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沙中的初遇
我叫李梅熙,大雍朝九品芝麻官一枚,官职名儿听着挺威风——西域事务协理使,说白了,就是被派去边疆养马的。
朝廷诏书上写:深入民情,体察边务,推广畜牧技术。
我读完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圣旨上——合着我寒窗十年,考中进士,就是为了来教人怎么给羊接生
可圣命难违,我背着包袱,牵着一匹瘦马,踏上了通往西域的黄沙路。
风沙大得离谱,吹得我像个刚出炉的沙县小吃煎饺——满脸焦黑,头发里能筛出三斤沙。
我低头记笔记:三月十七,晴,风如刀割,疑似有骆驼在我脸上蹭过。
喂!中原来的官儿!你写什么呢是不是在骂我们这儿风大
一个红裙少女骑马从沙尘中冲出,辫子飞得像两条鞭子,嗓门响得能震塌一座烽火台。
我抬头,风沙迷眼,只看见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像草原深夜的星。
我是热依娜!她翻身下马,拍我肩膀,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究礼数吗见了姑娘也不行礼
我踉跄后退:姑娘恕罪,我正忙着记录‘风沙对人体皮肤的侵蚀程度’。
哈!那你该写——‘风沙如热依娜般热情,扑面而来,令人无法呼吸’!
我:……你这比喻不太吉利。
她大笑,笑声比鹰叫还野,比牧歌还自由。
从此,我的边疆生活正式开启地狱模式。
热依娜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汉语说得磕磕绊绊,但问题多得像草原上的草——割不完,还越长越旺。
你们中原女子为啥不能当官她一边帮我整理马鞍,一边问。
因为……礼法规定。
礼法谁定的
圣人。
圣人有养过羊吗懂放牧吗他会挤奶吗
这……不太会。
那他定的法,管用吗
我哑口无言。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们这儿女人能骑马、能射箭、能管账、还能管男人!上个月我阿爸偷懒,我罚他扫羊圈三天!
我震惊:你管首领
当然!不然他以为自己是骆驼,想躺就躺
我笑得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我教她汉话,她教我骑马。
她学得极快,不到一个月,就能背《论语》第一章,虽然背得像打嗝:子曰——嗝——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嗝!
我:你是不是刚吃完发酵奶疙瘩
她抹嘴:对啊,助记。
我:那你背《诗经》会不会吐奶
她瞪我:你才吐奶!你全家都吐奶!
可她认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字,写得手酸也不停。
我要当女官!她某天突然宣布,我要出使中原,穿官服,坐轿子,让你们皇帝封我‘天下第一才女’!
我笑:那得先考科举。
你们科举考什么
四书五经,策论,诗赋。
她沉思片刻:那我先考个‘挤奶技术与草原的草怎么长’的策论题,怎么样
我拍案叫绝:这题出得好!比我们那‘论仁政之本’有意思多了。
我们常在夜里看星星。
草原的夜,黑得纯粹,星子多得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她躺在草地上,指着天:李梅熙,你们中原的星星,是不是也这么亮
差不多,但城里烟尘多,星星都羞得不敢露脸。
她笑:那你们人也活得拘谨吧
我点头:走路要低头,说话要轻声,连笑都不能露齿。
那多累啊!她翻个身,直勾勾看着我,你们中原男子,长得是白,也俊,就是太瘦,风一吹就倒。
我:……我站在这儿呢。
她上下打量我:你嘛……勉强能扛两袋麦子。
我:谢谢,我感动得想哭。
她忽然安静下来,轻声说:你说,我真能去中原当官吗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认真道:能。只要你敢想,没人能拦你。
她笑了,像春天的雪水化开草原。
2
绿洲迷情
风沙在远处翻滚,昆仑的雪峰映着夕阳,像披上了一层金纱。
我正蹲在绿洲边记畜牧笔记:三月廿一,晴,绿洲水质清澈,适宜牛羊饮水,芦苇茂盛,偶有水鸟栖息……
李梅熙!热依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串清脆的铃铛,你又在写那些无聊的东西!
我回头,她站在水边,红裙被风轻轻掀起,辫子松了几缕,垂在肩头,笑得像只偷到奶酪的狐狸。
这不无聊,这是公务。我合上册子。
公务那你知不知道,这片绿洲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说这里的水是昆仑女神的眼泪,谁要是跳进去游泳,就会被赐予最炽热的爱情。
我嗤笑:骗三岁小孩呢。
她歪头:你不信
不信。
那——她忽然冲上来,一把抢走我的笔记,那你下来拿!
热依扎!还给我!
她已退到浅水处,裙角沾水,笑意更浓:来啊,不来我就把你的‘公务’扔水里!
我气急,脱鞋下水去追。
水清凉,没过脚踝,小腿,膝盖……
我扑过去抢,她灵巧一闪,我脚下一滑,扑通摔进水里,浑身湿透。
她大笑,笑声在绿洲回荡,惊起一群水鸟。
我从水里冒出头,狼狈抹脸:你——!
话未说完,我愣住了。
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红裙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如山峦起伏的肩背,纤细却有力的腰肢,修长紧致的腿。
水波荡漾,阳光穿过薄纱般的湿衣,映出她肌肤的轮廓,像一幅被风掀开的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我呼吸一滞,心跳如鼓。
她察觉我的目光,不躲不避,反而转过身,缓缓撩起长发,露出后颈与脊背的线条,像一匹优雅的母豹。
看够了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笑意,却像火种。
我喉咙发干:你……你这是故意的。
当然。她走近,水波轻荡,你整天板着脸写公文,像个木头。我得让你知道,自己还是个男人。
我后退,却被水底的石头绊住,一屁股坐进水里。
她趁机跨坐上来,骑在我腰上,湿发垂落,拂在我脸上。
热依扎……别……这是野外……
怕什么她俯身,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昆仑的神明都在看星星,没空管我们。
我浑身发烫,理智在崩塌。
我曾见过中原女子的含蓄,青梅竹马的温馨,高门闺秀的矜持……可她们从不会这样直白地靠近,这样大胆地诱惑。
而热依扎不同。
她像风,像火,像草原上最自由的鹰。
她不需要谁允许,她只听从自己的心。
你……不怕吗我声音发颤。
怕什么她笑,怕怀孕那正好,让我生个会背《论语》的娃。
怕……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她一把扯开湿透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让他们知道,李梅熙不是只会写公文的书呆子!
我再也忍不住。
多日的压抑,对她的倾慕,对她洒脱的向往,如洪水决堤。
我猛地将她搂入怀中,狠狠吻上她的唇。
她闷哼一声,随即回应,舌齿交缠,如烈火燎原。
水波荡漾,芦苇轻摇。
我颤抖着手,抚过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腿——每一寸肌肤都滚烫,像被阳光晒透的玉石。
她咬我脖子:脱……都脱了……
我手忙脚乱解她衣带,她则扯开我的外衫,扔进水里,随波漂走。
我们赤裸相贴,水波温柔地包裹着我们,像天地间最私密的帷帐。
她跨坐在我身上,缓缓——
啊……她轻吟,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像一朵在夜中绽放的花。
我抱着她,不敢动,生怕惊扰这一刻的神圣。
她却主动起伏,水花四溅,声音与风声交织。
看我……她抓着我的手,按在她胸前,这是你的……一直都是。
我眼眶发热,用力抱紧她,随着她的节奏,沉入爱的深渊。
夕阳西沉,星光初现。
我们躺在岸边的草地上,盖着半干的衣袍,她靠在我怀里,发丝贴着我胸口。
李梅熙,她轻声问,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我抚着她的发:会。哪怕回了中原,我也要带你去看海,去江南,去所有有水的地方。
她笑:那下次,我骗你去温泉。
我捏她脸:你还敢骗
骗你一辈子。她翻身压住我,而且——你每次都会上当。
夜风拂过绿洲,水波轻响,仿佛在为我们的爱低语。
3
离别与重逢
可快乐的日子总有尽头。
三个月后,长安来信:李梅熙,边疆畜牧点成效显著,即日调回述职。
我拿着信,站在驿站门口,风沙吹得我像个被退学的学生。
热依娜正在教我挤羊奶,见我回来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我要走了。
她手一抖,羊咩了一声,奶挤到了鞋上。
走回中原
我点头。
她沉默很久,然后突然笑:哦,那挺好。你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西域女子比中原女子能干多了,让他多派女官来交流。
我说:可中原没有女官。
那就让他开个先例!就说——‘大雍李梅熙,携西域奇女子热依娜,共倡男女同治’!
我看着她,心像被马蹄踩过。
她转身去喂马,背影挺得笔直,像草原上不倒的旗。
临行那天,她没来送我。
我坐在马车上,望着驿站门口,风沙依旧,却少了那抹红裙。
车夫说:姑娘一早就去放羊了,说今天牧场忙。
我知道她在躲我。
回到长安,我成了边疆畜牧变革先锋,被赏了二十两银子,升了半级,还被安排相亲。
媒人说:李大人,这位是兵部侍郎的女儿,知书达理,三从四德,绣花一绝。
我看着那姑娘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像只被关在笼里的鸟。
我忽然问:你会骑马吗
媒人一愣: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骑马
我起身:那不好意思,我得去喂马了。
满堂哗然。
我真去马厩了。长安的马又肥又懒,走两步就喘,像我前任上司。
我想起热依娜教我骑马时说的话:马不是牲口,是朋友。你对它凶,它就踢你;你对它好,它能带你飞。
我摸着马脖子,小声说:我也想飞。
半年后,边疆传来消息:热依娜带领部落改良牧场,推广中原农耕技术,被西域诸部推举为草原女贤者。
我捧着邸报,指尖微微发抖。
草原女贤者四个字,像火炭烙在纸上,烫得我眼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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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做到了——在没有科举、没有官学、没有先例的西域,硬生生闯出一条路。
而我呢每天在长安的官衙里抄抄写写,像只困在笼中的麻雀,连飞都飞不高。
又一个月,朝廷来令:西域诸部遣使入朝,共商茶马互市,使团首领——热依娜。
我手一抖,茶杯翻倒,茶水浸透了公文。
同僚惊呼:李大人!这是兵部急件!
我盯着那几个字,喃喃:她要来了。
没人听清我说什么,只当我是被烫着了。
可我的心早就飞出了长安城墙,奔向那片风吹草低的草原。
七日后,使团抵达。
我站在城门口迎宾队伍里,官服笔挺,腰板僵直,像根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
马蹄声由远及近,黄沙卷着红裙,她骑在马上,辫子扎得高高的,腰间挂着弯刀,背后是西域的旗。
她一眼就看见我。
嘴角一扬,翻身下马,大步走来。
不等我行礼,她张开双臂——
抱一下!中原规矩多,我先抱为敬!
我猝不及防,被她狠狠搂进怀里,鼻尖撞上她肩头,闻到熟悉的奶香与阳光晒过的羊毛味。
全场哗然。
礼部官员脸色发青:这……这成何体统!
我却笑了,笑得眼眶发热。
原来被人抱着,是这么踏实的事。
她在中原住了下来,住在使馆驿馆,却天天往我衙门跑。
李梅熙!你们这牛羊怎么都关着养不放牧的羊能香吗
李梅熙!你们女子真的不能出门那她们怎么谈恋爱
李梅熙!你上司那个胖子,是不是偷吃公款他肚子比骆驼还鼓!
我捂她嘴:嘘!这是朝廷命官!
她眨眨眼:那我告他。
我:……你真告
她:告!让他请我吃羊肉!
她成了长安最出名的野蛮女使,却也是最受百姓欢迎的——因为她大方、直率、会讲笑话,还当街教姑娘们骑马。
长安的闺秀们偷偷跑去看她,说:热依娜姑娘真潇洒,说话大声,走路带风,还能自己挑夫婿!
而我,又一次被安排相亲。
这次是户部尚书的侄女,据说温婉贤淑,精通女红。
媒人笑眯眯:李大人,这次可不能再推了,尚书大人亲自点头的。
我端起茶:抱歉,我心有所属。
媒人一愣:谁
我望向窗外——热依娜正骑着我的马在街上狂奔,边跑边喊:李梅熙!你马瘦了!再不管它,我把它牵走!
我微笑:就是那个要把我马牵走的人。
媒人当场晕厥。
第三日,我收到一封信,西域口音的汉文,字迹歪歪扭扭:
吾女热依娜,速归。婚事已定,东疆王子求亲,赐金三千,马五百匹。父字。
我心头一紧,忙去找她。
她在驿馆后院,正蹲在地上写回信,咬着笔杆,眉头皱得像打结的缰绳。
我轻声问:你父汗让你回去成亲
她头也不抬:嗯。
那你……打算回去吗
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我写的是——‘父汗,东疆王子若能挤得动羊奶、背得下《论语》、还会唱《关雎》,再来说亲。否则,恕不接待。’
我愣住,随即大笑。
她也笑,笑完却扑过来抱住我,脑袋搁在我肩上:我不走。我要留在中原,嫁给你。
我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你!你教我汉话,我教你骑马,你写公文,我帮你骂上司!咱们开个牧场,生俩娃,一个学养马,一个学当官!
我声音发颤:可你是部落首领的女儿……你是‘草原女贤者’……你该回你的草原。
她抬头,直视我:草原再大,没有你在,也只是风沙。而你在这里,我就愿意留下。
我眼眶发热,终于伸手,将她紧紧搂住。
风从窗外吹来,卷起她未干的信纸,上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从那天起,她更频繁地来抱我。
早晨上衙,她从背后扑上来:早安!今天我要监督你吃早茶!
午时在街角,她跳下马搂住我:李梅熙!我刚学会包饺子,晚上来吃!
傍晚,她骑马在校场等我:走!去看星星!长安的星星虽然小,但有你在我就不嫌弃!
礼部官员气得跳脚:成何体统!外交使节竟与我朝官员私相授受!
她叉腰:授受怎么了我授他温暖,受他真心,清清白白!
我低头笑,任她牵着我的手走在长安街头。
百姓们指指点点,却都笑着说:瞧,那不是热依娜姑娘吗真敢爱敢恨!
她父亲又来信,语气严厉:若不归,断亲。
她看完,点燃了信,火光照亮她坚定的脸。
我不怕断亲。我有新的家了。
她拉着我的手,你就是我的家。
冬至那天,她带我去了城外的绿洲——长安近郊一处仿西域风格的园林。
湖水如镜,映着残雪与晚霞。
她忽然单膝跪地,掏出一块羊肉干,认真道:李梅熙,我用草原最高的礼仪向你求婚——这是我亲手风干的羊腿,代表我的心,硬但有味。你若答应,就咬一口。
我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仪式
我们那儿,最珍贵的礼物就是食物。你吃了,就是接受我。
我低头,咬了一口。
咸,韧,却满口生香。
她眼睛亮了:你吃了!那就是我夫君了!
她跳起来扑进我怀里,差点把我撞进湖里。
我搂住她,轻声说:热依娜,我答应你。不是因为这块肉,而是因为——
你让我知道,活着不是为了守规矩,而是为了爱一个人,大声笑,用力抱,不怕风沙,不怕远方。
她仰头,吻上我的唇。
风雪未至,心已如春。
4
草原女贤者
后来,朝廷终于妥协。
皇帝亲批:西域使节热依娜,才德兼备,特许留中原,赐婚于李梅熙,授‘和亲使’衔,俸禄照例。
礼部官员集体告病三天。
我们成婚那天,没穿大红喜服,她穿红裙,我穿官服,骑着两匹马绕城三圈,边跑边撒羊肉干。
百姓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娶亲还是放牧
她大喊:是婚礼!也是草原的祝福!
婚后第三日,热依娜就把我官服上的玉带解下来,挂在了马厩门口。
这玩意儿太碍事,她拍着我的肩膀,骑马得利索,不能像你们中原官员,腰上挂一堆东西,走两步叮当响,吓着马。
我苦笑:那是官阶象征。
象征个屁!马看见以为来了个铜铃铛。
她真的在城郊盘下一片荒地,建起了飞燕马场——名字是她取的,说是取自燕飞草原,马跃长风。
开业那天,她穿着红裙,骑着一匹雪白骏马冲进场地,马蹄翻飞,尘土飞扬,身后跟着十匹西域良驹,像一道流动的火焰。
长安贵女们闻风而动。
谁不想学骑马平日里被三从四德压得喘不过气,如今有个西域女子公然说:女人也能策马扬鞭,何须躲在轿子里
于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来了,礼部侍郎的孙女来了,连公主都派了贴身宫女来打听课程。
热依娜站在高台上,叉腰大喊:欢迎来到飞燕马场!今日第一课——如何不被马甩下来!
贵女们面面相觑。
第二课——如何骂马不带脏字,让它心服口服!
全场哄笑。
我站在场边,捧着茶杯,看她挥鞭指点,英姿飒爽,像草原上不落的太阳。
有贵女怯生生问:姑娘,我们……穿裙能骑吗
热依娜一挥手:当然能!但建议换裤装,不然马一跑,裙子飞上天,全长安都看见你穿什么颜色的亵裤!
满场哗然,随即爆笑。
我低头喝茶,差点呛死。
从那以后,飞燕马场成了长安最火的女子特训营。
每周三,贵女们偷偷溜出府,换上骑装,来学策马、射箭、甚至摔跤。
热依娜教得认真,还发明了骑马礼仪课:上马要稳,下马要飒,中间可以骂人,但不准哭。
有次,一位高门小姐被马甩下来,坐在地上抽泣。
热依娜走过去,蹲下,直视她:你哭什么
我……我丢脸了……
丢脸你爹打仗输过十回,现在不还是二品大员
她一把将姑娘拉起来:记住,摔下来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再上马!
那姑娘抹了把泪,重新翻身上马,全场鼓掌。
我在场外看着,心里骄傲得像自己当了皇帝。
而我,依旧每日上朝下朝,抄抄写写,勤恳的文书官员。
同僚笑我:李大人,你家夫人比你出名多了。
我微笑:那是,我娶的是传奇。
晚上回家,才是真正的工作。
热依娜果然如传言所言——边疆女子,豪放热烈,像一团不灭的火。
洞房花烛夜那晚,她掀了盖头,不等我开口,直接扑上来把我按在床上。
别紧张,她笑得狡黠,我看过中原话本,知道你们男人第一次都怕。
我:……我哪有!
她挑眉:那你敢不敢闭眼十分钟
我闭。
再睁眼,她已褪去红衣,只着薄纱,像月光下的湖水。
现在,她压上来,耳语,轮到你了。
从那以后,每晚都是新花样。
有时她蒙住我的眼,让我猜她穿了什么——结果是没穿。
有时她把我绑在床上,用马缰绳——这叫‘驯服烈马’仪式。
有次她甚至点了一圈蜡烛,摆成草原篝火的样子,边跳舞边脱衣,唱着西域情歌,嗓音低哑得让我心跳失速。
我曾弱弱问:你……哪来这么多想法
她翻身骑在我身上,笑:草原女子,自由惯了。我们不觉得爱是羞耻,而是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喘着气:可你这也太……自然了……
她俯身吻我:你不是喜欢吗
我:……喜欢,但求饶也是真的。
她大笑,笑声震得床板都晃。
某夜,她忽然问我:李梅熙,你说中原男子为啥都这么拘谨
我:礼法教的。
她撇嘴:难怪你们皇帝老是被大臣气死。
我:这跟房事有啥关系
她邪魅一笑:有啊。一个连抱老婆都不敢用力的男人,怎么治国
我:……你这话要是让礼部听见,非参你个‘蛊惑人心’。
她翻身压住我:那让他们来参啊,反正我也懒得理他们。
日子就这样热火朝天地过着。
她的马场越办越大,甚至吸引了西域商旅的女眷来学习。
她还开了女子骑射大赛,冠军奖品是一匹纯种汗血马。
长安风气悄然变化——越来越多女子敢骑马出门,敢大声说话,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而我,依旧是那个九品小官,每天在衙门里抄抄写写。
但我不再觉得憋屈。
因为我知道,回家后,有个女人会扑上来抱住我,说:今天我又教了十个贵女骑马!你骄傲吗
我会笑着点头:骄傲,但更骄傲的是——你是我的妻子。
某日,她父亲再次来信,语气缓和:若真心相爱,父亦成全。但望归省一次,以慰老怀。
她看完,靠在我肩上:你想去吗
我:你想去吗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我想带你看我的草原,我的家,我的星空。
我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就去。
临行前夜,她在我怀里,忽然说:李梅熙,你说……我们以后老了,还会这样抱吗
我笑:当然。就算我走不动了,你也会用马车把我拉到草原上。
她蹭了蹭我脖子:那你得一直陪着我。
嗯,一辈子。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马厩的草香,和她发间的奶香。
我递上辞呈那天,礼部尚书差点把茶杯摔了。
李梅熙!你疯了九品官虽小,好歹是朝廷命官!你竟要辞官去边疆放羊
我拱手,神色平静:大人,我不是去放羊,我是去当马场掌柜。
满堂哗然。
你可知‘士农工商’你乃进士出身,竟要沦为商贾
我笑:商贾怎么了我夫人说,能赚钱养家的男人,比只会念‘之乎者也’的强。
尚书气得胡子发抖:你……你被那西域女子蛊惑了!
不,我认真道,我是被她救了。
三日后,圣旨批下:准李梅熙辞官,赐金帛二十匹,以示嘉奖其边务之功。
我没要金帛,只带了一箱书、一件旧官服、一颗自由的心,踏上了回边疆的路。
热依娜在边境等我。
她骑着马,红裙猎猎,远远看见我,便策马狂奔而来,风沙卷起她的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冲到我面前,翻身下马,二话不说扑上来抱住我,转了三圈,差点把我甩出去。
你终于来了!她大笑,我父汗说,你若来,就把南牧场和三百匹马给你!
我喘着气:你父汗这么大方
当然!他说能让我开心的男人,值得投!
我哭笑不得:我是女婿,不是商户。
在我们这儿,女婿就是最大的商户!
我们回到部落。
热依娜的父亲——草原赫赫有名的巴特尔汗,是个满脸胡须、声如洪钟的壮汉,第一眼见我,上下打量,冷哼一声:就这么个白面书生能管三百匹马
热依娜立刻挡在我面前:父汗!他可是中原进士,会算账、会写文书、还会背《孙子兵法》!你那账本乱得像羊粪堆,正缺人整理!
巴特尔汗一愣:……说得有理。
当晚,我被请入大帐,桌上摆着羊头、奶酒、还有一堆账册。
李梅熙,巴特尔汗沉声道,我老了,牧场、马场、商队,都要交出去。热依娜说你想接手,可你真懂生意
我翻开账本,略一浏览,笑道:您这账,三笔收入记成一笔,五笔支出漏了,去年羊毛卖亏了两成,因为选了错误的商路。
巴特尔汗瞪眼: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在户部抄过十年账。
他大笑,拍案而起:好!从今日起,南牧场归你!马场由你和热依娜共管!若一年内盈利翻倍,我把西商道也交给你!
我拱手:一言为定。
热依娜在我耳边低笑:我夫君,终于要当大商人了。
我笑:其实我一直想做商人。当官太累,还得装模作样。做生意,只要赚得到钱,谁管你穿什么
她吻我脸颊: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比我还能折腾。
我们开始整顿产业。
我引入中原记账法,设出入明细簿,分马匹、羊毛、奶制品、商队四类,每月核算。
热依娜则负责运营,她天生有领导力,一声令下,牧民们干劲十足。
我们还开了边疆第一家集养殖、育种、训练的综合性牧场。
最火的是中原贵女骑马体验营——长安的贵妇们组团来边疆度假,住毡房、骑骏马、喝奶酒,临走时还得买匹小马驹当纪念。
热依娜得意地对我说:咱们这不叫做生意,叫文化传播!
我点头:对,顺便把钱赚了。
一年后,盈利翻了三倍。
巴特尔汗当着全族人的面,把象征商道权的金铃铛交给我:李梅熙,你不仅是女婿,更是我草原的‘金账先生’!
全族欢呼。
而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不用早朝,不用写奏折,不用应付同僚的冷眼。
我每天清晨骑马巡视牧场,午后算账,傍晚和热依娜在草原上看夕阳。
但——
夜晚,才是真正的考验。
热依娜开始看书了。
不是闲书,是正经的中原典籍。
《史记》《资治通鉴》《货殖列传》……她一本本啃,边看边做笔记,还常问我:‘重农抑商’是什么意思我们草原人经商,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我解释完,她冷笑:荒谬!没有商人,你们中原人冬天穿什么皮袄吃啥牛羊肉
我笑:你这是要写《论草原商道》
她眼睛一亮:好主意!等我写完,题名就叫——《我夫君如何用算盘征服草原》!
可书看得越多,晚上折腾我的花样也越多。
某夜,她忽然穿起汉服,梳起发髻,端坐床边,一本正经:夫君,今日我要行‘周礼’。
我警惕:什么周礼
她翻开《礼记》:‘夫妇有别,而后家道正’——所以,今晚我要按古礼侍夫。
我松口气:那还好……
话音未落,她猛地扑上来,把我按倒,咬住我耳朵:可我偏要无别!
我:……你这是反礼教!
她笑得妖冶:对,我就是要颠覆中原礼法——从你身上开始。
还有一次,她读到《孙子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当晚就摆出攻城阵型——先以轻吻扰我心神,再以热吻突破防线,最后全面压境,直取中枢。
我缴械投降:你这是军事化管理房事!
她趴在我胸口,得意道:草原女子,打仗要智取,床笫更要智取。
最离谱的是那晚,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套官服,穿在我身上,自己披了件披风,拿根马鞭当笏板。
李大人,她板着脸,本官奉旨查案——你昨夜为何早睡
我:……我累了。
累你身为飞燕牧场大掌柜,怎能因累怠工
她一拍案(其实是马鞍):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我:……哪来的‘来人’
她扑上来,跨坐在我身上:我就是来人。
那一夜,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权色交易。
我以为这幸福的日子会继续。
可命运总爱在人笑得最开心时,狠狠扇一巴掌。
5
情深化蛇
那天,部落因水源争执,东疆商队与牧民剑拔弩张。我本想劝和,却没想到一匹受惊的烈马如黑云压城,直冲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热依扎猛地将我推开——
砰!
马头狠狠撞上她的太阳穴,她像一片红叶被风卷起,重重砸在石堆上。
头骨碎裂的声音,至今仍在我梦里回响。
我抱着她,喊她名字,可她的血浸透黄沙,眼睛却还望着我,仿佛在说:别怕,我替你挡下了。
她走了。
我把她葬在昆仑山脚,火光照亮星空,马队绕行三圈,歌声响彻草原。
而我,把自己锁在毡房里,不吃不喝,只想随她而去。
我拿起她留下的弯刀,对准手腕——
嗖!
一道翠绿身影从帐顶扑下,尾巴一卷,刀被夺走,藏进它盘踞的身躯之下。
我抬头,只见一条通体碧绿的大蛇盘在床前,鳞片如翡翠,金瞳如灯,冰冷而威严。
滚开!我怒吼,抄起扫把就打。
啪!啪!啪!
扫把砸在它身上,它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还我刀!我要去陪她!
蛇不动,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竟有几分熟悉。
我崩溃跪地,嘶吼:你不懂!她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蛇缓缓游近,头轻轻抵上我的手,忽然,月光洒下,我猛地一怔——
它头顶的鳞片,有一道裂痕,形状像极了热依扎额角那道小时候摔伤的疤。
更让我心颤的是,那裂痕周围的花纹,竟组成了一个微小的娜字——是她名字的汉文偏旁,是她曾用朱砂在账本上画的标记。
我浑身发抖,声音发颤:你……你是……
蛇金瞳微闪,轻轻点头。
那一刻,我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热依扎……是你吗
蛇没有说话,却缓缓盘上我的手臂,冰凉的躯体贴着我,像从前她深夜钻进被窝时的温度。
我颤抖着抚摸它的头,哽咽:你变成蛇了……可你还在我身边……
它轻轻蹭我脸颊,像在说:傻子,我答应过要折磨你一辈子,哪能这么轻易走
从那天起,我不再寻死。
我走出毡房,对巴特尔汗说:我要带她去中原。
他一愣:带……她
我指向肩上的绿蛇:她想看看苏州的河。
老汗王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去吧。替她活着,也替你活着。
三个月后,我带着绿蛇,踏上了南下的路。
一路乘马、坐船、换车,它始终盘在我肩上,或缠在腰间。
抵达苏州那日,细雨绵绵,小桥流水,白墙黛瓦。
我牵着马,走在青石板路上,它在我耳边轻轻吐信,仿佛在说:这地方不错,有河,有鱼,有阳光。
我在城南买下一栋临河的老宅。
两进院子,前院种竹,后院临河,屋檐下挂了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像草原的铃铛。
我特意在后院挖了个小池,引活水入内,铺上细沙、鹅卵石,还种了几株睡莲。
以后这就是你的宫殿。我对着蛇说。
它盘在池边,金瞳映着水光,轻轻点头。
我开始过起了半隐居的日子。
白天,我写书——《热依扎传:一个西域女子如何用马鞭改写命运》。
晚上,我坐在池边,看它在水中游动,像一道绿色的闪电。
最特别的,是喂食。
它不吃肉,不吃鱼,竟只爱吃鹅蛋。
我问它为什么,它甩甩尾巴。
我愣住。
原来,它还记得。
在边疆时,我常给她煮蛋补身子,她总说:李梅熙煮的蛋,比奶酒还香。
如今,它只吃我亲手煮的鹅蛋,剥好,切成小块,放在玉碟里,它才肯慢悠悠游过来,一口一口吞下。
每月初一,我必买十只鹅蛋,煮熟,供在池边,像上供。
它吃完,会绕池三圈,然后爬上我肩,轻轻蹭我脖子,像在说:这个月,表现不错。
我笑:你还是这么挑剔。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适应了与蛇共处的生活。
它成了我的管家——我若熬夜写书,它便缠住笔杆,不让我动;我若想喝酒解愁,它直接把酒壶卷进池底;我若对着她的旧衣发呆,它就用尾巴轻轻拍我脸,仿佛在说:看我。
最神奇的是,它竟能通梦。
每夜我入睡,它便盘在床头,金瞳微闪。
我常梦见热依扎——她骑着马,在草原上笑,或坐在帐前看书,或半夜压在我身上,咬我耳朵:李梅熙,今天账算错啦!
醒来时,蛇就在身边,轻轻吐信,尾巴扫我。
我苦笑:你欺负我。
一年后,我的书写成,取名《热依扎传》。
我亲自送去金陵书坊,老板读完,泪流满面:此书当传世!
书一出,轰动江南。
贵女们争相阅读,说:原来女子也能如此洒脱!
有人写信问我:李公子,书中那条绿蛇,可是真事
我回信:真。它现在住在我家池子里,每月吃十只鹅蛋,最爱听我念账本。
信一传十,十传百,竟有人专程来苏州,只为看情深化蛇的奇事。
我从不避讳,反而在院中设了茶席,讲她的故事——
她如何教贵女骑马,如何骂退礼部官员,如何在夜里把我折腾得求饶,又如何为我而死。
她变成蛇,不是传说,我说,是爱太深,不肯走。
听众无不动容。
有个老妇人哭着说:我活了七十岁,头一回见男人为女人守一辈子。
我笑:不是守,是陪。她还在,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
某夜,暴雨倾盆。
我梦见热依扎,她站在昆仑山上,穿着红裙,对我挥手。
李梅熙,我要走了。
我大惊:走去哪
轮回。她微笑,我已完成守护之誓,该去下一世了。
我跪下:别走!我离不开你!
她摇头:爱不是捆绑。我陪你这么久,是想告诉你——
你可以悲伤,但不能停滞;你可以想念,但不能囚禁自己。
我痛哭:可我……怕忘了你。
她轻轻抚我脸:不会。只要你还念着我,我就在风里,在书里,在鹅蛋的香味里。
梦醒,雨未停。
我冲到池边,绿蛇静静盘在石上,金瞳望着我,缓缓闭上。
它身体开始发光,鳞片一片片脱落,化作点点绿光,升上夜空。
我跪在雨中,嘶喊:热依扎——!!!
它最后看了我一眼,轻轻吐出三个字:
好好活。
然后,消散于风雨。
我看着空池,哭得像孩子。
第二天,阳光明媚。
池水清澈,风铃轻响。
我翻开《热依扎传》的最后一页,发现多了一行字,墨迹未干:
我走了,但爱没走。
李梅熙,你已学会独自前行。
下次相见,我愿做个会骑马的姑娘,再嫁你一次。
我合上书,走到院中,煮了一只鹅蛋。
放在池边。
轻声说:
热依扎,今天的账,赚了八十两。
书卖得很好。
我……很想你。
风起,吹动风铃,仿佛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我知道,她走了。
可她的爱,永远盘踞在我心上,像那条绿蛇,缠得我痛,也缠得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