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妹高考后,全家一起去四川旅游。
我帮全家搬好行李,没等我休息,三妹闹着要出去,我只能一个人在酒店睡觉。
睡梦中地震来临,我逃之不及,被活埋。
再次醒过来
我只想好好学习,至于那一家人,
就等着重蹈我的覆辙。
第一章
王淑怡,我警告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看着三妹将我新买的手机摔烂,我才反应过来,我重生了。
上一世全家为了庆祝三妹考上高中,暑假的时候爸妈带着一家人都去了四川旅游,我也沾光能跟他们一家人去。
好巧不巧,到达当天,我因为搬行李太累了,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逛而遭遇了地震,我就这么死了。
王淑怡,你在发什么呆我跟你说话呢！三妹很烦躁地在我的手机上又踩了两脚,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想起来了,现在是三年前,我高一的时候。
上一世,因为初一的三妹早恋被我发现,但因为她几乎是我带着长大的,哪怕是让三妹生我的气,我也要断绝她早恋的想法。
即使她对我恶语相向,我还是告诉了爸妈。
爸妈断绝了她的零花钱,也不让她用手机,三妹就从家里偷钱出去给她男朋友花。
我的好心没有好报,后面爸妈发现家里的钱少了。三妹就诬陷我。
把我打工买的已经被她摔烂的手机拿出来,说是我偷的,就为了买手机。
然后爸妈就坚定地相信了三妹,不听我的解释就把我打了一顿。
我看着面容有些扭曲的王淑瑞,轻笑了出声
没事,我不会说的,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不会管你。
我现在要好好读书,离这家人远远的。
第二章
三妹看我突然松口疑惑了一瞬又跑出了门,我知道,她跟外面的黄毛小子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上一世的我每天都在思考,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只爱大姐跟三妹,我也是他们的女儿。
大姐高中她们要去陪读,将刚生下来的三妹丢给奶奶和一直待在老家的我。
后来大姐高考完又将三妹带走,而我是直到初中才去了市里。
可我去了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减轻带三妹的负担。
初中时候的我每天放学回来要做饭,洗衣服……因为是三妹让我能跟在爸妈身边,我对三妹可谓是无微不至。但是这些都让三妹觉得是应该的。
我每天在家里什么都干,只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懂事一点,可无论我做什么,爸妈都不爱我。
在他们心里,大姐很重要,三妹很重要,只有我,是没人要的。
现在我想通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为什么。
我上一世因为对这个家花了太多的心思,导致自己才考上一个末流的985,现在我清醒了,我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然后开启我的新人生。
我在客厅的茶几上翻书,大姐回了家,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冷哼一句
有什么好看的,等下记得把我的衣服拿去洗了。
我心想,我凭什么帮你洗,你自己没手吗巨婴。
上一世我就是这么说的,大姐听后很不可思议,转脸告诉了爸妈。
爸妈把我一周50块的零用钱改成了30,让我本来就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
他们美其名曰让我学会节约,可他们不知道,我每天在学校吃午饭要花钱,学校稍微好一点的一份饭就要十块往上。
我的卫生巾,学习用品都要花钱,可能他们知道,只是不在意。
看着大姐进了房间,我还是把她的衣服拿去洗了,我现在还是不要惹到她。
爸妈很溺爱大姐,大姐高考的时候只考上了大专,没关系,他们也能出钱给她上。
而以我的成绩。本来我可以上重点高中的,可是爸妈说重点太贵了,家里没钱,我当时心疼他们,就读了免学费的普通中学。
后来在过年的时候,大姐结婚,他们眼都不眨地出了30万嫁妆。
只有我一个人,他们甚至不想给我多出一点钱。
不知觉学到晚上,我又要给他们做饭,我敷衍地做了两个菜。
大姐一出来就挑刺,
怎么就两个菜啊,还都是我不爱吃的,王淑怡,你是故意的吧。
对,我就是故意的,大姐不吃鱼和苦瓜,我今天偏偏就做了这两个菜。
可是爸爱吃啊。
我故作委屈
我想着爸爱吃,就做了,没想到。大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爸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哎呀,没事,你看还是二女儿好,你们俩个怕是都不知道我爱吃啥。
这下大姐也不敢说什么。
我趁机提出要求
爸妈,我想住校,每天来回太浪费我学习的时间了。
妈妈这下倒是反应很大
没钱,哪来的钱住校,你每天吃家里住家里还不好,非要多花冤枉钱。
我心里冷笑,我花钱就是冤枉钱,每次大姐回家你都给钱,她转头就给大姐夫,也没见你不给啊。
大姐懒,在婆家根本不受喜欢,每次受委屈就回家,然后妈妈就给钱,大姐又给大姐夫家里,这破事儿都传遍了。
爸爸倒是苦口婆心地劝我
淑怡啊,咱们家你也知道,还有你妹妹也在上学,实在是没钱了。
呵,我算是明白了,这一家人就算是死怕也不会多给我一分钱。
我不再开口,饭桌上陷入沉默。
晚上躺在床上思索,明天去学校再说吧,想着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膝盖便磕到了墙壁。
我突然崩溃大哭,我想,如果我没有重生,他们这一家人应该过得跟现在一样吧。
毕竟,我在这个家存在的痕迹真的很少,我没有房间,我的床就是沙发,我的书桌就是茶几,如果有人来,不管我的作业有没有写完,我也是要给他们让位的。
我也没有衣柜,只有一个大姐用剩下的行李箱。穿的大部分也是大姐剩下的
在这个家的六年,我却像一个客人,可是客人才不会给他们做牛做马。
第三章
一大早被王淑瑞吵醒,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重生。
我没有做早饭,直接去了学校。
我唯一的好朋友是高珊,她家就是开手机店的,我的新手机其实是她的旧手机,她说送给我,我不好意思,寒假打了工,给了她几百块钱。虽然还没用几天就报废了。
你家里人怎么这样,那是我给你的手机。
高珊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她说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这样的父母,我也是。
我想好了,暑假开始打工,这样我就能赚到住校的费用,还能多些零用钱。
至于那个家里,到时候再说吧。我本来也没受到他们什么好处。
还没消停几天,王淑瑞就闹出了事。
我大概也知道,她这一世手机零用钱都有,肯定没那么快没钱的。
可她俩的花销也只靠她一个,再有钱也禁不住她们这么造啊。
爸妈被王淑瑞多要了几次钱后也不再答应,她就只能偷了。
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大姐在一旁看笑话,我看着地上的烂手机,了然于胸。
你还知道回来,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晚回家,原来拿着钱去外面鬼混了
妈妈作势要来打我,也不听我的解释。
我看着王淑瑞有些心虚的样子,她看我盯着她,还抬起了头,假装质问。
我不禁觉得好笑,妈妈看我还能笑出来,更加生气。
你还笑的出来,那可是3000多块,没良心的,什么钱都拿。
我也不想解释。
报警吧。
说着我拿出高珊借给我的老年机,作势要报警。
王淑瑞哪能如我愿,立马抢了我的手机。
二姐,你还拿钱又买了手机。
我也伸手去抢回来,推搡间王淑瑞直接将我的手机再次摔在了地上。
我愣了,王淑瑞被宠得还真是无法无天。
二姐,你偷就偷了,爸妈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不能说谎啊。
就是,还嫌不够丢人的。
妈妈估计也看出什么端倪,也拦着我不让我出去。
我要报警,刚好家里丢的钱也能立案。
我气地发抖,连忙要出门找人报警。
好了,这事就算了,没有下次了。
爸爸抽着烟,眼神死死盯着王淑瑞,看样子也并不打算怎么样。
我可管不了,趁着空档跑出去。
哭着跟警察叔叔说家里遭贼了。
同时也去把高珊喊过来。
这下王淑瑞蔫了,她也知道警察一定会查出来。
爸爸看到警察也赔着笑脸
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就家里孩子胡闹。
我不管
警察叔叔,她摔坏了我朋友借给我的手机。
王淑瑞躲在爸爸身后,好不可怜。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警察也知晓是家务事,只是问高珊想怎么处理。
高珊特地大声说
这可是我妈妈送我的第一部手机,你要赔给我。
爸爸不想惹事,只是拿了五百块给了高珊。
警察也只是口头教育了几句。
等警察走后爸妈又开始数落我。
我不听。
我没把王淑瑞偷钱的事说出来是因为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相反,等警察走后我又会有一顿毒打。
我现在还摆脱不了他们,。
爸妈,不是我偷的钱,这手机也是我朋友借给我的。
我假装红了眼,
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啊,我也是你们的女儿。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老家为什么要让我睡沙发
为什么宁愿把钱给大姐也不给我读书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的真情流露也是让他们犹豫了片刻。
他们抹不开面子,这件事也作罢了。
其实他们心里门儿清,但他们不想说他们的亲亲小女儿。
刚好有我在,我就是替罪羊,我就是出气筒。
不欢而散。
但如果他们因为愧疚多给我些钱就好了,我是真的缺。
第四章
风平浪静地过完了我的高一,我要开始打暑假工了。
我只找到了发传单的工作。
日头很晒,但只要想到下学期能住校我就止不住开心。
我可以短暂地离开那个家,可以自由地在我的床上翻滚,没有人会赶走我。
我总共赚了五千块钱,交了一千的住宿费,给了奶奶两千。
等一切手续都办好后我才通知的他们。
我去住校,钱我自己出。
你倒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
妈妈摔了筷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白眼狼,赚了钱也不知道往家里拿一点。
爸爸也帮着骂。
这我管不了,我已经交了钱了,退不了。
见骂我没用,他们又开始打亲情牌
小怡啊,咱们家养三个孩子,真没多余的钱,你赚钱了也应该照顾家里啊。
我不想听他们哭穷。简单打包了我的行李就去高珊家借住一晚。
临走时妈妈放了狠话
你要走,就别回来,白眼狼。
我只停顿了一秒还是坚定地往外走。
我知道,跨过这个门,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
可新的生活还没几天,
班主任李老师面色尴尬地出现在门口,冲我招招手。
王淑怡,你……来一下。她眼神闪烁,语气有些为难。
我心里咯噔一下,某种不好的预感浮上来。
高珊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拍拍她胳膊,示意她等我。
走到走廊上,远远就看见两个无比熟悉却又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身影。
我爸和我妈。
他们像两尊门神似的杵在走廊尽头,妈妈双手叉腰,脸色铁青,爸爸则皱着眉头,不停地搓着手,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蛮横。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放缓脚步,窃窃私语。
我们这座小城市的高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遍全校。
他们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意图再明显不过。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走过去,声音尽量平稳,手指却悄悄攥紧了书包带。
我妈一看见我,就像被点燃的炮仗,声音猛地拔高我们怎么来了！我们不来,你还记得有这个家吗！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班主任在一旁试图缓和王淑怡家长,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学校就能教她偷藏钱不孝敬父母了！我妈根本不买账,矛头甚至转向了老师,老师你看看！我们辛辛苦苦供她吃供她穿,她倒好！自己偷偷在外面打工赚了钱,一分钱都不往家里拿！全自己昧下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爸在一旁扯了扯她胳膊,假意劝阻：哎呀,你小声点,给孩子留点面子……但他的话更像是在煽风点火。
留什么面子！她都要饿死爹妈了,还要什么面子！我妈甩开他,手指直接戳到我鼻尖上,说！你暑假打工赚的钱呢拿出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各种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探究的、看热闹的、同情的、鄙夷的我的脸颊开始发烫,血液轰隆隆往头上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屈辱和愤怒的燥热。
那钱……是我攒的住宿费和生活费。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住宿费家里没你住的地方吗非要出去花那个冤枉钱！生活费家里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我妈的声音又尖利了一个度,你就是翅膀硬了！想飞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没门！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赶紧交出来！
班主任试图再次插话：家长,王淑怡同学很懂事,学习也刻苦,这个钱……
老师你别被她骗了！我妈粗暴地打断,她就是表面装得好！心里黑着呢！今天这钱她要不交出来,我们就坐这儿不走了！让全校师生都评评理,看看你们学校教出的好学生！
她说着,竟然真的一屁股就坐在了走廊冰凉的水磨石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哎呦我的命苦啊！辛辛苦苦养出这么个讨债鬼啊！赚了钱就忘了娘啊……
我爸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却也没有真正阻止,只是不停地对围观的学生和老师赔着尴尬的笑脸,嘴里嘟囔着：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那一刻,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母亲,看着一旁默许纵容、只顾面子的父亲,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和班主任无能为力的表情,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冰凉的绝望攫住了我。
我知道,我躲不过去了。在这个小地方,孝道和面子能压死人。
他们今天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继续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情更难堪,甚至影响我接下来的学业。
我不能被他们拖死在这里。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洞。
我慢慢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我妈的干嚎声瞬间停了,眼睛死死盯着我的动作。
我从书包最内侧的夹层里,掏出一个旧信封。
那里面是我暑假打工剩下的所有钱,除了已经交掉的住宿费,剩下的每一张我都摩挲过无数次,那是我通往自由的门票,是我熬夜苦读、烈日下发传单的所有意义。
信封鼓鼓囊囊的。
我妈眼睛一亮,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就将信封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指沾着唾沫开始数钱。那急切而贪婪的样子,看得周围几个同学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声。
我爸也凑过去看,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和满意的神色。
就这么点我妈数完,似乎嫌少,狐疑地瞪着我。
就这些了。我声音干涩,喉咙发紧,吃饭、坐车、买资料……都要钱。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是觉得这确实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终于满意。
我妈把信封塞进自己怀里,拍了拍,脸上终于有了点人气,却不是温情,而是一种胜利者的得意和教训的口吻：早拿出来不就行了非逼着我们到学校来丢人现眼！记住,以后赚了钱,第一时间拿回家！听见没有！
我爸也清了清嗓子,摆出父亲的威严：嗯,淑怡啊,要知道感恩,父母养你不容易。
他们目的达到,也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我的晦气。我妈拉着我爸,两人挤出人群,脚步轻快地走了,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带着各种复杂的眼神。高珊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胳膊,气得眼圈都红了他们怎么这样啊！
班主任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无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王淑怡同学……先回教室吧。别想太多。
我站在原地,没动。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空旷的走廊上。
书包里空了。
心也空了。
但某种东西,在彻底的冰冷和绝望之后,反而变得更加坚硬。
我慢慢攥紧了空荡荡的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没关系。
你们拿走吧。
总有一天,你们会连本带利,付出代价。
第五章
爸妈把钱拿走后,也不再管我。
而我用偷留下的钱在学校还勉强能吃饱。
学校的生活一如既往地枯燥,每天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不过有高珊陪我。
放月假的时候她会带我回她家,她的爸爸妈妈很热情,对我也像亲女儿一样。
有时候我会回老家看看奶奶。
奶奶是个健康的小老太,看到我回去看她也会笑得合不拢嘴。
我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陌生人对我都比亲生父母对我好。
但是忙碌的学业将我的大脑充满,我不再有别的想法。
过年的时候我才知道三妹怀孕了。
我寒假也在打工,根本没回那个家,但是奶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非得拉着我来拜年,这下好了,又可以看笑话。
三妹跟着了魔一样,要辍学,要给人家生孩子。
爸妈骂也骂了,也把她关在家里。
我和奶奶去的时候三妹正在房间里大吵大闹。
我就要生下来,我不管。
啪——
这是我记忆中爸爸第一次打王书瑞,真的是气狠了。
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不然就滚出去,以后不要说是我的女儿。
王书瑞还是怕了,第二天被强制去打了胎,而孩子的父亲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
爸爸过来拜年,说三妹打完孩子还在家休养。
听到这个消息我正陪奶奶在老家堆雪人,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大多了。瑞雪兆丰年嘛。
奶奶在门口看我堆了一个大雪人,还拿了一条围巾给雪人围上。
爸爸特意单独地给我道谢,还塞了两百块钱。
我很惊喜地看着爸爸,等他走后垮下脸。
真的抠。
要开学时奶奶把两千块钱还给我了。
我急忙摆手
奶奶,这是我给您的。
奶奶却摇头,
你爸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他不待见你,但没关系,奶奶护着你。
奶奶重新把钱给了我。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重生以来,只有奶奶和高珊对我好。
第六章
学习使我不受外界困扰,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一直是年级第一。
这时候爸妈却找上了门。
我高三的寒假。他们两个人来拜年。
明里暗里就是打探我的成绩。
我清楚他们的想法。
大姐好吃懒做,夫家也只会索取。
三妹打完胎后也还是跟黄毛厮混,现在能不能考上高中都是问题。
而我,他们从来不操心的二女儿成绩却异常的好,以后养老还是得靠我。
爸爸搓着手：是啊,回家住吧你妈给你收拾了个房间,安静,肯定比宿舍强！我们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冲刺高考！
我看着他们眼底精明的算计,差点笑出声。是终于发现大姐扶不上墙,三妹废了,而我这个差点被丢弃的棋子,竟然成了唯一可能翻本的希望想提前投资,绑死我以后给他们养老
我垂下眼,睫羽颤了颤,再抬眼时,眼里蓄了点恰到好处的水光,声音带着受宠若惊和一丝哽咽：真的吗爸妈……你们,你们对我真好。
他们脸上瞬间放出光来,仿佛看到长期饭票在向他们招手。
于是,我感动地搬回了那个所谓的家。
他们把大姐从前的房间清了出来,现在成了我的房间,墙上甚至还贴了张静字。真是难为他们了。
哈哈,原来大姐他们睡的床这么舒服,可这么舒服床。他们一天都没让我睡过。
大姐回家看到我在她的房间,一瞬间破防,要爸妈给个说法。
大姐朝着我阴阳怪气,说我野惯了回来享清福
爸妈当然得先紧着我。
老大啊。你都结婚了,以后就不要老是来娘家。
大姐气的再也没来过家里。
让我清静很多。
倒是三妹,对于我回家抢了大姐的房间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冷笑。他们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夜宵,嘘寒问暖,但我能从妈妈偶尔瞥来的眼神里看到不耐烦,从爸爸强撑的笑容里看到算计。
我照单全收他们的好意,同时适时地提出要求
爸,这套模拟卷老师说很重要,学校打印室关门了……
妈,最近总头晕,能不能给点钱买点核桃补补脑
他们为了维持慈爱父母的人设,只能咬牙满足我。
在这几个月中,我跟爸妈甚至都有种父母慈子孝的感觉。
连王淑瑞都不怎么管。
我把大部分精力依旧投入学习,这个房间至少给了我表面的清静。我知道,这一切的好都建立在我能考上好大学的预期上。
而王淑瑞看我的眼神,则一天比一天阴沉,像淬了毒的蛇。
高考前夜,家里气氛诡异得平静。我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设定好闹钟,躺下。
意识浮沉间,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溜进来,手指精准地按向我的闹钟。
咔哒。屏幕光微弱地一闪,熄灭。
黑影迅速退了出去。
我闭着眼,呼吸平稳。
第二天,天光大亮。
我慌忙冲出门,脸色惨白闹钟坏了！晚了晚了！
客厅里,爸妈和王淑瑞都在。妈妈哎呀一声
怎么搞的！快打车去！
爸爸看了眼时间,着急的不行这……第一场语文怕是赶不上了……唉,这可怎么办……
我看到王淑瑞在一旁,毫不掩饰她的快意,嘴角咧到耳根。
心里了然,怪不得她这几个月都没有表示,原来憋了个大的。
我心急如焚地冲出去,又在王淑瑞得意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回来。
考场……进不去了……我带着哭腔。
哎呦,这可怎么办啊,都怪你,连闹钟都没听见。
妈妈立刻扑上来,抓得我手臂生疼。
没办法了,小怡成绩好,只能复读了。爸爸抽着烟叹气。
复读不要花钱啊,她一个……
妈妈还要说什么被爸爸一个眼神回怼回去。
是……是,小怡成绩好,实在不行就复读。
我知道妈妈要说什么,说我是赔钱货。
家里三个女儿,那两个就是宝贝,而我是赔钱货。
王淑瑞咯咯笑出声：就是,姐,别灰心嘛。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崩溃而麻木。
缺一门,考不上我想去的学校了。
更不幸的是,王淑瑞考上了高中,虽然是最差的。
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门,笑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爸妈经常在门后窃窃私语,说着放弃我,还是培养三妹的好。
直到成绩公布日。
第七章
我失落地说没考上。
王淑瑞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爸,妈,你看二姐,她根本就不行。
爸妈也不再对我好脸色,反而一直满足王淑瑞的要求。
爸妈,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二姐这么伤心,也出去散散心嘛。
爸妈虽对我嫌恶,却还是同意了。
房间里闷热不透气,只有一扇小窗对着隔壁楼的墙壁。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翻开的高三数学课本,眼神放空。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又难掩兴奋的脚步声,停在我的门口。门没锁,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淑瑞那颗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恶毒的喜悦。
她打量了我几秒,见我一动不动,仿佛确认了我的悲惨状态,这才完全推开门,闪身进来,又反手把门轻轻带上,像是要关起门来欣赏一件她的杰作。
她今天穿了条新裙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高考失利的姐姐,而是在参加一场庆典。
哟,还在‘难过’呢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走到我床边,也不嫌脏,就用手指抹了一下桌面,看到指尖并无灰尘,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得意起来。
我没理她,目光依旧落在空处。
她绕到我面前,弯下腰,凑近我的脸,试图捕捉我脸上每一丝可能存在的痛苦痕迹。
真可惜啊,她啧着嘴,摇摇头,语气假得令人作呕,就差一门语文哦不然说不定真能上个好大学,飞出这个鸡窝呢现在好了,哈哈,还得留下来复读,陪我们。
她直起身,双臂环抱,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我。
我依旧沉默,这沉默似乎刺激了她,让她觉得我需要更猛烈的刺激才能有反应。
她脸上的假笑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压已久、终于找到出口的怨毒。
王淑怡,你活该！她猛地拔高了声音,尖利刺耳,你以为你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就能看不起我了就能不管我了！
她逼近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上：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按掉你闹钟的！怎么样没想到吧你防着爸妈,防着大姐,你从来没防过我,对不对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妹妹！你只觉得我是个麻烦！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把积压了几年的怨气一口气吐出来。
我早恋怎么了我喜欢他！他对我好！你呢你除了告状你会干什么你毁了我的爱情！要不是你告诉爸妈,他们怎么会断我零花钱我怎么会需要去偷钱我又怎么会被他看不起,觉得我穷,最后去找别的女人！
她的逻辑扭曲又自洽,把所有过错完美地嫁接在我身上。
我怀孕了害怕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打胎药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儿哦,你在学校当你的好学生！你在享受你的自由！你管过我吗！你哪怕有一点点关心过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她嘶吼着,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亦或两者皆有。
都是你的错！王淑怡！是你先不管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现在考不上大学,就是报应！是天谴！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你完了！你还得在这个烂泥坑里陪着我！我们一起烂死在这里！这就是你不管我的下场！
她终于说完了,大口喘着气,死死瞪着我,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小兽,期待着我的崩溃、我的愤怒、我的反驳。
我终于动了。
我缓缓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没有她期待的丝毫痛苦、愤怒或者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她心慌。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看得她脸上那疯狂的神色慢慢凝固,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和困惑。
王淑瑞被这意料之外的反应噎住了,准备好的所有嘲讽和谩骂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恶毒都像打进了一团棉花,无力又可笑。
最终,她像是被那诡异的平静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
你……你就装吧！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几乎是仓惶地拉开门,逃也似的冲了出去,脚步声凌乱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窗外隔壁楼传来的模糊电视声。
我收回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指尖轻轻拂过一道复杂的函数题。
是啊,报应。只是,这报应会落在谁头上呢
我的指尖在复读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眼底一片冰封的冷然。
第八章
爸妈定好旅游时间后。开始给我找起了工作。
爸爸用力嘬了一口廉价的烟屁股,烟雾呛人,他皱着眉
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就是,妈妈立刻接话要我说,你也别去复读了。隔壁张阿姨家的厂子还在招工,一个月包吃住还能拿两千多。或者,你不是想出去吗给你两百块钱,自己去市里那个新开的游乐场玩一天,也算我们当父母的给你‘庆祝’了,然后赶紧死了这条心,准备准备去打工！
两百块。庆祝。打工。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荒谬得让我几乎想笑出声。
我低着头,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板凳的边缘。心像是泡在冰碴子里,冷得发硬。
然后把98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甩在了桌上。
这时,王淑瑞的房门开了。她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探出头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抹刺眼的红色。
她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先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嫉妒和怨恨,最后所有这些激烈的情绪被她强行压下去,扭曲成一个极其僵硬、虚伪的笑容。
她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发飘,眼睛死死盯着那封通知书,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呀……二姐的通知书到了啊她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甜腻,听起来格外刺耳,真是……恭喜你啊二姐,真厉害,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通知书你不是说你没考上大学吗爸妈震惊之余眼神中也带着兴奋。
毕竟一个准大学生和一个前途未定的高中生,孰轻孰重还是很明显的。
我微微一笑,我忘了,我已经保送了。
哎呦喂,咱们老王家真是出息啊！
我微微一笑：对了,学校奖励了一笔奖金。我想出去旅游,散散心。
行啊行啊,到时候就四川嘛,刚好。
都听爸妈的。
大家都很高兴,除了王淑瑞。
夜晚寂静。
我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假装熟睡。
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行李箱旁边,动作极轻地打开箱盖——是王淑瑞。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准确地摸到了那叠文件。
她把它抽出来,手指因为激动和恨意而微微颤抖。她盯着那红色封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快意。
她想像撕碎我的人生一样撕碎它。
她双手抓住通知书的两侧,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撕！
预想中纸张撕裂的脆响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声极其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同时伴随的是王淑瑞压抑不住的、短促的痛呼——呃啊！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那封通知书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她捂着自己的手指,疼得弯下腰,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刚才那一下,她感觉自己的指甲都快被硌劈了,指骨像是砸在了铁板上！
月光下,那封通知书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边角甚至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根本就不是纸！这是学校为了防止丢失或损坏,特别用薄铁皮压制的通知书。
锋利地能用来切菜。
王淑瑞又惊又怒,还不死心,忍着疼再次捡起那块铁皮,用指甲抠,用牙咬那铁皮除了留下几点口水印,纹丝不动。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最后只能无能狂怒地、极其轻微地将铁皮牌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又一声闷响,然后捂着受伤的手指,狼狈地、灰溜溜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她的房门轻轻合上,我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地上那块坚硬的、嘲弄般的铁皮。
瞧,连你的恶意,都如此不堪一击。
出发前夜,我收拾行李。
奶奶坐在床边,忧心忡忡
淑怡,非要去吗那地方……
我握住她粗糙的手奶奶,没事。我就去看看。您放心。
我顿了顿,我报了个杭州的双飞五日老年团,明天一早出发,西湖边住四晚,食宿全包。钱我都交了,退不了。您必须去。
奶奶愣住,刚要拒绝。
我打断她,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奶奶,你得去。替我看看西湖。
老人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全家喜气洋洋,至少表面如此地准备出发去机场。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突然一拍额头哎呀！我身份证好像忘学校了！得回去拿！你们先去机场值机,我取了马上到！肯定来得及！
妈妈瞬间变脸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事都能忘！
爸爸赶紧拉她,强笑没事没事,孩子马虎,快去快回！我们等你！
我笑着点头,看他们一行四人上了出租车。
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彻底冷下来。
转身去了高铁站。
然而到了下午,爸妈并没有来询问我。
王淑瑞却来了电话
王淑怡,就算你会读书又怎样,爸妈还是听我的,我说你不去了他们就真的相信了。
哦,昨晚上手上的伤还没长记性。
你……
那头传来王淑瑞的破防声。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你就是故意的,想抢走爸爸妈妈。
是啊,我笑了,谢谢你爸妈给我准备的房间和夜宵,让我高三最后几个月过得稍微舒心点,我会记得的。
你什么意思
我挂掉电话,又拨通一个电话,声音轻快高珊,麻烦你爸的车送我去趟高铁站嗯,去杭州。……对了,替我把家里东西收拾一下,特别是奶奶屋里的,都存你那儿。对,那房子……可能快不住了。
挂了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的方向。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地震预警信息。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
抬头,天蓝得刺眼。
几天后,杭州,西湖畔,细雨如酥。
我撑着伞,陪着奶奶从雷峰塔下来,慢慢走着。湖边茶座,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午间新闻。
女主播的面容沉痛,声音清晰传来：……本台最新消息,截至今日上午十时,四川xx县昨日发生的6.8级地震已造成重大人员伤亡……震中附近一家酒店发生整体性坍塌,救援工作正在艰难进行中,初步判断……恐无人生还……
镜头扫过废墟,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茶座里响起几声惊呼和叹息。
奶奶猛地攥紧了我的胳膊,苍老的手冰凉,微微发抖。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有巨大的惊骇和后怕。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投向窗外。
雨丝斜织,湖面泛起无数涟漪,一圈圈荡开,破碎,又重归平静。
远处的山色空濛,泛着洗过的青灰。
我端起面前的龙井,温热瓷杯熨帖着掌心。
茶香袅袅中,轻轻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