开始了。
我和林言,被张教授研究了十几年的样本,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有的弱点和软肋。
我们利用他对儿子偏执的爱。
设下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圈套。
我们成功地将他反锁在他为我们准备的手术室里。也成功地将他和他早已疯掉的儿子,永远地留在了由他亲手创造充满了爱的……地狱里。
当我们从那家压抑的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时候。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阳光,很好。
我和林言,手牵着手站在清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像两个刚刚从恐怖的噩梦中醒过来的……孩子。
我们,都自由了。
我们没有过去,也不知道该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迷茫的、又重获新生的……自己。
季晓,他开口了,我……
我伸出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堵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我说。
然后,我踮起脚,在他的耳边用暧昧的语气,轻声地,说:
林言医生。
我的‘治疗’,还没结束呢。
而你,欠我的‘诊疗费’,打算用什么来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