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被抬上门板时,后脑勺的血肿已经鼓得老高,紫中泛青。
随着门板在土路上的颠簸轻轻晃悠。
江大强弓着背在前头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粗布褂子黏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萧煜伸手托住门板另一头,蓝色布褂子的肩线被扯得笔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头赶,留下一路急促的脚步声。
何秀英原本跟在后面哭嚎,嘴里还不断念叨着都是江大强一家要闹着分家,才害得江明晕倒。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却被闻讯赶来的村长用木拐杖拦了下来。
村长拐杖一顿,浑浊的眼睛扫过她沾着泥灰的藏青色夹袄,又瞥了眼院墙外探头探脑的邻居。沉声道:“还嫌不够丢人?先顾你老头子的命,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何秀英被那眼神一慑,张了张嘴没敢再喊。
只是望着门板消失在村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刚刚被她蹭的满是灰的衣襟,鬓角的白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像团被揉过的乱草。
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也渐渐散了,走时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作响:
“江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老太太偏心这么多年,也该有这么一天”
村长没走,他来到江家在堂屋门槛上坐下。
接过江渺递来的粗瓷碗,喝了口凉茶才开口。
声音里带着老辈人的沉重:
“大强,你爹这事,怨不得别人。”
江大强正蹲在地上收拾何秀英留下的烂摊子,听见这话动作一顿。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手背,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
“叔,我知道不该这时候闹。”
“不是时候的事。”
村长放下碗,拐杖往地上敲了敲:
“你娘偏心,全村都知道。”
可她是你娘,你爹娘又是把脸面看得比命重的人。”
“今天这事传出去,前村后店都会嚼舌根,你让他醒了咋在村里走路?”
江大强的头垂得更低了,粗布褂子后背洇开大片汗渍,能看见伤口处草药渗出的褐色印记。“老二的腿摔伤了还在医院,得花不少笔钱”他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手指摩挲着一个摔裂的红薯,那道裂痕像道疤,横在凹凸不平的薯皮上。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蝉鸣,日头偏西。
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散落着杂物的地面上,透着说不出的憋屈。
江渺回灶房烧热水,听见堂屋的话,手里的柴火“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灶灰,心里却跟揣了块炭火似的。
刚才在众人面前硬撑的那股劲散了,只剩下满身的乏力。
本想硬气一回,反倒把爷爷气晕了,这分家的事,怕是更难了。
她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要是就这么算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糟。
可硬来显然不行,何秀英那套撒泼打滚的本事,配上“孝道”两个字,简直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江渺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往上蹿,映得她眼底亮晶晶的。
不能硬分,就换个法子,让他们自己盼着分家。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萧煜回来了。
他的衣裳湿透了,贴在脊梁上,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滚。
见江渺站在灶房门口,脚步放慢了些:
“大夫说没事,就是血压冲上来了,输上液过会儿就能醒。”
江渺点点头,从灶台上拿起块刚蒸好的玉米饼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