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一群乞丐冲进太子府。
他们当着满堂宾客,指着我的大骂：你这个千人枕万人睡的贱货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做梦！
你就该跟我们一起,像狗一样满街乞食！
我在盖头下笑得眼泪汹涌而出。
这些人,都是我放进来的。
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1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唱礼声,苏野牵着我的手就往后边走。
他一向阴沉冰冷的脸此刻笑意张扬。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赵姜,今后,我们之间也有了美好的回忆。
我心里冷笑,美好的回忆
指的是,他将我扔给那些无赖流氓轮番侮辱,还是逼着我给他妹妹苏念叶磕头道歉,直到头磕烂晕过去仍被人按着磕
只因为他现在爱上我,娶了我,宠我,疼我,我就该忘了那些屈辱的过往。
他说：有我在,没人敢置喙你的出身。
更没人敢欺辱你,苏念叶也不行。
我笑得想流泪。
今日来观礼的那些贵族世家,哪个眼里没有讥讽。
太子殿下娶了一个娼妓。
可没有人敢说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苏野的手段。
忤逆了他的人,活着比死还难受。
忽然外面嘈杂声起,一群衣衫褴褛的人闯进了礼堂。
他们一边抓着桌上的美酒佳肴往嘴里塞,一边指着我骂道：赵姜,做了太子妃也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相识吧。
没有我们,你能活着进春风楼能遇见太子爷
春风楼王妈妈可让我们带话,问你好呢。
苏野红了眼,他心心念念的大婚绝不能让一帮乞丐给毁了。
他一个眼神,暗处的侍卫就拥上来把乞丐全都按倒在地。
我掀开盖头,看着苏野：夫君,你难道要当着满堂宾客,把我请来的娘家人抓起来
苏野忽然就笑了,挥手让侍卫退下去。
听到了吗这些贵客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在主桌另设一席,好好招待。
谁敢有一丝怠慢,我就剁了他的手脚扔到江里喂鱼。
苏野在弥补我。
可他永远不会懂。
一个人的心有了伤口,是永远不会愈合的。
2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我只知道自己是在乞丐窝里长大的。
十岁那年,来了一个男孩儿。
他说他叫崔慎。
一家三口遇见山匪,爹娘为保护他,遭山匪杀害。
他一路乞讨来到京城,要报官为爹娘讨回公道。
可一个小乞丐,谁会理他。
我扯着袖子给他擦泪,别哭了,就留在这里吧,今后我来当你的家人好不好
从此以后,我和崔慎便相依为命。
谁讨到了饭,一定会带回来分给另一个。
他还教我识字,给我做竹蜻蜓。
那天,我们经过学堂,他眼巴巴地往里看着。
我问他：阿慎哥哥,你想跟着先生读书吗
他只是摸着我的头,走吧,我今天替人写了一封家书,挣了十个铜板。
你不是要吃肉包子晚了可就卖完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在月光下坐着,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我知道他很想去读书。
我摸了摸我的头发。
虽然自小饥一顿饱一顿,可我的头发却长得很好。
第二天,我拿着新买的纸和笔递给崔慎：阿慎哥哥,去读书。
崔慎却一把扯掉我头上帽子,眼眶发红。
阿姜,你..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头发对她意味着什么
我笑着看他：阿慎哥哥,头发可以再长。
可你读书的机会只有一次。
别担心我了,我带着帽子,谁也看不出来…
那是崔慎第一次抱我。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样温暖。
3
崔慎进了学堂。
没多久,先生就夸他聪明,一点就通。
我不再乞讨,因为乞丐讨来的钱太少了,还总被那些老乞丐抢。
我扮作男孩儿,到酒楼做起了跑堂。
可跑堂挣得钱也只够我和崔慎吃喝。
我又赊了一副担子,两桶油。
做起了卖油郎。
渐渐熟稔,有了老主顾,钱一点一点多起来。
我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崔慎却出事了。
4
那天下大雨,我的油还没有卖完,心里也有些惶惶。
忽然与崔慎交好的一个书院学生跑过来拽着我就跑。
小姜,快走快走,崔慎被人打了！
崔慎被人打了怎么可能
他那样一个与人为善的人,怎么会惹到别人！
我挑着油桶踉踉跄跄往学堂跑去。
雨太大了,我猛地滑倒跌在地上,油也撒了,膝盖也磕破流血。
我顾不得这些,捡起扁担,爬起来就跑。
等我赶到的时候,只见崔慎满身血污地倒在雨水里。
我扑过去想扶他起来,可他的腿已经被人打断。
我抬起头,看向坐在马车里的人。
是她指使下人将崔慎打伤的。
可她,丝毫愧疚之心都没有。
喂,那边那个傻子,你看什么
再敢这样瞧我,我就叫人连你一块打！
叫我来的学生拽了拽我的衣袖,低声道：小姜,咱们快带崔慎走吧。
这是太子的妹妹苏念叶,没人敢惹。
我着急带崔慎去找大夫,想背起人就走,却被人拦住。
苏念叶讥笑道：这就想走把崔慎给我放下来,他还没给我道歉呢。
我咬牙道：他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苏念叶身边的丫鬟说道：我家小姐抬举他,想昭他入赘太子府。
谁知他不知好歹,敢拒绝！
一个穷酸书生,哪来的傲气！
我浑身发抖,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要打伤他的腿
他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
苏念叶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就他瞎了眼的蠢货,还想考取功名
明天我就叫人把他赶出书院,我看这京城里谁还敢收他读书！
就凭你们这些下贱货,也妄想改变自己出身,做梦！
崔慎哭了。
他的眼泪混着雨水留在我的脖颈上。
他用手捂住我的耳朵,阿姜,别听。咱们回家。
苏念叶看到崔慎的举动,更加醋意上涌。
两个男人在我面前做那些腻腻歪歪的举动,真恶心！
拦住他们,给我再打！
崔慎挣扎着从我身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苏念叶面前。
苏小姐,是我有眼无珠,我…求你,饶了我们。
我的心痛得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揪着。
我冲上前就要搀扶起崔慎,可苏念叶的丫鬟一把推开我,滚开！臭要饭的。
苏念叶嘲讽地看着崔慎,你不是很有骨气
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掌嘴,什么时候掌到我满意,什么时候才准停。
虽然雨很大,可周围商铺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崔慎红着眼,真得抬手要打自己。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握住他的手,阿慎哥哥,不要！
苏念叶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动手啊,不知好歹的蠢货！
我受不了她一遍又一遍叫崔慎蠢货。
我的阿慎哥哥是这个世上最聪明善良的人。
我冲到马车前,拽住苏念叶的衣服,抬手就狠狠扇她耳光。
你才是蠢货！你才是蠢货！
敢欺负阿慎哥哥,我打死你！
苏念叶的丫鬟和随从反应过来,拉开我甩到地上,接着便是拳打脚踢。
崔慎扑到我的身上,紧紧护着我。
他的脸上模糊一片,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姜,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跪在苏念叶面前扇烂自己的脸。
也不想因为我的冲动,毁了我和崔慎的后半生。
5
那天,是先生带着书院的学生们赶来,将我和崔慎救了回去。
崔慎吃了大夫的药,还是一直发着高热。
我不敢睡,着急的陪在他身边,替他用冷毛巾擦着额头。
忽然一群侍卫闯进来,抓住我就往外走。
我被带到了春风楼,京城最大的妓院。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野。
他让我觉得浑身冰冷,像被一条毒蛇紧紧缠住。
你打了苏念叶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说话,咬牙死死瞪着他。
他起身走到我身前,用那双阴沉的眼睛盯着我。
哪只手打的
我依旧不说话。
他猛地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抬脚就踩在我的手上,狠狠地碾。
我疼得惨叫一声,马上又闭了嘴,还是倔强地瞪着他。
他冷笑一声,蹲下身掐住我的脖子,女人有意思。
他又将我的手踩到脚下,我觉得自己的手指断了。
我疼得浑身直哆嗦。
你很有骨气。
不知道你的情郎能不能跟你一样有骨气！
我的眼泪瞬间流出来。
我可以受任何苦,可崔慎不能。
他的手,还是用来读书写字的。
我挣扎着跪起来求他,就像那天崔慎跪下来求苏念叶一样：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想怎么折磨我给你妹妹报仇都可以…
别找崔慎,与他无关。
苏野的瞳孔缩了缩,眼里的嫉妒一闪而过。
好啊,不找你的情郎,那你就让我彻底出了这口气。
他让人把我扔到大堂。
苏野坐在高位,眯眼看着我被那些人撕扯衣服,看着我像困兽一样反抗嘶吼。
就在我衣衫破碎,不堪羞辱,往墙上撞时。
他冷冷说道：没意思,把她那个情郎带来…
我扑到他脚边,眼泪和着血往下淌,哀求他,别..别去找他,我求求你。
怎么对我都行,别去找他。
只要让他活着,让我做什么都行…
6
太子府,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进来。
可我根本不想进来。
踏进太子府,我就再也见不到崔慎了。
我求苏野让我最后见崔慎一面。
可他掐住我的脖子像毒蛇一样嘶嘶吐着信子说道：你现在就是我的一个玩意儿,主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从此刻起,不许你再提崔慎的名字,更不许你再想他！
我忍着泪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
我内心里残存着一丝奢望,或许他出了气,就可以放我走。
可他更加重了手下的力度,掐得我就要喘不上气。
你想走去找你的情郎做梦！
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否则我就叫人砍了他的手脚,再扔到乱葬岗,让被野狗一口一口啃食干净。
苏野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我只有咬牙听话的份儿。
只要我听话,苏野就高兴,他就会赏我各种稀世珍玩,绫罗绸缎。
我不稀罕这些东西。
可我想把这些东西拿给崔慎,这样他就有钱了,他就可以安心读书了。
苏野看透了我的心思。
他阴沉地盯着我,想把这些给崔慎
可以啊,那就拿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我颤抖着把手伸向他的腰带。
可他却一把将我推开,脏。
他把我按进冰冷刺骨的水里,一遍又一遍。
脏死了！脏死了！
给我洗干净才准碰我！
那天晚上,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像那些刺骨的水一样冷,冻得我浑身发抖。
他抚摸着我的背,安慰我：赵姜,你在怕什么呢
只要你听话,这天底下所有的珍宝我都可以捧到你面前。
我的眼泪流下来。
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为什么哭你在为崔慎哭
不许哭！你再哭我就叫人去把他抓来,让他看着我是怎么羞辱你的！
我可以听话,可我的眼泪不听话。
苏野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道：赵姜,你真得很想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狗。
它对我就像你对崔慎。
可它死了,被我母后活活摔死了。
你来代替它好不好听我的话,只对我一个人好。
他阴沉的眼盯着我,嘴里的话像蛊惑人心的蛇。
那样我就放过崔慎,不在用他来威胁你,不在找他麻烦。
我还可以,助他科考,给他官职,让他青云直上…
阿姜,说你爱我,说你永远不离开我,说你只忠诚于我…
我闭上眼睛,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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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苏野骗了我。
我以为他会遵守诺言,不再去找崔慎。
可那天他回到府中,一把将我拉到怀里,递给我一支玉簪。
喜欢吗
我点头说喜欢。
他亲手替我簪到头发上。
他抬手的瞬间,从袖口里掉出另一支簪子。
我猛地愣住,起身就要过去捡起来。
却被苏野一脚踩在脚下。
簪头的一行小字露出来,慎姜共白头。
这是,崔慎亲手给我雕刻的木簪。
此刻已经被苏野踩断成两截。
我扑在地上,手指扒着他的脚,眼泪却扑朔朔往下掉。
还给我..还给我…
崔慎不可能将簪子给别人,除非…除非他死了。
苏野一直在骗我。
他根本没有放过崔慎。
崔慎的腿没有大夫敢给他医治,最终还是瘸了。
书院也不再接受他去读书。
他到官府击鼓鸣冤,要找我,可却被人乱棍打出来。
他找到太子府来,却被苏念叶带到窗前,听着苏野怎样羞辱我。
他的嘴被人死死按住,只有眼泪流出来。
苏念叶像魔鬼一样在他耳边低语,赵姜真得很倔,可是,她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软下来。
我哥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
崔慎疯了一样挣扎着,可哪里挣脱地开。
他被太子府的人扔出大门外。
苏念叶嘲讽地看着他：好好想想,跟着我,你也能像赵姜一样,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崔慎,跳江自尽了。
望春江啊,水那么冷。
他曾经对我说过,阿姜,以后我包一条大船,带你游江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
可如今,我再也见不到我的阿慎哥哥了。
苏野拽起我扔到床上,欺身压了上来。
崔慎死了,你就更能专心对我好了。
我红着眼,一口咬在他的咽喉处,死死不松口。
苏野痛哼一声之后,任由我咬。
直到血腥味弥漫我的嘴。
我脱力跌倒在床上,眼神空茫。
苏野躺下来,抱住我,阿姜,人死不能复生,往前看。
崔慎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8
我发了一场高烧。
苏野给我找来宫里最好的御医。
我拒绝喝药。
我想死。
这个世上没有了崔慎,就没有了希望。
苏野抱着浑身滚烫的我,赵姜,不许死,你还得陪着我呢。
半夜,我拿出簪子就朝自己的脖子扎。
苏野猛地惊醒,一把打掉簪子,将我抱进怀里。
赵姜,你敢死！
苏野,你能阻拦我几回呢这次死不成,总有一回会死成。
苏野皱紧眉头,你不是很有骨气吗你不是…最爱崔慎吗
他死了,你不想给他报仇吗
我瞪大了眼睛,报仇,我要给崔慎报仇。
苏野吻着我的脸,轻声说道：阿姜,嫁给我,我帮你报仇。
我说好。
他更紧地抱住了我,阿姜,今后,没有崔慎,只有我苏野。
这个世上,只有我苏野最爱你。
所以,你也要像我爱你一样来爱我,听到了吗
我觉得苏野很可笑。
他总是让我爱他。
可我永远不会爱他。
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
他说,从他生下来,他就没见过母后笑。
她总是对他说：苏野,你是将来的皇帝,你要先学会不择手段。
这样,我们才能活下来。
她总是让他学父皇,走路的样子,吃饭的样子,上朝的样子,批阅奏折的样子。
你父皇最喜欢像他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
学得不好,他母后就要拿出沾了盐水的鞭子抽他。
他的后背总是旧伤加新伤,永远渗着鲜红的血。
后来,有奴才捡了一只狗,被苏野养起来。
那只狗很听话,它总是靠在苏野的腿边,仿佛他是它最亲近的人。
苏野内心里有一丝温暖,他忽然觉得这冷冰冰的皇宫里,有了陪伴。
可是他的母后却摔死了狗。
她恶狠狠地指着地上的狗,一只畜生能帮你登上皇位能让你除掉你那些兄弟
是啊,一只狗确实不能。
可他的母后也不能。
那晚的宫变,血染红了整座宫殿。
他被人一剑刺在胸口,而他的母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早知道你这么没用,一出生就该掐死你。
他的母后逃了。
可他却没死。
他赢了,得到了太子之位。
他的父皇已经年迈,不久他就可以登上皇位,睥睨天下。
9
苏野做事很痛快。
他让人把苏念叶带到我面前。
却没有那些打伤崔慎的人。
我问苏野那些人呢,苏野只是淡淡说道：处理干净了。
我转头看着浑身脏污的苏念叶。
头发披散,面色惨白,哪里还有一副贵女的样子。
苏念叶哭得很惨,她一直在求饶。
哥哥,你别这么对我,我受不了的。
你怎么能把我交给这个女人她会折磨死我的…
苏野阴沉的眼睛只是瞥了她一眼,别叫我哥哥,我不是。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苏念叶面前,人就在这里,怎么处置,随你的意。
我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
这是,他的亲妹妹啊。
苏野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笑道：她不是我妹妹,她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原来,当年苏念叶只是宫里的一个宫女。
只是因为苏野养的那条狗愿意亲近她,他便认了她当妹妹。
等他坐上太子之位,更是放任苏念叶飞扬跋扈。
他说他喜欢看苏念叶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喜欢看她用更狠的手段来反击那些曾经欺负她羞辱她的人。
可苏念叶渐渐忘了本。
我拽起一旁的绣墩砸在苏念叶的腿上,她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我的手在发抖。
苏野替我揉着手心,轻笑道：阿姜,你的胆子可真小。
不过是打断她一条腿,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他便叫人把苏念叶泼醒,然后吊在了房梁上。
他叫人取来狼筋,一下一下抽在苏念叶身上。
直抽得苏念叶手脚紧紧蜷缩在一块,又停下。
周而复始。
苏念叶已经面无人色,嘴里只剩喃喃的求饶声。
她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苏野把狼筋递给我,你要不要打两下
我哭着摇头。
苏野搂住我笑道：怎么害怕了
做我的女人,胆子可要大一些。
阿姜,是你说要替崔慎报仇的,别半途而废啊。
那天晚上,我不停地做着噩梦。
苏野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我面前那样对待苏念叶。
他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所以他要用恐惧与威胁来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
而我,也是故意的。
故意装出一副害怕惊恐的模样。
我要让苏野放松警惕。
我必须像一只听话无害的狗,蛰伏在他身边。
等他放松地抚摸我时,我便趁他不备,咬死他。
10
苏念叶不见了。
他被苏野处理的很干净。
就像一个从没来过这个世上的人一样。
我跟在苏野身边已经三年。
整整三年,苏野身边再没有其他女人。
苏野的控制欲很强,他不许我出门,不许我见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他给了我一个新身份。
当朝侯爷之女。
有了这个身份,你就能光明正大嫁给我了。
我知道,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侯爷可以帮他扫除障碍,登上皇位。
我的过去,都被抹去。
我成了人人艳羡的对象。
整个京城,没人再敢轻视我。
包括那些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贵女们,她们竟纷纷来太子府给我送礼。
只求我给苏野吹吹枕边风,好让她们的父兄官运亨通。
那天,苏野说要带我去江南游玩。
我笑着说好。
苏野把我抱进怀里,也笑道：阿姜,我喜欢看你对我笑。
你的笑只能让我一个人看见,知道吗
我们在江南待了整整一年。
那一年,对苏野来说,是这一生当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带我坐船游湖,逛庙会,看灯会,放纸鸢…
他的眼神不再阴沉,脸上也时常带着笑。
晚上他会给我念话本子。
阿姜,你看这话本上写的,才子爱佳人,可笑不可笑
我问他：这有什么可笑的才子不爱佳人,难道要爱我这样的粗鄙之人
苏野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粗鄙之人
我低着头,我不识字,不会女工…
他将我搂进怀里,柔声道：傻阿姜,你就是你,何必跟别人去比较
我抬起头,看着他舒展的眉眼,苏野,你是在夸我吗
他愣了一下,是,我在夸你。
我笑了：那你为什么脸红你说了违心的话
他低头来亲我,直到彼此呼吸急促才分开,阿姜,你是我的克星。
这辈子,我栽在你的手里了。
我摊开他的掌心,将自己的手附在上面。
那我们就彼此都栽在对方手里好了。
苏野一把握紧我的手,哈哈大笑。
苏野,叫我练剑吧,我总得学点什么。
苏野看了我一眼,好啊,我亲自教你。
整个大梁朝,还没人有这样的待遇。
苏野叫人打了一对剑。
他一把,我一把。
这叫夫妻剑,就像你跟我。
我嗔怪道：别胡说,咱们还没成亲呢。
苏野说：这次回京,我就叫人准备咱们大婚的事,好不好
我一定要给你一个世上最隆重尊贵的婚礼。
我笑着说好。
我整日缠着苏野教我练剑。
我的手都磨出了血泡。
苏野心疼的替我擦着药膏,阿姜,别练了…
我打断他：不,我喜欢练剑。
你不是说,这个世上只要是我喜欢的,你就会捧到我面前吗
苏野宠溺笑道：好。
我的剑术越来越精湛,似乎要赶上苏野了。
那晚,他紧紧搂着我,不停喊我的名字：阿姜,阿姜…我是你男人,你要记住了…
激情过去,他拥着我沉沉睡去。
我缓缓睁开眼,静静看着苏野。
然后我起身抓起床头的剑,一把掣出,寒光直指苏野的咽喉。
苏野猛地睁开眼,一把用手握住剑神。
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他勾起嘴角笑看着我：阿姜,我还不能死。我舍不得你。
我握着剑柄用力往下压,泪已经汹涌而出,苏野,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去死！我恨你！
我的剑被苏野折断了。
苏野抱住浑身发抖的我,伸手给我擦泪。
阿姜,怎么舍得死
我要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你也得陪着我。
他的怀抱那么紧,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他笑着说：阿姜,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11
回到京城,侯爷上府,并带来了一个人。
这位是,周慎,是我的门生。
他可以助太子殿下荣登大宝。
苏野阴沉的眼紧紧盯着周慎,周慎真巧,我有一位故友也叫这个慎字。
周慎似乎有些怕苏野,语气不自觉低下来,我一定会尽力为太子殿下效力。
苏野摸着椅子把手,漫不经心问道：从前到侯爷府上,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周慎刚要开口,我推开门便走进来,有些不悦地看着苏野,你不是答应,今天要陪我去放纸鸢
我都等你半天了…
我的目光一下子定在周慎脸上。
虽然,他的五官跟崔慎没有一丝相似,可那双眼睛,却像崔慎一样,和煦明亮。
苏野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死死挡住了身后的周慎。
他拿出帕子替我擦掉额头的汗水,柔声道：瞧你,总是跟个孩子一样。
是我不好,误了时辰。
我跟侯爷说完话,这就要去找你的。
走吧,放纸鸢去。
他今日的动作语气格外亲昵,似乎要故意做给别人看。
刚一出门,他就把我抵在墙上,手掐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你刚才看了他好几眼,怎么,看我看腻了,要换个人看
我甩开他的手,你看错了,我根本没看他。
他语气很酸,一个废物,见到我唯唯诺诺,不值得你看。
说完便低下头来亲我。
身后侯爷领着周慎告辞道：老臣先告退。
苏野捂住我的眼睛,他自己却阴沉地看了一眼周慎。
周慎,为什么你的眼神跟他那么像
12
苏野一直忙着准备我们大婚的事宜。
我用到的所有东西,他都亲自准备。
婚服,盖头,发簪,都是大梁朝技艺最精湛的师傅做出来的。
那天,他牵着我的手,进了书房。
我有些诧异,以前,他从来不让我进他的书房。
打开门,我愣在门外。
书房里,全都是我的画像。
有笑,有哭,有睡着时,有练剑时,有放纸鸢时…
我不解地看着苏野。
苏野牵着我往里走,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我早说过,我已经栽在你手里,没有一天不想你陪在我身边。
他转身到书架上找着什么。
我的目光被桌上一张信笺紧紧吸住。
那是,一封外邦书信。
苏野他,难道跟外邦有联系
曾经,我也看到过一次外邦人来太子府。
他想干什么
忽然,苏野转过身,打开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只木雕的小狗,很拙劣的雕工。
我不在意道：不值钱的东西,你还留着
苏野珍视地拿在手里把玩,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我随口道：没必要,或许今后我还会送你的…
话没说完,苏野的眼睛一下里亮起来,眼神里全是惊喜与讶异。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阿姜,你说,今后
你不许反悔！我不许你反悔！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今后我不过随口说说。
我的今后,只有报仇。
可他却欣喜异常,告诉了我一个恶心无比的消息。
阿姜,你有身孕了。
13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我不想做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父亲是我的仇人。
我绝食,我不理苏野。
苏野用尽了办法,他喂我吃饭,他整夜整夜陪在我身边跟我说话,我仍旧无动于衷。
最后他失去了耐性,咬牙道：赵姜,你出尔反尔！
说着硬生生将饭塞到我嘴里。
我吐得浑身发抖,觉得整个人快死了。
他又心疼得把我搂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别生气,不吃就不吃。
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
我流着泪,给我药,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苏野竟然有了哽咽之声：赵姜,我求你,留下孩子。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我求求你…
我推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要你去死！
苏野死死盯着我。
我大吼：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我要你去死！
苏野,我要你死！
苏野点头说好,抓起床边的剑就往胸口刺。
苏野的血一下子就涌出来。
他勾起嘴角对我笑：阿姜,你满意了吗你会留下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苏野倒在血泊中。
14
苏野没死。
大夫说,那把剑离心脏只差一指宽。
苏野刚刚可以下床,就吩咐人,按照吉时完成大婚。
他摸着我的肚子,温柔至极,阿姜,这都是天意。
是老天不让我死,是老天让你留下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大婚之日就快到了,你开心吗
从此你和我,就是有婚书约定的夫妻。
要一起共白头的。
共白头
从苏野嘴里听到这句话,让我恶心极了。
他不配。
那晚,苏野待在书房处理政务。
忽然丫鬟欢儿走进卧房。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封书信交给我,便转身出去了。
我打开信,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是,是,阿慎哥哥,给我的信。
他果真没有死。
如今,他化名周慎,进了侯爷府。
原来,真的是他,那双眼睛,我绝不会认错。
当日他跳江之后,便被侯爷府的人救起。
原来侯爷在他在书院读书时,就已经听先生说起过他如何聪明机敏,才华出众。
可就在侯爷想要资助他时,却得知他被太子逼死跳江。
救回了人,侯爷府中恰好有一名江湖游医,医术精湛。
不光治好了崔慎的腿,还治好了他脸上的伤。
不过,容貌再不复从前,全然换了一副。
那日,他跟随侯爷来到太子府,是想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我的眼泪打湿了信纸。
我的阿慎哥哥,还活着。
真好。
他在信里还说,苏野等不及要把皇帝赶下来,自己坐上皇位。
侯爷已经知道太子私通敌国,准备谋权篡位。
现在只要找到他写给敌国的秘密书信就可以…
我猛地想起,那天在书房案桌上看到的那封信。
15
我叫人煮了粥,亲自送到苏野书房。
苏野见到我先是一惊,随即便欣喜地拉我坐在他腿上。
夜凉了,怎么还四处走动,当心着了凉。
我故作生气,嗔怪道：我在房里等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回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在等我
我斜了他一眼,你不信
说完我起身便要走。
苏野一把拉住我,柔声安慰：我信…
我故意表现出多疑吃醋的样子,我看你就是不信。
我听人说,妻子怀了孕不能满足夫君,夫君准要去找别的女人。
这么晚你还待在书房,莫不是这里藏了女人
苏野抱着我不松手,你真是个小坏蛋,你好好看看,这儿哪里藏得下女人
我挣脱来他的手,假意四处走动查找。
你说了不算,我要自己找找看。
苏野宠溺地看着我,好,你找,你找仔细一些。
若是被你找到,我任你处罚。
我转到那日他拿出小盒子的地方,一眼就看到曾经在案桌上看到的信。
我瞥了一眼苏野,他正笑看着我。
我痛呼一声,哎呀,肚子疼,苏野…
苏野紧张地跑过来,我顺手一推,推倒了那张架子,趁它倒下去,苏野过去扶的瞬间,我把信抓在手里塞进袖口。
我被苏野抱回房里。
我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苏野,我好害怕。
刚刚若是那张架子打在我身上,我们的孩子..就没了。
他安慰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叫欢儿偷偷将书信送出去。
只等着大婚那日。
16
大婚到了。
我给苏野安排了一出大戏。
那些乞丐都是侯爷的手下。
在他们大闹婚礼现场时,侯爷已经带着皇帝的旨意包围了太子府。
我揭掉盖头,笑看着苏野,夫君,我送你的大婚之礼,你喜欢吗
苏野看着娇艳如花的我,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喜欢,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眼泪怎么擦都擦不掉,我打开苏野的手,将一颗药丸吃进嘴里。
苏野阻拦不及,红了眼眶。
他知道我吃的是什么。
堕子药。
他哽咽着问我：你,就这么恨我连孩子…都不放过
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好疼,却还是笑着说：是,我恨你,关于你的一切,都充满恨意。
忽然他哈哈大笑：阿姜,你真是一个诚实的人。
这个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爱我,所以你才这么恨我！
好疼啊。
外面的人冲了进来。
我看到了我的阿慎哥哥。
再次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
身旁是崔慎。
阿慎哥哥…
崔慎笑看着我,醒了饿不饿
我摇摇头,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崔慎柔声道：阿姜,我答应要带你坐船游江,如今你可喜欢
我点头。
侯爷原本想留下崔慎,可他说曾经答应我,要带我游遍江南。
那你们的后半生,要从此隐姓埋名。
你的功名再也无望…
崔慎只是笑着拱手施礼,带着我上了船。
苏野,死了。
用那把他给我打造的剑。
人人都说,他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雕工拙劣的木头小狗。
任谁掰,都没有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