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
望着徐煜离去的背影,老王头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九居民区的惨剧,会让其他区域的流民感到惶恐,这一点很正常。
所以,对于徐煜一大早就跑来问如何进入堡垒,他也不感到意外。
只是,对于普通流民而言,想要进入堡垒,无异于痴人说梦。
无论是哪个条件的标准,都不是他们能够达到的。
至于他所说的气血破百,对于流民而言,堪比登天。
没有大补气血之物支撑,成就二级武者,根本就是做梦。
老王头也不理解,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确了,为何这小子还那般执拗,难道真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
很快,老王头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继续低头整理柜台上的货物。
徐煜离开杂货铺后,眼神明亮了许多。
气血破百,对于其他流民而言,的确遥不可及,但是,对于他来说,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
壁垒东面,第三居民区,距离十一居民区最近的学堂就设立在这。
徐母带着徐玥穿过几片区域,来到这片靠近壁垒的第三区域。
越往里走,景象就与十一区域截然不同。
道路虽然还是土路,但至少被夯实平整,少了些硌脚的碎石和深坑。
土屋并未完全消失,但在靠近中心区域的地方,开始出现零星的砖房。
那粗糙的红砖砌成的墙壁,在十一区流民眼中,已是难以企及的“体面”象征。
徐母紧紧的拉着徐玥的小手,脚步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促和小心翼翼。
靠近堡垒的一到四居民区中的流民,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堡垒驱逐出来的。
他们的身份虽然与十一区域的流民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毕竟曾经进入过堡垒,有些人还在里面生活了一段时间,眼界终归不同。
越靠近第三居民区的中央区域,徐母就愈发显得拘谨,她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打着几处显眼补丁的粗布衣服,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
徐玥更是紧张,小手冰凉,紧紧依偎着母亲,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打量着这片对于她而言,过于“光鲜”的区域。
陌生的街道,来往的人群衣着谈不上如何华贵,至少也算整洁,与十一区域那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民相比,这里的人都显得精神许多。他们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对过往的骄傲。
徐母和徐玥的每一步都显得格格不入,她们的目标是那座靠近中央区域的学堂。
学堂很好辨认,朱红色的大门,在周围灰扑扑的砖房映衬下,格外醒目,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庄严。
大门两侧的围墙也被刷得雪白,与十一区那些低矮,随时可能倒塌的土墙形成了天壤之别。
更让徐母和徐玥心中一紧的是,学堂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上,赫然站着两名身穿制服,荷枪实弹的城卫队成员。
他们不像十一区域的巡逻队那样懒散,而是站得笔直,目光锐利的扫视着过往的行人,无形中给这片区域增添了一层秩序的保护色。
徐母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娘,这里住的都是大人物吗?”
徐玥小声的问道。
平日里,十一区域的城卫队巡逻时大多是随意走动,闲得无聊了才会管管闲事,哪有过这么精神的巡岗?
“嗯,听说学堂的先生,可是从壁垒里出来的,他们不仅吃穿不愁,还有固定收入。”
徐母低声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和敬畏。
徐玥听得入神,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吃穿不愁,那肯定像哥哥说的那样,每天都有肉吃吧?
嗯!
在她小小的心里,每天都有肉吃的,就是“大人物”!
此刻,学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都是领着孩子的妇人,也有少数衣着相对整洁的男人。
他们身边的孩子们更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小脸虽然也带着废土流民特有的菜色,但精神头明显与外围居民区的流民不同,此刻正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笑,也有一些分享着或许是家里省下来,一小块甜腻的合成糖块。
徐母和徐玥的到来,顿时引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那些交谈声,在她们走近时,微妙的降低了几分,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她们身上,像是在打量,又仿佛带着一丝审视。
那些目光在徐母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衣角上停留,又落在徐玥身上。
少女身上的衣服,是用大人无法修补的旧衣改小的,同样褪色严重,其脚下那双沾满了泥灰的小布鞋,更是让周围人一眼便看出她们的来历。
“啧,看那对母女,衣服都洗得发白了,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这么土里土气,怕是最外面那几片垃圾场来的吧?”
“那种地方的孩子,也配来学堂?他们教得起学费?”
“就是,每个月50块呢,要不是我男人在城里工作,我家都交不起,她们又怎么凑得够!”
随着两人靠近,一道道窃窃私语悄然传入她们耳中。
徐母因为常年劳作,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掌下意识的收紧了攥着徐玥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自惭形秽,瞬间淹没了她。
在十一区域中,流民之间虽然没有多少同情、怜悯,但是,分化不至于如此严重。
大家都很穷,大家都在为每天的食物发愁,没有谁去嘲讽谁一说。
可在这里,她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剥光了壳的蝼蛄,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徐玥低着头,脚步微微迟疑,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悄悄抬头看了看母亲紧绷的脸色,咬了咬嘴唇,想把身子挺直一些,却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不自然的将小脑袋深深埋了下去,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些刺耳的声音。
可现实是,她和母亲的格格不入已经深深烙印在这些人的眼里,像是无法抹去的标签。
学堂的门,此刻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界线,将人群分成了两个世界。
徐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了腰背,如果没有小煜给的学费,老徐家根本不可能踏进这里半步。
但是,手上既然有学费,她就没有理由退缩。
随着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学堂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内,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先生,身形清瘦,穿着一件白色长衫,烫得一丝不苟,虽然也是粗布材质,穿着他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整洁与从容。
他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鬓角已染霜白,面容清癯,眼神平和又显得深邃,仿若沉淀着许多岁月的智慧,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
先生脊背挺得笔直,没有流民常见的佝偻与瑟缩,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书卷气。
随着他的出现,学堂门口的气氛瞬间变了。
刚才还带着轻蔑议论的妇人们,脸上立刻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身也不自觉的微微弯了下去。
“朱先生早!”
“朱先生,您辛苦了!”
“快,小虎,向朱先生问好。”
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起,不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还是刻意而为,都充满了恭敬与讨好。
朱先生脸上带着温和却又疏离的微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众人的问候。
他目光平静的扫过门口聚集的人群,眼神里既没有对于第三区这些“体面人”的特别青睐,也没有对任何人的轻视,那是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淡然与从容。
片刻后,朱先生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人群边缘,那对格格不入的母女身上。
徐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将徐玥往身后藏了藏,自己则紧张的攥紧装有学费的破布小包,手心里全是汗。
她看着那些妇人们谄媚的嘴脸,再对比她们之前对待自己和小玥的鄙夷,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自卑,甚至不敢上前,会污了先生的眼。
“那位嫂子,是来报名的吗?带孩子过来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传来。
徐母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学堂门口,只见朱先生的目光正落在她们身上,眼神中没有一丝轻蔑,甚至还朝她们招了招手,那种平等的温和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这一刻,周围第三区的“体面”妇人们,谄媚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们想不到朱先生居然会主动与这对母女打招呼。
这两个土里土气,来自垃圾场区域的母女,凭什么获得这种待遇?
徐母拉着有些懵懂的少女,在一道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如同穿越荆棘丛般走向朱先生。
“朱…朱先生,我带女儿来报名。”
走到门前,徐母的声音都紧张得有些发颤:“这是学费。”
“孩子叫什么名字?”
朱先生温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难掩紧张的徐玥身上。
“徐…徐玥。”
徐母连忙回答。
“徐玥……”
朱先生轻轻念了一遍,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进来登记一下。”
他没有询问住处,也没有打量她们的穿着,仿若她们与外面的“体面人”没有什么区别。