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狡辩!若非你刻意诅咒,夫人怎会受伤严重?!”
王嬷嬷面上皆是怒意,偏首就冷厉挥袖。
“来人,将军有令,将罪妇押至大厅受审!这一回——”
她意味深长地扫视云渺渺,“没人再能给她说情!”
老安国公还在忙案件一事,陆辰风为处置云渺渺,特地压住了府中消息。
为的,就是让云渺渺无人相助。
几个家仆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押着云渺渺离开。
云渺渺清冷眸子却横扫而过,如盛了万千冰雪。
“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动手。”
言罢,她理了理衣袖褶皱,迈步就出院。
寝屋之中,被悄然揭开一条缝隙。
幽蓝眼眸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直至在拐角处消失。
“云…渺渺?”
他低声念出三字,忽地轻笑出声。
正要远去的王嬷嬷突地一愣,锐目直盯寝屋。
什么声音?
大厅之中,灯火明亮辉煌。
“辰风,你可有受伤?赶紧让奶奶看看。”
陆老夫人少见的慌张,拉着陆辰风上下打量。
藕白云履踏入门槛,萝裙裙摆掀起一阵细风。
“他的劫数不在今日,自然无碍。”
清亮的少女音自门外传来,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一黑。
又是这灾星。
自从她到府上,陆府就似倒了八辈子霉运,再无好事发生!
“跪下。”
陆老夫人冷声一斥,声音在大厅中久久回荡。
云渺渺却不卑不亢直视着她,“我没有错,为何要跪?”
“砰!”
陆老夫人狠狠拍桌,桌上茶盏都溅出茶水。
“你还说自己没错!”她忍无可忍,“你先是暗中下毒,自导自演,妄图博取陆府恩情,又是癫狂诅咒,对家马暗作手脚,害得马儿无故受惊,差点让辰风和晚晴死在车上!这桩桩件件,哪桩冤枉了你?!”
云渺渺的眸中泛起讽意,“证据何在?”
“你还有脸提证据?”陆辰风服下药丸,面容已阴沉如雨,“毒茶一盏,马儿发疯,都与你的诅咒有关,这就是证据!还需多言?”
云渺渺静静听完,眼中的讽意更甚。
心间却莫名酸涩,腐蚀着整个胸腔,疼得她难以呼吸。
回想八年前,她遭人诬陷,年仅十六的陆辰风挡在她身前,一剑对峙数人。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污蔑她偷盗?!”
而现在。
曾在她面前立誓,要她再不受诬陷的陆辰风,如今却对她厌恶至极,口口声声道:“这就是证据!”
云渺渺忽地笑了,眸光闪烁寒意,“我出身玄门,自有卜算之能,预测吉凶仅是小事一桩,若好心提醒,也能算作诅咒罪证,明摆着是颠倒黑白,既无实际罪证,就休想让我认罪,况且——”
她与陆辰风四目相对,嘴角的嘲意张扬。
“我若真要动手,就不会只让人惊吓昏迷——而是剁其手脚,挖其双眼,拔其舌头,再将其丢入文君山野,任他被野狗啃食至尸骨无存。”
“放肆!”
陆辰风怒喝开口,眼珠中的血丝狰狞无比。
“你一个玄门女子,怎能如此恶毒?!”
就连陆老夫人和陆辰安都脸色微变,四肢发凉。
一般女子,哪会冷静说出这般话语,简直骇人!
可她模样认真,清冷神色也始终不变。
就好像她真的杀过人一样。
云渺渺始终看着陆辰风。
看着他的厌恶、愤怒、震惊与鄙夷。
更看着他眼底间翻涌的杀意。
云渺渺突然觉得双目酸涩,“我若恶毒,就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陆辰风闻言,更觉可笑,“你赶来京城逼婚,毁我陆氏颜面,就已是恶毒之事一件!”
他走下高位,狠戾逐渐迸发,“云渺渺,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资格狡辩?”
云渺渺却嗅到他身上的清冽药香,眉头紧了又松。
她瞥眼扫视陆辰风,嗤了一声,“林晚晴已吓得三魂离体,若我是你,就会即刻前往静安寺,求静和主持出面招魂,而不是在此浪费时间,平白污蔑一个良人,净给自己造孽。”
陆辰风听她又胡言乱语,烦得拧紧剑眉。
他挥袖就要扔出休书,春怜却奔着腿,匆匆闯入厅堂。
“不好了,夫人突然吐了一地黄水,刚醒不久,就又陷入昏迷,如今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辰风神情骤变,慌得脸色煞白。
他下意识看向云渺渺,却见云渺渺始终平静,置身事外。
“云渺渺,你又对晚晴做了什么?!”
他张口质问,云渺渺看他急得慌神,反而轻勾起唇角,“我一直在此地受你污蔑,我能做什么?”
她一句反问,瞬间堵住陆辰风的口。
云渺渺始终在他眼皮底下,在府中又无亲信,绝不可能分
身动手。
可晚晴明明苏醒,如今怎会又陷入昏迷,情况加重?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吩咐道:“去找江太医来。”
言罢,他阔步走出大厅,直奔临荷苑。
陆老夫人也瞪着云渺渺,佛珠都要扯断。
“晚晴曾于老身有救命之恩,若她今日出了半分岔子,老身就算闹翻整个陆府,也要你去陪葬!”
她重重一“哼”,被王嬷嬷扶着就阔步离开。
陪葬?
云渺渺敛袖望着云间,夜幕仍暗沉阴寒。
她的性命,早就不可挽回地迈入绝境。
念及此,她胸腔又陡然一痛,喉间涌上腥甜。
她拧了柳眉,强撑着咽下血沫。
可下一秒,血线不受控地自嘴角溢出。
尚未离开的陆辰安一愣,“你”
他目光复杂,“你莫非真要死了?”
云渺渺嘲讽一笑,目光却越发黯淡,“我死了,于你们陆家人而言,难道不是幸事一桩?”
陆辰安闻言,心间莫名异样,“其实”
他刚开口,云渺渺却已撑着身子,独自走出厅堂,踉跄着走回倚竹苑。
再忍忍
只要陆辰风戴上上古符箓,安然渡过一月后的死劫,她就能毫发无损地活下去了。
到那时,她再也不会纠缠陆辰风。
陆辰安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还是只字未言。
云渺渺的眼珠布满血丝,四肢已冰凉无比。
她脚上如千斤重,一步步挪入院落。
明月仍高悬,寒风又萧瑟轻扬,她的视线却越发模糊,就连双脚也渐失力气。
她拼力再往前一步,身躯却猛地栽倒。
浓重血腥味却袭入鼻尖,预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