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青梅竹马,却死在了我们成婚后的第一天。
我死后第四年,他抱了只白狐回家。
后来,那只白狐幻化成我的模样成了他的妻。
1
裴景昭出身高贵,原本是京都最受欢迎的翩翩少年郎。
我死后,京中传出他克妻的流言,此后裴景昭三年未娶。
我不放心裴景昭,迟迟不愿去投胎,这是我跟在他身边的第四年。
小白狐出现的那天,京都姹紫嫣红。
我也感觉魂魄终于有要消散的迹象。
我陪了裴景昭十六年,此后他的漫漫余生,与我再无关系。
化成人形的小白狐与我有三分相似,便是这三分相似,让裴景昭晃了眼。
2
墨发白裙,长相清丽,一双狐狸眼扰人心扉。
见小白狐化形后的模样,裴景昭愣住了。
许是没见过妖物化形,他看起来颇为手足无措。
小狐狸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抿嘴一笑：
裴郎,我见你书房中有一女子画像,就照着她的模样化了形,你觉得我好看吗
我有些失神,没有注意到裴景昭的表情变化。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大步上前：好看,晚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小白狐叫白婉璃,我叫周晚黎,连名字都只差了一个字。
白婉璃被他逗得脸红：裴郎芝兰玉树,才是最好看的呢。
裴景昭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小狐狸,不许打趣我。
我晃了晃身形,魂魄也会痛吗
3
裴景昭牵着白婉璃上了马车。
我不能离他太远,被迫跟上去。
京中又传出流言,他们说裴景昭找了个替身。
白婉璃时时跟在裴景昭身边,这些流言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我本是周家的小女儿,如今我阿姐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
春日赏花宴时,阿姐玩笑般的一句：白姑娘与我早逝的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似,名字也是同音。惹得白婉璃生疑。
她原本以为那画像是裴景昭心中她的模样,才会照着那画像化形。
如今被阿姐一通话指点,也反应过来：裴郎,你那画像,到底是不是我
我同白婉璃一样,紧紧盯着裴景昭,我也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裴景昭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白婉璃追问,裴景昭才笑着说：是你。
白婉璃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笑了。
配上一身素白群衫,仿若神仙妃子,与我一点都不像。
而我的灵魂愈发透明,我想,我应该快消散了。
4
我第一次见到裴景昭,是在国安寺。
那时我才五岁,和阿姐陪娘去国安寺祈福。
国安寺的主持说阿姐有贵人之相,阿娘很高兴,要同主持单独说话。
我和阿姐便去了寺庙各处闲逛,遇见同样来上香的裴景昭。
喂,你们两个,见到我的乘风没有
乘风是裴景昭的马。
阿姐拉着我走远了,和我小声嘀咕：晚黎,这样好看的男人大多花心,你要离他们远些。
但是后来,裴景昭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七岁,我和阿姐赏花,他捉虫子到我头发上,被阿姐训斥。
九岁,我和阿姐去郊外摘果子,他躲在树上用果核砸我,阿姐揪着他的耳朵把他送回裴府。
十一岁,我和阿姐游湖,他躲在船上吓我,害我掉进湖里,染了风寒。
那一次他被裴大人打了三十个板子。
我以为经此一事,裴景昭就会歇了作弄我的心思。
没想到半个月后,我刚练完字,就看见他趴在墙头,好像在做贼。
见我望过去,裴景昭咧嘴一笑,跳下来,又从怀里拿出几块碎了的桃花糕。
我娘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糕点,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买了最贵的,以后也不会作弄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给我道歉。
之后两年,裴景昭真的没有再作弄过我,还每日给我送不同样的糕点。
十三岁,阿姐及笄,宫中传来圣旨,一进宫便是贵妃。
进宫的马车来接阿姐时,我哭闹着不许阿姐上车。
裴景昭冲出来抱住我：晚黎,以后我陪你,好吗
阿姐进宫了,裴景昭也如他所说,一直陪我。
一年后,蛮夷来袭,十五岁的裴景昭去了战场。
战争持续了两年,也因此,他错过了我的及笄礼。
5
十五岁的我任性地觉得裴景昭骗了我。
他不仅没有在阿姐走后一直陪我,还不参加我的及笄礼。
当时我想,我讨厌死他了。
可是十六岁的我再次见到裴景昭时,却只剩欢喜。
裴景昭用他的军功,求了与我的婚约。
他真傻,便是不去求,我也是会嫁给他的。
裴景昭说：晚黎,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但是我希望我的晚黎得到最尊贵的祝福。
以及圣旨的约束。
皇上订下的婚约,没人可以反悔,所以我们也以为,我们会和其他赐婚一样,一辈子在一起,并且比他们更幸福。
可是总有意外,譬如我死了。
成婚那天,裴景昭喝了好多酒,一大半都是我爹灌的,所以他不敢拒绝。
阿姐也灌了他很多酒,阿姐是贵妃,他也不敢拒绝。
当晚,我不仅被沉重的头冠压着,还要被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压着。
阿姐撺掇我,把裴景昭扔出去。
我也气他居然喝醉了,真的让人把他抬到隔壁院子。
幸好,我听了阿姐的话。
我向来怕黑,不会在睡前熄灭烛火。
那天夜里,火苗染上了红绸,也燃尽了我的生命。
裴府的红绸都还没来得及撤下,就被换成白绫。
裴景昭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一次也没有踏进我的院子,反而日日往周府跑,仿若我们还没成亲。
阿爹和阿姐打骂裴景昭时,也会怨恨自己,若是那天没有灌裴景昭酒,裴景昭就不会醉。
裴景昭不醉,他就会和我一起睡,那我就不会怕黑,也不会留下那一盏烛火。
其实我想告诉阿爹和阿姐,不怪他们。
作为白月光,我注定要死的,只是刚好,死在了成婚第一天。
死后跟着裴景昭的第一年,我也时常在想,为什么偏偏是那天的烛火燃起来了
为什么那天我居然睡得那么沉,连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都没醒。
为什么火势那样大,丫鬟仆人却迟迟不来救火
为什么……
第二年,我就明白了。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裴景昭是男主,他一定会痛失所爱,然后得到女主的救赎,这是既定的剧本。
我觉得可笑又荒谬,原来我的一生,居然只是剧本。
可是我依旧不愿意离开,我还心存幻想,裴景昭不会爱上别人。
第四年,女主终于还是出现了。
6
白婉璃得到想要的答案,裴景昭也日日陪着她,裴府的下人渐渐将她当做了女主人。
但是不知为何,关于我的事,每日都会传到白婉璃耳朵里。
起初,白婉璃都会一一怼回去,后来听多了,她开始好奇,我究竟是谁。
至今为止,白婉璃知道我是周家二小姐,贵妃的妹妹,裴景昭的青梅竹马。
但是没人告诉她,我曾是裴景昭的妻子。
裴景昭买了我曾经最爱吃的桃花糕,拐进祠堂。
我一直是进不去祠堂的,这次也一样。
巧的是,白婉璃在裴景昭进去后也跟着进去了。
我想,原来是给她买的啊。
从祠堂离开后,白婉璃要求裴景昭娶她。
裴郎,你说婉璃是你的夫人,可是我听说在人界,娶妻需得三书六聘,我父母尚在狐族,用不上这些虚礼,不如我们就只拜天地,好不好
裴景昭握住白婉璃的手,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怎么行我的妻值得最好的。
白婉璃红了脸：可是裴郎,我的父母……
裴景昭打断她：贵妃娘娘说过,你同她的妹妹长相一般,我会去求周大人,收你为养女,三书六聘一个都不会少。
可恶的裴景昭,我爹才不会同意收一只狐狸当女儿呢！
我对着裴景昭的肩膀狠狠锤了几拳,他皱着眉头看着被我锤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真的碰到他了。
可是我想多了。
裴景昭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对白婉璃说：小狐狸,你先回去,我去找周大人。
白婉璃点点头,红着脸走了。
7
我跟着裴景昭到了周府。
三年里,我几乎每天都能来一次,自从白婉璃出现,才来得少了。
如今再回来,我恍然间觉得周府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却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裴景昭求阿爹收白婉璃为养女,果然被阿爹揍了。
哼,让他欺负我,活该。
可是当阿爹听说白婉璃的身份后,居然同意了,还亲自去裴家接白婉璃。
阿娘带着白婉璃到我的房间：小白,这是晚黎曾经的房间,如今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不介意,就住这里吧。
阿娘看着白婉璃,不止一次失神。
我知道,阿娘是在透过她看我。
白婉璃笑盈盈地抱住娘的手臂：周阿娘,以后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就住这里。
我看着这一幕,心口有些酸。
其实,也挺好的。
8
白婉璃住进周家,我见到她的机会就少了。
裴景昭依旧在准备婚礼。
他脸上的笑容比没有我的三年,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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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昭是最喜欢笑的,他笑起来很好看。
他刚从边境回京时,出了皇宫,第一个就来见我。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坐在马背上看着我,笑得张扬又明媚。
见到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晚黎,我回来了。
我说：谁要你回来了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
听到我的话,裴景昭眸子里闪过细碎的光,他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到马背上。
晚黎,你不想见到我,我偏要天天在你面前晃。
风在我们耳边呼啸而过,裴景昭的手臂紧紧护住我。
那一日,我们跑遍了整个京都。
京中人人都说,我是裴景昭最在意的人。
那段时间,再没有比裴景昭更爱笑的人了。
裴景昭在军营中的同僚说,裴景昭有一次命悬一线,军医都说救不回来了。
可他愣是熬过来了,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晚黎怕黑,我得回去。
我瞒着裴景昭去国安寺求平安福,想给他一个惊喜。
国安寺的主持亲自递给我一道平安福：施主,因果循环,尘世皆有起灭,且行且惜。
我还有点不高兴,以为他咒裴景昭。
现在想来,主持说的其实是我的生死之数。
9
喜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虽隔银河,两心相依。愿此生来世,携手相依,不离不弃。此约既定,天地共鉴。
写婚书时,裴景昭眼里的执着和狠厉是我不理解的。
定亲后,裴景昭带白婉璃去魏将军的府邸。
魏将军就是从前裴景昭在军中的同僚。
我死后,魏将军又去了战场,不久前才回来。
听说裴景昭又要娶妻,他便邀裴景昭去府上一聚,还特意说明要带上白婉璃。
魏将军举着酒杯和白婉璃颔首：白姑娘和故友实在相似,不知酒量是否如她一般
京中贵女皆不饮酒,偏偏我偶尔会小酌一杯,在魏将军看来,已然算是酒量不错了。
因着这一层原因,我和魏将军私下里也算是好友。
但是白婉璃是狐狸,她的酒量比我好上太多。
白婉璃倒了满满一杯,举杯：魏将军凯旋,白婉璃敬将军一杯。
魏将军眼睛不眨地看着白婉璃喝了满满一杯酒,又命人给她续上：白姑娘好酒量,比在下的故友要豪爽许多,难怪朗清愿意再娶。
朗清是裴景昭的字,裴大人希望他爽朗、清正。
裴景昭也的确做到了,他做过最坏的事,便是幼时作弄我。
白婉璃皱眉：将军,何来再娶一说
魏将军笑笑,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
裴景昭安抚好白婉璃,举着酒杯对魏将军说：小白不胜酒力,我先带她回去了。
白婉璃顺着裴景昭的话对魏将军抱歉一笑。
离开魏府后,白婉璃才问：裴郎,魏将军说的‘再娶’是何意我并不记得从前嫁过你。
裴景昭一愣,他没想到白婉璃会这么理解魏将军的话。
不过也好,裴景昭那么喜欢白婉璃,一定不想因为我和她产生嫌隙。
裴景昭思考了一会儿：小白,你喝了些酒,许是听错了,魏寻只说,你酒量好,我愿意娶你。
他牵住白婉璃的手走在街上：魏寻那个武夫,怎么会懂情爱呢,我娶你,绝不是因为你会喝酒。
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你娶她,是因为你是男主,她是女主。
白婉璃又高兴了,蹦蹦跳跳地跟在裴景昭身边。
要不是裴景昭牵着她,早跑远了。
这是白婉璃化形后第一次逛街,对所有东西都很感兴趣,每个摊位都能吸引她驻足。
裴景昭就在一旁默默陪着她。
我站在裴景昭旁边,打量他的侧脸。
裴景昭从前绝不会这么有耐心地陪我逛街,他向来是直接付钱走人。
大多时候我们会在郊外或校场骑马。
我却不知道,原来裴景昭对待其他女子时,会是这般温柔。
裴郎,你瞧,这只小狐狸和我像不像白婉璃挑了一个毛茸茸的狐狸香囊,放在自己的脸旁。
裴景昭笑着说：像,和你一样可爱。
白婉璃拉着裴景昭撒娇：那你买一个好不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让它替我陪着你。
裴景昭把香囊放回去：不行,小狐狸就是小狐狸,是独一无二的,不需要替代品。
白婉璃虽然没买成香囊,但是依旧被哄得很开心。
我仅存的幻想破灭,女主果然强大,不过短短几月,就让裴景昭心中只有她一人。
10
我一直没有消散,裴景昭和白婉璃的婚礼却要到了。
大婚前一月,阿姐派身边的王嬷嬷来教白婉璃一些世家小姐的规矩。
白小姐,您是要做将军夫人的,礼仪太差可不行。
白婉璃是狐妖,无拘无束惯了,哪里学得会这些
终于在某一天,王嬷嬷让白婉璃顶着十个碗走路时,她发脾气摔了碗。
我是要当将军夫人,又不是入宫为妃,学这些做什么
王嬷嬷眼神一变：大胆,你是在质疑贵妃娘娘吗晚黎小姐就不会像你这样！她的规矩都是贵妃娘娘亲自教的,连当今圣上都夸晚黎小姐的规矩是最好的。
白婉璃也发了火：晚黎晚黎,我是婉璃不是晚黎,凭什么样样都要和她一样
嬷嬷却阴阳怪气地说：您认贵妃娘娘为姐姐,又认周大人为父亲,如今还要嫁给晚黎小姐的夫君,可不就是晚黎小姐的替代品吗若是你想顺利嫁给裴大人,奴婢劝您啊,还是老老实实和老奴学规矩吧。
你说什么裴郎,是周晚黎的夫君
王嬷嬷冷笑一声：您别装作不知道,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裴将军和晚黎小姐乃是圣上赐婚,天作之合。
白婉璃绕过嬷嬷冲出房间,却撞上阿娘。
她抓住阿娘的手,急问：周阿娘,她说的是真的吗裴郎,真是周晚黎的夫君
阿娘眼里含着泪花：小白,娘亲不能骗你,我的晚黎的确曾是将军夫人……
白婉璃再也听不清阿娘后面说的话,她化作白狐,朝裴府奔去。
裴景昭正在糊边喂鱼,那些鱼还是我从前养的。
三年过去,不仅没死,还被裴景昭养得肥肥胖胖的。
白婉璃跑得又急又快,一时没刹住脚,落进湖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裴景昭想也没想,紧跟着跳下去把湿透的白狐捞起来。
小狐狸,慢些跑。
寒风袭来,身为魂魄的我居然被冻得浑身发抖。
裴郎,我问你,周晚黎是不是你的妻子
裴景昭默不作声地用披风裹住白婉璃：我送你回去。
白婉璃却突然龇牙,对着裴景昭又抓又挠：周阿娘已经告诉我了,周晚黎就是将军夫人,你为什么骗我
说着说着,白婉璃漂亮的狐狸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打湿了她的毛发。
裴景昭紧紧抱着白婉璃,哪怕手臂上,脸上都被抓出伤口：小狐狸,她死在成婚的第二日,京中人人都说我克妻,我害怕你被吓走,所以我不敢说。
裴景昭说完,将不再挣扎的白婉璃放下去：小狐狸,你同晚黎的确有三分相似,但我娶你,是因为你是小狐狸,而不是因为你像她。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仅我信了,白婉璃也信了。
所以在裴景昭说出：小狐狸,如果你也惧怕我克妻,那你便走吧,我不会拦你。时,化作人形的白婉璃泪眼婆娑地抱住裴景昭。
裴郎,我不怕你,我可是狐妖,能保护好自己。
11
白婉璃回到周府,同王嬷嬷认真学习贵女规矩。
她本就聪明,现在认真学习,进步飞快。
离大婚之日还剩七天,阿姐回来了。
白妹妹,你如今是本宫的妹妹,余下几日本宫陪你。
白婉璃拉着阿姐的手撒娇：周姐姐,王嬷嬷说周晚黎的规矩都是你教的,你瞧我现在,和她比,如何
阿姐笑了笑：晚黎自幼顽皮,比不上你聪慧。
阿姐说这句话时,我刚和跟着裴景昭走到院子,听见这句话。
我的心微微抽痛,阿姐骗人,她明明说过,我是最聪明的小姑娘。
白婉璃不仅抢走了裴景昭,好像还把我的家人也抢走了。
看见裴景昭走来,白婉璃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裴郎,周姐姐夸我聪明。
裴景昭摸摸白婉璃的头：小狐狸自然是最聪明的。
他朝阿姐行礼：贵妃娘娘,我答应小狐狸今日带她去国安寺祈福,就不陪娘娘了。
阿姐点点头,递给裴景昭一封信：帮我带给主持吧。
是。
国安寺我也是进不去的,但是我死后第二年开始,裴景昭每月都会来一次国安寺,一呆就是一天,这时候我只能蹲在外面等他。
白婉璃站在国安寺外面,有些踌躇：裴郎,我是妖,不能进去,你说寺外也有地方可以祈福,我们去那里吧
裴景昭说：好,但是我要先帮贵妃娘娘送信,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裴景昭走了,我和白婉璃并肩站着。
一阵风吹过,我张开双臂,假装自己能感受到风。
周晚黎
我心里一惊,看向白婉璃,她能看见我
白婉璃的声音响起：我不能看见你,不过我一直觉得裴郎身边有人,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来了国安寺后,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变强了一些,所以我猜,这三年你一直在他身边,对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她听不见我说话。
天知道,我有多想和她说话,三年了,第一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哪怕对方夺走了我的夫君和家人。
白婉璃看着我的方向,似乎有些不解：我听不见你说话啊。
裴景昭出来了,这一次倒是很快。
我叹息,心上人在外面等着,裴景昭是舍不得让她多等的,这一点我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
如今裴景昭独一份的耐心,已经全部给了白婉璃。
虽然我已经快接受所谓的剧本了,但是想到这些,我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当我知道白婉璃说的寺外的祈福地时,这种难受又多了几分。
那里有一颗古树,挂满了祈福红绸,也是我和裴景昭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阿姐进宫后,我和裴景昭还来过几次,上面挂着我给阿姐、阿娘、阿爹,以及裴景昭写的祈福带。
我不高,祈福带也挂不到高处,为了让祈福带高点,还是踩在裴景昭肩上挂的。
白婉璃和我不同,她写好祈福带,用嘴叼着,化成白狐三两下就爬上古树的最高处：裴郎,我把我们的祈福带挂在最高的地方,神仙就会看见了。
裴景昭站着树下,指挥白婉璃的位置和动作。
白婉璃挂好祈福带,好像看见了什么,愣了两三秒。
裴景昭在树下喊：小狐狸,下来吧,小心别摔了。
白婉璃收回目光,往下一跳：裴郎,接住我。
两人抱了个满怀,但是我的目光被树上的一条祈福带吸引。
那条祈福带在古树的最高处,紧挨着白婉璃的祈福带。
我现在是鬼,能飘上去,也能清楚地看见祈福带上裴景昭的字迹：
愿神明偏爱,吾妻多喜乐,长安宁。——朗清
我死后,只有一日不曾跟着裴景昭,那时我听见了那道宣布我命运的声音。
等我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裴景昭沾着一身露水回家,居然是来挂祈福带了吗
我替裴景昭担心,白婉璃一定是看见了,她会不会因此离开裴景昭
我不喜欢白婉璃拿走我的一切,但是我并不讨厌她,甚至希望白婉璃可以代替我一直陪着他们。
12
回去的路上,一个乞丐撞到白婉璃身上,连我都看出来那个乞丐是故意的。
裴景昭想踢开乞丐,白婉璃却在乞丐抬头后,护住他：裴郎,他这样撞上来,也是走投无路了,我想带他回去。
闻言,裴景昭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答应了。
乞丐对裴景昭露出挑衅的笑容：多谢小姐。
裴景昭在一旁发呆,没看见这个笑容。
我在一旁替他着急,这个乞丐明显对白婉璃心存不轨,裴景昭怎么不管
都要成亲了,怎么可以让白婉璃带一个情敌回家！
回到周府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居然可以不用被迫跟在裴景昭身边了。
这个发现让我惊喜,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或许他们成亲之日,就是我消散的时间。
余下六天,我可以留在周府,陪家人。
白婉璃救回来的乞丐名叫炽焰,他洗干净脸后,眉尾露出一抹暗红,并不明显。
炽焰,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真要嫁给一个凡人
白婉璃毫不犹豫：当然,我喜欢裴郎,裴郎也喜欢我。
炽焰龇牙：区区一个人类,狐王和王后不会同意的！
白婉璃却说：我已经传信给父王和母后,成亲之日,他们也会来的,不用你担心。
炽焰拂袖而去：璃璃,你会后悔的。
我站在门口,炽焰从我的身体穿过。
我承认,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可我是鬼哎,鬼没有人格。
白婉璃居然是狐族公主,便宜裴景昭了。
炽焰走后,两个小丫鬟偷偷摸摸地走到白婉璃的窗外。
白小姐都要和裴将军成亲了,还带男子回来,一点都不符合礼数。
谁说不是呢也就她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和夫人都不好管教,要是二小姐啊,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呸呸呸,裴将军可是把二小姐当作眼珠子来保护,那乞丐都撞不到二小姐身上。
也是,听说当初魏将军在校场射箭,差点伤了二小姐,被裴将军揍得三个月下不了床呢。要是二小姐还在就好了——
小丫鬟说着说着走远了,这一番话却被白婉璃听了个全部。
她的目光突然看向我站的地方,久到我都以为她能看见我。
但是并没有,白婉璃端了一碟点心,去找阿姐。
我跟了上去。
13
阿姐院子里居然连一个丫鬟护卫都没有,可是阿姐的声音又从房间里传来。
娘娘,只剩三日了,可是……
三日后,是白婉璃和裴景昭的大婚之日。
若是妹妹还在,也一定希望阿娘高高兴兴地看着自己出嫁。
娘娘,晚黎真的死了吗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晚黎还活着,这些布置,同晚黎出嫁前一模一样……
阿娘,你就当小白是妹妹吧。
房间内传出阿娘低低的哭声,我想进去抱抱阿娘,却见白婉璃留下糕点,又走了。
校场。
魏将军一箭射出,直奔白婉璃的脑袋,白婉璃挥挥手,箭矢在众人眼前停滞,。
魏将军对着白婉璃抱拳爽朗一笑：白姑娘,抱歉,差点伤了你,不过白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今日若是那丫头受了我这一箭,我三年不用下床了。
魏将军说的‘那丫头’是指周晚黎裴郎当真为了她,揍了你
魏将军仿佛没听出白婉璃都快哭了：可不是嘛！想当初我和他也是生死之交,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一个丫头和我翻脸！
我知道了,多谢将军。白婉璃哭着跑了。
我看见裴景昭从屏障后走出来：多谢。
魏将军皱着眉头,于心不忍：朗清,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也只是个小丫头。
重青,我别无他法。
魏将军叹了一口气,无言。
我死死地看了一眼裴景昭,媳妇都要跑了,他还愣着呢！
担心白婉璃想不开,我又跟上去。
白婉璃回到周家,恰好遇到阿姐和阿娘送喜服过来。
小白,快来试试,不合适再改改。
阿姐笑着朝白婉璃招手。
白婉璃听话地换好喜服,喜服有些短,露出她的脚踝。
阿姐和阿娘看着似乎有些尴尬：怎么偏偏就短了些呢
王嬷嬷仔细看了一眼,说：许是那些绣娘弄错尺寸了,奴婢瞧着,倒是符合晚黎小姐的身材。
这话一出,阿娘大怒：你胡说什么！赶紧想法子改改！
白婉璃却拉住阿娘的手：周阿娘,不必了,我这样穿着也很好。
阿娘慈爱地看着白婉璃：只剩三日了,重做是断然来不及的,委屈你了,好孩子。
为了补偿白婉璃,阿娘又给白婉璃添了两台嫁妆。
如此一来,比我当初出嫁时的陪嫁还要多了。
深夜,阿娘坐在我曾经搭的秋千上哭,被白婉璃看见,她在房间呆了两天,甚至没有去找裴景昭。
王嬷嬷说她终于学会规矩了,白婉璃只是笑笑。
14
最后一天,我正呆在阿姐身边看她写字,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压力。
下一秒,我被一股力量扯到白婉璃房间。
房间内坐着一个妖娆妇人,旁边站着炽焰。
你就是周家二小姐
她能看见我！
我看向妇人,毫不畏惧：是我。
炽焰嗤笑一声。
妇人挥挥手,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我直不起身子：离开裴景昭和周家,我不希望你出现在璃璃面前。
我顶住压力抬头：裴景昭是她的夫君,我自然不会再去,但是周府是我家,你没资格让我离开！
一股更强的威压袭来,就在我的魂魄承受不住,要消散时,房门被打开。
母后,我自己来解决。
威压悄然散去,妇人的声音空灵：随你。
我再抬头时,妇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白婉璃和炽焰。
炽焰甩出几张画像,上面画的是我。
璃璃,你看清楚了,裴景昭画的全是周晚黎,不是你！
画像落到我面前,最新的落款日期,是昨天。
白婉璃比我想象中冷静得多,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歇斯底里。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在你可以走了。
炽焰瞪眼：你还要嫁给他
白婉璃和他无言地对视。
炽焰走了,白婉璃把我拉起来。
从国安寺回来后,你就一直在周府吧
我点点头。
裴郎喜欢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你啊,周姐姐他们也一直将我当做替身,这些你都知道吧
我张张嘴,却发现白婉璃还是听不见我说话。
只好拉住白婉璃,用眼神祈求她别走。
裴郎很好,周姐姐也好,周阿娘周阿爹都待我极好,可是他们看向我时,总是带着浓浓的哀伤,也是,一个替身如何比得上正主呢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很想你,如果你回来了,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意识到白婉璃想做什么,我拉住白婉璃,表情急切,不,别这样。
但是我阻止不了白婉璃,房间内突然光芒大起,一瞬间又被什么东西压制住,那光芒一丝都没有透出去。
15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
王嬷嬷走进来：白姑娘,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咦,你这喜服怎么突然合身了
我这才发现,我居然穿着白婉璃的喜服,用着白婉璃的身子。
也不对,这幅身子是白婉璃的身子,但是如今却是我的模样。
王嬷嬷见我愣神,有些不满：白姑娘,再等就要耽误吉时了,快些罢。
阿娘和阿姐也进来,打量我半天,突兀地笑了：晚黎,裴将军就要来了,别发呆了。
我有些无措,想抱抱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娘上前抱住我：别哭,回来就好。
我心里一惊,看向阿娘。
阿娘仿佛早有预料,就连阿姐也露出笑容。
迎亲队伍来时,我能感受到裴景昭紧紧盯着我的目光,心里居然比三年前还紧张。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裴景昭牵住我,耳边传来一道低语：晚黎,你回来了。
……
16
裴景昭
国安寺的主持告诉我,晚黎一直在我身边,她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会在第四年出现。
那是一只漂亮的狐妖,如果她能复活晚黎,我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狐妖想要我,那我便娶她。
她以为我也喜欢她,还照着晚黎的模样化形。
这样也好,晚黎回来后,还可以继续用以前的容貌。
主持还告诉我,狐妖一族族群庞大,且妖力无边,要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做事,不然只会引火上身。
不仅复活不了晚黎,还会害她魂飞魄散。
我把这件事告诉周大人,要他们找人在周府设下阵法,能隔绝妖力那种,只有这样,狐妖复活晚黎时才不会被族人发现。
我对狐妖很好,周大人一家也对她很好。
可是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那狐妖居然依旧觉得我们对她好是因为她是白婉璃。
为了让狐妖意识到,她代替不了晚黎,只有晚黎才能让我们这群爱她的人高兴。
我带她去国安寺祈福,故意让她看见那条祈福带。
回裴府后,我又画了一张晚黎的画像,我知道那个乞丐会来偷走这些画像。
狐妖若是要恨,便恨我好了,是我骗了她。
成婚之日,我连去周府的勇气都没有,当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时,我知道,我终于是成功了。
17
周晚黎
这一次,裴景昭说什么都不喝酒了,从我离开周府起,他就一直陪着我。
恍然间,我看见一道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
第二天,我在房间看到一张字条：周晚黎,这具身子本就是照着你的模样化形的,我不喜欢,送给你了,不必感谢我。
我松了一口气。
她没事就好。
狐族
炽焰喂了一棵灵药给白色狐狸：璃璃,为了一个死人,耗费大半条命,要不是王后在,你就死了！
白婉璃惬意地享受阳光：哎呀,多修练五百年就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