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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听到“赵家”的消息,已是几个月后。
新闻里轻描淡写地提及,赵氏企业破产清算已进入尾声,名下多处资产被拍卖抵债,周家作为合作方,也受了不小牵连,彻底再难复起。
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则更具体:有人在一个不起眼的二手奢侈品寄卖平台,看到了赵家那位曾经眼高于顶的大小姐赵婉文,正遮遮掩掩地挂售她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限量版箱包。
照片拍得模糊,刻意避开了脸,但熟悉她风格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昔日的荣光,如今成了换取生存的筹码,当初恨不得嚷全世界认识自己的张扬女孩,如今哪敢在白天出门,晚上都要全副武装,生怕被人看见自己从出租屋出来。
讽刺的是,就在同一天,我被顾景恒“强行”拉进了京海最顶级的奢侈品旗舰店。
这里弥漫着金钱和皮革混合的奢靡气息,是我曾经无数次路过都不敢仰望的殿堂。
“你那条视频里,茵茵背的那个小书包,是我们集团旗下新锐设计师的作品,”顾景恒一本正经地解释,眼底却藏着笑意,“结果被你带火了,现在订单排到明年。按规矩,得给你佣金。”
“我不要。”我干脆拒绝。
靠流量带货拿佣金天经地义,但我不想和他在金钱上扯得太清。
“那就换种方式,”他早有预料,顺势牵起我的手,动作自然得让我一时忘了甩开。
他带着我,指向店里璀璨夺目的玻璃柜台,“挑个喜欢的包,算我的嗯,推广费?”
我被他这蹩脚又强势的“借口”弄得哭笑不得。
导购小姐对我殷勤备至。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静静躺在丝绒上的艺术品,标签上的数字动辄六位数起步——这曾经是我在那个小小肉摊上,需要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能攒下的数目。
如今,只要我轻轻抬手指向其中一个,甚至不用开口,就会有专人小心翼翼地将整个系列、所有配色送到我面前任我挑选。
我没有要选包的意思,可茵茵才不懂这些,开开心心地钻来钻去,指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包。
我亲眼看着导购半跪在地上,恭敬地询问她:“茵茵小姐,您看中的款式本店暂时没货,需要为您调全球库存吗?”
这一画面,让我觉得荒诞又滑稽。
曾经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杀猪女,如今被奉为座上宾,在这象征财富巅峰的地方被众星捧月。
命运啊
我看着玻璃柜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又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油腻案板前挥汗如雨的年轻女孩,心头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为什么叹气?”
顾景恒他侧头专注地看着我,声音低沉而耐心,“是我哪里做得让你不舒服了?”
我抿了抿唇,将目光从那些天价标签上移开。
不远处,导购用精致小甜点哄得茵茵眉开眼笑,我实在是担心:“茵茵还这么小我不想让她觉得,挥霍无度是理所当然。这样的消费观,对她不好。”
顾景恒闻言,低低地笑了。
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肩,目光投向茵茵,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她想,我能让她这辈子都维持这样的水准,更高也并无不可。”
“这不是奢靡,是她应得的安稳。”
我心头一震,抬眼迎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清晰的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故意扬起眉梢,带着点挑衅的笑意:“顾总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我好像还没答应和你在一起吧?”
顾景恒微微一笑,愈发收紧了揽着我的手臂:
“齐文,无论我们最终是否在一起,”他目光再次温柔地落在茵茵身上,“抚养她、珍视她、给她最好的一切,都是我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转回视线,深深地凝视着我,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你和她,都是我一生的珍宝。这一点,你永远无需担心。”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确定,她是你的女儿?”
顾景恒坦然迎上我的目光。
“认定’,我更开心。”
他抬手,极其轻柔地拂开我颊边的一缕碎发,带着满心满眼的怜惜,“齐文,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五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在异国他乡独自产检、深夜抱着发烧的女儿,奔跑在陌生街道上的单薄身影。
他又一次看到了我所有咬牙硬撑的艰辛与孤独。
“我知道,你的过去让你习惯独自承担一切,让你很难轻易依赖别人。”
他温热的大掌轻轻捧着我的脸颊,眼神滚烫而炙热: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无论多久。”
“只要你愿意回头——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这最后一句,彻底击溃了我的心防。
我的眼眶蓦然一红,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胸膛。
这个拥抱,迟到了五年。
顾景恒更紧地回抱住了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们的心脏紧紧相贴,仿佛两颗饱经沧桑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